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寂言身边的书生姑娘纷纷到大堂去投票,二楼也算宽敞了不少,他找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伸了个拦腰,准备仔细看看这个时代才子的佳作。
“独倚楼台心斐然,指间千万青丝缠。”又俗又小家子气,不怎么样。
“秋风似佳人,烟波浓情真。”情情爱爱,扭捏做作。
“崖边青松直不屈,孤高尽显凌云志。”平平无奇。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嗯,这首倒是不错,狷狂霸气,尽显傲骨。
赵寂言一眼望过去终于看到了一副惊艳的,他正感叹着,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诗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是李白的《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吗!
他心跳如擂鼓,周围一切喧闹此刻都让他觉得寂静无声,也没兴趣再去看其他的诗文,他的脑子里飞快闪过好几种可能,与其怀疑是唐朝那个李太白跟自己一样穿越过来了,他还是觉得在这里遇到老乡的概率更大些。
这么久了,没想到真的还有和他一起穿越过来的人,也这人不知道是男是女,是哪个年代的,多少年龄,好不好相处,能不能成为朋友,要是这个人也愿意,是不是可以和他一起找回去的路子?
短暂的激动兴奋过后,他立刻在人群中搜索起来,看看是不是有行为举止特别的人,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发愁,之前在樊石那吃过的亏他是记得的,断然不敢再轻信他人,更何况类似的小说电视剧又不是没看过,但是都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总不至于是大奸大恶之人吧。
算了,还是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再说。
66|第66章 另一个穿越者
“哎哟诸位,本届品诗会的前五名已经出来了,就连老林我也有些意外,既有往届的老朋友,也有新人入内,儋州不愧是人杰地灵之处,才子辈出!”
又是一声锣响,他手持投票结果,侧身将诸葛言请上前,大厅内霎时间鸦雀无声,都等着看今年五强到底是何人。
“还请诸葛大人为我们宣读五强名单。”
赵寂言伸长了脖子望着,仿佛自己也是参与比赛中的一人,李白的水平自然是高的,这个朝代,大家的审美应该是差不多的吧,前五强应该是没有问题。
如果此人进不了五强,自己又上哪去找人....
“本届品诗会进入的五强的才子分别为:踏雪寻梅六十五票,郑瑜八十九票,张洺一百二十一票....秋无涯一百六十七票,邓脩...二百三十八票!”
诸葛言浑厚的声音响彻大厅,一字一句缓缓道出五强之人。
在听到最后一人的姓名和排名后,全程哗然。
“为何没有寒公子的名字?这邓宿又是何人,我在儋州从未听过他的名号啊!”
“这哪里来的无名小卒,怎么可能超过寒公子?”
寒不息的追随者愤愤道。
“得了吧,这寒不息也夺魁好几年了,是该有新人杀杀他的威风了!”
也有人回应道,顿时激起更激烈的争辩,此时掌柜已经将前五名的诗文展示了出来,字迹虽都不相同,但各有风格,可以说没有写得难看的,一眼望去无论是内容还是书法都是赏心悦目的。
赵寂言一眼就望见了李白的那句诗,署名:邓脩
难不成真的是李白穿越过来了?
这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
掌柜已经派人去请进入五强的五位才子参加后续的即兴赋诗,参赛者交出自己的作品时也会附带住址,这就和现代的投稿一样,获奖了自然会有人联系你,五强中的秋无涯、张洺是品诗会的熟人,每年他们都会和寒不息一起争夺魁首,所以二人早在结果公布那一刻就已经胸有成竹地坐下品茗,就等着来人的奉承。
今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两人都有些惊讶,张洺开口问道: “无涯兄,我原以为那副狷狂不羁之作是寒不息的,却没想到竟然是新人之作。”他有些得意, “莫非这寒才子连五强都没入,可不如你我哟——”
秋无涯把玩着酒杯,也有些想不明白,连踏雪寻梅都能入五强,寒不息就是再失误,也不能比不过他呀。
“好哇,原来寒公子今年根本没有参选,那掌柜的你为何要将他也放入押宝名册之内,你这分明是在坑蒙拐骗,退钱!”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整个大堂瞬间沸腾,站在赵寂言身侧的姑娘听到这话也不顾淑女形象,挥着帕子娇嗔到:
“我就说寒公子怎么会比不过一个无名小辈,原来是没有参赛,否则哪里轮得到这些俗人在这里得意...”
“退钱!退钱!”
整个峰阳雅居分分钟乱成一锅粥,寒不息的追随者将几个开押宝的掌柜团团围住,定要讨个说法,一些讨厌寒不息的人一个劲的拱火,赵寂言被堵在二楼,根本看不到前五名聚集在何处。
一阵呼拥,听见楼下有人喊了一声新晋魁首来了,他扒开挡路的人群直奔楼下,对男男女女的骂声充耳不闻,心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
“这位是今年新晋才子——邓脩,邓公子!”
风度翩翩的公子看上去很是谦逊,浅笑着对着前来贺喜的人群道谢。
...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先前下注的客人嚷嚷着退钱,都快把峰阳雅居屋顶给掀翻了,即兴赋诗环节也只能改日进行,诗会结束后,邓脩先是和秋无涯、张泯等人去了雅间与诸葛言会谈,又被一群追随者拥着去喝酒,等赵寂言找到机会与他相认时,二更的棒子已经敲响。
大街上空无一人,他摇摇晃晃地朝家走去,忽然被身后一声“兄弟——”吓了个激灵。
赵寂言激动地都想流泪了,三两步跨到邓脩面前,兴奋喊道: “亲人啊,我可找到你了!”
邓脩站稳后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青年,来人神采奕奕,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歪着头盯着赵寂言看了半晌,后皱着眉指了指自己问道: “在下与兄台相识吗?”
“哎呀这就咱们两个人,你就别装了,都是自己人!”他一拳锤在邓脩的肩头,邓脩出于安全起见可能会伪装自己,但是这入戏也太深了吧,眼神语气是毫无破绽啊!
该说不说,这兄弟挺谨慎,赵寂言在默默为他竖起大拇指。
见邓脩听到这话毫无反应,他以为是这人喝多了脑子转的慢,一字一句道: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这么脍炙人口的诗,邓脩一定能立马明白。
他说完这句话期待着老乡重复的场面,却见邓脩依然是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转身继续往前走。
搞什么啊???
他追上邓脩,开门见山说到: “我是在诗会上认出你来的,是李白的诗!你也是穿过来吧,你几几年来的,我是2023年。”
邓脩听到这话酒醒了大半,果然停下脚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寂言,满脸不悦:
“兄台若是要攀亲戚,那便死了这条心吧,邓某双亲早已亡故,如今独自在儋州谋生,也无任何远亲。”
赵寂言有些着急,邓脩言行举止完全不像现代人,他是真的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难道他不是穿越来的?
不,不可能。
一定和自己年代不同,他明白了,他应该是个近代人。
他抓住邓脩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对他说: “大清亡了!”
邓脩被他摇地险些站不稳,只当是遇见了疯子了,拼命扒开他的手,一边呼喊着救命一边挣扎着往家方向跑去,留他一人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呆呆地站着。
...
“所以说你那同乡装作不认识你。”
熊致叼了根竹签,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一壶美酒半只烤鸡下肚,再潇洒的少侠也犯了懒,他安慰赵寂言到:
“我看啊,经过那什么诗会他知道自己马上要飞黄腾达了,怕你找他借钱,所以故意不搭理你,我给你说,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不认也罢,你也别在意。”
赵寂言魂不守舍地应着,昨天回来后他想了一晚上,分析了好几种可能,实在是想不通邓脩为什么不和自己相认。
他叫来掌柜的打听邓脩的身份,掌柜的捏着胡子颇为感慨到:
“这日子啊就如猴儿的脸,猫儿的眼————说变就变,谁能想到横空出现这么个邓才子呢?昨日我也打听过了,这邓才子来儋州也好几年了,听说一直在考功名,可惜接连落榜。他平日里也写点诗文,却也不温不火的...还是人家会挑日子,正赶在诸葛先生来时大展文采,这下估计家门坎都要被人踩烂,名扬儋州是指日可待呀!”
赵寂言从中听出了问题,邓脩来儋州已经好几年了,先前文采也并不出众,如果他真的没有问题,那也一定还有另一个穿越者在背后指导他,或者说他是从其他渠道听到李白这首诗的。
不管结果是什么,他现在是唯一的线索,还是得找他问个清楚。
“你的可知邓脩家住何处?”
掌柜的从他手中收了钱,呲着牙乐道: “这儋州城这么大,我哪里知道——不过客官不妨去栖息楼东南脚的乞丐窝去问问,他们消息可比我灵通多了。”
栖息楼也算是儋州档次不错的酒家,赵寂言去了东南角,并未发现掌柜的口中的乞丐窝,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坐在地上玩石子。
他蹲下身来,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小乞丐,亲切说到: “小朋友,跟你打听个人。”
小乞丐听到有人问话也转过头来,接过糖葫芦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
“你认识邓脩吗?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吗?”
小乞丐听到这个名字恍然大悟,一言不发迅速爬起身拉着他就走,他被扯得一头雾水,等小乞丐将他带到地点,赵寂言更是满脸问号。
贺兰布庄,里面还全都是女人的衣服。
邓脩住这里???
变态啊!
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转身想问个清楚,小乞丐却甩开他的手跑进了布庄,片刻后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将他请了进去。
...
客栈里。
熊致坐在大堂里愤愤地咬了一口鸡腿,这陆小刀跑出去疯玩就算了,怎么赵寂言也神神叨叨地不见人了,这一个两个的居然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客栈里!
还没等他下咽,一个红色身影突然蹿到了他面前,他抬头望去,看到的是小刀红扑扑的脸。
“哼,你还算守时,倒是提前一天回来了。”他放下鸡腿,起身到: “门也串完了,这下可以安心启程了吧。”
“我,我有事儿想请你俩帮忙。”小刀出乎意料地没跟他斗嘴,似乎心事很重的样子,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
熊致从没见过她这副扭捏模样,心中涌出一股怪异的情绪,声音还是冷冷的: “你...怎么了?”
“这里不太方便,我先回去了,明日卯时三刻,城东郊外二里地大石头处见。”
小刀丢下这么一句话,又急匆匆跑了出去。
“哎——”他话还没说完,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67|第67章 故人相见
贺兰布庄是贺兰家众多产业中最不值一提的一样,如今是贺兰商会的三小姐贺兰清在管理。
进入布庄后,赵寂言被带到后面的雅致小舍,里面摆放的桌椅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桌上的点心精致可口,屋内的一切陈设都价值不菲。
墙上挂的风铃叮铛作响,里屋进来一个年轻女子,她让身边的丫鬟退下,关上门缓缓坐在了赵寂言对面。
女子不过二十岁上下,五官明艳,藕色长裙更衬的她温婉大气,两人四目相对,赵寂言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种怪异之感。
“你为什么要找邓脩?”贺兰清开门见山。
“姑娘又是什么人,为什么将我带来此处?”赵寂言反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
赵寂言无奈地拿起茶抿了一口盏,嘴角微扬: “你让小乞丐带我到这里,难道不是早就打听过我为什么要找邓脩?你到底是什么人?”
贺兰清没想到这人嘴巴这么严,她派去的小乞丐没听清楚,只说这青年声称是邓脩的老乡,却被他一口否决。
她调查过,邓脩根本没有什么年龄相仿的亲戚,小乞丐还说这青年奇奇怪怪地话说了一大堆,十分可疑。
她嘴角动了动,心情有些烦躁,她不自觉地捻起手腕带的串珠,都一个多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赵寂言的目光锁定在面前女子的手指上,这熟悉的动作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抬眸看向她,却被对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看什么看!”
这眼神,这语气,这习惯性的小动作...
他心中陡然一紧,试探性开口: “星星?”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贺兰清手中的串珠掉落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寂言,瞳孔中倒映出另一个熟悉男人的面孔。
...
提问:穿越后找到了同类,可惜是前任怎么办?
一个多月以前。
和赵寂言在一起七年,从一开始规划憧憬未来的生活,到后来彼此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越来越忙碌,爱情好像对于双方来说,早变成可有可无的负担。
那天她刚加完班,满心欢喜地期待与他一起度过一个浪漫的生日,他明明说会带着惊喜来接她,却只接到了一个道歉与安慰的电话,说还要再忙一会儿。
每天都说自己在忙,她失望地应下,好像也没有那么伤心。
上次一起约会,还是一个月以前。
并不是每一种分手都建立在激烈的争吵和针锋相对对峙上,也不是每一对情侣的分开都有第三者的介入,对他们来说,只是大家都累了。
贺晚星以为只要自己继续忙起来,就没时间伤心,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休息日就与他人结伴去大自然调节情绪,却没想到,这一去就出事了。
工作真的会使人身体素质全面下降,作为一名初级的户外徒步爱好者,在野外的森林峡谷露营的时候,不小心拉伤了大腿,同行的好友去找人帮忙,她独自一人找了个空地等待,中途却下起大雨,又冷又潮湿,她不得已找了个洞穴暂时避雨,再醒来却见到人生中最惊悚的画面。
胃里翻江倒海伴随着阵阵剧痛,她身着古装猛地睁开眼睛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是鲜血,还混杂着黑色的不明液体...
她穿越了,还穿到了一个刚死之人身上。
赵寂言听完她的经历,表示理解: “我懂,我刚来时也是这样,后面杀死原身的凶手还想动手,但都失败了。”
贺晚星扶额: “天哪,你都不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敌在暗她在明,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每天吃的食物都要自己偷偷检验一遍,晚上睡觉还要在枕头底下藏一把匕首,就连洗澡,都得速战速决生怕再被杀。
赵寂言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又收了回来,他坐直身体朗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