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霁安心中一沉:“我爹在哪?”
“就在前面呢。”
闫霁安摁了摁拳,无法下手了。
他回身看向那家奴,低声道:“你们先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来,我争取天黑之前回来与你们会合。
看来我爹是对那女人玩真的了,今天必须把事办了,否则夜长梦多!”
“是。”
闫霁安跟随刀疤的脚步朝着前面走,拐了个路口,一个麻袋就被套进去了。
“放肆!你们想干什么!”闫霁安大吼。
刀疤旁边的小弟一身捕快的衣裳,把麻袋里的闫霁安背身后去了。
刀疤拍了捕快小弟脑袋一下:“你他娘老本行忘了是吧?啊?先敲人,后套麻袋!”
捕快小弟攥着肩膀的麻袋,沉声道:“还真忘了,好久没干老本行了,手生了,小八哥,这咋办?”
刀疤将地上提前备着的木棍提起来,摸了摸闫霁安的脑袋瓜在哪里,一棍子挥舞过去,
“嘭”地一声。
闫霁安没声音了。
刀疤昂头,得意挑眉:“行吧?瞧我这嘿!这他妈才是熟手......”
他笑容止住了,因为麻袋里渗出了血。
“坏了坏了,我他妈也手生了,操!
快点快点,趁着还有气儿,速给老九送过去!
她特地叮嘱我,让人别死我手里被姓闫的怪罪。
快快快!”
暗室一间房间之中。
闫霁安是被疼痛惊醒的。
朦胧间,他恍惚看到一只绣花鞋,紫色的缎面儿绣花鞋。
椅子上的颜倾城翘着二郎腿,用鞋尖挑起了闫霁安的下巴。
垂着凤眸,目光睥睨的打量着闫霁安,又看向旁边椅子上坐着的辛月影:
“姐妹儿,真别说,和你家老头真有点像。”
“别逗了,我家老头比他好看多了!”
辛月影一身红衣,坐在八仙椅子上,脚上穿着红色羊皮小靴,单脚踏在椅子面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见闫霁安醒了,睁一目眇一目,用锋利的刀尖瞄了瞄对方:
“嘿!小家伙儿,你好呀!”
闫霁安试图动弹,却发现身子被绑着:“你们敢绑我?知道我爹是谁吗?”
辛月影:“知道知道。你那几个护卫被我控制住了。
家奴也被我一起带来了。
我从家奴的嘴里审出来了点东西,你爹正忙着接见那个家奴呢,别急别急,一会儿你就完蛋了哈。”
她咧嘴乖张的笑。
闫霁安看向辛月影,怒声质问:“你便是颜倾城?”
紫色绣花鞋再次挑起他的下巴,闫霁安顺着鞋子看上去,见得一张绝美的面容。
颜倾城倨坐椅子上,用鞋子尖儿挑着闫霁安的下巴,微微倾身,勾唇一笑:
“小畜生,我是你娘,她是你干娘,喊两声听听,若喊得好听,为娘的考虑考虑让你少受点苦。”
宋氏推门进来了,笑得眉飞色舞:“嘿嘿嘿!好家伙,闫大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呀!
我看着可真解气!解气呀!
我真看不出来,讲话文邹邹的人,发起怒来有点烈性子。
怪不得跟我们沈老将军是知己呢!
这小子完啦!哈哈哈!”
宋氏怪笑两声,眼睛一转,看向颜倾城:“你别忘了姨嘱咐你的话,一会儿你一定得给他求情。
姨跟你说,姨就是吃了这耿直的亏。
姨这辈子要是没碰见乖宝,姨真就有理没地方说了!
姨现在摸索出来点门道儿。
你想让他死的快点,得劝他老子让他活。
你想让他老子把他关起来,你得劝他老子放他一马。
这样显得你大度无辜,显他更狗。”
颜倾城得意一笑:“嗯呐,姨,我懂。”
辛月影也乐了:“宋姨!你放心啦!我唱红脸儿,她唱白脸儿,我俩已经走过一遍戏了,放心。”
宋姨:“乖宝做事,姨一向是放心的!”
她说着话转身要出去,被辛月影叫住了:“宋姨,您别出去。咱们在这里是最好的,因为咱们对于闫景山来说,都算是外人,让外人看着,闫景山更觉得丢脸。”
宋氏正好不想出去:“太好了。”她美滋滋的说:“我也学着点。”
三个女人一台戏,公然对着地上的闫霁安唱起来了。
颜倾城垂眼对着闫霁安吹了个轻快的哨子,鞋子尖碰碰闫霁安的脸蛋儿:
“小畜生太不自量力了,捏死你,老娘不费吹灰之力。”
辛月影也笑了:“反派都是我的人,你他妈拿什么跟我斗?”
闫霁安声嘶力竭地咒骂着:“脏女人!你们这些臭婊子!下作的脏东西!你们太恶心了!”
外面传来沉重的步伐。
闫景山踹门进来的一刹那,颜倾城的泪就下来了。
她跌跌撞撞的朝着闫景山奔过去,脸色大变:
“景山,快别动气!快劝劝小月!小月得知此事,她气得要杀人!我拦不住了!你快劝劝吧!”
颜倾城大颗眼泪飞出来,脸上凝着恐惧和不知所措。
瞬间入戏,把辛月影看呆了。
这他妈当红花旦来她面前也得跪下喊一声:祖师爷专业。
辛月影甚至忘了自己的词儿。
她接不住她的戏。
闫景山疾步怒冲过去,一巴掌扇在闫霁安的脸上:“孽障!”
闫景山盛怒当头,歇斯底里的咆哮:“我教养你多年!诗书礼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竟敢想杀人行凶?”
颜倾城扑过去,哭着说:“景山!快消消气吧!当心气坏了身子,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了,我是个妓子,你娶了个妓子,对你名声不利,我知道。”
“你别胡说!”闫景山看向颜倾城。
辛月影张着嘴,看傻了,太专业了,她被震撼到了。
闫霁安嘶吼:“她们做局害我!爹!您别上当!她们故意在你面前装可怜!”
颜倾城:“是是是,我们是故意的,我们故意做局!我们故意在你这唱戏!景山!你可千万别动气!不行不行,别打了!景山!不行!孩子该打坏了呀!”
灯下黑。
结合了高超的演技。
辛月影仍在震撼着。
随着颜倾城的不断拱火,闫景山看上去已经失去理智了,他不停地踹着闫霁安,凶狠的表情,目眦尽裂。
辛月影看向宋姨,见宋姨也张着嘴看呆了。
辛月影静静的欣赏了一阵闫景山殴打闫霁安。
但闫景山总归有打累的时候,也总有个气消的时候。
这么下去不行啊,闫霁安到底是沈长卿的儿子,又有多年养育之情的羁绊。
闫景山应该不会轻易对他下杀心。
而且闫霁安有家有业,不可能能像关着孟如心一样,永远关着他一辈子啊。
只要他出去,有了喘息之地,这可就不好办了。
辛月影站起身来,站在愤怒的闫景山旁边问:“喂!我问他两句话行吗?”
闫景山仍然在致力于踹闫霁安这件事上,似乎没听见。
颜倾城朝她得意挑眉,姐妹儿,看我的吧。
颜倾城一个猛子横身扑过去了,双膝跪地,拦在了闫霁安的面前,张开双臂,犹如母鸡保护小鸡一样的决绝神情:
“别打了!再打下去,人该打坏了!”
闫景山这才静下,他喘着粗气:“城城!你让开!”
辛月影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这臭小子这么防着漂亮姐姐,直接过来就杀人,怕将来被吞了家产是肯定的,但是这么心急,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对劲啊。”
闫景山一怔。
辛月影看向闫景山:“以你为人,我想不会亏待了他,不给他钱花吧?他怎么这么缺钱?别再是有点别的什么事儿吧?”
闫景山锐利的目光瞪向闫霁安:“你在替谁暗中做事。”
第235章 大义灭亲
闫霁安脸上挂了彩,唇角也淌出血来,他虚弱的抬起眼,看向闫景山:
“孩儿不敢隐瞒爹爹,孩儿在替誉王做事。
如果孩儿死了,孩儿怕誉王会迁怒爹爹。”
颜倾城推了推闫霁安,暗搓搓的拱火儿:“傻孩子,别拿外人压你爹爹呀!”
辛月影站在闫景山身后,也跟着拱火儿:“哟,令郎胆子真大,看来是跟誉王合谋造反呢。
闫大人,你可还没退呢,他就要反你了!
嘿!闫大人,你这儿子,玩得好一手大义灭亲,真不错。”
颜倾城马上接茬儿:“天呐!傻孩子!你胆子太大了!太糊涂了!你怎么能反了你爹呢?
你爹爹为了你筹谋半生呀!铤而走险也是为了帮衬你,到头来你要反他呀?你怎么想的?”
这事儿被姐妹花摁死了。
宋姨看得热血沸腾,也想卖卖力气:“哎哟,这孩子人大心大了,管不住了。这可怎么办哟!”
“啊!!!”闫霁安气得狂吼:“爹!她们在挑拨,在挑拨你我父子感情啊!爹!”
辛月影轻蔑一笑:“呵,父子感情?去你妈了个把子的吧。”
“爹,誉王派我来,是想说服你,如果你有心反了朝廷,不如跟他干吧。”
闫霁安趁着这个档口,虚弱的说:“我不是反您啊,爹爹,您一向这么疼爱我,孩儿怎么可能反了爹?
爹爹别信她们啊,她们真的是故意的。爹爹!求你别信她们啊。”
闫景山一言不发。
刀疤在外面沉声道:“闫大人,来了个女人,身怀六甲,还抱着孩子,说是您的儿媳。”
“让她进来!”闫景山沉声道。
“公爹!”何雁娘满脸委屈,进门抱着孩子就跪下了:“您得给我做主!我怀着身子,他把我跟孩子轰下马车了!我肚子疼得厉害!”
她哭得极委屈。
颜倾城反应极快,对刀疤急呼:“不好!一准是动了胎气了!快去请大夫!”
辛月影望着何雁娘哭得花容失色的样子。
她咧嘴笑了。
这不是儿媳,这他妈是正道的光。
辛月影看向闫景山:“闫景山!这小子能把身怀六甲的妻子赶下马车,不顾亲生孩子染了风寒!这是六亲不认!
等你老了,自有你好瞧的!
我告诉你,如果漂亮姐姐没有嫁给你,随便你怎么心软!我不管你们家的破事!
可现在不行,漂亮姐姐以后嫁给你了!我不能给她留后患!
这个人无论如何,你别想弄走了,我得给我家小疯子留着他!”
闫景山静下了,冷眼望着闫霁安。
大夫很快来了,不是外人,是瘸马。
大惊失色四个字被瘸马演绎得淋漓尽致:
“动胎气了!坏菜了!孩子够呛能保得住了!”
何雁娘一楞,她本就是装的,半路搭了个马车给了银两坐着马车悠悠的来。
城门口遇到了刀疤堵着那家里的几个护卫,她好奇过去问问怎么个情况,然后又被刀疤带来了这里。
怎么真就动胎气了?
她吓着了,真哭了。
她移目看向众人。
所有人默契对她做了个口型:
没事。
所有人里,也包括公爹闫景山。
何雁娘很震惊。
她自问还算冷静,移目看向地上的闫霁安。
好,既如此,那么新仇旧恨,是时候一起算算了:
“公爹!我实话说了吧!我不想跟这狼心狗肺的一起过了!
自我嫁到闫家,我恪守妇道,对上对下我也尽心了!可这畜生太过份了!
自您走后,他夜不归宿也便罢了,还在外面弄了个宅子,他不顾您不准纳妾不准外养的话,偷偷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
他如今一口一个为您好,实则是贪您的家业!
他是怕您续弦,生儿育女,将来与他争家业啊!
您可知,自您走了以后,他是怎么刁难管家阿旺的?!”
闫霁安目光陡然一震,张口:“爹!您别信她的话......”
“闭嘴吧你。”辛月影脱了鞋子塞进了闫霁安的嘴里。
她看向看呆了的何雁娘:“继续。”
何雁娘呆了一呆,看向她:“我说到哪了?”
闫景山接了话:“他如何刁难阿旺。”
何雁娘回过神来,道:“他先把账本儿要走了!改了账!账上作假!挪了不少的银票!他还恐吓阿旺,若他敢说出去便废了他!
阿旺可是自小跟随您左右的书童,后来身为管家,对闫家,对您可最是忠心的!
可越是一心护主的,往日免不了得罪下面。
府里的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见阿旺被欺辱,各个落井下石的报复他!
我自嫁来之后亲眼瞧着,您如何疼爱这儿子的的,他这样暗算您?他对他的父亲尚且如此,他以后又能待我又如何呢?
他素日指着我鼻子骂,还用你们闫家来压我何家!
你们闫家官大,何家官小惹不起,我怕给我爹娘找麻烦,我只能忍气吞声的顺着他。
公爹,可儿媳知道,您是明理之人!
这些话我与您挑明了说了,我便不打算跟他过了!
求您了,给我一张休书,放我回娘家吧。
我们何家虽不及你们闫家显赫,可我家里从没有这些烂事!
爹娘感情一向是很好的!我爹更不曾纳妾,养什么外宅的乱事!爹娘疼我视我为掌上明珠!
弟弟弟媳与我和睦至极,每每我回娘家省亲,全家都劝我让我带着孩子回家住,我娘家都劝我与他和离啊!
好几回,我爹和弟弟都想找您理论来,我死命压着,我就怕给何家招难!
我真不想在你家过了,这孩子有了这样的父亲,耳融目染的,往后可怎么办呢?
求你了,公爹!给我一纸休书吧!”
话说完了,满室寂静。
闫霁安嘴里塞着鞋子,眼中盛着惊恐的目光,他大声咒骂着何雁娘什么,呜呜呜的说不清楚。
所有人,一言不发的看向闫景山。
闫景山的表情木然着,他只是平静的垂眼望着闫霁安,也不知在想什么。
长久之后,他忽而一笑,轻描淡写的语气:
“辛娘子,这孽障闫某仁至义尽了。此人交回沈家,随你夫妇二人处置。”
说完了话,闫景山看向何雁娘:“休书,我这就去写。改日闫某自会到贵府登门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