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就有千玄机的人。
李墨儿身受重伤,却还是一路护着师弟妹们杀了出来,再次伤及根本,虽不致死,但估摸着没有个一年半载得养不回来。
几个师弟护在她身边,忧心忡忡。
最小的团宠李冉乃是这次大家的重点保护对象,他是孤儿出身,虽有灵根但天赋不佳,于修行上不甚精通,多年来毫无长进,这次围剿兽潮,嘴上说是他冒死一战,但处处都被师兄师姐护着。
好几次,明明大家都不用受伤,但因为要分心保护他,所以被邪修暗箭所伤。
向来无忧无虑从老幺此刻脸上布满了一层乌云,无所适从地趴在灵舟舷上往下张望。
有些邪修在逃窜的时候,也不忘了顺手收割几个年轻修士,主打的就是一个贼不走空,杀不了也要伤一伤。
此时见到目标这样显眼的灵舟,也有些邪修心有不甘地追来。
好在那些大佬也不是好惹的,见状也随着跟过来阻拦缠斗,李冉就这样定睛一看,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那不是万轮宗的,万苛吗?”
他对此人的印象极深,因为当初在灵缇秘境的时候,许栩曾经拿机缘跟他交换了一块大石头。
其实这样的交换他觉得不稀奇,对于普通人来说,灵力稀薄的修真界拿到多少机缘其实都没用,没有实实在在的钱来得香。
但是当时万苛拿到机缘的时候,笑得太开心了,开心到令人感到可怕,那张脸好像披着人皮的怪物,扭曲到超过了他的认知。
所以,在人群之中,他轻而易举就认出了万苛。
李墨儿闻言,脸色苍白地随之望去。
而比她更快的,则是灵舟上万轮宗的人。
没想到,万淙淙也在这里。
“大……大师兄!”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下面那个执着金轮不管不顾追来的人,不禁潸然泪下,“你,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了?”
许栩也望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万苛的脸还是那张脸,却似乎脱胎换骨了一个人,浑身煞气,满眼邪佞,那双眼睛看人如同看着死物。
尽管身后有大能的剑气凛然袭来,他却似乎察觉不到害怕,金轮甩出,直冲灵舟而来。
这一船的都是受伤和低阶的修士,倒不指望别人救,朱为旺当即拔出自己的大刀,可没想到有口锅比他更快。
只见许栩拿出了社区老年人乒乓球比赛的气势,太阳花迎面一甩,将旋转的金轮无情拍回。
回旋镖打在谁的身上已经不重要的。
此时万苛已经毫不流连地调头离开。
这种迎头赶上又急流勇退的模式,让许栩一头雾水:“脑子有坑吧他,我还以为他不死不休呢,结果撤的这么快。”
她咂咂嘴,将炉鼎翻转过来,心疼地打算擦拭下。
“咦?”
朱为旺闻声凑过来:“怎么了……桃花?”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桃花。
许栩将那花拈起来细细打量:“感觉这朵桃花和平时见的有点不大一样,但又有点眼熟。”
“确实不同,”坐在旁边的李墨儿道,“常见的桃花乃五瓣,这个却有七瓣。”
七瓣。
许栩盯着这朵花看了许久,忽然,在芥子囊里乱翻了起来,直到翻出了一支破旧的桃花簪。
这支簪子,乌黛在幻境中交给她时还是崭新的,但是出了幻境之后,就变成了这副年头久远的旧样子了。
只见上面用粉色珊瑚雕刻而成的桃花竟然也是七瓣的。
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许栩沉思,望着万苛离去的方向沉沉张望,这个人,方才冲上来,就是为了送这朵花的?
“你们知道,哪里有这种七瓣桃花吗?”许栩问道。
李墨儿苦笑着摇摇头:“何止七瓣桃花,整个修真大陆这个年月也没有桃花了吧。”
“不,也许有个地方能找到桃花。”
万淙淙哽咽地说:“从前,师兄跟我说过,皈因寺的浮生万物塔外,种了满山ʝʂց的桃花,而且常年不败,美丽非常。”
许栩:“什么塔?”
“浮生万物塔。”
“浮生什么塔?”呼呼的风声,许栩脑袋嗡嗡,一座塔叫这么长的名字真的正常吗?
万淙淙被她问得都忘了哭:“浮生万物塔。”
“什么万物塔?”
“浮生万物塔,我都记住了,”朱为旺无奈地在她身边小声低语,“阿栩,这名字也不是很难记啊,你……”
“阿栩!”
晕倒的那一刻,许栩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连个塔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刚才打乒乓球,呸,打金轮的时候,样子帅是帅,但是反震回来的力度已经伤了她的心脉。
由此而知,万苛的修为已经在筑基之上了,仅靠着反作用力,就能把她震晕。
“大、大师晕倒了!”
嘈杂的声音之中,许栩最后一个想法——
原来,医者不能自医,是真的。
“怎么样?”
“没事,就是累傻了,”一道熟悉的男声,“她的灵台真奇怪,比普通人的要大那么多,还特别的厚,见所未见。”
一道清亮的女声:“真假?我看看。”
“还真是,太神奇了,好想给她掏出来仔细看看。”
“咳咳,注意点,我还在这呢。”这是个好人。
许栩仓皇地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帷帐:“你们要对我的灵台做什么啊?”
“哟,醒了,”魏源那张温润的脸,此时瘦得像猴子一眼,两颊凹陷,仿佛当了十年的流民,“所以我说嘛,吓唬吓唬好得快。”
许栩两眼一翻:“你怎么这个鬼样子?千丝门穷到吃不起饭了?”
她话音方落,沉默便震耳欲聋。
“嗯?我不会猜中了吧?”
“如果只是吃不起饭就好了,”明姬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因为我们帮东洲修复灵脉,结果被邪修盯上了,直接炸了我们千丝门。”
嚯?
许栩“蹭”地坐起来,环顾一周:“你们人还好吧?”
“还好,”明姬道,“幸亏师父留下来的那个山洞,当晚察觉到邪修潜入,我们便躲了进去,因为找不到我们,他们直接就把山给炸了,我靠着兽形掩护,一路跑到了南疆的仙盟据点,找到了闻鸣尊者,这才救下了大家。”
试想,明姬的兽形是一只芦花鸡,从千丝门步行到南疆昼夜不停大概需要五六天的时间,但这期间,她要防止被人抓走吃掉,还要躲避邪修的追击。
鸡生不易,且行且珍惜。
“所以你这个样子是在山洞里被饿的?”许栩感叹,“可是修行之人不需要吃饭呀。”
魏源睨了她一眼:“那个山洞不仅人进不去,灵力也进不去,我们的灵台都熄灭了,真就硬生生饿了七八天。”
想起那滋味,他都忍不住流泪。
谁懂啊,出了山洞之后,闻鸣尊者着人抬出了里面形容枯槁的几个人,他们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不是感叹“太好了得救了”。
而是——
“有馒头吗?”
尤其是长安,把一个好端端的体修饿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吃了八十个馒头都没能填饱肚子,这是多大的人间惨案啊。
“这些邪修,真是不择手段,”许栩气道,眼前浮现了耀王那张欠揍的嘴脸,“不过我没想到你们会愿意帮忙修复灵脉。”
在她的认知里,千丝门对修真界是失望透顶的,毕竟在最难的时刻,仙盟确实遗忘了这些人。
而所有的修士,对医修也并不尊重。
魏源神情躲闪,嘴硬道:“我们可不是帮忙,只是为了练手罢了,早知道会惹上这种大麻烦,打死我也不去。”
这谎话说的太没有水平了。
许栩失笑:“放心,我们肯定会赢的,到时候,邪修欠你们的,咱们百倍千倍夺回来!”
“你倒是有信心。”众人笑她痴心妄想。
早一百年里,修真界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都没能把邪修搞死,如今灵脉修复处处受阻,人才凋零,又怎么斗得过那些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人呢。
“浮生什么塔,”许栩问道,“你们听说过吗?”
长渊站在旁边,终于出了声,作为修真界小百科,他对此倒是知道的不少:“这个塔乃皈因寺创寺住持所铸,收押着修真界千万年来难以杀绝的上古妖兽,由每代佛子在塔顶坐镇,因为其中妖兽凶残,修为极高,鲜有人去。”
他补充道:“但是浮生万物塔的封印现在由仙盟负责,每年都会集合所有化神期大能的禁制,保证里面的妖兽出不来。”
“我怀疑,耀王在那里。”
“或者说,耀王的陷阱在那里。”
这两种猜测一好一坏,前者是万苛和乌黛想助他们一臂之力,找到始作俑者,后者则是他们从凤岭王朝的幻境中知道的太多,耀王知道了,想引诱他们过去杀掉。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
那就要问凤岭王朝的幻境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万古楼了。
这件事,已经超过了他们能谈论的范围,如果要前往浮生万物塔,仅以他们的修为是万万不够的,甚至目前为止,整个修真界有能耐去的只有几大掌门和盟主。
最首要的,还是修复灵脉,尽快地让各宗弟子提高修为,快速突破。
太棘手了,不论是长渊还是千丝门几人听到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事情无论哪件单拎出来都是件了不起的大事。
偏偏还都凑到一起了。
“算了算了,我先回去了,”魏源慢吞吞地起身,身形佝偻了几分,“我们如今也算是无根浮萍了,还要多谢昆仑宗收留我们。”
南疆本就是邪修的大本营,闻鸣尊者将他们救下来之后,意识到医修对于修复灵脉的巨大作用,也明白他们的危险处境,于是干脆派人将他们送往了昆仑宗。
理由很简单,一是这里安全。
二么……
因为当初捐钱的时候,昆仑宗出地最少,所以现在这种收留人口的事情,自然就都落到了他们头上。
送走千丝门的人,许栩萎靡在床,长吁短叹:“想想就好难啊,这么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对沐娘和乌黛的誓言呢?”
长渊嘴笨,不知该说什么。
实话实说,他觉得这些事情没有个一百来年估计是解决不了的。
但是这也太残酷了,他说不出口。
于是看着自家灵兽有气无力的样子说:“不然出去转转?最近昆仑宗来了很多其他宗门的弟子,挺热闹的。”
许栩眨眨眼:“也好,我去散散心。”
两人于是相携来到了拂灵峰,这里本来就是用来观景下棋的闲暇灵峰,后来大家忙于挣钱也就没时间来消磨了,久而久之就荒废了。
近日,因为来养病的人多,昆仑宗便将这里作为众人散步聚会的地方。
确实热闹,许栩站在人群之中,只见不仅是各宗修士,还有她的好朋友疾影,此刻正化为兽形,载着云察尊者到处找人叙旧。
“云察尊者近日来掌管宗门,属实疲惫,疾影天天载着他散心,”长渊解释道,“找人聊聊天叙叙旧,感觉他心情好多了。”
而另一边,则是半人半猪的朱为旺,正在陪云震尊者举石头玩。
“朱为旺帮你背着金虎兽在战场如入无人之境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长渊道,“云震尊者很是高兴,他本来因为修复灵脉的时候与邪修打斗受了伤,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就陪着朱为旺练习体修的法门。”
他笑道:“本来他就是闲不住的人,受伤后天天长吁短叹,现在倒好了,兴致高了。”
其他还有一些素未谋面的灵兽,带着自家主人漫山遍野地散心。
实在是岁月安好。
长渊和许栩比肩站在古树之下,听着松涛阵阵。
“长渊,我心情也不太好,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许栩委婉地看了他一眼,“所以……”
长渊的不祥预兆再次响起。
他防贼似的看着她:“所以?”
“所以我能骑着你散散心吗?”许栩害羞地问,“我变成鸟,骑在你的头上,你带我兜兜风。”
这样她就能开着她的Toyota追着日落。
虽然Toyota变成了长渊吧。
长渊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如果他有罪,何不让一道雷降下来劈死他,而不是在这些其乐融融灵兽载着主人的场面之下,要让他载着灵兽。
但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又生不出拒绝来。
“行,行吧。”
反正她兽形只有巴掌大,藏在头发里灰扑扑的也不占地方。
许栩咧嘴一笑,当即ʝʂց变回了小灰鸟,然后落在他的肩膀上。
长渊:“?”
“不是要骑在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