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可是真实打实因为别人熬的夜,那股心轻心悸的感觉就上来了,总觉得呼吸稍微重一点都能心肌梗塞。
杨瑞月看他实在不舒服,就说:“那主任你今天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我去给你帮忙,你好好休息一天,你还有招娣跟阳阳,不能出事。”
“没事的月儿姐,我还能坚持,本来我在这个时节就没多少活干,我忙的时候是闹灾、春秋跟过年过节,这个时候不年不节的,本来就没什么事,你要是无聊,就拿我的证件去档案室再拿点小人书。”马全宝笑着拒绝,他怎么可能让杨瑞月帮忙呀了,平时都恨不得供起来。
“可是今天还有书记宿舍的事,这个我帮你去跑吧,昨天也是我去的,你没看过,不好弄。”杨瑞月没答应,就揽了这个应该要出门跑腿的活。
马全宝拗不过杨瑞月,自己看完了表单后把各种预备文件都写好了,再一份份交代给杨瑞月,尽量不让她白跑。
送杨瑞月出办公室的时候,马全宝有种女儿长大要独立的惆怅感,担忧杨瑞月会不会在别的办公室被为难,更换宿舍硬件设施的时候会不会碰上无法解决的问题……
想来想去,马全宝都恨不得追上去自己把活给干了,可杨瑞月积极努力,不好打击孩子的信念,只能憋着。
另外一边的杨瑞月没马全宝想的那么惨,她顺利找到了各个分管部分的人,跟人提出问题后直接就把事情给定下了,完全不拖泥带水,也不打官腔,流程顺畅不少。
这其中有她长得小的缘故,看起来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人们或许会为难漂亮的成年人,但只要不是变态,都不会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最后一站是贺元瑞的办公室,那是他的宿舍,自然需要他自己拿一下主意 ,现在都是重新弄硬件了,刚好可以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求,有的话一次性全做了。
贺元瑞的办公室在政府里的另外一栋大楼,常委这边并不会操办日常对接百姓的事务,所以楼在稍微有点僻静的位置,就算是新书记上任,小楼里依旧很安静。
杨瑞月问了人才找到办公室在哪里,听说贺元瑞没去前书记的办公室,换了间稍微大一点的,说是能放书架。
办公室门开着,杨瑞月走过去,看到贺元瑞在看文件,于是敲了敲门:“贺书记好,我马主任的助理,马主任让我来给您看一下宿舍的安排。”
第29章
贺元瑞从文件中抬起头, 看见是杨瑞月,便笑着让她进去,等拿到文件一看, 倒是有些诧异:“这么多地方要修缮吗?”
“对, 主任说, 按照固定的分配, 书记就是那个宿舍楼, 但是前面的书记几乎没有在宿舍住的, 所以空了许多年, 后面如果一直没人住的话,还打算外包出去, 毕竟一直空着也不好。”杨瑞月如实解释, 她不会说场面话。
闻言,贺元瑞盯着各个表单看了许久, 说:“有没有不带楼梯的单位宿舍?是这样的,我妻子跟儿子会跟我一起上任, 但我儿子眼睛有点毛病, 所以为了安全,最好是平房。”
杨瑞月疑惑歪歪头:“平房吗?我回去问问马主任吧, 他比较了解, 一般的宿舍,都在这片区域。”
贺元瑞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文件他就先留下了,后面如果马全宝那边找不到更合适的宿舍,他只能将就住这间。
回到马全宝那边, 杨瑞月看到他撑不住趴在书桌上睡觉,这办公室人本来就少, 平时就没什么人进出,只有物品分配的时候来的人多一些。
见马全宝实在累得很,杨瑞月暂时就没喊他,特地等到马全宝自己迷瞪醒了才跟他说贺元瑞的要求。
马全宝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赶紧把宿舍单子都翻了出来,最后发现在比较偏远的一条巷子里还有几间平房,那是从前政府地址留下的宿舍。
差不多可以追溯到马全宝爷爷那一辈,所以房子很老了,都是平房宿舍,地也是公家,后来有些人把这些地跟房买了下来,不归属公家后,加上政府迁址,这一片的宿舍就都分出去了。
过去这么多年了,有的人不知道是离开了没回来还是没孩子,房子空了不少出来,硬要住的话,肯定也能住,但破烂得有些不太符合书记的身份。
马全宝相当纠结,他又想让贺元瑞满意,又希望给出更好一点的宿舍来,可左看右看,都没有特别合适的。
几乎看完了镇上目前申报或者确定是空着的房子,书记想要个平房,这并不过分,哪怕是暂时给他租用一个,都不能说没有,避免书记觉得他能力不行。
“月儿姐,你看这个房子合适吗?这个院子不错,但距离政府这边有点远了,而且想对来说,依旧需要重新修缮。”马全宝纠结地拿着一份房契问。
镇子上并不是所有的地跟房子都有安排,更多是互相轮流安排着,或者民众们自己商量,官家不要就等于是百姓的。
就是这种没有明确规则的前提,才让杨瑞月平白在镇子上弄出了属于自己的家还不被人发现异常。
杨瑞月对这个镇子的路线还算了解,看了眼房契上的地址,说:“我觉得,主任你要是拿不定主意,不如把房契整合起来,让贺书记自己选,我们又不知道他儿子的情况,万一选得不好,回头还得换。”
听杨瑞月这么一说,马全宝觉得也是,贺元瑞一看就是个希望自己拿主意的,外人怎么选,或许都选不到他心坎儿里,最重要的是,他只说了儿子眼睛有毛病,没说具体是什么毛病,以防万一,还是他自己选最好。
经过一番整理,马全宝直接将目前政府能调用的平房都放到一块,让杨瑞月再送过去给贺元瑞看看。
这次送到后贺元瑞明显比上一次满意不少,他还留了杨瑞月,问她这些房子具体是什么样的,周围环境如何。
在书记办公室说了一下午,贺元瑞总算选到了自己满意的,立马就去给自己的老婆孩子打了电报,说是安排好就可以把他们接过来。
房子选在杨瑞月家附近,那是镇子从前的范围,现在属于老地方,没多少人住。
从前呢,开店都得选在闹市,就算是纸扎店,也得贴着集市附近开,这样逢年过节,有人需要购买香火纸钱以及纸扎物品的时候,可以在买菜的空挡,顺手就买下要用的香火纸钱,不用再单独跑一趟。
杨瑞月的父亲要开纸扎店,自然就选了集市边上的门面,临着巷子,阁楼上住人,大门敞开就做生意,后面隔开了客厅厨房餐厅这些,还有卫生间。
当时杨师傅从城里来,时髦得很,用的是抽水马桶,单独挖了水管沟渠,家里样样都比别人好。
三十多年过去,杨师傅家的东西早就不是特别稀奇了,不过老人们说起来,还是觉得杨师傅像那种有钱人家的少爷,书生气很重,放在古代,应该是个考秀才的料。
房子选在集市附近,当时杨师傅的两层小哥楼非常被人羡慕,普通人哪里会建这样的房子,都是平层瓦房,顶多加个楼板,将房梁的区域隔开做杂物间,根本不会费心思专门做个二楼出来。
在贫穷年代,这种房子就是有钱人才建的。
后来时代变迁,曾经这个集市附近还有政府旧址,现在换到了另外的地方去,那边有新集市,杨瑞月家这边就剩了各种的老旧平房,和她重建的房子。
现在贺元瑞要选平房,又要好又要离政府上班近一点,自然只能往杨瑞月家附近找。
贺元瑞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他看过房子后当天下午趁天还没完全黑,就立马让杨瑞月跟马全宝带着他走了一遍,一来是想认识一下路,二来看一下房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看过之后,贺元瑞发现这些老地方的房子跟那个没人住的宿舍一样破烂,而且连电线都没拉。
马全宝倒是知道这边的情况,就解释说,因为政府迁址,加上大家都要参加生产队,住得远就很累,慢慢就移动着离开了,还有些人单纯就是到外头谋生,再也没回来,有些是孩子长大离开,有了出息,就把父母接走。
贫瘠地方很难熬出头,如果领头人是个有本事且爱民如子的好官,就算是留下来建设家乡,肯定也有不少人愿意。
但这镇子如何,贺元瑞自己看在眼里,不用马全宝多嘴,他就能明白,为什么这个镇子,越来越贫瘠。
贺元瑞对房子其实没什么要求,就是空旷一点,因为他儿子眼睛看不见,来了之后怕是要花很多的时间适应,空旷一点好。
听了他的话,马全宝倒是很担忧,他偷着提醒说镇上最近估计不安全,不如别把夫人公子接过来,这要是一个没看顾好出了什么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谁知道贺元瑞说:“我来这里上任本来就是想带我儿子过来疗养一下,不然我应该去市里的,既然都选定了,哪里有临时变卦的道理?”
马全宝心下一惊,他没想到,贺元瑞居然是自己请求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背后说不定是多大的势力,而且完全是带着儿子过来疗养,能借他的光把镇长扳倒,实在是马全宝幸运。
这边刚说好如何处理新宿舍的问题,卫生所那边又送了通知过来——镇长的腿没保住,而且因为拖太久了,是齐根切,等于完全失去了男性的基本能力。
曾经被他欺压过的人都在暗自叫好,人渣就该物理阉割,还失去了一条腿,将来他永远没有机会再站起来,简直是大快人心。
截肢的事是医生将人推进了手术室才决定的,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他要保命就得截肢,许多被蛇咬了感染各种毒素的人最后都很那逃过这个结果,有血清才有可能救回来。
医生倒是给镇长带了血清过来,谁知道不对症呢?
加上镇长发脾气拖了一天,直接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后面就算医生想保,也保不住了。
镇长年纪大,儿子又死了,卫生所找到了他的原配妻子,问是否同意,那妻子说自己没文化,一问三不知,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的,总之最后出于人道主义,一切要以救命为主,所以将镇长截肢了。
于情于理,在手术之后,政府要出人去慰问一下,带上慰问礼金跟礼物什么的,平时这些东西都是马全宝筹备,他自从听说镇长没腿之后,很高兴地就开始准备。
但镇长并领情,根据卫生所的说法,在镇长没有腿之后,他好像疯了一样,每天不是打骂医生护士就是在病房里搞破坏,要是一般病人,早就一针安定了事,然后被送去精神病疗养院做心理复健。
卫生所知道许多病人其实一下子都接受不了肢体残缺的现实,肯定得从精神状况出发,可对方是镇长啊,镇长只要一天没卸任,大家都还得把他供起来。
贺元瑞听说了这个情况,二话不说就往上一级打了报告,没几天,上面就给了退休文书,还有一笔还算可观的慰问金。
一般的公务员有这个待遇就算不错了,毕竟是在任期出现的意外,少了条腿,确实无法再继续工作下去,贺元瑞又有心想换人,上面乐得配合。
杨瑞月没跟着去卫生所,后来听马全宝说,他跟着书记去宣布这个事情,镇长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晕了也好,省得镇长在病房里发疯弄得太难看。
镇长下台,一下子政府里又少了一个空缺,本来少的是书记跟副镇长,现在好了,书记来了,镇长又没了,副镇长还没着落。
没几天,镇长醒了过来,一切却已经尘埃落定,在他住院昏迷这几天,他拥趸跑得干干净净,本来就是因为利益聚到一起,现在贺元瑞明显更强,自然都巴结他去了。
就算这新书记为人比较正直,给不了他们那么多收益,也比一个已经迟暮残疾还喜怒无常的废物强。
杨瑞月跟马全宝提了一嘴被镇长关起来的的老大夫,他当时肯定有办法救人,但镇长这情况,但凡有点良心的,都不会触手,于是老大夫就被关进了看守所,可见镇长多无法无天。
现在既然镇长下台,那老大夫自然应该回来。
这事马全宝思来想去,去找副书记说,副书记虽然拎不清,但他老了,需要老大夫,人到老年,就离不开大夫医生,尤其是老大夫这种有点真本事的,将来临死前有什么病痛,说不定还得靠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