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某语速极快地说:“我们是在亭子边分开的,之后就没有再见了。”
新认的塑料朋友跟太子,哪个更不能得罪还是很清楚的。
反正他也只是说真话。
萧云:“探花正是在亭子再往前一些的河边落水的,陈状元之后去了何处?可有人能为你证明?以及,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陈津:“……”
方才的经过他怎么可能当众说出来。
他背后汗湿一片,强行镇定,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我去了桃林那边,在一处院落中遇到明华郡主,随后出来时摔了一跤,不慎伤到脸,托宫人拿了冰块敷脸,才来得晚了些。”
明华郡主不情不愿地出来给他做了个证,因为自己的不当发言,也没有详述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过了会儿,被找过来的宫人也承认自己为陈津拿了冰块。
但其实中间依然有段时间空白。
此刻,上官迟又不紧不慢地从探花躺着的屋子里走过来说:“贺探花说没有看清贼人的脸,但在挣扎间曾经伤到过对方的脸……哎呀,陈状元的脸怎么红彤彤的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陈津:“……不小心摔的。”
上官迟的声音千回百转:“哎呀,真是不小心呢。”
萧云:“好了,探花郎此刻已经没有大碍了,此事便之后再详查,莫要为了这件事打搅大家的雅兴。”
虽说如此,众人心中各自有了猜测。
这探花可是考过会试第一的,之前也遇害过,状元还当过嫌疑人。
贺探花虽然遗憾地只当了探花,但人长得好,出身也还不错,要是能够出席琼林宴,大概率也是主角。
状元他万一对此有意见呢?
心中再如何猜测,太子已经发话,他们也不能再议论。
陈津被他们的打量的目光搞得心底冒火。
直到太子当众宣布说,要任用他为四品谕德时,他的心情才好了些。
苏凤裳的母亲紧接着站起身,笑呵呵地问:“大家也听说过,我夫君曾说要榜下捉婿,如今殿试成绩已经出来,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正好让诸位做个见证。”
“陈状元,可愿意娶我家三姑娘?”
陈津余光看到叶南琴和苏凤裳坐在一个桌,额头的汗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有叶南琴在场,他不敢直接答应,可也不能拒绝。
丞相府小姐的婚事不是那么好拒绝的。
他拿了苏丞相那么多好处,今日要是当众拒绝了与她的婚事,不会有好下场。
“嗯?状元爷莫不是对我家凤裳有什么不满?”
左相夫人本来就对这个女婿人选不大满意,见他迟疑更是生气,连连逼问道。
陈津只能在心中祈祷叶南琴不敢在太子的宴会上闹事,硬着头皮说:“苏三小姐是极好的,在下……自然万分愿意。”
宁雨笙再也忍不住,直接掀桌而起,指着他喊:“你也配!”
叶南琴见陈津选了苏凤裳,也是彻底死心,站起来冷冷地说:“陈状元莫不是真的想享齐人之福?”
苏凤裳见气氛已经到位了,也抛弃了以往的端庄,跑上前去甩了陈津一巴掌,说:“本小姐对别人的未婚夫没有兴趣!”
现场鸦雀无声。
第94章
两男争一女, 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大家都看过很多。
但是三女撕一男的场面,大家还是第一次见。
刺激啊。
本来都有些社交疲惫的众人顿时振作精神,微微伸长脖子看过去。
陈津被接连三个女人发作, 也是有些蒙。
听到宁雨笙说“你怎么不打另外一边凑个对称”的时候, 他才猛然回神,十分讶异地问:“你们为何如此说在下?”
他的目光越过苏凤裳去看叶南琴,隐隐带着哀求之意。
现在只有叶南琴说一切都是误会才能挽救他。
就算不为他着想,她也应该羞耻于当众讲那段经历。
被抛弃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真说出来,她以后就别想嫁人了。
叶南琴突然读懂了他的意思, 有片刻的退缩。
杨英蕤用团扇遮住唇, 凑到她的耳边说:“叶姐姐, 你要想,自己赚那么多钱,不是为了做一个清清白白, 各方面都满足男人苛刻要求的女人。”
“咱们做生意这几个月,遭受的恶意诋毁还少么?你想想,他们是为什么诋毁我们?”
是眼红她们,是想要从她们身上夺取利益,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
陈津, 也不过是如此。
叶南琴看着一副神伤模样的陈津,缓缓地摇头:“陈郎,不, 陈鸿朗,我对你很失望。”
尽管这里都是陌生的, 地位高贵的人。
她也鼓起勇气,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先向太子行礼,然后说:“我是和州人士,与陈津曾定过婚约,他入京赶考所花费的钱财大多是我资助的。后来,因我久等不到未婚夫的消息,才入京寻他,没想到他如今有了更好的前程和更好的选择。”
“陈津同我说,是我家人告诉他我已经另许他人,他才愿意接受苏三小姐。”
“可是苏小姐说自己并不知道他曾有未婚妻子。”
“即便就像他说的那样,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误会,可是今日误会已经解除,他仍然要与苏小姐订婚,这便是在攀高谒贵,辱我情谊,蒙骗苏小姐。”
众人:哇哦。
“我一直就在疑惑,大家都说状元家里很穷,他是怎么在刚来京城的时候出手那么阔绰的。原来是吃的软饭啊~”
“这陈状元长得这么一般,是怎么引得两位千金先后对他倾心的?现在流行美人配丑男?”
“说得好听呗,你看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装傻,就该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这些人并未像明华郡主那样看不起从和州来的叶南琴。
甭管她是怎么进来的,能参加琼林宴,就是她的本事。
陈津看向苏凤裳:“苏小姐不想嫁给在下,才做了今天的局么?”
众人:咦?
经过他的提醒,他们才想起方才叶南琴和苏凤裳坐在一个桌。
这女人该不会真的是苏三小姐找来坑他的吧?
“我就说苏凤裳那女人不简单吧,从前侯府世子,少将军甚至是郡王追求她,她都没有看上,能看上陈状元才出奇。”
“苏丞相要她嫁,她不想嫁,就故意挑这样的场合唱这出戏,真够不把太子放在眼里。”
“演得跟真的一样,方才冲上去就扇人巴掌,陈状元才被太子封了官,她这得算是殴打朝廷命官了吧?”
比起陈津被叶南琴指责时的戏谑,在陈津说苏凤裳故意陷害自己后,众人的话就要恶劣许多。
萧云淡淡地看过去:“若陈津真的做出有违道德的事情,这官位他就不必坐了。”
陈津:“……”
他终于慌了起来。
太子已经给他授了官,要是收回,他岂不是就剩一个状元的名头。
正当他要一口咬定是苏凤裳陷害时,杨英蕤站起来说:“我们来琼林宴,用的可不是左相府的请帖,而是右相府的,望陈状元慎言。”
宁雨笙:“怎么?受害人坐在一起交流线索不行么?你能有这么脏的猜测,当真是个贱人。”
右相!
众人的目光更加火热。
原来人是右相给安排进来的,乐子是越来越大了。
叶南琴定定地看着陈津:“你的意思是,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在污蔑你?”
陈津避开她的目光,没有说话。
叶南琴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木盒,展示给众人看:“此盒中有订婚所用过的生辰八字和龙凤环佩。”
左相夫人此刻已是气急,要不是害怕太子,她就直接冲上去殴打陈津了。
听到这话之后,她直接冲过去夺过木盒,当众打开来。
质地不佳的龙凤环佩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左相夫人手中的红纸,欲要看清上面的字迹。
左相夫人:“这上面写的就是你陈津陈鸿朗的名字,还有八字,不是用来定亲是用来干什么的?”
谁料陈津极为镇定地看了一眼说:“我未曾将八字写给别人,这上面的生辰八字也不是我的。科举档案上亦有我生辰的记录,殿下请人一查便知。”
“这怎么可能……”叶南琴睁大眼睛,后退半步,声音在后面几不可闻。
事到如今,她只能打消自己对他的最后一点儿幻想。
他根本不是到京城来后,被苏丞相的权势所诱惑而选择放弃她的。
他从一开始就有留手,给了她假的八字和信物!
萧云对此并不意外。
这货毕竟是苏丞相看好的接班人,那自然是人品和谨慎程度都像那老狐狸。
她:“去取陈津的档案来。”
提前安排的暗卫适时登场,以不低的声音说:“殿下,杨八小姐有话托我告知您。”
大家这才意识到琼林宴上少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纷纷朝着太子的方向探身子,试图听到那暗卫的传话。
然而没人听到暗卫的话,他们只见到太子忽然将腕上的白玉佛珠抓在手里,用雅然含笑的声音说:“将她也一并请进来。”
有杀气随着这句话弥漫开。
因为八卦而被点燃气氛的现场再次恢复死寂。
太子坐在主位上,忽然说:“现在恐怕没有人还在意琼林宴,那我们就来好好地审一审探花落水案吧。陈状元,你仔细说说,自己来宫中后见过哪些人,有没有独处。”
陈津意识到还有这件事等着自己。
比起被人知道他跟叶南琴私下有交流,他更不能让人认为自己是推探花落水的人。
他看了眼明华郡主,咬牙说:“我本是打算去那院子中整理衣冠,结果一进去就听到明华郡主在为难这位姑娘,还说和州是乡下,涉及家乡,我不得不上去跟明华郡主理论。”
“之后没多久,宁大小姐就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我一巴掌,我想着她可能是误会了,便隐瞒了自己见过她的事情。”
宁雨笙眉头一竖,就要跟他对质。
苏凤裳扯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意气用事,反让对方寻到破绽。
萧云:“你说,你来时,脸上所带的伤是宁大小姐打的?有其他人看到吗?”
陈津为难地说:“当时在场的还有这位叶姑娘,只是她的话此刻未必可信。”
“无需证词。去探花屋子里将太医喊过来,给状元验验脸上的伤。”
太医很快从屋中走出来,还带来了大家都很关注的消息。
探花已经醒过来,等喝过驱寒的药就能来外头说话了。
陈津隐约感到不妙,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坐下来让太医检查自己脸上的伤。
太医先观察下他的脸,说:“公子这脸,像是被两个不同的人打过,力道和范围都不同。”
陈津:“对,方才苏三小姐激愤之下也打过我一巴掌。”
两人打在同一边,导致他的脸现在极为不对称。
萧云:“两次都是被打的耳光?”
太医沉吟了会儿,不确定地回答:“第一次受伤后,这位公子先用热水敷过脸,又用冰块冷敷,方才又被打过,已然分不清是被什么打的,从伤势看,说是拳头砸的也有可能。”
宁雨笙算是将门虎女,她那一巴掌比寻常男子的一拳还要重。
上官迟:“探花说,自己在挣扎的时候,是一拳打到对方脸上的。”
陈津:“……我真的没有去亭子更前面的地方,那时说看到过我的是哪位,有可能看错么?”
坐在宴席前排的某位手肘压在椅靠上的男子:“本世子亲眼所见,你穿着这身大红的衣裳,别人要认错也很难吧?”
此人是南湘王世子,全京城都有名的纨绔,向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默认是真的。
明华郡主恨陈津当众揭穿自己做的事情,开口补刀:“我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宫人在捞探花,院子和探花落水的地方不远。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进院子,想要我们证明你不在场?”
陈津:“……许是有人在假冒我。”
“推我下水的人,跟当初夜里拆我窗户的人是同一个。”探花被扶着从屋内走出来,眼里透着恨意,“我的侍从告诉我,他起夜时正好撞见那人,看到对方左手小臂上有一条月牙形状的疤痕,我今天也在那人的左臂上瞧见了同样的疤痕。”
探花当初生病的原因,说出来也令人唏嘘。
他是在冬天被人偷走了卧室的窗户,从而染上风寒,之后还被替换了治病的药,才一直病着不见好。
陈津脸色逐渐变白,仍旧强撑着说:“贺兄说笑了,暗害你的凶手已经处斩,又怎么会出现在宫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