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熠怔怔看着站在那里凭空出现一样对他笑的许清烛,看她笑着举起生日蛋糕,听她笑着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他心里的漫天大雪恍惚被她给拂开,眼前出现了金色朝阳。
电视里传来许清烛的声音,游熠回过神来,看向电视里许清烛扮演的穿古装的和硕格格,再看向面前穿着一身现代装的许清烛,眼下奇妙的场景,忽然让他轻笑出来。
他勾着笑,酒后的嗓音充满迷人的慵懒:“我们家的大明星回来了。”
我们家的。
许清烛喜欢他说这四个字。
许清烛感觉到他应该是已经喝醉了,过去俯身将茶几上的酒瓶推放到一边,将八寸小蛋糕放上去,顺便将蛋糕上的祝生日快乐的小卡片转向他。
游熠坐在地上,抬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动作,轻轻笑着。
“丫头,你今天没打卡啊。”
“……”她给忘了。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公寓里待着,娥姐不和她住一起,回家陪老公孩子去了,没人监督,她就忘了吃饭,也忘了打卡。
想了想,许清烛觉得反正他已经喝多了,就装傻充愣说:“我打卡了,发给你了,你没收到吗?那肯定是你手机坏了。”
游熠自认为没醉到神志不清的程度,只是没睡觉有些疲惫,喝酒喝得有些头晕,看人有些重影而已,神志还是清醒的。
听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游熠倒也没有拆穿她,缓缓点头,配合道:“那我应该是收到了,只是我忘了。”
许清烛:“……”
许清烛心道他果然困的和醉的神志不清了,便将声音放得柔和了许多,慢声细语地对他说:“我今天被我古筝老师训了,他让我练习的时候拍视频给他看,所以我先去弹两首,给老师录两个视频发过去。等我弄完,一会儿陪你吹个蜡烛?你要吹吗?”
游熠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确定她练完琴以后还走不走,忽的没头没尾地轻声说了句:“虫子除干净了。”
许清烛微愣,而后点头:“知道的,娥姐说了。”
游熠“嗯”了一声。
许清烛笑了笑,指着琴房说:“我先去练琴。”
游熠再次“嗯”了一声。
许清烛从茶几旁转身,转身间带起一阵风,游熠闻到了她身上飘过来的一缕香气,忽然意识到房间里都是烟味酒味。
他起身,身体稍微有一些摇晃,等了几秒,感觉脑袋里天旋地转的晕,强行站稳后,绕过茶几往窗边走。
他推着窗说:“你去楼上待会儿,等味道散光了,房间暖了,我再叫你下来。”
说话间,外面的冷风灌进来,游熠被风吹得更晕了,看到窗外仍在下雪,他呢喃:“下雪了。”
许清烛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应道:“是,下雪了。”
她应着,一边向他走过去,想将窗给关上。
他喝了酒,吹冷风伤身。
游熠转身看向她,对视到她快要走到他面前的身影,他讶异,同时眉心有轻微的蹙动:“下次别在下雪天出门了,就算苏娥车技好,防不住别人开车不注意,不安全。”
他头很晕,胃里也很不舒服,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慢很缓,但字字又都清晰无比。
许清烛听出他在担心和关心自己,就没说是自己开车回来的事,很乖巧地点了头:“好。”
说着,她指着窗说:“还是关上吧,你喝完酒吹冷风不好的。”
游熠摇头,向她扬手:“我喝的不多,你去忙你的。”
许清烛只好应了,转身去琴房,游熠怕冷风冻到她,也转身,将窗开得小了一些。
之后,游熠步态不是很稳地走回桌边,将酒和烟都收了。
清理干净这一片,味道散了许多。
游熠坐在沙发上,闭眼倾听琴房里传来的古筝声。
熟悉的乐器声,但不是熟悉的曲子。
他没听过这首曲子,却莫名觉得很熟悉。
在森林里流淌着泉水叮咚声,碰撞着晶莹的鹅卵石,潺潺流水,汩汩而过,空中飞过轻巧的鸟儿,划过清脆动听的啾啾叫声,树叶翩翩沙沙响,风声水声鸟声,有节奏的徐徐落进他耳里,风和日暖,令他心绪安宁。
不知不觉,许清烛弹了半小时,忽然觉得冷了,慢慢停下,小心起身,向客厅那边望去,游熠侧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许清烛连忙脱了拖鞋,悄步向窗边走去。
客厅里比琴房里冷多了,刚刚那半小时竟就这么敞着窗,她很怕游熠在这半小时就冻感冒了。
许清烛紧忙关上窗,再去楼上取了毯子来,动作很轻的一点一点从游熠的脚上往肩膀盖去。
游熠一动没动,看着睡得很沉。
她小心翼翼抬手,用手背很轻地碰了一下他额头,还好不烫,然后她慢慢坐到地毯上,抱着膝盖看他。
游熠长了张很容易令女孩子心跳失速的脸,哪怕此时,他闭着眼,没有睁开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挺拔的鼻梁,泛白的脸颊,放松的嘴唇,好看的下颌线,以及耳屏那个小揪揪上的灰色浅痣,她都觉得特别好看,也让她心跳失速,但她此时乱了节奏的心跳,更多的是心疼。
许清烛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心想如果他一辈子都不凶自己的话,她真的愿意这样默默陪他一辈子。
感觉房间里暖了些,许清烛不敢久留,怕他随时醒来看到她坐在这里,她不好解释,便回到琴房里的沙发上躺下,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好让自己能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出去照顾他。
**
到午夜时,许清烛听到了翻身时身体与沙发摩擦出的窸窣声,随即听到了拖鞋落地的脚步声,她立即向外走去。
许清烛边装作打哈欠装醒的样子,正对上游熠有些迷离的目光,并且游熠的双颊也很红。
刚刚游熠的脸颊还是偏向于苍白,此时是不正常的红。
许清烛一愣,快步向他走去,手背贴上他额头,碰到了滚烫,吓了一跳。
“你发烧了?”
游熠垂眼看着她,有一点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他深呼吸,闭了闭眼,再睁开,轻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清烛惊讶:“你断片了?”
“没有,知道你昨晚回来的,我是说你现在,不该在楼上睡觉吗?”
“哦,我在琴房睡着了,”许清烛坦然说,“我看你喝那么多,又是你生日,感觉把你自己一个人扔在客厅的话,有点于心不忍,就在琴房陪你了。”
游熠点头:“那给你老师发完视频了吗?”
“……”
还行,他还是很清醒的。
许清烛扶他往沙发上坐,回答说发完了,一边说让他坐一会儿,她去找退烧药,让他吃了退烧药再睡觉。
游熠看了眼腕表,凌晨1点35分,这一觉睡了四五个小时,除了发烧让他忽冷忽热,让他感觉浑身疼痛,但失眠的疲惫感已经消失了许多。
他想起她似乎说过要陪他吹蜡烛。
虽然他生日已经过去,但他不想再拒绝她提出的任何一句话。
就算她昨晚回来只是个意外,她是回来练琴的,但她也给他拿了蛋糕回来,还在琴房陪他守着他。
这个凌晨的时间里,她自己困得打哈欠,却在摸到他发烧后,立即变得清醒过来,还去给他找药,满眼都是对他的关心。
这么温暖的小姑娘,无论如何,他都不舍得再在无意间忽略她的感受。
游熠拆开蛋糕的包装,拿出蜡烛,发现有数字2和数字9,轻轻笑了下,按着打火机点亮蜡烛,随后他起身去关了灯。
返回到沙发上坐下,他觉得渴,就随手倒了杯酒,咕咚咕咚仰头喝了。
许清烛拿来退烧药时,就看到游熠正在咕咚咕咚喝酒,空杯落桌,喝没了。
他回头看见她,笑了一笑,扬手,眼尾勾得无比勾人,唤她:“小烛过来。”
许清烛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心想过去个屁,她真想把酒都倒他脑袋上,然后她猛地拿起他的那只空杯,倒了小半杯的威士忌,自己一仰头给喝了。
游熠本以为许清烛是在给自己倒酒,所以没有任何阻止的意图,却完全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纯饮了小半杯威士忌自己喝了,他根本没来得及拦人。
许清烛喝完酒,舌头喉咙和鼻子都被呛辣得要疯了,直张嘴伸舌头哈气,酒精味太重,好像还有烟味土味还是什么味的,她看游熠每天都喝这东西,她以为会是很香很好喝的酒味,完全没想到这么难喝这么烈。
游熠又气又忍不住笑,伸手拽她:“谁家好人一口闷啊,别一口就晕了,你坐着,我去给你拿牛奶。”
许清烛甩开他胳膊:“我不喝,不用你拿。”
游熠:“……”
感觉到这小姑娘在生气了。
许清烛真是气疯了,他都发烧了,他竟然还喝酒,这退烧药是不能立即吃了,没好气地将药甩给他:“发烧了还喝酒,你想死是吧?想死出去死去。”
游熠接住许清烛抛过来的药,他轻轻失笑着放到一旁:“脾气还真是大。”
那天他在车里不小心将话说得重了一些,她就有十来个小时都没怎么搭理他。
没想到他今天把酒当水喝了,她气得自己闷了小半杯的威士忌。
但她生起气来,声音依然软的不得了,轻轻软软,像撒娇一样的发脾气。
“女孩子的脾气就是大,受不了憋着,”许清烛气得要命,过去一脚踢向他小腿说,“让开点,我过去坐。”
但她这一脚没踢开游熠的腿,却忽然将自己给绊得往茶几那边倒下去。
眼看她手马上就要碰到蛋糕和蜡烛,游熠伸手拽她腰,瞬间将人给搂到了怀里。
此时许清烛正侧坐在他腿上,并且她把栽倒,下意识伸出双手用力地搂住了他脖子。
两个人都有些愣。
抱得太紧,也抱得太意外,两人都忘了动作,停了有五六秒钟,直至许清烛感觉到游熠发烧的滚烫气息,连忙松开他脖子,按着沙发从他腿上移开。
她移开的时候,还悄悄注意了方向,她屁股朝外,双腿跪在沙发上,慢慢转身,红着脸坐到距他半米远的旁边。
许清烛尴尬得紧,低垂着涨红的脸,双手捂着太阳穴说:“哥哥,我好像喝多了,头好晕。”
游熠不确定她是真这么快就晕了,还是只因为尴尬。
暂且没提这茬,游熠若无其事地出了声,询问:“直接吹,还是你给我唱生日歌,我再吹?”
说的是吹蜡烛的事。
许清烛在心里松了口气,从沙发上挪下来,蹲在茶几前,轻声为他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声音很轻,很小,但午夜的客厅里太静,她轻柔的嗓音吟唱出的生日歌,格外动听、温柔与美好。
歌声里也有很多她希望他快乐的真情,她真的希望他快乐一些。
唱完,许清烛回头看游熠:“哥哥该吹蜡烛啦。”
游熠眸光微闪,从她脸上收回端详的目光,同时发觉自己刚刚看她看得失了神。
在她刚刚唱歌时,他忘了许愿,便没再许愿,倾身,吹灭了蜡烛。
客厅陷入黑暗,许清烛一动不动,等着游熠去开灯。
游熠却没动,许清烛想,游熠可能已经不舒服到站不起来了。
许清烛摸到桌子上的打火机,再次点燃蜡烛,客厅里重回光亮,她站起身要去开灯。
可她完全没注意他长腿又一次横在她前面,她脚抬得低,没有迈过去这一步,正被他给绊倒,再一次摔到了游熠身上。
这一次他伸手拽的是她的前胸衣服,是条件反射的无意识地将她往身前拽。
此时许清烛怕极了自己再抱住他脖子,不想再尴尬了,好像自己占他便宜一样,转瞬间连忙控制着自己的双手往自己身后背,结果她双手没有着力点,身体前扑,正亲到他嘴上。
而游熠此时正要开口和她说“小心”,他唇角微张,就让这个原本是意外的唇瓣相贴的触碰,忽然变成了含唇相贴,他正含住她柔软的下唇。
有什么东西豁然之间开了个口子,大概是睡眠不足,大概是酒精作用,大概是感冒发烧,也或许是现在的客厅太黑,只有那么一束微弱的烛光,游熠的理智猛然褪去,闭上眼睛,按住她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许清烛拍了十年的戏,一次吻戏都没有拍过,因为她爸不允许,她爸给她立了不许她拍吻戏和亲密戏的规矩。
所以此时,是她的初吻。
她没了呼吸,没了意识,像漂浮在酒海里,她全身瘫软,酥麻,到颤抖。
到泪流满面。
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耳边听到了游熠浓重的呼吸声。
和游熠唇边的一声呢喃:
“温烟。”
第21章
许清烛紧闭着眼睛, 感觉到刚刚所有的旖旎缠绵都刹那消失了,身体里本在欢悦沸腾的所有滚烫血液也都刹那凝固,变成冰冷的, 无情的。
从云端跌坠至深渊。
耳朵划过悬崖峭壁的棱角,被划开了口子, 血液和疼痛从耳朵这里开始,快速地蔓延到心底。
她在跌落之前, 感受到了游熠唇瓣的柔软,而她从来没想到过男生的嘴唇是这样的触感,软得让她心跳慌乱, 让她甜蜜,让她着迷,也让她迷失自己, 让她没了知觉般随着他起起伏伏、飘飘摇摇, 想一直随他沉溺下去。
可是, 原来柔软也是可以刺痛人的。
他吻她, 不是因为他对她有了心动、有了欲望, 他只是把她当作温烟了。
那么温柔呵护的一个吻, 时而深入,时而浅尝,她甚至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忽轻忽重的餍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