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令——古星乐【完结】
时间:2024-01-06 17:21:48

  一众小姑娘没有人吭声,好像全被她这番话吓到了,大家没想到这蛊虫这么难缠,当即就有人哭了起来。
  “别哭哭啼啼的,叫人心烦。”箜篌没什么好脾气地瞪了她一眼,说道,“遇到困难,一起解决了便是,小小蛊虫,能难倒我们这么多人吗。”
  “可是……官府只把我们关在这里,也没有派大夫,是不是知道我们都救不了了。”
  有人带头一哭,其余几人全都跟着哭泣起来,一时间悲戚的风气席卷了整个妙音坊,妙音坊楼上楼下都全是呜呜咽咽的女儿家哭声。
  “我说了,能救。”箜篌虽然是里面年纪最大的,但也不过八岁,意识不到蛊虫无法在引出的中途杀死,她还在幻想,还在给大家许诺一个保全众人的法子,“听我的,不会出错的。”
  可是没人听她的话。
  她们哭着说:
  “都怪箜篌姐姐那天要去买舒痕膏,这才把梁域的蛊虫带到了我们妙音坊。”
  “最大的几个姐姐全都死了,箜篌姐姐还活着,她一定也染了蛊虫啊。”
  “都怪她,她骗人的。”
  箜篌一下子怒火冲到了脑门:“说什么晦气话呢,什么叫我还活着,就一定染了蛊虫!那美人蛊不出三日必死,你们不也看我还好好活着吗?”
  没人信她,都在哭……除了一直都很听她话的古筝丫头。
  古筝只有六岁,但懂事得过分,她走近了些,轻轻扯了扯她袖口:“箜篌姐姐,不要生气,她们年纪小,不懂事的。”
  箜篌冷笑一声,骂道:“她们年纪哪儿有你小,不还是闹腾得很。”
  古筝知道她脾气爆,所以只是沉默地陪着她。
  就在妙音坊一团乱的时候,二楼的窗子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一个纸团被丢到了人群中。
  名为轻琴的姑娘拾起来,给大家展开了里面的字——你们之中,有一人染了美人蛊。
  这纸团一念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箜篌。
  她是这里唯一的八岁姑娘,也是买了舒痕膏的幸存者,其他八岁的女子全都死了,只有她活着,染了蛊虫的人,一定是她。
  刹那间,除了箜篌身边的古筝,所有小姑娘全都惊叫着退了很远,看到箜篌,好似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轻琴抬手指着箜篌,说道:“箜篌姐姐,是你染了蛊虫,想借着这个法子传到我们其他人身上,对吗?”
  “不是的!你凭什么污蔑我!”箜篌心头又酸又苦,难受得几乎要掉下泪来,“我好心把保命的法子告诉你们,你们倒好,恩将仇报。”
  “是你!”
  “是你想换我们的命。”
  “你不要过来了,明日不需要你分餐食。”
  昔日一直受她保护的小姑娘们突然变得一身锋芒,好像一个个胆小又扎人的刺猬,谨慎地盯着她,防着她,不再把她当做仰望的姐姐……
  箜篌突然噎住似的呜咽起来,一口气吊在胸腔间,那阵悲伤就快要把她溺死似的。
  “你们都不信我吗……”她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问。
  许久之后,众人的沉默给她了答案。
  作者有话说:
  抱薪救火,最早出自于西汉·司马迁《史记·魏世家》指抱着柴火救火,比喻以错误的方法消除灾祸,结果反而使灾祸扩大
  抱薪取火,是把几个字的意思合起来了,就是字面意思(老实)
  注1:原句“为众人抱薪者,冻毙于风雪,困厄于荆棘”大意指为众人抱来柴火的人,不能让他冻死在寒冷里。延伸后的意思是说不能够让心怀奉献精神的人困于险境,让他寒心,应该竭力去帮助他。在享受恩惠时,也要对施恩之人报以感恩之心。并且在别人遭遇冻饿时,也要施以同样的恩惠。力使这种精神传承下去。
  出处不明,有的说取自某篇博文,有的说是鲁迅先生的话(但是找不到具体出处,不知道是不是玩梗)
  注2:妙音坊的唱词怎么编都不押韵,所以参考了京韵大鼓的曲词格式,各种嵌字、衬字作者不要钱地乱加,大家不要当真(对,全都是编的)
第38章 世子
  ◎总被扫兴的童年和难抒童稚的后半生◎
  温宛意叫人去和表哥知会了一声, 随即便跟着衙门的人去了南骆郡主府。
  刚下过雨的夜里有些冷,瑞京城的夜很少有这样寂静冷清的时候,唯独郡主府中涌入了很多忽明忽暗的光, 差役手持火把将整个郡主府围了起来, 甚至还派了几个弓箭手, 包括里面豢养的各类飞禽都飞不出去半只。
  一时间, 南骆郡主府成了整个瑞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在黑沉沉的夜里格外显眼。
  因此, 哪怕隔着一段路, 温宛意也瞧见了郡主府映照在夜里的光亮, 她也知道, 这只是炳烛之明,今夜过后, 便再不会这般亮了。
  去郡主府的时候, 她一路都愁绪冥冥的, 反观身边的江闻夕, 心情反而好得很。
  没有恒亲王在身边, 江闻夕难得轻松自在, 走在温宛意身边时, 甚至有闲心随手一探, 轻飘飘地扯住了路过的一支柳条。
  温宛意充满疑惑地看向他, 下一瞬, 就瞧见对方毫不在意地松了手,那刚下完雨的柳条上全是水珠,被如此一拽, 牵动其他枝条上的柳叶, 簌簌地把两人淋了个满头湿。
  温宛意:“……”
  江闻夕只是无事随便一扯, 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当即掸落肩头和衣袖上的水珠,有些亏欠地看向身边的温宛意:“实在抱歉了,温姑娘。”
  同样的捉弄方式,温宛意在表哥那里领教过很多次,只不过不是雨水,而是雪。
  表哥很喜欢和她在雪天一起玩闹,会在雪地里陪她玩丢雪球,也会在她路过某棵枝头覆雪的树时往上面丢一个雪球,让枝头覆着的雪全落到她的厚氅上。
  雪落上去,不伤大雅,轻轻拂去就是了,也弄不湿衣裳。
  但雨水是不一样的,清明之后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这大片雨滴淋在身上,薄薄的褙子立即泅湿在肩背间,温宛意几乎是在瞬间就感受到了彻骨的冷。
  再加上本就萦绕在心头的担忧,这一捧不该来的雨滴可谓是雪上加霜。
  但温宛意不想怪他,她也是心里挂念着南骆郡主,所以没有反应过来,若及时撤开此地,也不会弄湿了衣裳,而且那江世子应当也是无心之举,并非是刻意捉弄。
  不是捉弄,也不是彼此玩闹,毕竟玩闹需要有来有回,她此刻的心境完全轻松不起来,所以连那声“不碍事”都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是本世子不对。”
  江闻夕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每当他心情不错时,总有一些扫兴或犯蠢的事情出现,拂了兴致不说,还会坏了他的好事。
  所谓时运不济,好事轮不到,坏事又总是这样凑巧。
  江闻夕终于收起了周身的轻松,唯一露出的一点儿“自在”也消失了,他嘴角还习惯性地微扬着,但没有丝毫的笑意,整个人又回到了之前枯寂沉静的状态,目光中少见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他抽鞘出剑,抬手浅浅一挥,砍断了那截扫兴的柳条,又在温宛意沉默的注视中淡淡回了一句:“为温姑娘报仇。”
  温宛意瞧着他这番变化,感觉像是目睹了一方深潭起了涟漪又重归沉静,之前的那点儿动静确实会让这口死寂的深潭在短时间内变得生机盎然,但这不像潭水本该有的反应,等一切归于寂静,他还是那一潭死水。
  仿佛……他短暂的神动色飞是她的错觉。
  她看见他又把自己绷紧了,肩背不再放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拘束着他,她一时间竟觉得,他之后在自己面前——很可能再不会像今晚一样放松了。
  果真就像表哥说的一样,江世子格外看重面子,哪怕只是一点点会让他丢脸的事情,都会叫他觉得不安。
  两人于缄默中同行,一阵不大不小的凉风吹过,之前被砍落的柳条就像江世子扫地的颜面,猛地被风推到了二人脚边。
  温宛意侧过脸庞,看到江世子微微低着头,一副不愿再多说话的模样,心里隐约感受到了什么——他该不会还在自责吧?
  当然,她知道的,他不只是为了淋湿她而自责,更多的反而是……为那番出乖露丑的行为感到痛苦。
  像个不小心钻牛角尖的孩子,他一个人看似平静地走着,实际上一直都在和自己本身过不去。
  从自责,到自厌。
  温宛意本一心牵挂着郡主府的事情,眼下却突然是她忽略了身旁人的感受,对于一个顾面子的人,抛出去的“玩笑”若是无人接应,简直是莫大的冷场与折磨。
  哪怕江世子本意不想开玩笑,但她必定得把他方才的举动当成玩闹之举,开诚布公地提出来,再以一笑而了之,这样才能把江世子从自责的心境中拉出来。
  “稍等。”于是温宛意把“意味索然”的表情一丢,换上了轻松的神色,转身回去,拾起地上的柳枝,又重新回到了他身旁,“不能丢,我得好好记着它的仇,都是它,揣着满身的水珠,趁机捉弄我们。”
  她轻轻把柔软的柳条弯成一个圈,别住了,拎起来拍了拍它。
  就好像拾起了他的薄面,拍去上面沾上的脏污,十分用心地还给了他。
  江闻夕停伫原地,哑然看她做完了这一切,从一开始的轻微疑惑再到难以置信地接过她折的柳,不可谓不惊异。
  温宛意笑着和他说:“不要放过它。”
  放过自己吧。
  一时间江闻夕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他借着夜色掩护,别过视线,缓慢地眨湿干涩的眼,手指轻颤着将那圈好的柳条别在腰际。
  “我第一次跟随父亲去梁域上阵杀敌时,曾在歇脚时偶然用草编出过一只栩栩如生的蚂蚱。”江闻夕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随即低下头,苦笑几声,说道,“我去拿给父亲看,可他却随手丢进了火堆里……后来打完仗回到京城,我就再也编不出那么生动的蚂蚱了。”
  这番话在眼下颇有几分文不对题的意思,但温宛意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
  ——总被扫兴的童年和难抒童稚的后半生。
  他短短几句话,让真心与那点儿旧事掺在一起吐露出口,看似在说什么草编蚂蚱,实则隐晦地把不为人知的脆弱展露在她面前,算用几分难得的真诚谢过她的好意。
  温宛意也是在一刻,突然明白江闻夕为何总是把自己绷得像弓弦一般紧了。
  他母亲早逝,又遇到了那样严苛的父亲,扫兴与指责是常有的事,像在接连不断地打一块铁,哪里容得他展露少年人的真诚柔软,无人会去保护他的,这么多年下来,他只有选择自己保护自己,无论是尊严还是真心,都严丝合缝地裹在皮囊里,到头来留给外人的只剩下了麻木虚伪。
第39章 归宿
  ◎她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归宿◎
  “江大人, 郡主府上下都翻过了,小的等人在郡马书房内找到了与梁域人来往的信件。”
  温宛意站在江闻夕身边,眼睁睁看着差役带着徐蛰的罪证前来禀告, 随着一张张信件展开, 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这可不是简单的“来往”, 那徐蛰竟然包庇过梁域人, 还屡次三番被梁域人指使做一些泯灭良心的事儿,比如当年的女儿塔事件。
  江闻夕眉目一挑, 随即叫人把郡马徐蛰押了过来。
  “徐蛰, 你……你怎么对得起南骆姐姐。”温宛意切齿愤盈地看着他, 真是为南骆郡主感到不值, “你知道的,她嫁给你本就受尽了委屈, 若没有你的那些不堪手段, 她身为丞相之女下怎会嫁给你这样的人?身为臣子, 你的心却向着外族。身为夫君, 你与梁域人暗通款曲, 致使整个郡主府受到牵连。身为父亲, 你在清瑶即将过两岁生日时入狱……不忠、不仁、不慈之人, 你对得起谁?”
  徐蛰安分地跪在地上, 没有解释, 只是沉默。
  “大人, 那躲在郡主府的梁域歹人也抓到了,只是属下抓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服毒自尽了!”
  “江大人, 郡马房中还有一暗室, 小的在里面找到了梁域才有的那些物件。”
  “大人……郡主府后花园还有禽鸟十数只, 甚至还有鹰隼之类的,不知要如何处置?”
  郡主府的差役几进几出地把东西搜罗在院子里,不断有人来和江闻夕禀报,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发现,每一项都足以论罪惩处,桩桩件件加起来,足以让徐蛰死好几回了。
  “鸟禽都一并抓在笼子里带回瑞京府,让你们府尹大人自己看着办。”江闻夕抱臂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就不愿多管的模样,他说,“不确定的别来问了,等恒亲王来了再提。”
  不知是不是郡主府的火把太旺盛了,温宛意眼眶微红,看着地上的一脸认罪的郡马,几次失语。
  “温姑娘,郡主呢?”徐蛰沉默片刻,声音低微地问她,“可以让我再看她一眼吗?”
  温宛意虽然不喜郡马此人,但这种时候,她还是会帮他把话传给南骆郡主。
  这是最后一次,她想。
  “去吧,南骆郡主应该还在屋内。考虑到郡主身边还有个两岁大的孩子,孩子应该睡了,所以方才我没叫人进屋叨扰。”江闻夕想了想,又对她说,“但南骆郡主若是出了那屋,按照常理,我们的人也该进去查一趟。”
  彻查郡主府,是他身为提刑司提刑使必须要做的事情,让孩子多睡片刻,是他唯一能宽闲的部分。
  “多谢江大人。”温宛意也跟着差役这样叫他,随即连忙带着徐蛰的那句话往屋内赶。
  屋内,南骆郡主只留了两三盏烛火,她坐在榻边,静默无声地看着榻上入眠的孩子,满眼的不舍。
  “姐姐。”温宛意放低声音走过去,不忍心让她出去,但又不得不把真相告诉她,“徐蛰他的罪不算轻,临走前想再见你最后一面。”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南骆郡主依旧是沉静端方的模样,她看出了府中气运的没落,反而平静了:“见他又有何用,他的罪过已经触怒天颜,哪怕再求我,我能救得了他吗?”
  经她一番话,温宛意倏地也平静了下来,一下子回过了神——原来徐蛰要见这最后一面,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让南骆姐姐求情啊?
  是自己天真了。
  温宛意这样一想,悲戚的心情又添了一重对徐蛰的愤怒。
  “宛意,若整个郡主府都受了他徐蛰的牵连……”南骆郡主于失望中叹了口气,随即缓缓起身,对着她就要跪下,“姐姐求你一件事——照顾好清瑶。”
  温宛意惊惶中连忙扶她:“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答应我。”南骆执意跪着,方才还平和端方的模样俨然不见,她就像是走投无路的母亲一般,为了孩子,可以拼尽所有,“徐蛰认罪后,整个郡主府恐怕都要被问斩,我已经打点过了,到时候会有同样的两岁孩子代替清瑶,你把清瑶接走吧,无论送到哪里,只要她活着。”
  温宛意意识到南骆郡主说的是“狸猫换太子”,心里愈发难过了:“姐姐,丞相大人与我阿爹曾是至交好友,你若遇险,我爹爹一定会去和陛下求情的,你莫要伤心过度,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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