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发现江屿行真的很会打扮,清瘦挺拔的身形穿上黑色衬衫,敞开领口露出狭长锁骨,颈肩的银色项链浮夸又吸睛。
配上没有抓起来的黑发,藏匿在眼睫下漫不经心的眼神,倒真有几分坏弟弟的既视感。
从他过来,好几个女的对他跃跃欲试。
眼神都快长他身上了。
黎初轻哂一声,目光缓缓转向江屿行,“离我远点,心情不好。”
江屿行一副看穿的样子,漫不经心的握着杯子往嘴里送,目光随意游离。
像是在看,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不过心的模样。
他说:“都来喝酒了,还想那些不开心的。”
黎初敷衍一笑,“你管我。”
江屿行从不在乎黎初怎么对她,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目光扫过,忽然想起点什么。
“我怎么听说你要跟孟家联姻?”说话时,他轻蹙着眉头。
黎初指尖一顿,一点也不恼怒,嗤笑一声,“这,你也信?”
江屿行说:“不信,这不跟你求证吗。”
黎初扯了扯嘴角,提起孟家眼神轻蔑,“毕竟跟我沾上点关系,也是往脸上贴金。
江屿行喝了一口酒,没有评价,转而说:“我爸妈想邀请你到家里做客。”
他立刻撇清,“不是我的意思,都是他们的意思。”
黎初说:“你爸妈未免也太着急了。”
江屿行沉默着。
大概感觉她兴致真的不高,江屿行不再自讨没趣。
手机响了好几次,车行打来的,他起身去外面接听。
侍应生忽然敲门进来送酒,黎初警惕说:“这不是我的酒。”
侍应生说:“是一位先生请黎小姐喝酒。”
“先生?谁啊?”黎初漂亮的眉宇皱着,打量着侍应生。
侍应生毕恭毕敬回答:“在隔壁房间。”
“隔壁?”黎初喃喃,谁啊装神弄鬼的,她立刻起身,要去探探究竟。
幽深安静的走廊上,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影子在地上拉长。
在隔壁房间门口停下,黎初懒懒抬手敲门,意思一下。
手指刚碰上去,门被打开,室内缭绕的烟雾顿时争先恐后涌了出来,黎初被呛得有点睁不开眼。
先是听见有人吆喝一声,“哟,这不是嫂子吗?”
黎初闭了闭眼,费劲睁开眼,满脸写满了不耐烦,视线越过缭绕薄雾,看见了坐在人群中的孟津怀。
是他啊,黎初内心将他狠狠骂了一遍。
她手里还拎着孟津怀送来的那瓶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目光扫过室内,男男女女,酒气烟味混合着香水气息,靡颓又杂乱。
孟津怀显然料到黎初会来,慢悠悠起身看向她,“酒不合胃口啊?”
他道貌岸然地说:“我听说你对酒很挑,特地选的口感绵密的。”
在场的这群人像是受了某种训练似的,突然齐刷刷冲她喊:“嫂子好。”
阵仗莫名的大,吓得黎初往后退了一步。
黎初睨着他,眼神不屑,将酒塞给他的小弟,“不劳你操心。”
她环视一圈,警告孟津怀,“黎家是不可能跟孟家联姻,让他们管好嘴。”
她威胁,“否则,别管我替你管教。”
冷漠又绝情。
孟津怀拍着手,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嘴角叼着烟,说:“说得好。”
他朝着黎初走过来,笑得有些邪,“都听你的。”
顿时,房间内起哄声不绝于耳,大家的视线都放在他们身上停下。
孟津怀走到她面前停下,距离近在咫尺,淡而薄的烟雾几近透明,在两人间袅袅上升。
黎初抬起下巴,冷眼睨着缓缓靠近的人,隔着一从烟雾对视。
视线高低碰撞,无声较量,谁也没认输的意思。
“孟津怀。”黎初声音冷冷的,“别搞恶心的小动作。”
被点了名,孟津怀挑眉,嘴唇咬着烟动了动,笑着反问:“我有吗?”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她用眼神警告他识趣。
孟津怀说:“黎初,你这么着急找到那段监控,恐怕也很怕曝光吧?”
黎初滞了几秒,心说孟津怀果然知道监控,那他也应该知道那晚那个男人是谁,可是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在心头。
“我怕什么。”黎初扯了扯唇,她语气冷淡,“你尽管去发,最好发的人尽皆知。”
她轻哂一声,似讥似嘲。
“既然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就知道我更想人尽皆知。”她说。
孟津怀事不关己的笑了笑,嘴角的阴笑笑意更深,那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既然黎三小姐这么不想跟我联姻。”孟津怀从唇间抽走烟,弯腰狠狠在烟灰缸里碾灭。
动作又快又狠。
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青白的烟缠绕在指尖转瞬即逝,猩红烟头被揉扁变成狼狈的黑灰色,手指停留了几秒钟,移到烟灰缸旁边的酒杯上。
孟津怀端起两杯没人碰的酒,递一杯给黎初,说:“那喝了这杯酒,就当没提过这事。”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的。
但他的话说的倒是轻巧。
“你到处散播我们要联姻的假消息,你说这么算了?”黎初冷眼瞧着他,语气前所未有的强势。
孟津怀一摊手,一副完全不知悔改的模样,笑了笑看向众人,声音压的有些气声,“那你说要怎么办啊?”
更邪气了,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黎初抬起手臂环抱在胸前,思索几秒,说:“上幼儿园老师就教过,做错了事情要道歉的。”
孟津怀闻言哈哈大笑,挑着眉,眼里闪过一瞬的阴翳的光。
“黎三小姐教训的是,我给你赔不是。”他举起手里的酒杯,仰起脖颈,垂着视线,有种丝毫不把人放眼里的嚣张。
黎初看不惯他这死样子,见他仰头咕噜咕噜喝下一杯酒,周围都是起哄人。
一杯见底,他将被子倒过来甩了甩,目光直勾勾看向黎初,“到你了,黎三小姐。”
咄咄逼人的态度,仿佛她不喝这杯酒,这件事情没办法解决。
孟津怀亲自将酒送到跟前,伴随着他的声音,“若是不接这杯酒,你就是不想接受我的道歉。”
黎初扬眉看向他,对方眼神浑浊,大概是喝了不少酒醉意明显,眼底渐渐泛红。
不过就是喝酒。
手指接过酒杯,黎初静静跟他对视几秒钟,丝毫不怯地喝下一整杯。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走近桌子,弯腰将杯子重重放到桌面上。
明艳张扬的人就算这么一个动作,都有种让人难以移开眼的漂亮。
实在是太招人了。
玻璃和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黎初说:“别让我再见到你。”
以前还看在一个圈子里的人讲点情分。
但孟津怀给脸不要脸。
她也不必给这种人的面子。
说完转身,孟津怀站在门口岿然不动。
黎初与他错身,快步离开。
议论声从背后传来。
“孟少,就这么放她走了?”
“孟少,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们还会联姻吗?”
随着男人爆声呵斥,一声震颤心神的关门声骤然大响,让黎初眉心都跟着跳了跳。
她闭了闭眼,事不关己的笑了笑。
*
谢家老宅灯火通明。
气氛严肃凝重。
谢清砚和哥哥谢清墨在书房里谈话,气氛亦然低沉。
谢清墨端坐在书桌后,眉眼神色与谢清砚有八成相似,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只是那双眼更沉,藏着波澜不惊的冷。
“你考虑的怎么样?”谢清墨的嗓音更沉,嗓音偏厚,光是说话就足够震慑人。
眸光看人时,带着上位者与身俱来的压迫感。
相反,谢清砚姿态闲适地靠在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手里拿着一个小孩玩的魔方转来转去。
指尖转动的速度很快,轻而易举就拼出一面,只不过闻言停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魔方。
“没考虑。“他的语气更是随意。
垂下眼眸,像是没思索就回答。
谢清墨说:“他们已经坐不住了,手都快伸到你身上,你是一点不着急。”
谢清砚说:“爸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了,大哥,谢家有你我一点也不担心。”
虽说谢清墨是长子,老爷子亲手选拔培养的公司继承人,但老爷子的后人远不止他们几个,就算谢清墨已经拿到了暂时替老爷子打理公司的权利,但其他人早就虎视眈眈。
谢家这个掌舵人的位置岌岌可危,他未必能轻而易举坐稳。
谢清墨一直坚持让谢清砚回国来帮他,兄弟齐心一定能将公司控制在他们手里。
但谢清砚一点也不在意。
甚至对他的提议丝毫不管。
谢清墨沉着脸,手指抵着眼眶揉了揉,疲惫之色在眼下明显。
“爸给你安排了和银行千金见面,你别忘了。”
谢清砚顿了下,“只是要用我联姻了?”
谢清墨点点头,言语间有几分无奈,“不光给你,我也有份。”
他们这种家庭的婚姻从来不是自己做主,而是谁对家族发展有益选择谁。
手机嗡鸣振动几声。
谢清砚拿过手机看见来电人,表情忽然停了一秒钟。
居然是黎初打来的。
他看了一眼谢清墨,按下接听,下秒,他的脸色沉的可怕,骤然起身。
来不及跟谢清墨解释,大步往外走。
谢清墨不明所以,提醒他:“晚上老爷子要谈话,你别溜了。”
谢清砚根本听不见谢清墨说什么,拉开门与谢清意碰了个面。
谢清意端着水果,同他说:“哥,妈找你。”
“告诉他们,我有事。”谢清砚扔下一句,快速离开。
灯光迷离,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酒气,一群人闹闹哄哄的,声音又被淹没在燥人的音乐里。
江屿行从外面接完电话回来,迎面与谢清砚碰上。
他在宴会上见过这位谢总,深知他就是黎初感兴趣的男人,目光将他上下打量,当做不认识。
没想到,谢清砚沉步朝他走来,下一秒质问他:“黎初呢?”
嗓音很沉,带着几分狠厉。
江屿行说:“我怎么知道。”
谢清砚眉头皱的更深,一双眼凶的简直要吃人,“她没跟你在一起?”
江屿行只是当他们吵架了,幸灾乐祸说:“之前是一块喝酒来着,后来她玩累了,就走了。”
“去哪呢?”他问。
态度这么不好,江屿行也不是善茬。
“我哪里知道。”
谢清砚意识到不对,没功夫跟他废话,而是拿手机拨电话,大步流星往前走。
方才,他在书房接到了黎初的语音电话,还感意外。
“谢总,皇鼎,救我——”
听筒里,黎初语气破碎,呼吸急促,像是说话都很费劲。
那一瞬,他心猛地往下沉,所有坏的事情在脑子里闪过,还想问更多,她那头早挂断。
再打回去,已是无人接听。
他一遍一遍重播,但依旧没反应。
房间内灯光昏暗,黎初醉意昏沉的躺在床上,双手被领带绑住放置在身前,头发凌乱的挡住半张脸,露出的小半张脸色绯红,脖颈耳下的整片肌肤泛着潮湿的热意。
头顶暧昧的灯光打下来,更显靡丽。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脑子昏昏沉沉,意识好像被酒精啃食,想要打起精神,眼皮沉的却怎么也睁不开。
脸颊在粗糙的被子上蹭了蹭,眉头皱的更深,痛苦的想要发出声音。
下秒,下巴被人狠狠捏住,迫使她睁开眼,模糊的眼神慢慢聚焦。
眼前的人轮廓也逐渐变清晰,竟然是孟津怀。
黎初瞪大了眼睛,费劲出声,“是你?”
孟津怀早脱掉外套,身上就穿了件衬衫,领口随意扯开,衣衫不整。
他笑的得意,“是我,很意外吗?”
被他触碰恶心,被他禁锢着下巴让她感觉浑身难受,想挣扎,才意识到双手被绑住了。
不光是手,浑身有种被扒皮抽筋的无力感。
视线越过孟津怀,看到了架在不远处的摄像机。
害怕感从脚底升起,后背阵阵发凉,黎初脑子稍微清醒点。
就在几十分钟前,孟津怀以和解骗她喝了那么杯,里面下了东西,药性不烈,大概就是让她没力气。
药效发作那会儿,她意识到不对,给谢清砚拨了电话。
强撑最后一点意识穿过走廊,忽然一只手将她拽到了窗帘后。
随即大手捂住她的嘴,她积分无济于事的挣扎几下,那人轻而易举将她制住。
再醒来,她就躺在这里。
原来都是孟津怀搞得鬼。
他早就设计了那杯酒。
黎初想踹他,软绵绵的,根本提不起力气,“别碰我。”
语气也软,毫无威慑力。
说完立刻噤声,她现在这样,对男人来说太有征服感,只有乖乖闭嘴,男人才觉着无趣。
孟津怀眼里近乎癫狂,捏着黎初下巴,语气发狠,“想不到吧,三小姐,我们又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