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刺史派来迎接他们的人。
两人临时租了辆简朴马车,就去找房牙了。
一到现场,萧云就很干脆地说出自己的要求:“要地段好,清净,宽敞,布置雅致,除了床、衣柜、梳妆台之外的陈设尽可能齐全,最好今天就能入住……嗯,还要是两栋相邻的宅子。”
牙人一听,就知道是大生意上门,立刻说:“两位稍等,我去请东家来。”
不一会儿,房牙的东家从里屋走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他的外表是有几分儒雅的中年男子,并非刻板印象中穿金戴银的油腻富商。
萧云跟谢攸对视,皆猜到了这房牙背后的是本地世家。
至于是哪家的,对方爽快地自报家门:“鄙人姓叶,请二位贵客入内相谈。”
叶氏,四大家族里的表面中立派。
第67章
一来就遇到目标群体里的人, 实在是意外之喜。
但萧云谨记自己的决定,并没有趁机打听叶氏的事情,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 问:“有符合这些要求的宅院吗?”
“看二位的气度, 想必不是会担心价钱的,但小人还是要强调一边,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宅院极少,并且价格不低。”
叶姓中年男人语气诚恳:“而若是只要求距离相近,选择会更多一些。”
“就要邻居,不是挨在一起的不要。”萧云的态度也很坚定。
她并不是非买宅子不可, 要是想, 报出谢攸或者是她的名字, 会有很多人愿意将宅子送给他们,后续再回个人情就行。
再不济,可以去租个院子。
“稍等。”东家点点头, 转身打开角落的上锁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精装的卷轴,摊开在中间的大桌子上。
每一张卷轴上都只有四栋房子,出售的房子会有比较详细的布局,原屋主的一些信息, 不出售的房子则会标注主人家的姓名和性格,是否与出售房子的前屋主有过节等等。
看得出来是高端客户特供的。
一共有三对相邻的宅院可以选择,范围不大, 但条件都很不错。
萧云注意到其中一对宅子没有标明原屋主,猜测是叶氏的私产, 扫了眼布局觉得没问题,便指名要那两栋宅子。
东家:“二位要现在去看宅子吗?”
萧云:“直接买, 免得还要过来办手续。如果有问题的话,自然会有人来找你。”
东家默了会儿,直接喊来负责登记的衙门小吏,利落地给他们办了过户,只在见到两人登记的名字时,有片刻的停顿。
“家具都包括在价格里,如果有想换的,可以让他带着去市场定制或是挑选。”
考虑到他们不是本地人,东家点了两个人带他们过去,顺带看看有没有问题,以及有没有想改动的。
萧云暗道:古代买房的服务还挺好,而且不怎么贵。
她以为四进院子价格能上千两,结果包了家居和手续费也才八百两,她首饰盒里随便抓两件就够买了。
可能是因为这年代的人不炒房,而且大多数一辈子不挪窝吧。
临走前,萧云含笑地对送出门的东家道:“我们都是喜欢清净的人,东家应该不会让太多人知道我住在哪里吧?”
意思是如果有人来打扰他们,就把锅扣在他头上。
房牙的东家心里发苦,面上认真地说:“姑娘放心,我们从不将客人的消息外泄,这桩生意过了我的手,便不会再托给别人。”
在他们走后,东家把所有人召集过来,严肃交代他们不许跟别人讨论今天的事情,不然重罚,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去家里给族中传信。
或许是他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人群中混入了自家女儿。
搬入新家之后,萧云果真是将工作放到了一边,直接婉拒刺史为他们安排的小年宴,给对方递了封看似是好意提醒,实则是制造焦虑的劝诫信。
大概翻译一下,就是:
账做完了吗?死亡人数和流失人口统计了吗?给无法务农的百姓准备了多少岗位?有没有做好吸引劳动力回归的方案……如果都没有,是怎么能吃得下饭的?
虽然还有几天就要放年假,但今年事今年毕,加加班一定要搞完。
太子殿下虽然病着,但是要批你作业的,如果做不好就让王氏的人来。
这种办事一般,还自私自利的下属,萧云PUA起来简直理直气壮。
而刺史魏林接到这封信之后,因为灾情暂时停住而沾沾自喜,觉得至少能稳住刺史之位的心情瞬间冷却。
粥都没喝一口,就召集所有的属下,让他们按信上提到的问题准备方案,又亲自去查了一遍账,发现全是烂账之后,把提前请假的人全部喊回来重新对账,对不上的再去一一核查。
光是对账,对整个衙门来说都是一个重担。
这群人在年前是别想整出什么其他的幺蛾子来。
在县衙忙得全员加班的时候,萧云这边开始岁月静好,提着夜无明出门采买年货,掏出穿越女必点的火锅招待邻居,还交上了新朋友。
如她所料,自己买的房子就是属于叶氏的。
不仅他俩的房子,她右边的宅子也是叶氏的,右边的邻居是一位独居的姑娘,叫叶南琴,年过十八,尚未成婚,性格也是萧云先前很少接触的那种小女生。
活泼可爱,有种不知世故的天真。
完全藏不住心里的想法,就差把“我接近你是另有目的”写在脸上。
原因呢,也很好猜。
一句“至今未婚”就把她暴露了。
十八岁还不成婚的,在此时很少,未婚夫也没有的,更是极少。
萧云一般不在意别人的感情状况,但现在也是闲得无聊,小姑娘也着实可爱,她就算不帮把手,也能给出出主意。
这天,两人在院子里剪梅枝插瓶,闲聊起来。
叶南琴很喜欢聊谢攸,不是那种绿茶看上朋友男友的喜欢聊,只是单纯好奇和八卦。
看得出来她对读书好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萧云:“叶姑娘有喜欢的人吗?”
叶南琴:“嗯……”
“也是读书人?参加今年的会试但是至今没给你传信?家里催婚后你急了,所以在听说我是京城来的人后,想跟我打听情郎消息?”
叶南琴吓得站起来连退好几步,后背撞到树干,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到她的头上,看起来惊恐又狼狈。
叶南琴:“你你你……”
萧云笑意盈盈:“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傻姑娘,你把想法都写在脸上,我就是想不猜到都难。”
她甚至能猜到他们是偷偷谈的恋爱,不然也不至于找她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探听京城消息,直接问家里人就行。
叶南琴捂着脸自闭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跑回来坐着,双手扒着桌子,可怜地看着她:“那姐姐你在京城,有听过一个叫陈津的举子吗?”
姓陈,萧云第一反应是那个杨环的前未婚夫家里的人。
她:“他是和州人?”
“对。他家中有些清贫,但也是家道中落,族中倒还行,是京城陈氏的旁支。”叶南琴说着,突然难过起来,“陈郎说等他见到在京城的亲戚,就托对方给我寄信,结果至今未有音讯。”
“我很担心,是不是因为荣王的事情,京城动乱,他出了什么事情。”
萧云:嗯……
不祥的预感似乎有可能实现。
今年的会试是在原主死之前举行的,出成绩的时候京城正乱,殿试直接取消了,到现在都没人说要举办殿试。
这陈津滞留京城可能是为了等皇帝心情好举办殿试。
没跟亲戚联系上,大概是因为她醒来没多久就噶了陈安,陈氏自顾不暇,他也不愿意引火烧身。
萧云:“妹妹,男人不回消息当做出事处理事正确的,但最好当他死了。”
她诚恳地劝说着,顾忌着两人的关系算不上亲密,没说什么“你对象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东西”之类的话。
但叶南琴还是很难接受:“所以他真的……”
“别的我不清楚,京城的陈氏确实出了大问题,因族中子弟品德败坏,传谣毁女子清誉,被太子殿下斥责,如今大多离开京城避风头了。”
萧云试图暗示对方“陈氏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但叶南琴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信息,很是信任地说:“这样就能解释陈郎没法给我传信的事情了,他不跟嫡支联系也好,免得影响他的清名。”
恋爱脑是一种萧云难以理解的存在。
要放在平时,她已经开始尊重祝福了,但谁叫她现在闲着,觉得可以研究一下恋爱脑的构成,之后或许能用得上。
毕竟原著是一本古早爱情小说,部分逻辑她至今没搞懂。
“我可以派人去京城里帮你打听打听,最多半月就能给你消息。”萧云爽快地应下,“但你要跟我讲讲你和他的故事。”
叶南琴悄摸谈恋爱,估计憋得也不轻,很是大方地开始讲起两人的相识与相知。
他们相识在今年的春天。
叶南琴如往常一样去自家后花园玩耍,她是个活泼的性子,见树上的梨花开的极好,便支开下人,亲自爬到树上去摘花。
此时墙外有一青衣的书生路过,边骑马边读书,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一时没站稳,从树上跌下,扒住墙头才没有摔到地上。
那书生也是一惊,连忙骑马过来将她救下,又因为扶了下她的腰而脸色通红,连连说冒犯。
二人一见倾心,便常在相遇的地方说话。
“陈郎说我家里肯定看不上他的家世,不愿意把我嫁给他,他也不愿意我因此跟家里有矛盾,所以要在考取功名之后,风风光光地将我娶过门。”
叶南琴捧着发红的脸,沉浸在爱情的河流中。
萧云第一反应不是觉得浪漫,而是:这是不是古代版杀猪盘啊?
正经人谁边骑马边读书啊?
碰一下就脸红,还让女方瞒着家里人跟自己来往?
什么“看不上家世才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有没有可能,是看不上他的人品呢?
她满脑子疑问,但最终还是选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话题问:“所以你喜欢他什么?”
叶南琴:“温柔,对我好。”
萧云:“你家下人不也对你挺好的吗?”
这姑娘明显是富养出来的,怎么区区一句“对我好”就能上套呢?
叶南琴:“有文采,谈吐幽默。”
萧云:“县学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你甚至不肯说一句他长得好。”
喜欢穷小子就算了,至少看看脸啊!
不懂,实在是不懂。
“……”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见惯了俊男美女的叶南琴还是没法违心地夸一句“陈郎好看”,只说:“那姐姐喜欢谢公子,是因为他长相俊美吗?”
“一部分原因。”
“对吧,长相只占一个人很小的一部分,对我来说,五官端正即可,最重要的是人才和品行。”
叶南琴再次沉浸到爱情之中,捧着脸,眼中要是有星星一样:“那首诗怎么说的来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此刻前方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萧云抬起头,见着谢攸抱着一捧红梅走来。
隆冬腊月,谢大公子依旧只在披风里穿着一身单薄的衣物,显得身形修长挺拔。
白衣红梅,朔风不摧其风骨。
萧云看得出神,情不自禁地念出诗的最后两句:“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这诗,唯独她的眼前人配得上。
第68章
作为务实派, 萧云觉得爱一个优秀的,同时能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是非常合适的。
两点缺一不可,不然不如单着。
找着谢攸这样的, 是她两辈子积德后应得的。
叶南琴遇到渣男还碰到她, 也是两辈子的幸运换来的,她必然捞对方出苦海。
逐渐想通后,萧云将手里剪得乱七八糟的梅枝丢开,站起来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梅花。
“你这是在哪里摘的梅花,看着好漂亮。”
和州整个冬天就下了两场雪, 依然干旱, 院子的梅花能开出来, 还是因为有人定期过来浇水。
谢攸摘来给她的花却十分水灵,清香扑鼻,还带着露水。
“城外的普仁寺。”
萧云顿了顿。
由于皇帝信重道士, 盛国的道教远比佛教流行,再加上和州有红云教的存在,佛教只会更叫萧条。
他两家都不信,怎么去了普仁寺。
有叶南琴在场,她不好细问, 只笑着说:“伯珩一定很讨方丈喜欢,才能带这么多梅花下来。”
“方丈见多了云烟,很是通透。”谢攸没有否认, 又侧过身露出箬竹手上的一尾溪水鲈鱼,“下山时想起你说鱼汤底的暖锅别有风味, 便带了一条回来。”
鱼已经被处理干净,连血水也被沥干, 但萧云还是眼尖地看出鱼背上有一条贯穿骨头的剑痕。
看来,山寺之行并没能让谢大公子修身养性。
反而让他心中动了杀念。
萧云看他,依然是冷静自持,温文尔雅的模样,很难想象他杀人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