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结,终日郁郁寡欢。
上一次心碎,花了几年才走出来,这一次,恐怕再也好不了了。
他抱着她哄:“没关系,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她不会再相信男人的鬼话了。
……本该如此的,可连鸿熙对她很好,比过去他们在一起时都要好,不知不觉,她还是沦陷在他无条件宠溺自己的温柔里。
也许是她千疮百孔的心需要一份纯粹的爱来温暖,某一天,她回应了他的拥抱。
重修旧好,干柴烈火,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平静的日子止于连鸿熙收到的一封家书,信上说他祖父重病,想见他最后一面,他迟疑许久,不顾她不安的挽留,决定快去快回。
连鸿熙刚出门,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男人青着脸环顾布置得像婚房的房间,一对红烛,两个枕头,衣柜里挂着男女的正装,看到那床鸳鸯交颈的被子时,撕碎了温润如玉的伪装。
“你跟了他?”他怒极反笑,“在我努力说服家族留你性命,祈求母亲同意我娶你的时候,你跟别的男人,睡在了一张床上?”
“与你无关。”她动了动,发现自己不能用法力,大怒,“你下药了?!你们汤家真卑鄙!只会用下流的手段!”
“这么快就琵琶别抱,你真贱啊。”男人捏住她下巴,眼里盛满怒火,“我卑鄙,你下贱,真是绝配!你别以为你逃得了,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人!”
他首次对她用了强,撕破了她的衣裙,在她的怒骂声中粗暴的侵占。
男人把她带回他们住了三年的深山里,跟以前一样负责她的三餐,有时对她冷冰冰,有时又像以前一样对她好。
她被困在屋里,不曾再笑过,不曾再说过话,连生气都不想浪费在他身上,整日一动不动的或坐或躺,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某天夜里,他满身酒气的回来,抱着她胡言乱语。
“你是不是以为我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不,不是的,救你是意外,被族人发现我与妖物住在一处后,长老才出此下策。”
“如果我不听从,他们就杀了你。”
“他们答应我,取走你丹脉后会留你一命。”
男人枕在她腿上,第一次流了泪,抱着她摇,声音轻颤:“柳柳,再叫一次我名字,说你想吃鱼,好不好?好不好?”
她无动于衷,被晃得身体不适,竟干呕出声,酸水不停的冒,她吐得痉挛。
男人吓了一跳,急忙请了个大夫回来,大夫说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子。
算算日子,腹中的孩子竟不知是谁的种。
这日起,男人更加善变,一时喜于自己有后,一时怀疑她怀着孽种,阴晴不定,不过他担心伤到孩子,没再给她用药,仅用铁链和结界困住她。
她不曾懈怠过修炼,那些哪里囚得住她?法力回流,她趁家中无人,冲出了那个囚笼,可惜怀了身子法力不比以前,出去后精气不济,只好躲进深山里休养两日。
不想,他以“捉妖”为由联合山上道观里的人来找她。
她不想再受制于人,激烈反抗,下手过重,把来抓她的人杀得一干二净;对方不时有援兵到,她来一个灭一个,全歼了,正要对他下手,不巧汤家来人,她筋疲力竭,被他们捉走,带回了汤家老宅。
她住进了曾呆过的地牢,被锁上门之前,门口传来他跟长老求情的声音,他信誓旦旦地说是汤家的血脉,试图以此保母子一命。
老者得知她怀了身孕,像听了天大的笑话:“那更留不得!汤家的血脉怎能容妖物混淆!”
说完,老者拂袖而去。
再次醒来,是在剑炉旁,她四肢被铁链控制,男人神色复杂。
“伤你,你恨我,不伤你,我成不了家主,护不住你。”
他遮住了她的眼睛,不容分说破开她的身体,硬生生从她身体里抽走了丹脉。
“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卷席而来,全身被冷汗打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她趴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身子,昏昏沉沉,出气多进气少。
男人成功制出了有史以来品质最佳的点灵笔,如愿以偿成为了新一任家主,她的囚笼换成了他的卧室。
为了滋补她亏损的身子,他不停的给她进补,各种奇珍异草喂进了她嘴里,偏方试了又试,他甚至以自身精血作药引。
可能她命大,也可能是什么偏方起了作用,她幸运的保住了腹中胎儿和七成修为。
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又过了几个月。
转机发生在有人要暗杀她,虽未成功,可难保对方不会卷土重来,男人要出一趟远门,不去不行,思来想去,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决定把她揣在身边。
他想方设法掩盖了她的妖气,把她伪装成远房亲戚,要是别的地方就让他混过去了,偏偏,他的目的地是五会城。
五会城人才辈出,有方士看穿了她的身份,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叫喊着要杀了她。
她为了自保,只能大开杀戒。
先前,她被囚、被虐,在牢笼中失去了自我,杀戮让她找回了自己,仿若灵魂回归躯壳,鲜血飞溅带来的畅快使她不知不觉杀红了眼。
她走火入魔,理智全无。
清醒时,入眼是满城残尸,脚下血流成河,不远处就是她恨之入骨的男人的尸骸。
腹中抽痛,她浑身无力,眼看就要摔下,听到消息赶来的连鸿熙及时扶住,护着她寻了块空地产子。
傍晚时分,男婴出世,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抱着他的男人才是他生父,来不及多说,远远传来一声惊呼。
她推了他一下:“我拖住他们,你带他走,别拒绝别说废话,你留下来只会妨碍我,走!我日后再去找你。”
连鸿熙深知自己帮不上忙,不走必定会搭进怀中的小东西,他听话地转身,一步三回头的匆忙离去。
她一刻也不耽搁的在众多尸体身上摸丹药,只要闻出无毒,不管什么药效就往里塞。
半饱后,奇迹般的恢复了九成功力。
这是丹药堆出来的效果,一旦超过时限,她的身体会成倍的亏损,但此刻别无它法。
脚步渐近,一群方士进了主城。
“会主!唐兄!李兄!你们怎么……”
“天啊!这这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世人皆知明日在这里开诛妖大会,商议除掉灭了静月观满门的妖孽,今明二日,天下方士汇聚而来,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门生事,凶手难道就是我们要找的妖孽?”
左右逃不掉,她冷笑出声:“是我又怎样?”
浓烈的血腥气暂时掩盖了她的妖气,她之前一动不动,像具浑身上下染满鲜血的尸体,她出声后,众人才发现还有活口。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年轻的道修,他怒不可遏:“原来是你这孽障!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不管不顾的杀了你!”
她亦有怒气升腾:“方壹!若不是你当日让我显形,我何至落到这步田地!”
如果不是他那天在街上突然对付她,连家不会发现她的身份,她和鸿熙还好好的在一块,不可能遇见汤玉宵那个恶魔!
“全都是因为你!”她火冒三丈,理智断弦,先手攻去。
方壹拔出盘云剑和她过招,其他人见此,纷纷拿上法器帮忙。
五会城顿时妖气冲天,刀光剑影,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双方从傍晚打到深夜,从深夜打到黎明,人数锐减,晨光熹微时,只剩下四人一妖还活着。
她身形一滞,不好,药效要到了,再不逃只能任人宰割。
方士这边也情形不妙,方壹身受重伤,剩下的三人不过强弩之末。
喉口腥甜,她深深咽下内脏破裂喷出的一口血,急中生智,催动剩余法力,看着即将提剑刺来的男人,咬咬牙,祭出一滴心头精血,结下禁术。
“你不是爱棒打鸳鸯吗?我以阳寿为期,诅咒你以及你的血脉殁于青年,死于非命!永远都不能和伴侣长相厮守!去!”
话音刚落,血色禁术缩小,快如闪电,直直打进了方壹的左眼里,灼热的刺痛感从左眼遍布全身,他承受不住痛楚,捂着左眼跪地哀嚎。
其他方士愣住了,她趁机化作白光逃走。
雪越下越大,贴在皮肤上引来一阵冰凉,众人从沉长的影像里抽神而出。
栾芾捂住跳得极快的心口,这正是她在新培镇跟方肆说过的那个故事的后半段,扶柳在用回溯让他们看到这段早日不为人知的往事。
迷雾散去,法阵中央多了一个美人,她穿着素净的白裙,长发挽成妇人髻。
美人掀起眼皮,明眸流转,语气平平:“你们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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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我来了
第75章 方外遇游士20(完) ┃我会难过
这样明艳可人的女子,如此娇小柔弱的身躯,和传闻中十恶不赦的大妖形象相去甚远。
汤明馥皱眉,扶柳展示的旧事跟她从长老那里听来的不一样,回溯不能作假,他们汤家的确做了不光彩的事,或许是家丑不可外扬,祖上美化了太叔公的事迹,加上一代代口传下来,百年过去只剩下好听的话。
事已至此,再深究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汤家亏欠扶柳,方家却没有,方肆声音冰冷:“扶柳,你欠下的烂账是时候还了。”
扶柳平静地回视,目光在他的眼罩上停顿,勾起三分讥笑:“我当是谁,方家小辈,不足挂齿。”
方壹尚且不能杀她,晚了上百年的小后生能耐她何?
方肆没有被激怒,目光沉沉:“你用回溯让我们看到你的经历,不过是想让我们和妖物共情,很可惜,一个道德败坏的妖物不配得到同情。”
栾芾想起他说过回溯会让人跟苦主共情,旁观者的情绪会被苦主左右,进而达到精神控制的目的。
她勾头搜寻,有几人神情当真不复来时坚定,应该是共情了扶柳,不忍心再对扶柳这个“受害者”动手。
扶柳收了笑,眼神似冰刃:“我道德败坏?殊不知阴险狡诈的是你们人类,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真是令我这个妖族叹为观止。”
汤明馥出言反驳:“我太叔公是亏欠你,可是项凝没有,你抢走了她未婚夫又让她枉死,属实不应该。”
项凝?扶柳嗤笑,鸿熙一点也不喜欢项凝,她压根不用抢,即便她没有和鸿熙在一起,以鸿熙厌烦项凝的程度,他们二人拜堂后世间又多了一对怨偶,是项凝自己蠢,没有看清后路。
扶柳不想再提起这个惹她不快的名字,懒得反驳。
陆戈沉着脸,厉声谴责:“静月观的女冠不过是被汤家前家主利用,她们罪不至死,你却毫无怜悯的灭了静月观满门,已然背上一身血债。”
扶柳懒洋洋地抬眼,避重就轻:“她们识人不清助纣为虐,我没有以德报怨的习惯。”
“哼!我们五会城此前跟你毫无过节,不也险些被你灭门!”沙鸿宇到底年轻气盛,这会儿已是耐心全无,“你冥顽不灵,多说无益!列阵!”
危急关头,众人顾不上叙旧,甲队全员的站位变成了敛前疏后。
别人先动的手,扶柳不明白自己反杀有什么错,见他们要以卵击石,嘴角的讥笑加深。
鹅毛飞雪打得发顶白蒙蒙一片,众人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陆戈以天干地支为信号,下指示:“甲午。”
三名方士当即站往西北方。
他又道:“戊子。”
三人堵住北面。
命令一道接一道,转瞬之间,甲队所有人把扶柳团团包围。
方肆取下背后的木匣,掌风一震,匣子大开,他取出一张符纸,不是平时的黄符,而是五种符色中最不常见的青符。
青符在五行八卦之中属雷电,用于招魂和放阴兵,极少数道修会拿来画雷符,符纸本身是雷属性,再加上箓雷,威力成倍,掌控不好分寸不仅容易错伤无辜,还会引火烧身,能驱动之人无不是修为极度高深,一般是师门里的老前辈才会用。
陆戈没想到他到了自如使青符的境界,心下讶异,不动声色地指挥:“巽,艮。”
这是乙队的方位口号,东南方和东北方的乙队人员立刻启动奇门遁甲。
扶柳此前一直摆着看猴戏的心态,此时却收起了轻视,眼神迷离起来,忽而在原地捏起光球轰向无人之处,忽而抬腿飞奔躲避,仿佛身陷千军万马的敌营。
她这是被奇门遁甲困住了,所见是荒凉之地,所打是索命冤魂,但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在原地孤身打转。
甲队见此,各自拿着法器蜂拥而上,方肆瞅准时机,捏起雷符念口诀,掷去的雷符化作四指粗的奔雷,直直劈向扶柳的天灵盖。
眼看扶柳即将遭雷击,她突然神色清明,显然破了奇门遁甲的阵眼,已从幻象里抽身而出。
足尖一点,她踏雪移开两丈之外,顺手捏起白色光球轰向袭来的方士,顿时响起一片痛呼。
奔雷击中雪地,旁边躺着歪七竖八的十几人,扶柳安然无恙的立在一旁。
陆戈心中一凛,她破奇门遁甲的速度比预想中的快了一倍,他打起精神,扬声:“震!坎!”
丙队的人分别到东面和北面,整齐划一的念口诀,驱动不远处的法宝。
很快,裹着异香的白雾丝丝缕缕的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
雾气罩面,扶柳神色恍惚,眼前不再是皑皑白雪,而是鸟语花香的河边。
男人在河里打渔,似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温润地笑:“柳柳,这条不够肥,放了它好不好?我再给你抓另一条。”
她在岸边晒着暖融融的太阳,几乎要顺着气氛和记忆中一样答好……好个什么呢?对未开智的小鱼尚且有同情心,怎么唯独对她这么狠心?
他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不值得付诸真心,那段深山里无忧无虑的岁月没有留恋的价值!
扶柳冷笑,捏起一团火球,毫不留情地打向河里的他,眼前的一切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一片片的瓦解。
雪景重现,急雷近在眼前,面目狰狞的一众方士咫尺之遥。
避开雷击必定撞向他们的法器,避开法器就会遭雷劈。
扶柳没有陷入两难太久,随手擒过一个方士往他们自己人手中的刀剑撞去,侧身躲开雷击。
“轰——”,地上多了一个焦黑的小坑。
“噗——”,矮胖的身子被刀刃和几柄来不及转道的剑尖贯穿了,他张开嘴,一泡血液堵住了他的痛吟,温热粘腻的鲜血从唇缝里淌到前胸,滴落到光可鉴人的刃面上。
“老周!!”陆戈惊呼,急急上前几步。
栾芾抓着飞钩绳的手一紧。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今天会死很多人,甚至自己也可能会死,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亲眼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心里仍然受到极大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