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二人撇下姑娘直奔水月阁。
“等等!”还未走至门口赵寂言就小声将贺晚星拦下, “屋里面有高手。”
他调整好气息蹑手蹑脚走至门口俯下身子贴着耳朵听了半晌,的确听见了贺兰文成的声音,只是说的内容,实在是听不清。
他示意蹲在不远处的贺晚星过来,还不等她起身,就被一个路过的酒鬼给纠缠上了,那酒鬼裤子只提了一半,还把裤腰带往她手里塞,贺晚星只觉得快要张针眼,嫌弃地直接给了他一脚,好巧不巧那酒鬼就扑在了赵寂言脚边。
“什么人——”水月阁的门被碰的一声打开,两个彪形大汉板着脸出来查看情况,赵寂言立即闪到一边背过身去,隐约听见屋里有人问话,接着便是响亮的耳光声,趴地上的醉鬼被扇了几个嘴巴子后扔到了楼梯上,吓到了路过的几个嫖客,眼见又要起争端,老鸨听见声响赶紧过来安抚,不等赵寂言回头看,接着又是砰得一声,门被紧紧关住。
“我看见了,就是他!”两人好不容易遮掩着跑出藏香楼,贺晚星笃定到刚才赵寂言听到的说话声,其中就有贺兰文成。
“屋里还有什么人你看到没?”
贺晚星摇摇头, “没看到脸,但一定非富即贵。”
因为她看到了衣服的颜色和款式,她记得这批成衣是贺兰布庄最上乘的品质,当时制成后便送去了京城布庄供达官贵人先行挑选。
“早先贺兰文成就因为与朝堂高官来往被收回商会管理权,他如今也没有商会实权了,为什么还能与这些人往来?”
两人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找了个酒家解决下午饭。
赵寂言看着身着男装把脸涂黑了一个度的贺晚星,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忍俊不禁道: “如果男扮女装都像你这样把脸涂的比张飞还黑,男女主角的邂逅有可能从梁山伯与祝英台变成水浒传。”
不是一见钟情,而是直接结为异姓兄弟。
贺晚星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道: “这样最好,我巴不得别人少关注我,在山庄里吃了多了一些都会被提醒‘小姐,吃撑了难受,尝个味道就可以了’我感觉每餐吃了连三分饱都没有。”
说罢,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赵寂言,他展开来看,发现是一张地图。
“我托百士通打听的,这个丛林在天黎的西南部,里面有一个洞穴和我当初避雨时的很像,我打算想办法去一趟看看,你去不去?”
赵寂言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自己本打算找个高人算上一算,结果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想不到她的动作还挺快,这么说来自己好像从浣溪县出来后就一直在瞎忙活,好不容易得到了回去的线索,他应该高兴才是,可却有些提不起兴趣来。
如果白士通给的线索是真,他俩真的回去了,那这具身体怎么办?
更重要的他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没有解开,若是这样匆匆忙忙的回去,恐怕后半辈子都睡不着觉了。
“再等我一个月吧,一个月内我一定把事情搞清楚,咱们再一起去看看。”
...
鸿阳,皇宫。
黎仲将月城一事如实上奏,李景煜气定神闲地端坐在书房,似乎对朝中有内鬼一事早已预料。
先皇在世时,李景烨便暗中与樊远山勾结,多次伺机夺权,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狱中自裁的下场,先皇年岁越来越高,朝中不干净的人也越来也多,他继位不足一年,还不足以将其连根拔起,许多事情他都记着,就等着时机合适一网打尽。
所以在得知朝中有奸细之时他不仅不怒不恼,反而十分平静。
就先皇晚年做的那些事,朝中没有问题才不正常。
“朕会让刀芝敏安排天机阁的人配合你...”他眉毛微扬,声音听不出喜怒: “朕倒要看看,这朝堂之上还有几个人是可以为我天黎效力的。”
黎仲应下后,说到: “微臣当初在月城曾结交一个青年,名唤赵寂言,是个江湖人,虽然才及弱冠,但做事妥帖,有勇有谋,在月城多亏了他相处,才能取得蛊虫。”
“其家事背景也还算干净,父亲曾是个秀才,不过他并未有入朝为官的打算,但以他的资质,若是加入天机阁可做谋士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才。”
李景煜惊讶调侃道: “朕甚少听你夸赞什么人,这赵寂言是何人,竟能得到我朝说话最不讲情面黎大人的举荐?”
黎仲将当初在鸠阎道抢夺蛊虫的事情说来, “微臣也将此人引荐给赵大人,赵大人似乎也颇为关注他。”
李景煜来了兴趣: “那朕必定得见一见这赵寂言是何方神圣了....”
刀芝敏心乱如麻,她本就未想好如何跟赵谦解释赵寂言的行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黎仲那个铁木头果真把赵寂言的事情告诉皇帝了,现在皇帝让她去安排想要见赵寂言一面。
倘若那小子把浣溪县中和“义父”的生活告诉了皇帝,必定会掀起一场宫廷政变,而赵谦也有性命不保的可能...
她想起自己当初被戏耍的经历,小书生人畜无害的面孔下是一肚子的坏水,不行,她必须赶在他和皇帝相见之前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将赵谦当初给她的纸条捏碎,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让他永远闭上嘴。
即便赵谦恨她一辈子,她也绝不能眼看着他去送死。
...
二人刚走出酒家,便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拦住讨饭吃,贺晚星见这孩子可怜,都已经入冬了还穿着单衣,便想回贺兰布庄给他找身合适的衣裳穿,转头跟赵寂言搭话,却发现身后早已空空如也....
人呢?!
赵寂言运起轻功来到郊外一处茅草屋外,并未察觉有人埋伏在此处的气息。
刚才贺晚星在和小乞丐搭话时,他便被一个人撞了一下,手中被塞了一个字条,说来到这里便可解他心中之惑,必须独身前往,切忌让任何人知晓。
他心中所惑?难道是他约见自己?
耳畔树叶沙沙作响,一阵强风朝他袭来,赵寂言眸光一闪,抽出轩风抵挡这一击内力,与其说是来者不善,不如更像是对方在试探自己的底细,他收扇定神之际,发现又是一个老熟人。
“碰瓷大姐,你有何贵干?”
91|第91章 身世
刀芝敏见这小子轻易避开了自己的内力,和当初在浣溪县完全不同,秀眉微扬,意外道: “不足半年,你到还真有能耐。”
赵寂言抱拳嬉笑: “过奖,过奖。” ,而后啧啧感叹道: “不过大姐你也不赖,果然还是大城市机会多,都从浣溪县发展到京城来了。”
“牙尖嘴利!”她拔剑跃起,紫色衣袂卷起泛黄落叶,剑气直逼赵寂言面门,却被他以轻功躲避开了。
兵刃相接之下,剑气白光迸发翻卷残云,满地残叶形成小的旋风将二人裹挟其中,刀芝敏并未与他说更多话,也未对其下死手,若是试探,她已知道自己的身手,现在到底是想干嘛?
“是赵谦派你来的吗?为什么要杀我!”赵寂言被剑气震退了半步,这不明不白的打斗让他有些不悦,手持轩风并未选择进一步攻击,只做防守姿态。
他不相信,赵谦会因为怕他影响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找人杀了自己,但那日在紫竹院,面前这女人站在他身侧,分明跟他十分相熟。
刀芝敏见状并未再对他出手, “噌”地一声利剑入鞘,她妩媚一笑,婀娜身姿侧了侧作了个“请”地姿态,似是要邀他进茅草屋喝上一杯茶。
搞什么啊???
赵寂言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要试自己的身手,打到一半又突然停了,那小小茅草屋看着也不像是藏着什么高手,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屋内程设简单,刀芝敏给他倒了杯茶,那双眼眸宛如精明狐狸,开门见山问道:
“黎仲可知道你是赵谦的义子?”
他否认,刀芝敏继续问: “为何出现在鸿阳,是谁带你过来的?”
“我自己来的,这都是巧合罢了。”
“哦?”刀芝敏似乎不相信,那审视的眼神让他不爽,赵寂言失了耐心,怎么都是你在问,我还一肚子疑惑呢,直接问道: “是赵谦让你来找我的?他假死一事你定也知情,为什么要这样戏耍我?”
“你比他还害怕黎仲知道此事,如果你不告诉我始末,我一定会地把我在浣溪县的‘点点滴滴’,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赵寂言毫无惧色,刀芝敏武功是高于他不错,但她把自己叫来此处还提前备好了茶水就证明有些事情可以谈,星星总说人不能过于被动,是他们瞒着他在先,自己手上又不是毫无筹码。
刀芝敏听完他威胁的话语拍着手笑起来,这小子还真是不怕死, “阿谦总说你是个无辜的孩子,我早就知道你没那么简单!”她眼神变得凌厉, “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嫣红的指甲格外刺眼,带着怒气道:
“你若是敢说出一个字,不只阿谦会死,你也是死路一条!”
赵寂言沉着脸,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短暂静默后,他问出了那个自己早已怀疑的答案: “是有关于我的身世?”
那天他知道赵谦身居高位后,再联想到当初他在浣溪县遭遇的几次暗杀,赵谦曾说过不希望他入朝为官,后又以假死的方式把他丢在浣溪县,让文家给他喂下痴傻药物,他就揣测小书生的身份肯定有问题。
而且还是难以启齿,需要百般掩盖的身份。
再根据碰瓷大姐刚刚说的话,该不会是哪个罪臣被满门抄斩后的遗腹子吧,刚好与赵谦又是好友,只能托付他,而现在朝堂之上有人知道了他的存在,因此才派来人杀他...
果然穿越过来就没那么简单!
刀芝敏闻言心中一惊,当初赵谦将赵寂言从皇宫中带回紫竹苑时她曾给他吃过崇阙,念当时他年岁尚小,并未服下全部剂量,果真他没有全部忘记...
那便更不能留了。
“从前的事情,你还记得什么?”
“额,我在浣溪县溺水后伤了脑子,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身份一事也是我猜出来。”赵寂言老实回答,他确实不知道小书生生前的事情啊,与其让她百般试探,倒不如实话实说,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此话当真?”
“绝无半句虚言。”
眼见刀芝敏神色越来也难看,好似随时在酝酿杀意,赵寂言也受不了这种打哑谜的对话了,他表明自己的态度:
“大姐,在浣溪县的日子里,我也是真的把赵谦当作亲人,此番来到鸿阳也纯属意外。赵谦假死一事我确实很生气,我也是真的开心,他还活着...如果我真的是什么罪臣之子或者朝廷通缉的要犯,会危及到他的安危,我绝不会把浣溪县的往事说出去半个字,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
刚刚接受了自己可能是朝廷通缉要犯的最坏打算,刀芝敏接下来的话让他意识到,原来还有比朝廷通缉要犯还要麻烦的身份。
她叹了口气,一饮而尽杯中茶水。
“你的母亲是先帝的宠妃——灿华贵妃,赵谦曾答应她将你抚养长大。”
啥?啥?啥!
赵寂言愣了几秒,小书生是皇子?还是说...
他瞪着眼睛看了一眼刀芝敏,想问又说不出口,刀芝敏有些无语,意识到自己的表述好像让人有些误会,尴尬地轻咳两声道: “你的父亲自然是先皇,阿谦只是与灿华交好而已。”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在皇宫,而是在浣溪县生活?”
宫斗剧还是狸猫换太子?
刀芝敏叹了口气,将当初灿华贵妃被先帝疑心通敌一事告诉了他。当年他们三人交好,赵谦不便出入后宫,她那时不过是天机阁的普通暗卫,贴身护卫太子周全,常给灿华带些她家乡的吃食,灿华被先帝冷落之时,她也偷偷去看望过几次,竟从未发现她有寻死的念头。
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一个被帝王爱意缠绕捧在手心的少女,忽有一日得知心上人因为些莫须有的谣言开始疑心冷落自己,拼死生下的爱子被他怀疑血统、年纪小小就背负着叛国的罪名,受千夫所指,她怎么受得了?
既然忌讳她的身份,当初为何又要许她贵妃?为何又要与她生儿育女!
当初她说宫中灯火暗,需要再添些明烛,原来那时起,就已经做好打算了。
她赶到时,昔日辉煌宫殿早已烧的只剩一片灰烬,她奄奄一息地靠在赵谦怀中,身上还穿着初见先皇时那身荔枝色的华服。
后她找了具和小皇子差不多大病死的孩童尸身,换上了衣服后烧成了焦尸放置在寝室之中,待先皇赶回来之时,真正的小皇子已经被她带出了皇宫。
“你母亲不愿意你留在宫中勾心斗角,她亡故后,阿谦便辞了官,将你带到浣溪县,做起了教书先生,也算是随了你母亲的心愿。”
赵寂言心中五味杂陈,见他沉默,刀芝敏起身看向他,严肃道: “那时先帝即将过世,当今圣上命我请阿谦回朝,怕上面对你身份起疑,才假死脱身离开浣溪县,黎仲对圣上十分忠心,如果你将在浣溪县的过往告诉他,若是被圣上知道了,以你的聪明才智,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她给赵寂言又倒上一杯茶水: “话我都说完了,皇帝要见你,你若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喝下这杯茶水吧。”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冰凉的白瓷杯,平静仰头对上刀芝敏的眼眸: “道理我都懂,我也很惜命,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是...你为什么还要给我下药?”
刀芝敏眼中略过一丝寒光,利剑直指赵寂言胸膛: “我不会杀你,喝下它,我会给你新的身份,届时,你会安然无恙,阿谦与我,也会安全。”
赵寂言冷笑一声: “怎么,我人间蒸发了,我的朋友找不到我,黎仲找不到我,皇上找不到我,你怎么解释,还是用焦尸那一套?”
“你本就牵扯在明鹿一事中,找一具和你体格相当的尸体,并不难。”
赵寂言执起酒杯,无奈道: “既然你都给我安排好了,我不喝看来是不行了——”
话罢,指腹用力,茶杯擦着刀芝敏耳边发丝重重摔在地上,他按下机关反手一挡,轩风划过刀芝敏喉管,将她逼的退了几步,茅草屋的屋顶被二人掀飞,赵寂言明知自己打不过她,但也要尽力抵挡,如果败了,绝对会被她强行灌下失忆毒药。
他还要回家,才不想变成傻子。
可天机阁阁主也并非浪得虚名,赵寂言敢保证,这大姐看似打扮的花里胡哨整日里一副微醺模样不像个狠角色,武功可不再熊侠凌之下,他虽有轩风可护身抵挡剑刃,但论内力,他实属螳臂当车。
眼见自己落了下风,赵寂言寻得机会就想逃,轻松还未运起,就见一阵剑气朝自己袭来,他躲闪不及,却觉身后一股力量袭来,接着便是天崩地裂之响,老树轰然倒地。
一记掌风帮他生生挡住了刀芝敏的剑气。
那身着暮云灰长袍的高手,正是赵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