谁知自己还没能有一个后退的动作,就倏地被一截有力的手臂搂住。她下意识挣了一下,秦肆如铁一般的手臂却不曾往外避开毫厘。
二人的距离瞬间靠近了好些。
青黛眉间微蹙,有些不快地抬眼看他。却见秦肆神态自若,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不合适的事。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指着自己身上的那道狰狞伤疤,嗓音都压低了好些,“许是旧伤复发了,疼得很,你也揉揉这里。”
青黛看了看那处长长的可怖疤痕,心里却知晓他这是借着机会耍她了。奈何自己被那手臂箍得紧紧的,根本没有让她逃离的机会。
“你……”她微微咬了咬嘴唇,将下唇都咬出一个浅淡的印子来。
许是看秦肆今日无端端地受伤了,青黛也有些心软,便如了他的意。
她抬着已经没了多少药油的手,朝着秦肆胸口上的长长疤痕抚上去。
青黛正了正心思,还是再倒了点药油抹上去。。
他们距离得有些近了,秦肆没收回紧紧揽着她的手。
青黛微微垂眼,还能看见他伸过来的手臂。上头微凸着的青筋,似乎在无形之中彰显着他的力量、气息。
青黛有些难为情,眼神飘忽着,兜兜转转地又跑到了上头去。
她似乎无地方可以放置目光了,只能努力镇定着看着自己手上按着的地方。
她的指尖又开始微微颤抖了。
秦肆垂下眼,浓厚的长睫跟着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里头的眸子,却是清晰地看着青黛的脸。
秦肆忽地就有些魔怔了,满腔热血似乎齐齐地往他的脑子处流去。
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好想亲她……
他本就喜欢着青黛,时刻都想与她在一起。
秦肆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我好想你……”
青黛不知事态怎么发展得这么快,她又惊又羞,便立即不客气地咬了他一下。
秦肆有些吃痛,禁锢着她的动作就有些缓了下来。青黛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手掌朝着他奋力一推。
秦肆被迫移开了些距离,却仍是不肯罢休。青黛还未喘口气,又急急地避过了他还想堵人的手掌。
她羞恼地骂了一句,“我看你是跌坏脑袋了!”
话语虽是骂人的,她却仍是用那幅柔柔弱弱的、不带有一丝威胁的嗓音说出来的,一点都不吓人。
青黛有一种预感,若是她不及时离开,定会被他吃得皮肉不剩。
她似乎感觉自己的脸颊都快要烫到冒烟了,焦急地拾起桌上放着的外裳,就立即朝着秦肆身上愤愤地丢去,随即大骂了一声,“色胚子!”
秦肆的眼前晃过自己的衣裳,待视线重新恢复清明时,屋中哪里还有青黛的身影,只有那被急匆匆打开的房门,还在轻微地晃动着。
此刻的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了。
第129章 落荒而逃
外头的夜色漆黑,月色却是温柔如水。
适才,秦肆那般模样,着实吓到了青黛。
她生怕自己逃避不及,从秦肆的房间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到了有些昏暗的走廊,才觉得自己逃回了安全的地带。
她欲赶快下楼,还未走几步却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只因她此刻呼吸的节奏有些快了,若是她凭着这般模样下了楼去,定会引起些是非的。
青黛不得不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快速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随即才顺下气来,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可事与愿违,她的耳里却隐约地传来一点点异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安静无人的长廊里,声音显得特别得清晰。
青黛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抬眼看去,便见到那扇还未关闭的门,里头儿透出来些昏黄的烛光,还有一个隐约的人影。
那人影正是秦肆。
虽影子轮廓不清不楚,却也依稀能看清秦肆仍是坐在适才的桌椅处,只是动作有了些变化。
青黛不过是看了一眼,呼吸便倏地一滞。
他这是在……干什么?
秦肆微微抬眼,烛光在他漆黑的眸中映出了一片冷凝的浅金色。
看着那扇并未关闭的门,以及门外视野受限的走廊。
他看不到青黛,却也知晓她还未彻底离去。
她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有些情不自禁了。
秦肆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十分的羞耻。
可惜青黛只管点火,根本就不打算帮他灭火。
秦肆无可奈何。
长长的睫毛像展翅的蝶翼般颤动着,漆黑的眸中神色迷离。
一直久居上位、高坐云端的他,此时却像是被扯下泥潭。
屋外。
青黛依旧僵硬地停留在原地,心里暗骂着秦肆真是过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
青黛有些难以启齿,想立即逃开。
片刻后,他耳边却很快地传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外的人似乎落荒而逃了。
第130章 避如蛇蝎
每当午后,尤其是夏日的午后,人总是特别容易感到疲倦,就像刚睡醒似的,昏昏沉沉得赖在一处,根本不想动弹。
如今气温偏高,日头也大,客栈里坐着的客人多是点了份凉茶、果子糕点,一边拿着扇子呼呼地扇风,一边百无聊赖地与友人谈笑。
无人想吃热烫的饭菜,客栈里头自然就少了很多事。
再加上客栈里多了几个干活的伙计,平日的大忙人青黛早就可以歇息了。今日的她却偏偏在各处走动,特地寻些事来做,不敢停下来。
似乎是生怕一停下,就被暗中伺机而动的某人给盯上了。
这会儿,青黛正擦拭着大堂处干干净净的桌椅,虽然上头儿根本无一丝灰尘油渍,她却仍是全都仔细得擦拭上一遍。
她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大堂里的客人也只余二三个,待会便可以早早地回房歇息。
这时,身后就传来了林氏带着些笑意的声音,“这都过了午饭的时间了,秦公子怎么这么晚才下楼来?”
秦肆今早都未曾下楼,林氏还猜测着他应是手臂受伤而多歇息了一会儿。可到了中午吃食时间,他都迟迟未现身。
林氏明里暗里地让青黛上楼去瞧瞧秦肆,青黛却是小脸一红,表情立即变得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上楼去。
林氏只好先作罢,此时见秦肆下来,便立即又笑眯眯地迎上前去。
“青儿中午炒的几盘菜都还留着些呢,还有些解暑的果子,你快随她入了后院吃去。”
青黛闻言却是一惊,擦桌子的动作都硬生生地停滞了下来。她不敢答应,只能装作未听见,连忙收起帕子,欲回后院的房里躲去。
却不料她刚走几步,林氏便唤住了她,青黛这时也不好装作不知了,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
目光却不往秦肆那边看,只是对着林氏道:“我……这便去端出来。”
林氏闻言,却是捂着嘴笑道:“秦公子也不是外人哩,你们二人一同去院子里便好。”
青黛推脱不得,正当有些为难之际。就听见一旁未曾言语的秦肆开腔道了句,“我已在房中吃下,劳烦大娘费心了。”
他的嗓音低凝如玉,富有磁性,很是好听。
听在青黛的耳里,却是如豺狼虎豹一般可怕。
她昨夜,便是听着这个声音断断续续了许久,直到她再无定力继续听下去,才哆哆嗦嗦地下楼了去。
可直到到了夜里,那声音,仍旧在她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地荡悠着。
害得她到了后半夜才稀稀疏疏地有了睡意。
青黛虽心里愤懑着,却也不好在林氏面前发作。听得秦肆已经用好午饭,不用与她纠缠,她心头的火气才稍稍地降了些下来。
青黛正欲借口离开,巴不得给二人牵线的林氏便又开了口,“秦公子原是已吃下了……昨日你因救小黄鹂而受了些伤,我们几个实在是过意不去哩。”
“正巧啊,你还未在广陵城到处逛逛哩,听说这几日城里的长庆楼开了个小戏班子。你和青儿今日都无事的,倒是能去那里儿乘个凉、看看戏。”
青黛闻言,面上立即现出了一丝惊异,连忙就要开口推辞道:“娘……秦公子不喜看戏的,这便免了罢。”
秦肆这些日子来,对她的意思说一不二,从来都没有异议。
青黛本以为秦肆此次也会随了她的意,却不料下一刻秦肆便与她唱了反调,“我自是喜欢听戏的。”
青黛一怔,下意识就朝着秦肆抬眼看过去。
他今日依旧衣冠楚楚,一头墨发都被玉冠整齐地束在了头顶处。
眉长入鬓,双眼仿若晶莹的黑曜石细。鼻梁高挺,薄唇的一角隐隐地存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兴味。
丝毫没有昨夜那般模样。
果然是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衣冠禽兽。
青黛这头儿不太愿意,一直在旁处的林大伯也似乎不太乐意,说是秦肆走了就没人陪他下棋。
林氏闻言便是一个冷瞪过去,林大伯一惊,顿时就不敢出声,转身回到柜台拿着算盘算账去了。
待林氏再次转过头来,对着秦肆和青黛又是一阵眉开眼笑的,笑道:“你们年轻人总是有好些话儿可讲的,青儿不必太拘谨,快随着秦公子一同看戏去罢。”
青黛面上出现了一丝别扭神色,刚要回绝,林氏就边摆手,边往后院走去,“你们快去吧,若是太晚,楼里可就没位置坐了……婆子我就先歇息去了。”
青黛如鲠在喉,顿时无了办法。
心里想着自己还是在寻一个理由跟秦肆推脱了去,正当此时,却突然感觉如芒在背,一道视线盯得她浑身一激灵。
她心里颤悠悠的,缓缓地转过身去,果然见到秦肆深藏着某种情绪的眼眸。
就似是一汪黑漆漆的深泉,光是盯着,她就险些要失去神智、深陷其中。
而他看向她的眼神,隐约浸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从前,每当他想做些不可说的事时,他便是这般神色的。
此时的他,竟然还在想着这种事。
不知不觉,青黛的脑中便立即浮现了昨夜的场景。
她心里忍不住暗骂着他不知羞耻。明面上也不想理会他,转身就想弃他而去。
只是那说要去歇息的林氏,不知怎么的,仍是在大堂转悠着,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头瞟来,似乎是在无形地催促着他们快些看戏去。
青黛只好咬牙应下。
如今青天白日、看戏的茶楼里更是人来人往,她也不怕秦肆这厮敢做什么。
第131章 梨园子弟
盛夏,长街的绿意盎然,层层叠叠,无边无涯,绿得沉,绿得酣,绿得照人如濯。
肥厚的大叶在空中翻作白灼的光辉,天空都映得白晃晃的。
正午时还是个热晒的艳阳天,现在的日头倒也有些缓下来了,甚至还带着些徐徐的凉风,不急不躁的,吹得人很是舒爽。
秦肆和青黛二人正一前一后在铺着青石板的路上行着,两旁便是摆着各色各样的摊子店、和来来往往的路人。
前头儿,青黛那只柔若无骨的素手,执着把画了翠鸟儿的纸伞,发髻低垂,用一根吊有浅青色蜻蜓的钗子绾着。
随着她款款而行,头上的蜻蜓也在跟着摆动着。使得她的一颦一笑,都显得非常柔美自然。
青黛并不理会秦肆,他只能不远不近的在后头儿。看着青黛似春风一般婉约的背影,心里自是喜欢得紧。
奈何她并不搭理他,如此来回看了几次,秦肆不禁就垂下了眉眼,掩去眼里微微显露出来的惆怅情绪。
待他再抬眼,眸中神色便又恢复了平日的镇定与平静。他定着心儿,加大了步子,朝前方走去。
青黛本是走得好好的,心情也还是轻松自在。却忽觉手中的纸伞一轻,下一刻,纸伞竟落入了他人的手中。
“……”
青黛有些惊讶地抬首看去,见秦肆已然高高地握着那翠鸟纸伞的伞柄。
纸伞却是稍稍地往青黛的方向侧着,遮隐去她头顶的阳光,他另一侧的肩膀却还是露在了金光闪耀的阳光底下。
青黛欲拿回纸伞来,想了想,秦肆欲给她当苦力,她无理由让他轻松,自然就不再推辞了。
秦肆见青黛未对他进行说教,心底还喜上了一阵。可她依旧不言语的,双眼目视前方,哪有要理他的意思。
秦肆便有些失落地问她,“你为何躲我?”
青黛闻言,面上的神情就变得不自然了些。
前些日子秦肆肯放下自己的身段、放下高高在上的架子,似是个寻常人家一样,与青黛同在后厨地忙活着油烟之事。
他也从来都不提及之前的事,二人就像搭伙过日子的平常夫妻一般,每日忙忙碌碌的,生活平淡而温馨。
这般,她对秦肆已是有了些改观,可经历了昨日之事,她又觉得他无耻极了,着实不想过多理会他。
青黛避过秦肆的目光,朝向一侧看去,嘴里却是幽幽地埋怨道:“我可不想与没脸没皮的人一道儿走。”
秦肆一听,便知晓青黛所指的是何事了。
他那时什么都控制不上了。待理智回归,他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如此不堪。
这便惹得他一整个早上都不敢下楼来,生怕见到了青黛。
如今,见青黛主动提起,秦肆这头儿却是平增了一些玩弄的心思,低声道:“我是做了何种不妥之事,从而让你误会了?”
青黛闻言,却忽地有了些羞意。
昨夜青黛也是自个儿躲在外头儿,偷偷地看。而秦肆却是不知晓她就在外面呢,如此说来,倒是她偷窥了他。
青黛顿时就没了底气,低哼了一声,便不理会他了。
下一瞬,身旁就隐约传来一点轻笑声。
青黛有些羞恼地朝着秦肆看过去,却见他面上的神色如常,哪有一丁点儿笑意。
她微微拧着眉,又打算不理会他了。
二人走过城中的一座水桥,至了人来人往、商户聚集的区域。
前头儿,雕檐映日、画栋几乎飞入云端、装饰气派豪华的建筑便是广陵城里最大的酒楼——长庆楼。
刚到长庆楼的门口,就已经能隐隐地听到里头儿戏子唱戏的绵长声音。
入了里,才发觉酒楼里果然是大气派的。来此处的都是些达官显贵之人,穿着高档面料的衣裳,桌上摆着的都是人间的琼脂玉露。
店里的小二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好在仍有一个小二哥空出闲来,引着二人入了里面看戏的地方。
一楼大堂十分宽阔,竟足以搭建个临时的戏台子。绕过一个避风的帘子,就见到戏台子上头有个耍花枪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