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云卿不仅学识、谋略过人,更是生了一张俊朗儒雅的面容,是京都城大多数女儿家的白月光。
陆夫人与乔大夫人陶氏曾是手帕交,在陶氏怀上第三胎时,陆夫人便随口打趣,说她这一胎定是女儿,且还与自己六岁的儿子定下了娃娃亲。
陶氏所生的女儿失踪,乔宁自然就成了要履行娃娃亲的那个人。
但待乔婳一归来,这桩婚事便可作废了。
此刻,躲在花圃中的乔宁如是的想着。
陆云卿心中没有她,上辈子的那桩姻缘本就是极大的错误。
这时,楚氏迟迟舍不得离开,她难得如此近距离的挨近陆云卿,从前只能远远观望,偶有机会被他召见,也只是三言两语交代几句,她出身秦楼楚馆,见惯了那些个虚与委蛇的男人们,不得不说,陆云卿是她此生所见男子中,最出色俊美的一人。
她仰望着陆云卿,就像是芸芸众生仰视着神祇。
算着年纪,楚氏还比陆云卿年轻了一岁,面对这位卓绝如玉般的郎君,楚氏难掩心中倾慕,试图用她娇柔显露的身子挨近陆云卿。
“放肆!我已经给你指明活路,你若僭越,休怪我无情!”陆云卿一个侧眸,眼底隐有杀意。
楚氏吓了一跳,竟是身子晃了晃:“大、大公子!妾身再也不敢了!”
“下次不准再来此处见我,滚!”陆云卿在外时,或许一直已君子端方的形象示人,可他又岂会当真待人和善?若非雷霆手段,他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楚氏虽想勾搭上陆云卿,但到底是有贼心没有贼胆,她拢了衣襟,惶然疾步离开。
陆云卿眼底的煞气这才稍稍收敛,他转身迈入书房,不知为何,隐约觉得不对劲,又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了窗棂上,稍作停顿,便上前合上了窗户。
乔宁与顾远琛依旧安静的躲在花圃中。
直到不多时,陆云卿从书房走出,款步离开好片刻,乔宁这才长长吁了口气,看向顾远琛:“顾四公子,方才实在太过危险,你今后若要再干这种事,至少得挑一个好时辰,再悄悄的潜入。”
顾远琛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女的唇瓣一张一合。
“……”他还需要她来教?
不是……
她为何要教他行窃?
窃的还是她自己的未婚夫!
顾远琛站起身,乔宁也随即起身,可大抵是方才蹲的太久,腿脚发麻,她身子没站稳,顺应本能抱住了救命稻草,这是人最基本的天性,一旦遇到危险,都会第一时间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东西。
抱住顾远琛精瘦腰肢的瞬间,乔宁还受惊过度似的叫了一声:“啊——”
几乎是瞬间,顾远琛也出于本能扶住了乔宁的腰侧。
少女一声柔柔的惊叫声,当真叫懵了顾远琛,这到底是惊吓到叫?还是在故意撩他?与此同时,他扶着乔宁腰侧的那只手掌顿时僵住,五根手指不知该如何自处。
一个念头自脑中闪过:真细……
不会折断了么?
乔宁仰面,一双莹润水眸直勾勾的望着面前的少年,更多资源加入叩叩群:药物而二期五二八一她上辈子是魂魄的那十年,每日都在渴望着真真切切的触碰到她的将军,前世,魂魄消散之际都没能达成所愿。
此刻,乔宁能够触碰到顾远琛,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着他的体魄,再也不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伤,而只能杵在一旁无能为力。今后,他的每一处伤口,她都要亲自给他包扎。
少女面颊娇妍,眸光潋滟,虽是有些娇羞,但更多的是欢喜雀跃,像占了便宜的“登徒女”。
顾远琛僵住的瞬间,在少女明媚的眼中仿佛看见了两个字——“倾慕”。
两人四目相对,顾远琛的目光落在了少女扬起的白皙脖颈上,衣领上的凌霄花攀岩而上,十分精致。
少年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用了什么香料?
可是玉簪花?
他很想问问清楚。
然而,两个呼吸过后,顾远琛立刻从懵神中清醒过来。这姑娘抱着他不放就算了,还冲着他笑……
她在笑?!
没错,她是在对他笑!
想勾搭他的姑娘太多,如此直接大胆的,还是头一个。
这姑娘是有未婚夫的人呐。
顾远琛行事很有准则,不会挖人墙角,何况,怀中少女的娇靥晃得他眼花缭乱。
顾远琛紧绷的俊脸之下,内心已不知不觉荡漾起一层涟漪。
“不准再对小爷笑!”顾远琛沉声说。
乔宁眨眨眼,显得懵懂无知:“……为何?”
顾远琛:“……!”
这姑娘怎么回事啊?
还能为何?
她即便对他一见倾心,也不能如此行事!
顾远琛本想骂出口,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总觉得对怀中人爆粗口,十分不合适。他甚至语气放缓,生怕会惊吓了她似的,垂首说:“没有为何。你可知小爷在外的名声?乔三姑娘,我劝你不要自找麻烦。”
乔宁展颜一笑,她笑起来唇角梨涡荡漾:“我说了,你是很好的人。”
顾远琛:“……”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到底哪里给了这姑娘误解了?竟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还是个很好的人?
他虽长得玉树临风、貌胜潘安、魅力无限,但人不可貌相啊!
顾远琛只觉得浑身滚烫,尤其是被乔宁正搂着的腰肢,他耳尖尖红了,目光落在乔宁粉润的唇瓣上时,如同受了什么刺激,立刻挪开视线:“咳咳……乔三姑娘,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倾慕他也要适可而止啊。
京都城的贵女们都是这般直接热切的吗?
乔宁这才松开了双臂,这是她第一次抱住她的将军,纵使他们前世一人一魂共度了漫长十载,但方才是她实实在在的抱住了他。
天知道,乔宁有多欢喜。
顾远琛松了口气,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就在少年刚以为小插曲结束时,少女歪着脸,笑着问:“下次还能抱么?”
顾远琛脑子一热,只觉得一股热血不受控制的冲上天灵盖。
他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少女:“……!”
什么?
她还想有下次?
顾远琛面上毫无他色,仿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能。”
他以为能击退这人娇胆大的姑娘,可谁知,乔宁却噗嗤一笑:“那咱们来日方长,等着瞧。”
顾远琛:“……”
这姑娘又是什么意思?
还想与他来日方长?
少年紧绷着一张俊脸,方才的感官刺激,仿佛激活了某中不可言说的陌生悸动,他不敢笃定,更是不承认。
乔宁后退了一步,十分贴心道:“顾四公子,那我先行一步,免得被人瞧见了你我待在一块,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丢下一句,乔宁走出花圃,还频频回头,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这座庭院,顾远琛这才打算动作,这时,他头一低看见一柄小巧的梳子躺在脚边。
他弯腰拾了起来。
这篦发的梳子刚好一手可握,上面雕刻桃花朵朵,顾远琛不经意间闻到淡淡的玉簪香气。
顾远琛的表情意味深长。
那姑娘故意给他留下了信物!
好心机啊!
此地不宜久留,顾远琛很快回过神,将梳子揣入怀中,直接跳出了花圃,也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层层庭院。
***
顾远琛悄然无息回到诗宴处,他怀中揣着木梳,宛若揣着一只烫手的山芋。
周锦川腹中无墨,看了一会诗宴,委实觉得无趣,见顾远琛过来,这才来了兴致,拉着他说闲话,挤眉弄眼道:“顾四,你方才去哪儿了?我瞧见一桩趣事,此前对你中意的张小姐,竟然暗中给程公子递了香帕!看来,他两好事将近了。顾四,你可会后悔没接受张小姐的心意?”
顾远琛已经不记得张小姐是谁人。
他的注意力都在“递了香帕”四个字上,顾远琛脑中灵光一闪,漆黑瞳仁中似盛着好奇:“女子递香帕,是示爱的意思?”
周锦川贼笑说:“是啊,前阵子给你送香囊的王小姐,不也倾慕你么?”
顾远琛心中的好奇更甚:“那送梳子呢?”他怀中那把梳子很明显是乔三姑娘故意丢给他的啊。
周锦川咧嘴一笑,他不学无术,但鬼主意甚多:“当然是倾慕你,想要嫁给你的意思,想与你百年好合!”
顾远琛眉目间的少年气更甚,抬手掐了掐高挺的鼻梁,唇角笑意显出一丝难为情。
这样不太好吧……
才见了两面,就想与他百、百年好合?
呵,真是心机深重啊。
第一次见面用言语撩他。
第二次见面就送定情信物了,第三次真不知她会怎样?
如今的女孩子真是胆大直接!
顾远琛一手摁住了胸口的位置,又摸到了那把篦子,诚觉之事情又微妙了起来。
乔三姑娘想与他百年好合,他同意了么?
***
院墙竹影婆娑,花木葳蕤。
一道身影一跃而过,刚好站稳之际,忽然一根木棍砸了过来。
“老爷子!”
顾远琛吃痛,愤愤喝了一声。
老国公爷手中的木棍镶嵌金边,历经数道工序打磨而成,甚是坚韧,不易扯断,是顾家的家法棍。
老国公爷如今依旧身强体壮,儿子出事后,他亲手送了儿媳入宫,这些年凭借一己之力抗下整个家族。
论起容貌,老国公爷年轻时候也是风流倜傥的儿郎,哪怕是如今,他的五官也立挺深邃,体格修韧,常年练武的习惯让他气度凌然。
“臭小子,跟我过来!”
顾远琛虽吃了一棍子,但表面上还算服从。他的身量已高过老国公爷,祖孙两人性子相仿,这一年以来,祖孙俩时常大闹国公府,上梁揭瓦已是常态。
迈入堂屋,老国公爷忽然转过身,抬手指向顾远琛,本要大骂几句,又见这逆孙涨红了一张脸,老国公爷愣是迟疑了一下:“你……脸怎么红成了猴子屁股?”
顾远琛一噎:“老爷子,你有话直说,少动手。”
老国公爷见少年纨绔不化,气到花白须髯轻颤:“可知哪里错了?”
顾远琛脑子里还在想着梳子的事,闻言,他即便猜出了老国公爷的意思,也故意道:“老爷子,你直说吧,省得我猜来猜去。”
老国公爷气不打一处来,刚要抬手揍少年,却发现这厮已经比自己高出些许。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动手,气吼吼道:“你母亲曾警告过你,让你莫要对外界流露出任何真性情,你可还记得?你难道忘了,你父亲是如何失踪?顾家又是如何沦落到今日岌岌可危的境地?”
顾远琛漆黑瞳仁忽然暗了暗,像云遮旭日,一下就暗了下去。
母亲,也就是容妃,是旁人不能提及的存在。
从前,顾远琛听见旁人提及母亲,他会发疯。
而今,少年从边关历练归来,倒是懂得隐忍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祖父放心,孙儿如今这名声……就连娶妻都困难,宫里那位再怎么疑心,目前也不会对付我。您老放宽了心,孙儿还得给您养老送终呢。”
老国公爷听了这话,怎就觉得不对劲?
“闭嘴!你今日去陆家,可查到了什么?”
顾远琛如实说:“陆云卿谨慎的很,东西并不在书房。”
老国公爷应了一声:“嗯,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顾家的儿郎,没几个全须全尾的了。”
顾远琛:“……”
少年抿唇不语。
缄默许久,在老国公爷的幽怨中,顾远琛走出了堂屋,烦闷无处发泄,只能一拳头砸在了庭院中的玉兰花枝干上。
随着他一动作,藏在怀中的篦子硌到了他的胸膛,顾远琛脑中忽然浮现出乔宁娇俏的面庞,还有她那双水润的眸子。
此刻,好似有一阵春风拂面而来,裹挟花香,将少年心中的燥郁之气,吹散了稍许。
第6章
乔宁依旧远离了诗宴,就在附近的凉亭下静坐。
上辈子当了十年的魂魄,无人可以看见她,亦无人可以听见她,让她习惯了独处自洽。
乔宁不久之前的步子急了些,发丝微乱,她以为顾远琛还会出现,遂为悦己者容,打算用荷包里的篦子梳发。
然而,她早晨备好的篦子不翼而飞了。
乔宁:“……”奇怪,难道是她记错了?早晨没有将篦子放进去么?
此刻,乔宁保持着垂首翻看荷包的姿势,一抹宝蓝色锦缎衣料映入眼底,她认出了陆云卿今日所穿的衣裳,尤其对他腰间的白玉坠甚是熟悉。她前世年少时,是当真心悦过他。但那段懵懂痴情已是过眼云烟,如今遇到陆云卿,心中再无波澜,就仿佛当初的一腔痴情是假的一般。
乔宁也甚是诧异。
她甚至怀疑,她彼时所谓的心悦,并非真正的喜欢,而只是自幼就以为陆云卿是她的未婚夫,所以,将陆云卿摆在了未来夫君的位置上。
她抬首,对上了陆云卿笑容温和的脸。
这人有两幅面孔。
慈若暖风和煦;
可一旦毒起来,也如罗刹煞神。
陆云卿看着面前巴掌大的娇俏面庞,她的眸子水润纯澈,正映着他的脸。他抬手,指尖轻弹了一下乔宁细嫩饱满的额头,嗓音温柔:“阿宁,方才去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你?你在找什么?”
“……”乔宁额头吃痛,抬手揉了揉,她水朦朦的眼,总让人觉得懵懂纯情。
她与陆云卿前世的婚约算是一场悲剧,谁都不是赢家。
陆云卿在成婚之前,还算善待她,但极少会做出这种亲密的举动。
乔宁本不想多话,她会将属于乔婳的一切都还给她,其中也包括陆云卿。然而,陆云卿似乎记住了她的习性,她每次出门都会在荷包里放上一只梳子。
陆云卿何许人也,一眼看穿乔宁现状,直接吩咐身边小厮:“去开我的私库,取几件玉篦子过来。”
乔宁本能拒绝:“表哥,我不需要篦子,我房中还有好几个。”
陆云卿笑意更甚:“阿宁与我客气什么?我的东西,自是要给你。”
……这话颇有歧义。
春风和煦,廊下银铃作响,半寸日光刚好落在少女清媚的面颊上,脸上的小绒毛也照得十分清楚,少女薄妆桃脸,花容月貌。乍一看上去,她分明没有特意打扮,但再一看,又觉之恬静娇妍。
陆云卿一看见她,就会莫名安静下来,仿佛可以将世间喧嚣暂时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