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阿玉已经收拾好自己了,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直接坐到矮榻的另一头,吩咐晚秋上茶,另外还要了两碟点心。
晚秋一听少奶奶有吩咐,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赶紧去了。
王吉昌盯着悠闲的陈阿玉,想到梦境与现实的区别,也就是娶的妻子不同了。
那么,他还能如梦境中那般恢复正常吗?
应该是能的吧,虽然他现在操控不了身体,但脑子已经清醒了。细算起来,甚至比梦境中恢复正常的时间还要早得多。
在梦里,他能恢复正常,爹娘和几位丈夫都说是受了刺激的缘故。
既然梦里阿真的死能换来他的正常,那么,陈阿玉要是死了,自己也能立刻恢复正常吧?
王吉昌盯着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的陈阿玉,她如此会享受,肯定不会像梦里的阿真那样早死,说不定活得比自己还长。
如果她不死,自己应该受的刺激从哪里来?没有了这份刺激,难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能恢复正常了?
陈阿玉正忙着吃点心,王家的厨娘手艺很好,让她控制不住的吃了一块又一块。正吃得香甜,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凝视着自己。
抬头一看,只见王吉昌正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阴鸷。
陈阿玉被他眼中的凶狠吓了一大跳,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丈夫正在打她性命的主意,她只当是这个傻子也想吃点心了,怪自己没有分给他。
陈阿玉的小脾气也上来了,微微侧过身,用手护住了点心碟子:“晚秋,少爷饿了,赶紧拿些吃的来!”
吩咐完,她自觉义务已经尽到了,冲王吉昌埋怨道:“一碟子就只有三小块,厨房里还有,你何必抢我的?刚才在床上,我可是出了大力,饿坏了。你再等等,吃的很快就来。”
王吉昌嫌她说得粗鄙不堪,直接把头扭到了另一边,不再看她。
陈阿玉见状也没有多想。傻子不就是这样吗?经常莫名其妙发脾气,习惯了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吉昌努力想控制自己,他想瘦下来,就必须控制饮食。明明不该再吃了,可是当丫头把点心喂过来时,他的嘴巴就不受控制的张大,然后开始大吃大嚼。
无力掌控身体的挫败感逐渐加升,他看陈阿玉便越发不顺眼起来。
恰好王太太又把陈阿玉叫过去责骂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她还没怀上孩子,甚至还威胁说要给儿子纳几个小妾帮着开枝散叶。
王太太一直没有给儿子纳妾,并不是在意儿媳妇的脸面,而是她顾忌儿子的身体。他那么胖,随便动动就会出一身虚汗,若是再多几个女人,一旦胡闹起来,只怕性命难保。
她懂这一点,陈阿玉却是不懂的。
陈阿玉满脑子都是生孩子,被婆婆敲打了以后,她越发来气,回到小院就将下人全都赶了出去,然后不顾丈夫的意愿,硬拉着他上床。
王吉昌因为控制不住身体,无力反抗,只能被迫承受。偏偏陈阿玉今天不满足于只有一次,想着一直没怀上,多半是做的次数不够多,于是一场结束都顾不得休息,硬是打起精神又来了两次。
三次结束,王吉昌连爬都爬不起来了,只觉得腰酸腿软。身体仿佛被掏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偏偏陈阿玉还在讲风凉话。
“我都这么努力了,如果再怀不上,肯定是你有什么毛病。”
说完,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上辈子大姐嫁给他时,他还是痴肥的模样,大姐怀一次就掉一次。后来大姐死了,表哥瘦了下来,之后重新再娶,继室就能安稳地生下孩子。
可见,都是表哥太肥的错!
一想到自己刚才可能白费了力气,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朝王吉昌肥胖的肚皮上拍了一巴掌:“还不是因为你太没用!”
因为在婆家不用干活,她又留起了长指甲。指甲划过王吉昌白嫩的肚皮,留下几道浅浅的印迹。
王吉昌之前一直积攒的怒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正常男人谁受得了被女人质疑那方面的能力?他想狠狠地踢她,踹她,让她以后再也不敢这样讲话!
扑通一声,毫无防备的陈阿玉被一股大力踢得飞扑下床,恰好砸在一旁的实木绣墩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然后就趴着不动了。
王吉昌压根不管她的死活,他正惊喜于自己终于踢出去了!
细细一想,也是,哪个傻子被人打了肚子还能忍着不发脾气的?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只不过也许由于他的意念过于强烈,所以导致踢人的力道大了那么一点点。
他并不后悔,叫陈阿玉长长记性也好,免得以为他是傻子就可以随意糊弄欺辱。
半晌,陈阿玉终于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她摇晃着站起身,突然发觉额前有温热的东西正顺着脸庞缓缓流下来。
用手摸了摸,仔细一看,居然一手鲜血。
陈阿玉顿时内心狂怒,她这是被傻子丈夫给踢得撞在绣墩上破了相啊!她无法接受破相的自己,盛怒中的她想也不想,顺手抄起一旁桌上的花瓶,用尽全部力气朝王吉昌砸了过去。
王吉昌的脑袋开了花,鲜血流了满头满脸,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就倒在床上不动了。
因为床上铺着厚实的被褥,花瓶的破裂声并不大,屋外的下人没有一个听见。
而陈阿玉在砸完那一下以后也眼前阵阵发黑,身子摇晃几下,最终倒地不起。
晚秋发觉屋内许久没有动静了,隔着窗户喊了几声,还是没人应,这下才慌了,赶紧去正院禀告太太。
王太太立刻赶过来,推开门,看清屋里的情形,险些晕了过去。
王家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城里有名的大夫全都被请了过来,忙着救治王家少爷。有的开方,有的熬药,有的扎针,无论他们如何努力,王吉昌丝毫没有醒转,甚至连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至于陈阿玉,王太太嫌她倒在床前太碍事,命人丢到矮榻上去,然后就不管了。
王家的灯火一直燃了大半夜,下人们个个敛息屏神,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突然,小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我的儿啊!”
那是王太太晕倒前发出的悲痛欲绝的声音。
一旁的王勇眼眶红红的,他的独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让他不难受?
太太晕倒了,正好大夫还没走,很快就将她弄醒。
王太太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扑过去找陈阿玉的麻烦。她红着眼眶,神情癫狂,一边流泪一边使劲摇晃陈阿玉的肩膀:“你为什么要杀我儿子,你这个毒妇!”
王勇抹了把脸,走过去定睛一瞧,只见阿玉双眼紧闭,整个身子早已直挺挺的了!
儿媳妇啥时候死的?
第21章
在众人忙着抢救王吉昌的时候,无人问津的陈阿玉就这么躺在矮榻上静静地死去了。
大夫给她做了检查,判断死因是流血过多。若是能早些救治,说不定还能抢回一条命,可惜了。
王太太痛失独子,本想用罪魁祸首来出气,没想到她摇了半天的却是一具尸体,当即双眼一翻,往后一倒。
这回掐人中、扎针都不好使了,她晕得很彻底。
“这可怎么办!”王勇跌脚长叹,眼泪流了出来,“快把太太扶回正院去。”
一个婆子把太太背起来,两名丫头在后面扶着,一行人忙忙地往正院去了。
王勇看着儿子儿媳的尸体,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矮榻上,不由地悲从中来,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管家送走了大夫,然后走到王勇跟前,小声问:“老爷,棺木香烛之类的是不是该置备起来了?另外,亲家老爷那边是不是要派个人过去通知一声?”
“去吧。”王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
王家的下人赶去陈家报信,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陈家人还保留着早起的习惯,一家三口正坐在桌前用早饭。
陈有财的筷子掉了,陈王氏的碗落在地上。
她顾不得收拾碎片垃圾,呆愣愣地发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亲家老爷、太太,我家少爷少奶奶昨天夜里去了!”陈家下人的脸上带着悲痛之色,回话时却声音洪亮,口齿清晰。
“快去瞧瞧!”陈有财猛地一推桌子,起身带翻了坐着的凳子,大步往外走。
陈大志眼珠子转了转,赶紧跟着他爹去了。
被独自留下的陈王氏脑子成了一片浆糊,在原地拉磨似的来回转了好几圈,然后拔腿就往阿真家跑。
她要去找阿真。
阿真是三个孩子里的老大,已经会挣钱了,算是一个大人。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应该叫她知道。再者,以嫂子那彪悍的性子,无理都要搅三分,她拉上阿真也算多个人多份胆。
阿真已经起床了,刚刚梳洗完毕,听见门房报说陈王氏又来了,她心里有些奇怪,便叫请进来。
陈王氏一看到阿真,一直没有落下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阿真,快随我去你舅舅家瞧瞧,出大事了!”陈王氏一脸急切,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出什么事了?”阿真甩开对方的手,站在原地不动。
“吉昌和阿玉昨晚上没了!”陈王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呢?你爹已经先过去了,就差我们了。”
“哦?那快走。”这下不用人请,阿真主动往外走。
她也想过去看看热闹,嫌走路太慢,到了外面便叫了两顶轿子。轿夫健壮有力,抬着她和陈王氏往王家而去。
不多时,来到王家,只见门外已经挂起了白。
下人请她们进去,陈有财正在和王勇据理力争,他认为自己的女儿死在婆家,王家应该负起责任,赔一个女儿给他。
人都死了,怎么赔?无非就是想多要一点银子。
王勇当然不肯了,他本就是个爱财如命的性子,让他掏银子难如上青天,当场就不给妹夫面子,破口大骂起来。
还不等陈王氏加入战局,苏醒后的王太太听说亲家来了,硬撑着爬起来,叫婆子扶她过去。
一看到陈王氏,王太太就迸发出一股力量,一把推开搀扶她的婆子,然后抓住陈王氏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养的好女儿!居然把我儿子杀了!你赔我儿子!”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的女儿死在这里,应该是你们给我一个说法。”陈王氏像被拎住了脖颈的小鸡,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阿真。
阿真视若无睹,径自往屋里走了两步,只见王吉昌死在床上,脑袋开了花,头部下方是一滩干涸的血迹。
大概是为了留存证据,花瓶的碎片并没有扔掉,而是整齐的收集起来,就摆在枕头边。
而陈阿玉则躺在窗前的矮榻上,头部下方同样也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额头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撞击伤。
“你想要什么说法!”王勇一声怒喝,口水都喷到陈王氏脸上了。
为了各自的孩子,这对兄妹间薄薄的情份已不复存在。
王勇拿起床前的绣墩,向众人展示:“阿玉就是撞到这上面,你们仔细看看,凳子上的血还在呢!她自己下床没踩稳,或是被裙子绊住了脚,所以才摔倒受伤的。”
说完,王勇又走到床前,指着床上儿子的尸体:“再看看我儿子,他是被花瓶砸破了头才死的。花瓶原本放在桌上,离床那么远,总不可能是自己飞过来的吧?除了陈阿玉,还能有谁?当时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说得那么有理有据,陈有财夫妻俩一时无法反驳。
但他们不能让杀人的罪名落到女儿头上,陈王氏眼珠子急转,半晌才想到一点:“我女儿受了伤,你们为什么不请大夫给她医治?难道就眼睁眼地看着她去死吗?”
王太太大骂:“她会死是因为她福薄,她该死!”
王勇:“谁说我们没请大夫?不信你们出去打听打听。”
王家确实请了好几位大夫,在来的路上,王家的下人就说过了。陈有财看了看那个绣墩,急中生智:“谁说她是自己摔的,也许是被你们儿子给砸的呢?”
王太太捂着胸口,怒吼道:“我儿子生得高大,他要是先砸了陈阿玉,只怕她当场就死了,还能再爬起来用花瓶砸我儿子吗?”
双方开始扯皮,场面吵闹不堪。
阿真没有帮任何一方,她在一旁围观,看得津津有味。
原剧情中因祸得福的王吉昌就这么死了,像一堆烂肉一样瘫在床上。为了贪图富贵,主动嫁进来的陈阿玉死了也没留下个好名声。在王太太嘴里,她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平时好吃懒做,只一味享受,半点香火都没给婆家留下,现在还动手砸死了丈夫。
王太太到底是管着铺子的人,嘴皮子可比陈王氏夫妻俩利索多了,很快就将他俩说得哑口无言。
陈王氏急需帮助,无意中瞄到一旁呆站着的阿真,忙道:“阿真,你也说句话呀!难道你想要一个有杀人罪名的妹妹?”
“啊,这……”阿真故意犹豫一瞬,“要不然还是报官吧?”
“报官?”陈王氏吓了一大跳,陈有财也急忙摇头。他俩最怕见官,能私下解决才是最好的。
王勇还没说话,王太太明显意动了,吩咐婆子:“赶紧去报官!我绝不放过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很显然,她是连陈家所有人都算进去了。
阿真看着她,慢悠悠道:“不论是阿玉杀了表哥,还是表哥杀了阿玉,总归这屋里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且,现在这两人都死了,你猜官老爷会怎么判?”
王太太并不蠢,知道报官也不会有她想要的结果。但是让她就这么放过陈家,她死也不肯的。
陈王氏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脸色,王太太看出她很怕报官,于是仗着这一点,提出了她的要求。
“不让我报官,可以,把当初的聘礼退回来!否则我就要去见官老爷,把事情闹大,让世人都知道你们陈家养出了一个毒妇!我倒要看看,将来你的儿女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杀人罪名落实,陈大志以后说亲可就难了。
“嫂子,你何必做得这么绝。你没了儿子,我也没了一个女儿呀!”陈王氏泪如雨下,“阿真,快劝劝你舅妈。”
阿真没吭声。
王太太大怒,口水又喷了陈王氏一脸:“你没了一个女儿,但你还一双儿女!吉昌是我的命根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将他养大,却叫一个毒妇给杀害了!儿子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她作势要去撞柱。
吓得王勇赶紧一把抱住她,然后回头怒瞪着陈王氏:“若是不退聘礼,你以后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大哥了!”
已经到了这一步,用脚后跟想也知道陈王两家的关系不可能再和好了。但是从此不再来往和被亲哥断绝关系,那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