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令——古星乐【完结】
时间:2024-01-06 17:21:48

  “表哥好好想想吧,看能不能说服自己,接受我们的改变。”温宛意摸摸他脑袋,递了方软帕给他,“休整片刻便好,因为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白景辰点头应下,拿着帕子失魂落魄地走了。
  他一离开这里,外面守着的程岑马上瞧见了恒亲王发红的眼眸,当即心头一沉,小心翼翼地上前安慰:“王爷,咱家姑娘没有接受您的心意吗?”
  “她一直都是愿意的。”白景辰虽然事情办成了,也知道了表妹没有排斥婚事的态度,但他这心里就是别扭酸楚,帕子都被手指绞了细纹出来。
  程岑疑惑:“那王爷这是……为何?”
  “不知她对本王是否生情,有多喜欢。”白景辰心中空落落的,但他还是强忍心中酸涩,不让自己落泪,想到表妹说的话,他连忙向湖那边方向走去……
  程岑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去制止他:“王爷莫要想不开啊!表姑娘答应了便是好事,您不至于为了这些细枝末节去投湖啊!”
  白景辰颇为无奈地蹙眉:“你嚷嚷什么?本王没办法揽镜自照,所以去湖边整整理理衣容。”
  程岑:“……啊?”
  两人到底说什么了,王爷明明被接受了,却又失意到了这种地步?堂堂恒亲王,甚至得去湖边借着湖面自省仪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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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死士
  ◎王爷有广纳贤才之心,容人之雅量◎
  “江月令, 只在王朝迭代、危月星现世时出现。”翰林院学士邓文郁正色道,“多年前江月山庄偶观天象,见天幕显现一轮猩红危月, 又见同时出现薄云推月与皓日沉江之景, 皇室血脉跌宕, 而只有王爷您, 才能阻止皇位落入外族之人手中,或许您可能会觉得在下在故弄玄虚, 但事实确实如此——当世, 只有恒亲王您才可以逆转天命。”
  如果是上辈子的恒亲王, 他根本不可能相信邓文郁的这番话, 说不准还没等对方说完,就让这个神神叨叨的碎嘴子麻溜滚出去了。
  可是——
  此刻坐在他们面前的恒亲王是复生过一次的人, 世上再不会有人比他更懂邓文郁此言非虚了。
  这个江月山庄真的是有通天的本事, 竟能算到这一步, 他这个复生过一次的人当然清楚, 上辈子的皇权落入太子手中, 而太子身体里流着梁域人的血, 可不就是将皇位落入了外人手中吗。
  所谓的皓日沉江, 或许是因为他占一个“辰”字, 也便是这皓日。他死了, 正统旁落, 难怪这个一心匡扶江山社稷的江月山庄会急。
  可惜上一世的自己远离政事朝堂纷争,连见他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是他太被动, 所以落了个那样的下场。
  所幸如今不一样了, 他重活一次, 能避免很多前世的苦果,不会再让机会白白流失的。
  眼下已经从行宫回了京城中,白景辰与手下人谈论一些事情也不用处处提防着了,但他还是早早屏退了下人,书房只留下了邓文郁与穆睿两人。
  “你们说的‘危月星’又预示着什么?”白景辰想要问的仔细些,因此每一个字都不放过。
  “危月星其实无甚大碍,但危月星确实能预兆灾祸的开始,譬如自古盛世消亡之前,都有红颜祸水现世,就好似那商之妲己,从危月星出现的那一刻,我们江月山庄就该警醒防备了。”邓文郁说,“危月星对应命盘的那人,本性或许是好也或许是坏,这都是无所谓的,但有她在就寓意着王朝不幸,所有人都是不愿意看见这一点的。”
  白景辰大抵想明白了。
  上一世的自己心系表妹,因表妹身亡而消沉不振,落了个早亡的下场,所以父皇不得不把玉玺交给唯一的太子手中,这便对应了江月山庄说的皇权旁落之象。
  而表妹却从未做错什么,她至纯至善,哪怕命盘对应危月星,也不该忍受无端的指控。
  如果要怪,其实最该怪的人是他。
  “本王大抵已经知晓了,二位都是江月山庄出身,既有心和本王投诚,本王日后便不会继续猜疑二位,而是以上宾的礼遇来对待你们。”白景辰自从听邓文郁说出天象后的那一刻,就全盘信任他们了,他重活一次,就好似提前看过答案再来应答题目,心中虽说不是胜券在握,但很多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也都了然于心了。
  反倒是邓文郁和穆睿有些意料之外。
  他们想不到和恒亲王表明衷心会这般容易,更没想到恒亲王能这么快接受江月山庄玄乎其神的天象推测。
  “王爷竟不觉得这是一派胡言。”邓文郁感慨万分地跪地行了个大礼,“能遇王爷,是我江月山庄之福,是江山之幸!”
  “就算没有这番说辞,本王原本也是要留下二位贤才的。”白景辰起身扶起他,也道,“有你们二人辅佐左右,何尝不是本王的幸事。”
  他既愿意接受江月山庄的效力,也无妨把话说的冠冕堂皇些,也好让这二人安心下来。
  就在这时候,邓文郁身旁的穆睿倏地也跪了下来,惹得其余两人侧目。
  穆睿抱拳道:“在下前半生误行歧途,不求王爷能不计前嫌地宽宏于我,但求能有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在下定当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你之前的事,步安良都告诉本王了。”白景辰站在他面前,沉思片刻后,问他,“邓卿因江月山庄天象一事选择为本王办事,本王原本也可将你视作江月山庄之人,对你信任有加,可你如果这时候跪地赔罪,提那些陈年旧事,便不是因为同样的缘由才来投诚,所以——穆睿,你至少也得拿出个让本王信服的理由,方能让本王相信你可以永远衷心无二,不会像背叛太子那样背叛本王。”
  穆睿抬头,看向这位长身玉立的恒亲王,紧接着又低下了头:“叛逃东宫来王府投诚,确实有背弃旧主之嫌,王爷哪怕对我不计前嫌,我也难辞心中的亏欠,至于理由……那些花言巧语不必说,理由其实也没那般复杂,说出来可能会让王爷见笑,我此次投入王爷麾下,是为了跟随义弟邓文郁。”
  “这个理由真的说出口,确实不容易让人信服。”
  白景辰看向旁边的邓文郁,果然见对方一副吃惊的表情,好像在问穆睿——你怎么都不编个理由的?
  跪在地上的穆睿低下了头,也无颜面对邓文郁:“谋士奉主,讲究一个彼此信任,才能真真正正地办成大事,在下投诚王府的理由确实是如此,王爷若不信我,也莫要将这种不信任牵连到文郁身上。”
  “你说的不假,你我之间若非是全盘信任,就算现在能和睦相处,日后也会在他人的离间时分崩离析,在最吃紧的时刻被釜底抽薪。”白景辰俯身,这才扶起他,“若你方才说的是一些花言巧语,本王怕是不会信了,偏偏你的理由那般简单,反而叫本王不得不信你,你们义兄弟二人如此勠力同心,当真是莫逆之交,日后一同跟着本王,本王又怎能不安心呢?”
  “多谢王爷宽宥。”穆睿垂首。
  “你既是东宫出来的,想必知晓很多太子旧事,今日得空,不妨与本王说说。”白景辰叫人沏了热茶,三人坐下好好洽谈东宫旧事。
  “太子素日装作勤俭为民的模样,实则私底下指派曾经的吏部尚书刘文仲做过不少卖官鬻爵的勾当。”穆睿知道的很多,条分缕析地都说了出来,“除此之外,太子也派人去京郊的各处山庄院子豢养死士,功夫好的就进一步选为暗卫陪伴左右。”
  “那日追杀我们的刺客来了一群又一群,那般多的数量,太子是如何办到的?”邓文郁隐约觉得不对,转头看向恒亲王,“王爷,豢养死士虽被明令禁止,我朝豪强贵族或多或少也都会置办一些,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陛下倒也没怎么管过,大多数情况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东宫太子手底下死士的数量绝对不该如此之多!”
  白景辰道:“他是太子,手底下又有不少人给他揽财,豢养这么多的死士,也是有财力和本事实现的。”
  邓文郁却道:“王爷有所不知,这豢养死士不只是单凭财力这么简单,大多数情况下也得讲究个机缘。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是佃户、弃婴、遗孤和逃犯,除去逃犯这种之外,其他的都需要很多平衡与牵制,若是能同时豢养百人,就已经极难,更别提像东宫这样的规模了,在下斗胆猜测,东宫势力豢养在各处私宅的死士,能有千人之多!”
  “穆卿在东宫多年,可知这一千多人的死士是如何寻来的?”白景辰点头,复又看向穆睿,“我朝治法有度,确实不会有那么多的逃犯,但若是寻常的佃户或是弃婴,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被培养成无惧生死且武艺高强的死士。”
  穆睿摇摇头,叹了口气:“太子殿下虽会召集我等谋士商量某些计策,但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上,只有部分揽职的人才知道,其他人是不会知晓具体事宜的,哪怕我在东宫多年,也只知太子有豢养死士之嫌,不知哪些私宅里关着的是他的人。”
  “太子狡诈,你不知情也是合情合理的。”白景辰捏着茶盏,指腹轻拭茶盏沿际,不知在想什么。
  “能有这么多的死士数量……”邓文郁倒吸一口凉气,忙问,“王爷,您说太子他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在监守自盗?”
  白景辰点点头:“未尝不可。”
  穆睿凝眉,看着邓文郁:“贤弟,你是说太子在贼喊捉贼?为了搜罗到永不背叛的死士,专门盯上那些人,为他们制造一桩桩难以翻身的案子,为那些人埋下恨世的因果,紧接着再在他们走投无路时站出来出手相救,让他们心生感激,从而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用。”
  邓文郁一拍手:“这便对了!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了,为何东宫那边有源源不断的死士,单单是那日来追杀我们的,就有百余人之多,太子用得这般阔绰,原来是不怕死伤过多,因为他有办法用嫉恨哄骗一批批的死士为他所用。”
  穆睿:“哄骗来的那些人,既会因为太子的恩情对他肝脑涂地,又不用花很多年时间培养心气,甚至因为一开始选好了人,所以那些人自然也是武艺高强的,不用花钱教他们武功。”
  穆睿与邓文郁分析得有来有回,两人没几句功夫就理清了事情原委,连一旁的白景辰都意外地看向了两人。
  “本王对豢养死士一事不甚了解,幸亏有二位良才相助,这才能知道本王的这位兄长,当今东宫的太子,竟是如此狠辣伪善之人。”白景辰放下手中茶盏,虽然被太子的手段再次惊到了,但也算意料之内,他轻叹一声,说道,“比心术,本王不及太子狠厉果决;比手段,本王无法抛弃良知德性做这样的事情;比势力,本王少他十多岁,在朝中的根基远不如他……今后,怕是很多事情上都得依仗二位的帮助。”
  “王爷自谦了。”邓文郁和穆睿齐齐拱手,恭恭敬敬道,“王爷有广纳贤才之心,容人之雅量,知晓公道与大义,我二人能为您效力,何尝不是一种福分。”
第68章 花押
  ◎王爷的花押果真玄妙◎
  从行宫回了京城一段时间后, 户部尚书裴永年给恒亲王泼的那捧脏水也被彻底冲刷干净了,恒亲王重新复职,成天在瑞京尹府里忙的脚不沾地。
  邓文郁跟在恒亲王身边, 与穆睿议论道:“所谓的私银有字, 不过是他们自弹自唱的一出戏, 为了给咱王爷使绊子, 东宫那边真是颇费苦心了。”
  “东宫那边是为了及时停掉本王的职权,不敢让瑞京尹府这边继续查下去了, 那日若非本王提早一步, 保不齐真就被他们算计了。”白景辰想起那日的情景, 也笑道, “私银有字,此事可大可小, 若往小了化, 就是查到了一批有模糊錾刻的银锭, 而本王的玺印不算小, 不可能完完整整地刻在银两上面, 他们若说上面是本王的花押私印, 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穆睿问他:“在下从未见过王爷花押, 不知是如何样式, 能被东宫的那些人拿来做文章?”
  “花押”初才兴起于文人墨客间, 这种符号似字非字似画非画, 但却能代表主人的意趣雅兴,虽然很多人都惯用这种方式了,但一部分百姓还不晓得这种样式, 白景辰走到一处字画前停下来, 和他解释:“本王的花押倒也不复杂, 确实容易被拿来做文章。”
  穆睿跟过去一看——恒亲王的花押何止是简单,简单得像是敷衍了,乍一看,好似一笔潦草的笔墨拖痕,刻在银子上,就是类似与指甲掐出了一抹痕迹。
  “之前王爷给的帖信里,在下见过不止一次,只是一直都未领悟王爷的用意,甚至误以为……”穆睿有些惭愧地低头,“甚至误以为这是王爷个人习惯,喜欢在末尾留下个拖痕。”
  白景辰愕然回眸:“……”
  穆睿眼观鼻鼻观口的,根本不敢看对方,其实他不只是误会这花押是王爷的习惯,还误会这东西是王爷每次心情不好才这样的。
  毕竟他每次的密帖都肆意妄言,比之前在东宫时还敢于开口,因为他们家王爷性情醇和宽容,最多心情不好地给他回信上抹个墨痕,训斥话语根本不会出现,所以他……
  穆睿没脸继续说下去了,连忙扭头求救似的看向贤弟邓文郁。
  邓文郁马上出来圆场:“王爷的花押果真玄妙!一抹弦月静影深,暗喻晨光之熹,即将迎来的是春和景明之象!”
  白景辰道:“好了,你们二人不必如此说好话了,本王大概明白那户部为何会让父皇龙颜大怒了——毕竟私银有字背后意味着私铸银钱,这是诬陷皇子的大罪,想必他们不敢冒太大的险,只想暂时停掉本王的理案之权,所以是拿本王的花押弄到银两上,意意思思地禀告上去,被父皇臭骂一通就能揭过去了。”
  他没滋没味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招不太像太子的风格。
  “这招虽然不痛不痒的,对我们造不成真的损害,但当时确实足够引起嫌疑,让陛下暂且停掉王爷的查案职权。”一阵风来,穆睿揣着袖子道,“弄出的声势大,但却不会让户部真的担责任,他们也用不着真的在明面上诬陷王爷,只需要浅浅提到一批银子上有与您花押同样的錾刻,陛下要再问下去,他们也可以及时悔改口风,说可能真的只是划痕。”
  “但最后,户部的下场不只是被骂一通那般简单。”邓文郁意有所指地开口,“如果只是被骂,那么只三两天便能解决了,不会让户部很多人都赔进去,这件事拖延的时间越久,越能给我们施展拳脚的余地。”
  白景辰听出了不对劲,看向他:“那按邓卿的意思是?”
  “他们户部匆忙之下用这种阴损手段污蔑王爷您,想来也没做太周全的准备,收拾残局也收拾的不利索,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来反逼他们户部?”邓文郁笑着道,“得好好问问,这么多能和王爷您的花押类似划痕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们到底是在财政收税银时发现的这批银子,还是说……和钱监那边有什么蝇营狗苟?”
  白景辰停下脚步,意识到自己之前和东宫互相争斗,也只是在必要时候回防对方的招数,很少像是这般主动有心去给东宫那边使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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