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小明满脸焦急地朝凌衣衣跑过来。
“拉住他。”凌衣衣淡淡道。她拿开了手，弧度完美的脸颊边抹开一道绮丽的血痕。
涌动的鬼群缠缚住了少年的四肢，让他不能再动弹一分一毫。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挣扎着想要逃脱，却无可奈何。
浸染了血的画像边缘起了皱，凌衣衣垂眸，缓缓撕开了画像的表皮。
表皮之下，是另一幅画面。
是邪神的八条蛇尾中的一条，紧紧缠缚着一颗脑。
凌衣衣露出了笑容，她朝那颗脑伸出手指。指尖仍在流溢出的血凝结成血珠，摇摇欲坠。
“凌衣……凌衣衣！”少年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他漆黑的双目死死盯着她，那双清隽的眸子中是真切的担忧与不忍，“你清醒一点！”
“吞噬了它，你就彻底回不去了……你会被永远困在邪恶规则构筑的世界里。”
少年的气息仍旧不稳，但他竭力放缓了语调，似乎想要安抚她，“你不想要正常的生活了吗？”
“正常的生活啊……”凌衣衣微笑着，在少年惊愕的目光中将血用力按到了画像中的脑上，她漂亮的指骨微弯，手背上青筋暴起，将那颗脑直直抠了下来。
“世界不毁灭，神不死，我怎么能拥有正常的生活？”
她微微仰头，将被血染红的纸器以两指捻起，放到唇边。
“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先动了我的秩序。”
女人淡色的双唇开启，纸器被她放入口中。她仰着头，手掌覆盖在自己的下半张脸上，不明显的喉结滑动，将那颗脑生生吞了下去。
未被手覆盖的上半张脸上，餍足的笑意浮现。漂亮的眼珠转动，不含感情地看向面色陡然变得苍白的少年。
此刻的她，完全就是个美丽又邪异的危险诡物。
指骨分明的手放下了，凌衣衣的脸上染上了更多的血痕。她朝少年走去，在他面前站定，随后微微俯身，将还在流血的手心轻轻覆上他的侧脸。
“所以，我只好把神吃了。”凌衣衣凑近少年，笑得双眼微眯。
她的背后，红烛摇曳，群鬼涌动。人面蛇身的怪物盘踞上她的身体，从她的肩上探出头来，和她一起笑着看向少年。
“……现在的你，已经是我的敌人了。”少年的脸色彻底沉下去。
他仍旧被群鬼缠绕着四肢，动弹不得。这副受制于人却不断挑衅敌人的样子，看起来美丽又惨烈。
凌衣衣理解了，为什么那些恶鬼这么喜欢欺负这少年。
她也很想欺负他，想看他被折磨到崩溃，丢弃了所有曾经坚持的信念的模样。
想看他挺直的清瘦脊背被生生压弯的样子。
一定会哭得可怜又好看吧。
“是吗。”凌衣衣挑眉，“所以，你准备杀了我吗？”
第18章 校园怪谈18
“不会。”少年皱眉。
他抬眸注视着凌衣衣，认真道：“我会把你关在牢笼里。”
“哈哈……”凌衣衣被逗笑了，“别说那么引人误会的话，别人听了以为你有多喜欢我呢。”
“放开他吧。”凌衣衣命令众鬼散开。她不再分给小明一个眼神，平静地越过他，径直往楼上走去。
“薛霸，试卷出得怎么样了？”凌衣衣问跟上来的学霸鬼。
“出了四十八套了。”学霸鬼已经快崩溃，毕生所学都要被榨干。
“够了。”凌衣衣思索了一下，“把你现在能命令的所有鬼学生都叫来，一个小时后和我一起测试。”
“你们去复印这四十八套试卷。”凌衣衣又命令地下室的众鬼，“听薛霸安排。”
这一夜，废弃教学楼灯火通明，一如十六年前。
远在宿舍楼的李胖子、尹队长四人注意到了废弃教学楼的异状。
他们遥遥看着不断涌向废弃教学楼的瞳瞳鬼群，以及走廊中飘过的一个个鬼影，心惊不已。
这又是哪只强大的诡物在号令众鬼？
已经被污染的凌衣衣想必也被召唤过去了吧。
虽然被污染了大脑，但凌衣衣整体上还是生者。
此刻，多半已经被喜欢吃人的鬼群分食殆尽。
那场面不用细想就知道很惨烈。
虽然可怜，但这就是弱者常得的下场。
只能怪凌衣衣人菜还爱出风头，不懂得抱大腿，学不会跟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玩家合作。
李胖子和尹队长收回心神，趁着没有一只鬼有空理他们，继续翻找北椁的遗物，尝试找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下辈子注意点。”李胖子啐了一声，“眼高手低的东西。”
“可惜了。凌衣衣其实还挺漂亮的。”尹队长在心中想道，“如果懂得打扮，来找我求求情，我也不是不能保护她。”
校园的另一边，躲在无人敢进的惩戒室里的彭长神色扭曲。
它能感受到，它的力量媒介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现在，它彻底失去了必得第一的光环，变成了个空有武力的普通诡物。
看着越来越多的鬼影往废弃教学楼聚集，尽管不在现场，彭长也能意识到那里正在孵化着怎样的怪物。
这所学校新的诡物之王，就要诞生了。
假如它真的能号令所有的诡物，彭长便不是它的对手。
是谁？
彭长的脸庞扭曲到了极点，他的皮肤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开裂。
知道邪神秘密的北椁只是个孱弱的哑巴鬼，没有力量也没有野心。
唯一神赋力量等级略接近它的薛霸，是个只能对生者产生精神污染的文弱书生。
在诡物之间，薛霸单靠武力也讨不了好。
其他的诡物，都不可能有号令如此多的仆从的力量。
到底是谁？
彭长不解到了极点，也产生了久违的恐惧。
一如十六年前，它直面邪神的那一刻。
那是无可违抗的，规则的力量。
规则面前，众生皆为蝼蚁。
废弃教学楼中，第一场考试有百分之九十的鬼学生参加。
因为薛霸的成绩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它能命令它们参加考试，而凌衣衣能命令薛霸。
新的排名会把旧的排名覆盖。
一个小时的考试结束后，毫无意外地获得了第一名的凌衣衣命令那百分之九十的鬼同学，上天入地绑来了剩下的百分之十的诡物。
有鬼逃脱就再绑进来。
不愿在试卷上写上名字就打断它们的手脚，用它们发黑的血写。
在凌衣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完全认同了这所学校的邪恶规则，并以邪恶的方式完成了她的暴业。
到了后半夜，最后一场考试也结束了。
上千诡物变成了凌衣衣的仆从、鬣狗。它们涌进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搜寻彭长的身影。
五点鸡鸣之时，惩戒室的大门被撞开了。
阴暗的天光之中，凌衣衣踏入了脏污发黑的房间，居高临下地俯视蹲在地上的彭长。
“哎哟，复习呢。”凌衣衣惊奇地看着地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以及彭长重重的黑眼圈。
她苦口婆心道：“同学，通宵学习是不可取的。这样没有效率，不符合科学学习法。”
“晚上不睡觉，你白天怎么打得起精神听课？”
“……不用你管！”彭长生无可恋地大喊。
“哈哈哈！”凌衣衣突然爆笑出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忘了……”
她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同情道：“我忘了你没脑子，就算是吃好睡好，白天也听不进课啊。”
“抱歉抱歉。”凌衣衣对彭长眨眨眼，“是我粗心了。”
彭长：“……”
彭长：“你有病吧！”
“有什么好笑的！”
“我杀了你！”
“年纪轻轻的不要天天打打杀杀，你是学生，不是村口的流氓烂仔。”凌衣衣招招手，示意身后的群鬼搬进两套桌椅。
“彭长同学，我们还有一场约好的数学考试没有完成。”凌衣衣在众鬼的簇拥下落座，她拿起笔，对彭长笑眯眯道。
“别临时抱佛脚了，毕竟，你已经报了邪神的大腿。”凌衣衣遗憾道，“佛和邪祟，可是不共戴天。”
两个小时后，彭长颤抖着放下了笔。
七点的钟声宣告着黑夜的终结。
天亮了。
“是我赢了。”凌衣衣从椅子上起身。
“消灭我吧。”彭长颓然道，“我不想继续存在下去了。”
“你的父母在把你送到学校后，不到两天就后悔了。”凌衣衣突然道，“我叫你的鬼同学们从家长信箱里翻出了他们的来信。”
她将厚厚的一沓信扔到彭长面前。
“怎奈，校领导的势力太大，学校有一旦入学就不得退学的规定。他们没法把你接出去。”
彭长愣住了。
“他们已经计划好了，等一年后你高三毕业，要带你最好的医院治疗身心，家里也买好了国外最新款的电脑。”
“在2000年，那款电脑花了你家大半的积蓄。”
“你的老师扣押了信，没给你看。”凌衣衣叹气，“几百封。”
“你的父母说，他们知道自己错了。他们从此都支持你在网上的事业，游戏也好，陪玩也好。”
“他们不了解，但他们相信你。”
彭长的双手颤抖，它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信封。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彭长落下泪来。
“彭长，你杀了上万人。”凌衣衣语调平静。
她身后的众鬼沉默地注视彭长。
它们都是被它害死的亡魂。
被深度污染的凌衣衣的意志，正是鬼群的意志。
彭长沉默不语。
它明白了。
后悔、遗憾、眷恋……
一念之间，就失之交臂的幸福。
才是最痛的刀。
“去见北椁一面吧。”凌衣衣向外走去，“他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真心为你好的人。”
808号宿舍间里，守株待兔一夜的李胖子等人逮住了回来拿东西的北椁。
被锁在宿舍里北椁面色惊恐地看着围过来的四个玩家，手中死死抱着一本画册。
这一行为在李胖子和尹队长眼里，就是boss护着它的力量媒介。
北椁的力量很弱，它很快就被李胖子和尹队长一起制服，那本画册掉在地上，是一幅幅温馨美好的图画。
“狄雅歌，撕了它！”李胖子吼道。
迪亚哥赶忙跑过来，把画册撕得粉碎。
“肖心意，愣着干什么，拿试卷来！”
于是李胖子和尹队长一起按着北椁的全身，操控它的手在空白的试卷上写下名字，并乱涂答案。
他们获得了命令北椁的权力。
“我就说有两个新人的副本怎么可能这么难，位面之神向来对新人有新手保护。”李胖子再度获得了优越感，冷笑着耀武扬威道。
“如果连A级道具都挡不住BOSS，还通个屁的关。”
“BOSS可不一定是最凶恶的鬼，而是造成规则的源头。源头，也有可能是弱鸡。”他按住北椁的后颈，喝令它跪下。
就在这时，宿舍门的铁锁被一脚踹烂，几人闻声回头，就见凌衣衣逆着苍白的晨光朝他们看来。
她的身后，穿着蓝白校服的群鬼逼近，阴气涌动。它们面目扭曲，想要朝他们扑去。
“李庞，北椁不是Boss。”凌衣衣重申，“消灭它只是徒劳。”
“想救Boss？晚了。”李胖子得意地笑起来。
他可不会相信被污染的凌衣衣的任何一句话。
Boss的力量媒介已经被他们毁灭，再把这失去力量的boss消灭，他们就能通关了。
在即将通关的紧要关头，更不能让已经成为诡物的凌衣衣干扰他们。
李胖子对一旁的小姑娘怒目道：“肖心意，快说！”
“我，我说！”肖心意连忙道，“北椁，在自己的鬼火中化作飞灰！”
已经来不及建立新的秩序了。
构建命令关系的过程太过冗长。
幽蓝的鬼火燃起，北椁目光绝望地淹没于自身的罪业。
同样失去了力量的彭长透过火光看向北椁。
明明是它杀了还是活人的北椁。
明明是它伪造了日记，误导了李胖子几人。
明明是它要北椁彻底灰飞烟灭。
可当看到北椁的灵魂彻底焚毁，彭长还是产生了莫名的悲哀。
这种刽子手的后悔，这般丑恶的邪异人性，让彭长加倍地厌恶自己。
加倍地扭曲、痛苦。
漆黑的污秽在彭长心中暴涨，它身躯的四周黑雾浮动。
彭长再度陷入了狂暴状态，宿舍内的空气陡然冰冷下来。
北椁的尸体和灵魂眨眼间就化为了灰烬，它的消失过程很迅速，迅速到谁都来不及奔到正自燃着的它的身边。
狂喜出现在李胖子和尹队长脸上。
狄雅歌和肖心意则目露恍惚。
他们可以通关了！
李胖子知道离开无限世界需要等待八秒。
这段时间，诡物再也无法伤害玩家。
趁着还没有彻底登出，李胖子转向凌衣衣和一众诡物，冷哼一声：“还是你庞爷爷厉害。你们这群垃圾，滚回阴沟去吧。”
“凌衣衣，下辈子注意点。”
“学会尊重前辈，懂吗？”李胖子大笑道。
第19章 校园怪谈19
一秒、两秒、三秒……
足足八秒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室寂静。
被李胖子嘲讽的众鬼对他怒目而视。
而李胖子的脸瞬间涨红如猪肝。
暴风雨前的宁静中，李胖子目眦欲裂。
他粗喘着，好像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他们没能通关。
被消灭的北椁不是BOSS，李胖子等人的推论完全是错的！
站在李胖子身边一直看戏的尹队长霎时面色惨白，他双唇发抖，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迪亚哥和肖心意完全懵了，呆呆站着，不知作何反应。
四人如同活着的雕像，除了肌肉的起伏，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可被激怒的诡物不会等待他们彻底回神。
陷入狂暴的彭长嘶吼起来，其声音与形状的恐怖程度把众鬼也吓得四散奔逃。
彭长确实不能胡乱杀人，但是肖心意和狄雅歌是它在上一次五天一大测结束后就选好的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