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钗缘——鲜肉豆沙粽【完结】
时间:2024-01-03 21:30:49

  盛尧瞠目结舌:“怎……怎会?天底下哪有这样倒霉的事?现下来了国公府,你姑母总不能不管吧!”
  “即便是管也来不及,她也无非是派几个家丁罢了。”
  清殊说完便站起身往外跑,盛尧急急追上,又不敢大声嚷,只用气声道:“你要干嘛去?!还想亲自出城找你姐姐吗,你这小身板别说城门,连咱们的园子门都出不去!”
  清殊没空解释,拎着裙子步履匆匆,途中遇到掌教娘子还淡然地行礼,盛尧差点撞上,也跟着行礼。
  “着急忙慌上哪去?”
  “回娘子话,我俩衣服上沾了墨点子,要去更衣。”清殊脸上笑意盈盈。
  娘子不疑有他,只打量了她们两眼便放行了,“嗯,快去快回,那头靠近男院学堂,别乱走。”
  清殊:“是。”
  待娘子走远,清殊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拎着裙子加快脚步,到后面几乎是跑了起来,知道盛尧想问又不敢问,她也没空细说,言简意赅:“阿尧,我要去隔壁男院,你要跟就跟,不跟就回去吧。”
  “我哪里是这么不讲义气的,我当然跟你去!”
  盛尧拍拍胸脯保证。
  清殊眼神闪过一丝感激:“多谢。”
  这样的清殊让盛尧感觉很陌生,她好像看到了这人除了嬉笑逗趣以外的一面,又让人觉得分外神秘。
  如同一个描画了精致图案的匣子,你瞧她美轮美奂的外表,猜测里头是珍珠玛瑙,谁知是柄锋利的剑。
  事实上,来武朝这么多年,清殊从未打开过这个匣子,她愿意将剑锋一直藏着,愿意重新按照一个无忧无虑小姑娘的剧本活一次,撒娇卖痴,闯祸耍赖,怎么开心怎么来。
  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很难说是哪里来的第六感,清殊隐隐觉得,如果只按照常理等着旁人去救姐姐,会有很糟糕的后果。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诉她,无论多么荒谬,无论多么艰难,她必须竭尽所能、想尽一切办法去找姐姐,哪怕是抓住一丝希望。
  清殊攀着凸起的砖头,勉力爬上墙头,盛尧在后头伸手扶着。
  墙那头正是男子学堂的更衣室,三五成群的小公子哥刚方便完,冷不丁瞧见墙头有动静,吓得以为是哪里来的猥琐人偷窥!
  “好个贼人,做下流事还找上爷们儿的院子了,来人,把他抓下来!”
  清殊脚下一滑,差点摔回去,行动间推掉了一块瓦片,正好掉在公子哥的头上,砸得他龇牙咧嘴。
  “好啊,还敢砸我,等我把你逮下来一通乱棍打死!”
  众人都看向这处,闹闹哄哄。
  人群中,有人漫不经心瞥来一眼,扫过屋檐上露出的一双攀着屋檐、吃力到泛白的手,目光渐渐冷凝。
  “下来。”
  一道冰冷中暗含愠怒的声音让领头的公子哥背后一麻。
  要说满学堂他们最怕谁,那必须是身后这位阎王爷莫属。
  习惯性战栗后,公子哥一听他这话,料定阎王站他这边,不由得气焰更高,“听见没,世子爷都让你下来!再不下来我可拿石头砸……”
  这话还没说完,后半截就被阎王爷冰冷的目光堵回了喉咙口。
  众人不敢再出声,只余屋顶上的人吃力地攀爬。
  公子哥战战兢兢地看着阎王爷上前一步,紧盯着屋顶,也不出声,像是怕吓到对方,出现个好歹。
  于是场面呈现诡异的寂静。
  前头的吵闹清殊一概当没听见,她这小身板爬这么高真是费老鼻子劲儿了,实在没工夫动嘴皮子,只闷不吭声爬。
  屋顶的斜坡太高,她人小没力气,又怕动作太大滑下去,折腾得满头大汗,脑壳才露出屋顶。
  众人又是诡异的一静。
  居然是个小姑娘……?
  公子哥态度一百八十度急转,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小妹妹是哪里……”
  “瓦片易滑,抓住屋檐顶别乱动。”阎王爷语气很是不高兴,眼风一递,身边的小厮麻溜儿爬上墙去接清殊。
  清殊扒着屋顶轻轻喘气,她这才有空扫一眼底下的人,目光一转便瞧见人群中的俊美少年。
  她脸色还是未恢复的瓷白,眼睛却亮了:“世子殿下!”
  她一出声,又一块瓦片“啪”一声掉了下去,碎成八瓣。
  晏徽云眉头一皱:“闭嘴,天大的事下来再说。”
  看着小厮颤巍巍地靠近,他有些不耐烦。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直接上去把人拎下来更快。
  另有人摆了梯子过来,清殊腿脚酸软,每踩一步都格外小心。
  再小也是个姑娘,下人们不敢碰到她,只扶着梯子,清殊小胳膊腿都打颤。
  突然,身后有只手扶着她的后背,等她下了一半的阶梯,高度合适,也看不清怎么动作就给人拎包袱似的拎了下来。
  脚一沾地,清殊来不及寒暄,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晏徽云没有立刻答话,等上课钟敲响,滋源在叩扣群八六一七七三三零四欢迎加入众人散去,他才看向清殊道:“你想让我带你出城找你姐姐?”
  清殊听罢却摇了摇头,“带着我是累赘,只要世子殿下能找到得力的人手便是。我家家丁既然都寻到了国公府,便是走投无路了,我虽在园子里,不清楚外头的关节,可也知道堂堂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却寻不到救援是何等蹊跷。”
  “正是因为太过蹊跷,我不能再去浪费时间找衙门和护城司。”清殊仰着头看向晏徽云,清澈的瞳孔如平静的湖面,藏着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和冷静,她缓缓道,“我只相信殿下你。”
  晏徽云听了这话,眉头仍未舒展,反倒皱得更紧。
  清殊心头一跳,有不好的预感。
  “圣上久病初愈,突发雅兴,召令各大臣陪同前往御临苑秋猎,你的兄长和父亲正在其列。”晏徽云脸色很不好看,“因此举突然,京中带兵的武官都要随同护卫,我家只剩府中几个护院。”
  清殊如坠冰窟,只觉得后背发冷。
  “甚么?全都走了……”
  她原本只是猜测有蹊跷,可如今连淮安王府都抽不出人,清殊心头疑云密布。
  一个是巧合,两个是巧合,接二连三就决计不是了。
  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能耐,将每个人甚至于皇帝都当作棋子,巧妙相连,制造出一个绝路。
  这样玄妙,这样神秘而可怖,心里头不对劲却偏偏说不出道理来,只能恨自己倒霉……这究竟是真的命运,还是人为的计谋?
  难道这就是姐姐的命运?这就是她自己的命运?!
  清殊眼中酝酿着风暴,想了很久,却又沉静了下来。
  她道:“那就请殿下就将几个护院借给我。”
  晏徽云还在思索对策,闻言皱眉道:“亭离山脉绵延,林子里多豺狼,几个护院顶甚么用?”
  清殊没再说话,四处看了看,径直往马厩跑去。
  她知道学堂里有人骑马上学,譬如眼前这位爷。
  “站住!你人没马高,几时学过骑马?”晏徽云随手一捞竟然没有抓住。
  小姑娘一阵风似的跑到马厩,一眼就认出熟悉的逐风。通体乌黑的骏马傲得很,打了个响鼻,铜铃似的眼睛眨了眨,好像也认出了清殊。
  “我自然不会骑马。”清殊坦荡直言,转而看向晏徽云,也不开口了,只一手拉着马鬃毛,一双眼直勾勾瞧着他。
  虽不说话,却也胜过千言万语,眼底意思很直白――会骑马的那个还不快过来。
  晏徽云挑眉,眼底有些不悦:“你使唤起我来倒很是自在。”
  他语气虽不大好,脚下却没犹豫,三两步上前,顺手把清殊一捞,安放在马背上,自个儿拉着缰绳。
  “园子里不好纵马,一盏茶的功夫出府,一个时辰穿过坊市出城。”
  清殊微微拧眉:“一个时辰?”
  “嫌慢?”晏徽云拉着马头也不回,冷道,“上回顾及你的小身板,逐风才提了五成速,你要是不怕,让它提个十成速,半个时辰也行。”
  清殊立刻道:“我不怕,只是你不用顺道回府叫上家丁吗?”
  晏徽云:“左不过几个废物点心,多一个少一个有甚么打紧?”
  听了这话,清殊也不再问了,她心里沉甸甸地装着事,脑子里也容不下旁的。
  只是……似乎漏掉了甚么?
  逐风都快离开学堂大门,她还没想起来,直到后头远远传来盛尧熟悉的骂声――
  曲清殊!小王八羔子,你把我落下了!!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了各位,疫情期间请注意防护哦
第66章 肉汤
  ◎姐姐受伤啦◎
  好像陷在了一场幻梦里, 浮浮沉沉,混混沌沌。
  最先闻到的是雨后潮湿的气味,再是药草的清香, 不知是甚么品种,微苦清冽, 似香非香。
  尚未清醒的神智, 在某一刻的朦胧里, 却抓住一丝熟悉的气息。清懿的眼皮动了动, 有了些许知觉。
  “醒了?”有人嗓音沙哑。
  清懿本想看向说话之人,谁知只是轻轻扭头, 浑身便散架似的疼。这痛感来势汹汹,叫她一时没防备, 额头冷汗密布, 要不是死死咬住嘴唇,必得痛呼出声。
  “疼就是疼, 有甚么忍的?”
  说话之人轻笑出声,只是呼吸却并不如话语那般平淡,反倒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带着几分轻喘。
  清懿察觉声音近在咫尺, 余光望去,她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天然的小山洞,不知是哪个动物辟出的巢穴, 空间不大,只恰好能容纳一人躺下。她被安置在最里侧,身下铺着厚厚的树叶, 身上盖着一件月白色的外袍。
  至于那个人……
  他身上的外袍不见了, 此刻只着中衣, 靠坐在山洞口。察觉到她的目光,也不必她开口提,这人便知道她想问什么。
  “这里是亭离山脉腹地,那匹疯马一径往险处跑,把你救下时我才发觉周围地势险峻。我的马前蹄断了,是已只能在原地等你家人找来。”
  外头天色渐渐擦黑,尤其是密林深处,更是黑得快。鼻尖尚能闻到潮湿的青草味,清懿大抵猜到当时的情形。
  她甫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下过一场大雨?”
  那人点头:“是,在原地等了大半时辰还不见有人来,天就下起了大雨,你这副情形倘或再淋雨,那便无需我救了。”
  清懿闭上眼睛,语气淡淡,“哦,那多谢殿下搭救,原是不必的。”
  听她没有半分真诚的道谢,那人也不恼,反倒轻笑出声,“你这小气性,罢了罢了,是我非要行善积德,多行义举,不能劳姑娘一个谢字,回去以后转头把我忘了也是有的。”
  清懿原不想再理他,偏偏心里头生出些许火气,“殿下若是急于挟恩求报,也等脱险再议。您金尊玉体犯险救我固然可贵,时时挂嘴边儿倒落了下乘。”
  那人笑得更大声,还待说什么,却好似牵动了伤口,一时没了声音。
  此时天色昏暗,他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神色,只余略微急促的喘息暴露出他的异样。
  清懿立刻觉察出不对劲,“你伤在哪里?”
  “没有伤。”他好像恢复了一点,又扯开嘴角,若无其事道。
  清懿也不再问,只凝神看向他,“袁兆。”
  这世上能这样称呼他的屈指可数,小门小户的姑娘直呼皇亲国戚的名姓,原该有被冒犯的情绪,可他却觉得无比自然。
  她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语气平淡得很,竟让他也有一丝熟稔感。
  袁兆回视她,笑道:“怎么了,我名字这样好叫?”
  这是暗指危机时刻,她也曾脱口而出一声“袁兆”,还有即将昏迷的前一刻,她气如游丝,呢喃着的一声“袁兆”。
  清懿不接这个话茬,淡淡道:“既然伤着就别装了,疼就是疼,有甚么忍的?”
  昏暗的光线里,林中树影摇曳。
  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两个的视线在光影里交汇。率先移开目光的是袁兆,他闭了闭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勾起嘴角道:“小姑娘何必这样聪明。”
  聪明得一眼看穿他故意逗她生气,好移开话茬,不让她发现他身上的伤。
  “伤在哪里?”她重复问了一遍。
  袁兆淡淡道:“左不过是胳膊折了,待回去以后请太医诊治,自然无碍。”
  清懿沉默片刻,没有答话。她强撑着直起身,胳膊才使了三分力,浑身磕碰出的外伤都在叫嚣着疼痛。
  “你要作甚?躺回去。”见她起身,袁兆语气里的散漫顿时一收,竟显出几分强硬。
  清懿不听他的,一手支撑着坐起,一手擦了擦额角疼出的冷汗,轻喘道:“伤在哪?你自己说,还是我来看?”
  轻轻浅浅的话语,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清懿从这个视角看去,才发觉袁兆的不对劲。
  他脸色太过苍白,绝不是折了胳膊那么简单。初看以为他闲适地靠坐在洞口,再细看,他分明是特意藏着伤口,不叫她这一侧瞧见。
  袁兆对上她的眼神,心知瞒不住了,笑容里有些无奈,“伤口狰狞,别看了。”
  清懿视线下移,定格在他的腰腹,月白的中衣被鲜血浸透,此刻还在往外渗血。褐红色的液体一路淌入土里,他身下那一小块地方,已然不知留存了多少血!
  “拉你上来时被悬崖边一块锐石伤到了,只是血流得凶,看着骇人罢了。”他话说得轻松。
  清懿眸光暗沉,“伤口处理了吗?”
  袁兆:“简单包扎了。”
  “嗯。”清懿复又看了一眼袁兆,缓缓躺了回去,不再多言。
  没想到姑娘来势汹汹,却这么好打发,袁兆有些意外。没等他多想,伤口的疼痛卷土重来。好在夜色渐深,借着黑暗的掩映,伪装的若无其事终于可以放下,透出伤重的本色。
  余光扫过,瞧着姑娘翻身背对着这边,好像睡着了,他才缓缓解开衣带,预备换上一把草药止血。
  借着熹微月光,勉强能看清血肉模糊的伤口,这远远不是他方才轻描淡写地“被石头戳到”就能够造成的伤。衣料与血肉黏连,他生生扯掉布料,剧痛猛烈袭来,他咬着牙关忍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不发出声响,以免扰了身旁的姑娘。
  草药是林子里采摘的,正是清懿初初闻到药草香的源头。
  袁兆抓起草药按在伤口,又扯过一截袍角包扎。不过短短一瞬,他裸露在月光下的脊背便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疼狠了。
  待一切稍定,袁兆再撑不住,靠坐着岩壁,闭着眼轻轻喘息。
  “弄好了?”冷不防的,少女的声音清凌凌,哪里有半分困倦。“既然好了,便请殿下说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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