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令——古星乐【完结】
时间:2024-01-06 17:21:48

  江闻夕心中冷哼,腹诽恒亲王原来也是懂得说人话的,之前可不见对方在自己面前说几句好话,如今快打仗了,对方才开悟似的知道给他点儿面子了。
  两个人虽然和气了些,但到底谁也看不惯谁,意意思思地说了两句,便又各自板着脸了。
  行宫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那边的温宛意也终于放下心了。
  “多谢霍殿帅派人保护我们母女。”陈觅由衷地谢他,面带微笑道,“之前听说有刺客的时候,我们母女正在闲叙呢,这地方僻静少人的,也怪瘆人的。”
  霍元庭客客气气地和她来往几句,慈爱地看向她身边站着的温宛意:“冷僻的地方确实容易藏一些歹人,温姑娘没有吓到吧。”
  温宛意语气温和地向对方道谢:“虽有些畏惧,但幸而得遇殿帅,心中便也没那么怕了。”
  霍元庭当即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能护住二位也是本帅的荣幸了。”
  陈觅一边说着哪儿敢哪儿敢,一边客气地把人送走:“日后温府会携礼登门道谢,霍殿帅可莫要拒了。”
  “这只是本帅的职责所在,温夫人不必如此客气。”霍元庭很受用地笑着,同时又状似无意地说道,“若是夫人前来,康国公和温姑娘可也要来啊,本帅正好在府中设一场宴,我们两家结识多年,还很少走动过呢。”
  陈觅面色带笑地又是一番客套话。
  温宛意百无聊赖地看着温家与霍元庭的有意“结交”,心想从小到大这场景还真不少见,能让母亲连续说这么久客套话的,却也罕见了。
  霍元庭带着手底下人走后,陈觅才回过神对她道:“这位霍殿帅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执掌殿前都指挥使司多年,在陛下面前很有话语权,京中好多子弟都是托他的关系才能进去做个亲卫兵,因此他在京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温宛意点点头,倒是知道有些纨绔子弟不服管,常被家中长辈安排进亲军历练历练,或是在陛下面前混个脸熟什么的,为之后的为官之路做个铺垫。
  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殿帅看她的眼神有些怪,不像是有所图谋的眼神,倒像是喜滋滋的欣赏?
  温宛意冥思苦想了一路,还是想不起与此人打过什么交道。
  作者有话说:
  表哥:好人光环(功德加一)
第61章 战事
  ◎待本王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父皇, 梁域送来的那几位美人在纷乱踩踏中不小心跌落湖中,等御医赶到时,已经没有气息了。”太子平静地跪在地上, “是儿臣无能。”
  白景辰刚带着江闻夕进来时, 就看到太子这幅姿态——太子生母贞妃那时候也是被梁域送来的, 而这些美人也出身梁域, 如今行宫一出乱子,太子就急着趁机去划分界限, 这一番举动看似是在请罪, 实则是在和父皇表明衷心。
  “臣, 兵部侍郎江闻夕, 参见陛下……”
  “儿臣,拜见父皇。”
  身后的江闻夕屈膝跪地后, 白景辰才慢他一步地行了礼。
  “都起来吧。”老皇帝悠哉地坐着, 目光依旧落在太子那里, 他问, “三个全跌水里了?朕让你去救人, 你就是这样救的?”
  太子轻缓矜贵地一拱手:“当时情况复杂, 虽派人去救了, 但还是晚了一步, 几位娘娘罹难, 腹中皇嗣也没能保住。”
  白景辰在一旁听着, 大概猜到了——这次在行宫刻意闹动静、生事端,是为了和梁域开战,但父皇却没有把这出戏告知太子。
  也许是因为太子也留着梁域人的血, 所以父皇会提防着他, 担心他也与梁域人有瓜葛。
  所以事情发生时, 太子被父皇派去“救人”,实际上是父皇给他的考验,看他会做什么样的事情。
  白景辰无可置喙,看着身侧的太子,他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这位兄长看似宽厚温和,办起事儿来果决狠辣,非但没好好救人,还直接一窝端了。
  落水、三个人不凑巧全淹死了、御医又迟来……这处理方式有种荒谬的好笑。
  好笑之中,又能看得出太子明晃晃的狠心。
  ——对方完全可以编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他没有,偏要荒谬给父皇看,让父皇知道,他太子和梁域人没什么瓜葛,也不屑于去盘算会不会招惹到梁域。
  白景辰面色平静舒展,目光也一直注意着太子那边,刚巧见太子一撩眼,脸上好似写着——我都自断后路了,父皇还要如何怀疑?
  “生死有命,凡人也没有和黑白无常抢人的本事,朕不该怪你的。”老皇帝睨了太子一眼,脸上看不出神色。
  太子:“谢父皇开恩。”
  白景辰默默地等着,心知在党派争斗中,心怀不轨的梁域人就算想要插手,也会先考虑太子,毕竟太子的母妃是梁域来的,梁域与太子有这份渊源在,他日能扶持太子继位的话,也能捞着些好处。
  他们就算没有明确和太子交好,也会顺势给自己找点儿不痛快表明立场,可现下太子用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回禀父皇,不就相当于毫不心软地打了梁域一个耳光?
  自此交恶,还怎么破镜重圆?
  白景辰虽然有些旧事知道得不太清楚,但也能知道父皇这一次是给太子的考题,太子如果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日后保不齐会被父皇重新重视起来。
  好一招破釜沉舟,对方冷心冷情,所以也从来不赌什么父子情,而是直接表明决心,为的是以后让父皇对他委以重任。
  他猜的不错,下一瞬,果然就见太子又开口了:
  “梁域人恶贯久盈,一边假意与我朝交好,一边试图袭扰父皇安危,甚至残害皇嗣,儿臣以为——我朝虽以和为贵,但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辱,近日梁域正值酷暑高热,不妨趁此机会发兵梁域,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白景辰冷淡地目视前面,心想,太子主动提及此事,难道是想把手伸到枢密院或者率臣那里了?
  前不久损失一个吏部尚书刘玟仲的太子,这便急着要继续拉人入伙了?
  很显然,皇帝也是这样想着。
  老皇帝一听太子的话,马上饶有兴趣地坐直了:“那按你的话,这次该派些什么人去打这场仗?”
  还没等太子开口,白景辰脑子里马上过了一遍东宫在军中的势力,根本想不到有哪个晓畅军事且品阶不错的人能挂帅,真要让太子举荐,对方提的不然是“不配”的那种,一场仗下来,他的人便能升官,东宫势力就可以一步步地渗透军中。
  太子道:“要说知晓梁域战局之人,莫过于镇国将军江穆安了,可此番作战并非前些年的小打小闹,我朝若开战,势必一举击溃梁域,让他们几十年缓不过来,所以儿臣觉得,主帅应当还是镇国将军,但这副将也需精心细选,既能悉心钻研战法,又能通晓行伍之事……”
  他前面说的还算是有理,但这“通晓行伍”四个字显然在放屁,带兵打仗的将军怎么可能不懂军中的事情,很明显太子这句废话是句铺垫,估计下一句就要推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来上战场指手画脚了。
  白景辰咽下这口气,目光看向身后的江闻夕——对方应该也听到话语中的不对劲了,脸上表情也不是很好。
  看样子,江家父子这些年没少被草包们指手画脚,窝囊气早受够了。
  “父皇,儿臣以为,战事临近,与其耗时间挑个副将与镇国将军重新磨合,不如让镇国将军之子充当其副将,父子间的默契,难道不比个外人来得快吗。”白景辰在太子开口之前,果断引荐江闻夕。
  这招不一定能奏效,但也能和太子要举荐的那位掰扯掰扯,扰乱太子的计策。
  毕竟国事不是儿戏,太子真选一个百无一用的人上来,到时候吃亏的全是自家百姓。
  白景辰虽然瞧江闻夕不是很顺眼,但不得不承认对方在作战方面也是有天分的,选江闻夕上去,不会出大的差错。
  “江闻夕。”皇帝叫了声名字,也考虑了起来。
  太子浅笑低首,重新续上自己的话:“江世子年少英才,在梁域沙场征战多年,确实担得起将帅之责,儿臣也觉得阿辰的话颇有道理。”
  白景辰被他“阿辰”两个字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间拿不准对方到底要做什么,就在他思量的时候,却见太子笑了笑,突然看向了自己。
  白景辰:“……”
  这个表情,自己应该是中计了。
  果然,在离开时,他才知道太子提副将只是个幌子,对方真正的目的是往枢密院安排人手。
  ——毕竟军事卒戍之政令,悉归于枢密院。
  率臣向来没多大优势,真正能落得好处还没什么风险的,都在枢密院。
  白景辰吃这一堑,心中愈发不安,倒不是因为暂时落了下风,只是他想……枢密院和真正上战场的军士一向都闹得不和,枢密院里大多数是一帮从未上过战场的文臣,除了纸上谈兵外,还颇爱好为人师,很多时候不考虑具体战局,将军士兵们不满枢密院的指手画脚,但偏偏又被枢密院压着不能便宜行事,窝火不是一两天了。
  这样尴尬的局面,每次打仗都会发生,从几十年前便是如此,连父皇都没办法调和两方矛盾,每次开战朝堂上都要吵成一锅粥。
  这次太子再安排几个人进去,一场战局里面又得掺多少京中势力的心思计谋?
  白景辰突然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出门后又等了会儿江闻夕,看到对方隐约带着笑意,心情愈发复杂了。
  “江世子这么高兴,可是封副将了?”白景辰问他。
  江闻夕白捡个便宜,也心情不错地回应了他。
  白景辰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战事临近,但很多事情不便和对方说明,只能把复杂的心绪藏在肚子里。
  “沙场战事瞬息万变,枢密院那边还乱着,你们很难便宜行事,军情的急递传送上面要是有什么需要帮衬的……”白景辰话说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能在明面上帮到对方,如果要捞他一把,还得私下里来,但他们二人的关系属实没到那个需要冒险的程度,这话说了也白说。
  于是这番话戛然而止,恒亲王及时闭了嘴,只把“好心”拿出来给他瞧了一眼又塞回了胸膛里。
  江闻夕心情不错,所以也不计较这些:“下臣谢过王爷,虽然打起仗来难免被规矩掣肘,但枢密院那边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战局之中,生死由天,一旦患得患失了,就容易挫了士气。”
  白景辰与他没什么好聊的,但奈何江闻夕从此刻开始不再是简单的“世子”了,对方是要为国打仗的人,他们之间的个人恩怨暂且都得放在一边。
  所以白景辰该操的心一点儿也不能放下,他承诺道:“待本王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日后若有什么好办法,再来告知与你。”
  江闻夕还沉浸在加官进爵的喜悦中,也顾不得恒亲王在愁什么东西,敷衍地谢过便离开了。
  “这人真是……”白景辰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杞人忧天,江闻夕没发的愁,全让自己替他愁了。
  当朝重文轻武,江闻夕根本没想到自己能被提拔得这般快,再加上这个提拔完全是捡漏捡来的,太子与恒亲王狗咬狗,他反倒得了利,当然会更令他高兴些。
  从小到大,他这心情常常处在沉郁之中,所以全靠自己哄自己高兴,难得让心情愉悦些,所以也得珍惜这些好心情。
  江闻夕在行宫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半个时辰才回去,想了想,收起脸上的志得意满,率先想着去把这个好消息告知自己的父亲。
  他没叫下人通传,步伐轻快地朝父亲的房间走去……
  “这么点儿动静都能死人?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开战了,你我夫妻又要忍受分离的日子了。”
  房间里面传来那妾室的娇嗔,江闻夕煞风景地停住脚步,霎时不愿靠近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江闻夕要是不凑巧死了,咱们儿子可否算作嫡子?”
  方才的女人继续说了这么一句,江闻夕登时难以置信地愣在外面,耳畔像是起了耳鸣一般,脑子里也成了空白一片。
  他没听到自己父亲回了什么话,等重新能听进去时,只听到了那姨娘的浅笑声。
第62章 平安
  ◎茂林修竹,德比君子◎
  “眼看就要开战了, 你说这些晦气话作甚!”江穆安恼火地甩了小妾一巴掌,打得不重,但这是他第一次打对方。
  “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他板着脸, 离妾室远了些。
  那妾室娇滴滴地笑了起来, 带着些讨好:“妾这不是一心为了你我的儿子吗, 他还那么小, 又是家中次子,将来……”
  门外的江闻夕终于缓了过来, 他刚回过神, 就听到了“次子将来”几个字, 他脸色沉得吓人, 但并未转身离开,而是默不作声地又走近了些, 听听里面的两人到底在图谋什么。
  “将来什么将来, 江家世代皆是武将, 江文朝从小身子就弱, 风一吹就倒的哪儿能上得了战场?”江穆安责怪妾室道, “我只想让他一辈子平安顺遂, 不用像他哥哥那样提心吊胆地跟着我上战场。”
  平安顺遂……简单的四个字, 却是一个父亲切切实实的偏袒爱护, 比起自己这个被“寄予厚望”的长子, 父亲他不需要江文朝去做任何事, 也不需要替江家争什么荣耀。
  他只盼着江闻夕平安顺遂。
  对于一个武将之家来说,这才是最真实的爱护。
  分明是盛夏天,可江闻夕站在门外面, 却感到了一种可悲的孤寒, 他麻木地抬手摸了一把脸, 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僵,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泪痕。
  他无所谓地随手抹去,笑了起来。
  多年以来,他拼命地想要为江家争个脸面,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地去做先锋,大大小小几十次战事,他一次也没有躲在士兵后面做缩头乌龟,就算负伤了也觉得那是荣耀。
  多可笑,他一直以为凭借着这样的努力就能得到父亲的关怀重视,甚至在被陛下重用的第一时间就来告知自己的父亲,却阴差阳错地听到了对方真实的心意。
  是他天真了。
  江闻夕心里痛得厉害,只能无声地抓紧自己小臂,那上面的伤还没有好个完全,这样抓着会很疼,但能压下他心头的苦楚,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
  等到双脚不再麻木,他转身就走。
  依旧是漫无目的,但比之前多了不少失意。
  直到……他来到一处楼阁院落前,听到了一家人的笑语欢声。
  “阿爹,你瞧我这花插的如何?”温宛意十分好兴致地插了一瓶花,不仅让身边的元萱和元音看过,还非要把阿爹阿娘也拉过来看,“行宫的花色彩繁丽,甚至要比京中开得更艳呢。”
  康国公坐在一边,目光还未瞧过去,夸赞的话语就已经先一步冒了出来:“女儿手法巧,无论如何摆弄这花,都叫人赏心悦目。”
  江闻夕闻声看过去——那是一只沉稳而大气的博古瓷瓶,配的也是绮丽似锦的花朵种类,摆在桌上乍眼得很,完全与现下世人追求的“清、疏风格”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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