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是不是你踢老子的?老子今天定要找你算账!兄弟们给我上——”
话罢,一群混混便抄着家伙就要干架,却不料还未近到主仆二人身前就被那冷面罗刹纷纷打倒在地,一时间客栈大堂桌椅摔坏一地,众食客吓得纷纷逃窜,掌柜的见状赶紧让小二去喊人。
陈蒙子见这男子居然还是个练家子,二话不说就从怀中抽出刀刃向那人砍去,却被他轻而易举的避开,刀从手中飞出,摔了个狗啃泥。
“大人,大人,就是他们闹事!”
皮肤黝黑的捕头被店小二带着进了门,长刀一拔,正对着陈蒙子和那个男人。
“都瞎嚷嚷什么呢!都把家伙给我收起来,在儋州境内闹事,脑袋都不想要了吗!”
他目光锁定在趴在地上哎哟哎哟嚎叫的人身上,高声问道: “陈蒙子,又是你闹事?”
“哎哟喂,何头你总算来了!”
陈蒙子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指着那男人到: “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兄弟们都被这个外乡人打成啥样了,我不过是看他们穿着打扮奇怪,怕是山贼混进来的,想问他们几句话罢了,谁知道他便动手打我,把我的牙都打掉了!”
刚才还气势汹汹满嘴粗话的陈蒙子转眼间就一副谄媚相,指着地上被打伤的混混,谎话张口就来,他露出自己被花生米弹掉的门牙,鲜血淋漓,何捕快脸色黑了几分。
他抬起头正对上男人的目光,锐利冷森漆黑如墨,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他凶神恶煞地环顾客栈众人问道: “是谁先动的手?”
“是我们又如何?”
同行的姑娘挡在蒙面纱的主人前面,毫无畏惧地仰起头回应到: “此人昨夜鬼鬼祟祟地趴在我家主人房外准备偷东西,霄不过给了他一些教训让他长长记性,没想到这混蛋居然敢带着人前来闹事了!”
陈蒙子一听这话,立刻不服气嚷道: “放屁!谁说老子是去偷东西的,老子分明是去看——”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女子给绕了进去,咒骂一声,转头继续吹耳旁风:
“何头,你别听这娘们胡说,你看她后面那个女人,大白天用黑纱罩着脸,见不得人还是怎么样,肯定有鬼!”
赵寂言看不下去了,向前迈了一步嘲讽到: “得了吧,我看你是色迷心窍半夜想去闯人家卧房被逮了个正着,还敢再次颠倒黑白,真不要脸。”
人群七嘴八舌议论起来,陈蒙子的品行何头是知道的,这小子可是衙门常客,今天偷只鸡,明天顺只鸭,后天再调戏有夫之妇,总之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
闹这么大阵仗还是头一回。
陈蒙子见自己小九九被揭穿,气急败坏地指着赵寂言骂道:“你他娘的又是哪里来的,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赵寂言抱着臂笑阴阳到: “你就这点能耐,这就破防了?”
“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再瞎嚷嚷一个个都跟我回衙门!”何捕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转身看向柜台后缩着的掌柜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哎呀,何头,我这...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啊!当时我算着账呢,就看见陈蒙子和这几位客官动起手来了,我这不是看拦不住就赶紧让伙计去请你来了嘛!”
掌柜的模棱两可的说辞分明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把自己撇清,免得引火烧身。
63|第63章 贺兰商会
“明明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是他们先动的手,人证物证都有,你为何不将这些杂碎拿下,呵呵...你有意保他们?”
熊致懒洋洋地靠在墙上,语气中全是对何捕快的不屑。
“你又是何人?我自有定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小娃娃插嘴。”
何头儿瞪了一眼熊致,招呼了下身后的其他衙役,指着冷面高手一伙人到: “连同地上那几个,都给我带回衙门。”
身后衙役上前就要对冷面高手动手,却被他一只手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妈的!反了你们,还敢拒捕!”其他衙役见状立即将三人围起来,手探向腰间就要拔刀。
“厉霄,慢着。”
是年轻女人的声音。
蒙面女子轻声制止厉霄,绕过二人缓缓走下楼梯侧身看向何捕快,平静到:
“这位官爷,我们不过是去往儋州的普通商客罢了,不过是路过此地,皆有路引,外面接我们离开的马车正等着呢,实在是不能去衙门耽搁。之前的事情我们既往不咎,这点儿银子给掌柜的,就当是这些毁坏物件的修缮费,还请官爷放我们离去。”
“霜儿,把银子给掌柜的送去。”
掌柜的从霜儿手中接过一锭金元宝,刹那间眉开眼笑, “对对对,都是陈蒙子挑事再先,这几位客官在我这住了多日一直相安无事,陈蒙子之前对这位女客的仆从出言不逊,今日更是怀恨在心带了一帮人前来挑事,大伙可都看着呢!。”
银子一到位,也不管的不得罪人了,掌柜的一改之前一问三不知的口吻。
何头接过霜儿递过来的路引,仔细辨认后觉得并无不妥,神色逐渐缓和,正欲开口却被陈蒙子打断。
“何头儿,你可别被他们蒙蔽了!谁大白天的穿一身黑啊,还裹的那么严实,定是身上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这女人昨日就躲屋子里不见人,八成是什么江洋大盗偷了东西藏身上,不敢露面!”
他说完这番话,眼珠子还盯着掌柜的手中的金元宝,贪婪嘴硬的模样让赵寂言哭笑不得。
这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何头儿一改之前神色,脸色黑了下来,怒瞪陈蒙子: “昨日?意思是你小子昨日就开始盯着人家了?可别在我面前耍花招!”
“我哪敢啊....我....我就是看她可疑。”
虽然都是衙门的老熟人,陈蒙子这会也被怔住了,怯生生地陪笑。
“这位姑娘,可否摘下斗笠和披风,让何某核验下有无其他物件。”
泼辣的霜儿倒是直言不讳,手叉腰怒视何头儿: “呵,你这是听信了那混混的话,敢怀疑我们!”
何头儿视若无睹,看着蒙面女子严肃说到: “若是姑娘不愿意,那就只能得罪了,还是请姑娘和这几位和我一同去趟衙门吧。”
“就是,就是,去了衙门摘不摘面纱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即使双手被衙役按着,嘴也没闲着,陈蒙子在一旁煽风点火,看得赵寂言火冒三丈。
一旁的熊致也耐不住了,有些烦躁的暗骂一声,恃强凌弱,官府的走狗都是如此,握剑的手青筋跳动,却被身后的小刀拉了拉衣袖。
她对着赵寂言何熊致摇摇头,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客栈里气氛紧张,何头横着眉毛盯着女子,等待着她的行动。
若是不敢摘下,那必然是有问题了。
“夫人,不能摘!”
伴随着霜儿的惊呼,面前的黑衣女人已经摘下来斗笠和斗篷,随后无意地整理了衣冠,拨了拨腰间玉佩的穗儿。
斗篷下衣着虽然朴素,但她气度着实不凡。水眼山眉脸上是从容的浅笑,若精心打扮一番,定是个举止娴雅的美人。
清脆的玉佩声人何捕快打了个即令,他神色忽然有些慌乱,试探问道: “你...你和贺兰商会有什么关系?”
“既然官爷都知道贺兰商会,又何故在乎我的身份?”
女子压低声音,明明眉眼含笑,却让何捕快不寒而栗。
“失敬失敬!刚才是在下鲁莽了,还忘姑娘莫要见怪。”
他低着头眼见瞟向女子腰间玉佩,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上面的鱼形符号,符号中间刻的,是贺兰二字。
“那还不让开?”冷面高手沉着脸挡在女子面前。
“都速速闪开,给夫人让路!”
何头儿赶紧挥手让原本包围着客栈的手下退开,站在客栈路边的马夫愣愣的站在空出来的位置,原本还在发愁这趟估计要白跑的他,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却只见到一个被黑纱蒙着头的女人,不明白为什么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形式逆转,到底是什么人让平日凶悍的何头儿如此恭敬?
“哎,不是....”
“何头,这老女人打了我兄弟,何头儿你管不管啊?”
陈蒙子也摸不着头脑,昨晚果真是来对了,面纱下居然是个俏丽小娘子,只可惜没能亲眼见到佳人沐浴更衣的模样,不过那女人出手阔绰,敲她一笔买点酒喝,逛逛青楼泻火也不往挨这一顿打。
这色捞不到,财总得捞住的。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陈蒙子开始撒泼嚷骂:
“我管你是谁,打了我们兄弟,就得赔钱!”
“你若再纠缠,我便取你狗命!”
陈蒙子不怕死地扯住冷面高手的衣服,死死抱住抱住他胳膊道: “不准走,你们的人好好的,看看我的兄弟们哟,哎,被你们打成这样,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何头儿哟,你可得为兄弟几个做主啊....”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何头儿心情烦躁,一脚踹翻坐撒泼的陈蒙子: “再敢多说一个字,老子回去就砍了你!”
“哎哟——”
陈蒙子也被踹蒙了,一个跟头栽倒地上,看着火气冲天的何头儿,不敢发作,在场的嚷嚷得混混刹时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
过了喜平客栈,大概再走六十里路就能赶到儋州,最快未时前能在儋州落脚。
“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牛气哄哄的捕头见了她容貌后就对她毕恭毕敬。”熊致翻身上马,三人并驾齐驱慢悠悠的前往儋州。
赵寂言回想起来何捕头眼神的流转,说到: “怕不是见了面貌毕恭毕敬,我倒觉得是见了她身上的物件才突然一改态度。”
“还是赵大哥心细。”小刀坐在马背上看向熊致,数落到: “你怎么这么冲动,要不是我拦着你,你今日说不定就要闯祸了。”
“笑话。”
熊致不乐意了,半个身子俯在马背上张扬看向她答到: “这话赵寂言往常说也就罢了,你是我什么人啊,我与你很熟吗?”
“哼,我好心当作驴肝肺!”
小刀被他盯着红了脸,挺直腰背脚背轻轻一靠,马儿打了个响鼻就加快了步伐。
赵寂言赶紧跟上安抚到: “他就是口是心非的性子,小刀,别卖关子了,那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贺兰商会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少女秀眉蹙了蹙,思索半晌到:
“贺兰世代经商,最先是靠做珠宝生意起家的,到如今的贺兰商会已经富可敌国。早年朝廷修河道,贺兰家出了不少银两,连先皇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他们明面上的产业有酒楼、钱庄、布坊、食肆等...暗地里还经营着赌坊、花楼、武馆这些产业,据说儋州又七成的酒楼钱庄都是贺兰家的。”
封建社会,不怕人有钱,就怕人有钱又有权。
小刀接着说到: “在贺兰商会中,有鱼型玉佩的人,定是能管事有一定权力的人,贺兰一脉到如今还有四个后代,也不知道刚才那女子是不是其中一人...”
“打住打住——”
熊致骑着马跟了上来半信半疑问道: “你不是自小跟着济峰真人习武吗?怎么会对这民间俗世如此了解,连儋州有几成贺兰商会的产业都知道,还有...”
小刀抢先一步反驳道: “我是去习武,又不是修仙,况且我家在京城,每次回家家里人都会谈论起这些闲事,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知道,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乡巴佬!”
“你说什么!你给我站住——”
熊致扬鞭策马追上少女,赵寂言被尘土呛到,看着两人疾驰的身影,无奈地追了上去。
...
申时二刻,儋州城内挑夫们望了望西沉的太阳,估摸着回家的时间,便宜叫卖着剩下的货物。
赵寂言坐在客栈阁楼向远处熙熙攘攘地人群眺望,从春末到初冬,从刚来时的无所适的慌张,到现在逐渐习惯少有的安心,身份和命运将其渐渐卷入江湖血雨腥风之中,从前看武侠小说时的那些成为英雄豪杰的幻想,终于还在这个无亲无故的时代显得不堪一击。
小刀回家探亲,熊致与熊侠凌这样的义兄在鹤鸣寨相依为命,即使是原来的“赵寂言”也有抚养其长大的义父、竹马兄弟文墨宣,而如今的自己却被莫名其妙安插进来了这样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
儋州城的热闹忽然让他觉得好似泡影,看着行街叫卖的菜农夫妇收起菜篮板凳,牵着正在吃手的孩童准备回家,他的脸上难得浮现落寞神色。
回家,他的家又在哪里呢?
64|第64章 儋州轶事
“真是稀了奇了,最近是什么好日子,怎么接连几天都有人娶亲?”
邻桌两个青年的高声打断了赵寂言的忧虑,一个带着高帽,一个穿着长衫。
顺着青年的声音望下去,只见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伴随着礼炮欢声慢悠悠前行,大红花轿走的轻盈,轿檐挂着一串串金铃铛,窗户的红纸糊着,看不见新娘子的容貌,菜农的孩子正跟着队伍跑着讨喜糖吃。
再往前看去,赵寂言只能看到一个骑着红马的高大背影。
当过几次伴郎的赵寂言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迎亲,确实很新鲜。
高帽青年站起身说到: “不对啊,你看那新郎官...”
长衫青年也觉得那人甚是熟悉,啊的一声张大嘴巴惊讶到: “怎么是那个二世祖——”
“哎哟两位客官,可不敢瞎说哟,当心被——”
看热闹的店小二一个箭步冲到两个青年桌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对对对....”高帽青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呸!”
长衫青年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摔,愤愤不平到: “宋才女过门刚不足一月,这混账就纳了新人,是可忍孰不可视!”
听到好友骂出混账二字,高帽青年慌地打翻了酒碗,手忙脚乱地将他按到凳子上坐好,好心劝到:“张兄,你也太口无遮拦了!我知道你恋慕宋女郎,别说你了,当初知道宋女郎被许配给樊青云,儋州城多少才子伤心欲绝赋诗文唾骂!但有用吗?没有!”
“唉,那二世祖是个什么性子?你以后说话还是当心些好。”
长衫青年知道好友说的话在理,但还是气不过,若不是宋侍郎无能,宋才女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恨自己不会投胎,没能成为世家子弟,否则还有机会去争一争!
高帽青年喝了口茶叹道: “世家子弟也难哟!除非下辈子投胎成皇亲国戚,否则,能耐那二世祖如何?对了张兄,先前听到个消息,怕你又要上火就没告诉你——”
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我听说这次闹大了”
一旁的店小二赶紧过来搭腔到: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都嫁过去一个月,宋女郎还闹着?”
“哎,要我说啊,这宋女郎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