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喉结一动,温宛意有些紧张想要推开他。
白景辰却是笑了笑:“其实表哥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虽然温宛意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突然正色下来,但还是极为认真地倾耳细听:“嗯,表哥你说。”
白景辰凑近些,附耳低言道:“表妹怎么知道我想得寸进尺呢?”
温宛意:???
就知道表哥狡诈,她又上当受骗了!
可紧接着,没等她做出反应,白景辰就轻且快地在她唇畔一触即离,并说起了正事:“枢密院的事情一直悬而未决,陛下近日有让你爹爹回到枢密院重拾当年职权的意思,东宫那边也有心安排势力进去,两方僵持中,朝堂也吵了好多日了。可开战以后,枢密院才开始职权调动的话,对战场也很不利,所以我们猜想,东宫那边可能要下狠手干预你爹爹了,说不好也会从你这边入手,拿你来做威胁,所以近日表妹要多注意些。”
温宛意:“……”
她根本说不出其他话来,表哥说的事情简直太肃正了,甚至连她爹爹都搬出来了,她还怎么和他续上方才那儿女情长的小事?
她也只能干巴巴道:“知道了,我会多加小心的。”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第70章 星然
◎若能害死温宛意的同时,让康国公和恒亲王反目◎
温宛意与表哥正在闲聊, 突然听下人说步安良心急如焚地进了府。
他是恒亲王心腹,进府从不会被阻拦,于是这边刚听说他来, 下一瞬就见到了对方急匆匆的身影。
“王爷, 星然不见了。”步安良急红了眼, 何止是不知所措, 简直像是天塌了,他生怕恒亲王不懂他的意思, 抓着对方手臂不停重复自己的话, “星然, 就是我妹妹, 她不见了,府中每一寸地皮都翻起来也找不到人。”
白景辰一掌用力握住他肩头, 强行叫他镇定下来:“怎么回事, 你慢些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本王知道你妹妹叫这个名字, 但你胞妹不是病得走不了多少路吗, 怎么可能突然离开府中?”
“她万一是自己想要出去走走呢。”温宛意也关切道, “你们今日吵架了吗?”
“怎么可能呢, 我怎么敢凶她。”步安良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 “她性子偏激, 小时候因为介怀那满身的疤, 竟能做出自焚此等糊涂的事儿,从小到大,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还敢凶她半句?她定是被贼人抢走了。”
温宛意又问他:“难道是步少尹近日结了什么仇家?”
“步安良他为人清正, 也不与人计较些什么, 无论是官场还是寻常日子中, 都是没有仇家的,若非要细想一二,他上一次骂人是对江闻夕的,江闻夕眼下离京打仗去了,无瑕顾虑这些事儿。”白景辰答道,“如果是仇家入府抢人,那一定不是简单的过节,对方也得实力雄厚才行。”
想到之前在郡主府遇袭时的场景,温宛意有些后怕地猜测道:“莫非是东宫太子的人?”
步安良难以置信地抬眸:“太子?”
太子怎么会管到他妹妹这里?
应当不至于如此……
与此同时,身处东宫的太子不紧不慢地一低头,抬起手背虚掩鼻尖,皱眉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是被谁咒的。
一屋子七嘴八舌的属臣马上安静下来,各怀鬼胎地抬头看着主子。
吓到的不只是这些臣子,太子矜贵温和地一抬手,他怀中的白狮子猫马上起身跑掉了,看来也被他的那声动静惊扰了睡意。
“好了,别吵了,孤听说近日有人手脚不干净,被恒亲王那边盯上了。”
太子今日穿了件宽软的常服,龙纹配着殷红色团枫,倒是比之前矜贵张扬了些,只是,他看着自己下裳沾上的白色猫毛,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掉毛这么厉害,沾在这身衣裳上愈发明显,叫人有些头疼。
他虽能耐心地处理这些衣裳上的猫毛,但听了几个时辰的吵架,脸庞不免露出几分懒倦疲惫。
可无人懂他。
下面的人都在看着上位者的眼色行事,熙熙攘攘一屋子人,心怀鬼胎的、党同伐异的、挑拨离间的……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他效忠的,但是他们齐刷刷地坐在下面,熙攘争执,却让太子一个人高高居于上位没法插话,像个敦肃却孤单的神。
“殿下,下臣冤枉啊!”一个须髯渐白的男子屁滚尿流地上前,“丽人阁花魁一事只是报到了瑞京尹府里面,恒亲王应当还是不知晓的,臣还有回转的余地。殿下,臣也是想要为您分忧才犯下此等糊涂事儿!”
太子又捏起一根猫毛,睨了他一眼,都气笑了:“周天年,你土埋脖子的人了还那么贪色呢,狎昵花魁的事情被传出去也就罢了,哪儿来的脸面在孤面前邀功?这女人难不成是孤代你睡的吗?你又是为孤分的哪门子忧?”
周天年强行自圆其说:“殿下有所不知,丽人阁背后的主子乃是富甲一方的陆氏,霄琼街绝大多数商户都与陆氏有瓜葛,此人暗中势力众多,只要我们让陆氏与恒亲王结了仇,恒亲王定然要栽很大的跟头,到时候……”
“你说的倒是好听,别说他日了,眼下你自己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太子半掩额头,恼火地敲了敲桌子,“——是你,狎昵了丽人阁的花魁,是我们东宫招惹了那陆氏手底下的人,现在还需要做局让陆氏与恒亲王结仇吗?孤倒是觉得,陆氏怕是会先记恨上东宫,觉得孤对手底下的人看管不严,放任你来欺男霸女!”
“臣断然不敢招惹陆氏啊!更不敢牵连到东宫,还望殿下明鉴。”周天年重重叩首,解释道,“臣只是请花魁娘子回府唱一两支曲,并未把她如何。”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把黑锅推到恒亲王头上。”太子咬牙切齿地强调,“丽人阁是什么对方你也都清楚,人家恒亲王这辈子都没踏足过丽人阁半步,你要怎么诬陷他?把花魁绑了丢他府上吗?”
周天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继续赔罪。
“今日回去就把花魁放了,再多花些银两安抚对方,别让她告状告到陆氏那里去,不然孤要你好看。”太子沉着脸,居高临下地命令他,“幸好孤先听说了这件事,瑞京尹府那边早就盯上你了,只等你犯下大错一举拿下,上次刘玟仲的事情还不够威慑吗,陛下三令五申不许为官者狎妓,你们倒好,这个紧要关头居然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气死孤,觉得不痛快是吗?”
这一次不单单是说周天年一人了,下面的属臣哗哗跪了一地,气也不敢出地挨训。
糊里糊涂的周天年这才想起陛下确实最近对这方面厌恶得很,他不经意间触了个大霉头还不知道。
“殿下——臣跟了您这么久,求您千万要保下臣和臣的家人啊,臣大儿子还未入仕,最小的女儿也马上要及笄了……”周天年涕泪横流地膝行上前,恳求太子,“臣确实糊涂,未曾想到这一重忌讳,还望殿下宽宥。”
“好了,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孤的心腹之臣,除非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否则孤不可能置你们任何一人于不顾。”太子揉了揉眉心,言语威远,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就算你们之中有人罪大恶极,但毕竟也为孤办过事,哪怕像刘文仲一样认罪伏诛,孤也会安置好你们的家人亲眷。”
他借着敲打周天年,紧接着又是一套恩威并施的话术,像是之前一样巩固着底下人的衷心,而类似的事情,他已做了无数次,有些疲惫,又有些可悲。
在东宫十多年,为了在父皇冷眼之下谋个生路,没有实权的他不得不主动培养亲信,哪怕他们之中的某些人德行烂成了什么样,出于利益考虑,他都得拉对方加入东宫。
放眼望去,既有奸猾的权佞,又有痴愚的高门之后,还有刁顽险恶的小人。
他入主东宫十多年,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了,手底下的势力逐渐脱离控制,像是被一阵阵凶险的浪潮推着往前走,哪怕他不愿意,也不得不如此,否则大潮落下,第一个被反噬的人必然是他。
累。
“殿下,枢密院一事,我等考虑出了弋㦊几个应对办法。”
喧闹之后,有人站出来,把吵完的结果说给他听。
太子抬抬手指,示意他说吧。
可是随着对方一个个阴损的计策说出口,太子的心情也渐渐沉重了不少。
那人说:“前几个办法都不够稳妥,下臣认为,为了在枢密院中安排进去我们的人,首先最该考虑的,是拦住康国公。康国公之前便掌管了枢密院二十多年,近些年他以告老之由卸下职权,但积攒的势力尚在,枢密院不少人还愿意信服他的话,一旦他在烽火战事间重新拾起权柄,我们就算在枢密院安排再多入手也是起不到多大用处的。”
“所以你不给康国公使绊子,反而要从人家女儿身上下手?”太子反问他,“这其中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爱卿觉得呢。”
那人明显有些挂不住脸面了,只能支支吾吾道:“可我们也不敢直接去和康国公硬碰硬啊。”
太子:“……”
那人紧接着又道:“哪怕是一世英名的先丞相,都没办法在康国公面前过招,得亏他们二位是至交好友,不然这朝堂中还有先丞相什么事儿呢?殿下,就连丞相那样的大才都没办法应对国公爷,我们……要不还是不考虑在康国公这里……”
说到这里,马上有人站出来反驳他:“你这是何意!是没把我们太傅放在眼里吗,康国公就算那时候有多威风,现在也老了,不一定比得上我们太傅的鸿才大略!”
“老师他近日身体抱恙,没事儿别惊动他老人家。”太子打住他们俩的话头,“想其他办法,别总把主意盘算在太傅身上。”
“那便就从温家女那边想办法。”那人一振袖袍,又道,“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康国公是女儿奴,大半辈子就一个女儿,当宝贝宠着,我们要是能动得了他的心肝女儿,他这个岁数,倒下了很可能就一病不起了,哪儿还有闲情逸致去枢密院插一脚?”
“孤告诉你,那温家女现在可是在恒亲王府,要想害她,可不比直接动白景辰来得容易。”太子站起身,背过身不想多说了,“都是一群草包,孤要你们有何用,这种蠢话也能说出来给孤听吗?”
“非也,非也……殿下,我们可以请太子妃宴请温家女,到时候恒亲王可就管不了太多了,我们做点儿手脚也容易。”
太子回过身,神色莫辨地看着他。
“虽然此举可能会连累太子妃,但是当初太子妃盗取您的玉牌时,不也没考虑过您吗!”那人语气瞬间变得怨忿起来,“聂士源死后,他们说在他的居所找到了您贴身佩戴的佛玉牌,而那几日您从太子妃那里回来后,玉牌就再也找不到了,可不就是太子妃心中生叛,早就辜负了您的信任……”
太子面沉似水地拽下腰间的佛玉牌——
如今回想起来,此物,是他母亲遗物,父皇知道,太子妃早在他之前也是知道的,而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却从自己身上偷得了它,用来栽赃陷害。
身为夫君,他也不愿去为难她一个女人,但她根本不值得他去包容体谅。
“属下斗胆多说一句,太子妃与您每次相见,都要层层通传,甚至陛下那边点头答应了,您才能与她见一面,这是何等不便,何等屈辱!别说陛下了,这一番通传下来,整个宫里都知道太子妃见过您,寻常夫妻间哪里需要这么多繁琐的手段?您是太子,是储君,这样的委屈本不该忍受啊!”
随着有人站出来,更多的属臣也站出来跟风谏言。
“陛下管您管得太严苛了,太子妃的人选您没办法做主,哪怕成婚了,也不得不隔着半个宫闱,见一面都不容易,这哪里是您的妻,这简直是陛下拿来牵制您的人选!”
“您的太子,太子妃她凭什么敢这样?”
“上啊,上一次太子妃盗取玉牌,臣便想要开口谏言了。”
乌泱泱一众人全在诉苦,表达对太子妃的不满。
太子重重一闭眼,也下了决心:“那便如你们所说,弃她一棋,拉温家女下水,打康国公一个猝不及防。”
谋臣那边也有人站了出来:“殿下,之前穆睿在时,曾谏言说——只要动得了温家女,恒亲王也会元气大伤,如今看来,杀了这一人,好处不是一般大啊!”
太子轻轻笑了:“是啊,若能害死温宛意的同时,让康国公和恒亲王反目,才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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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令主
◎天大地大,如何去找人?◎
“如果是被从府中劫走的, 星然姑娘怎么有功夫为小猫添满水碗和食物?”
因为这是左少尹步安良胞妹的闺房,所以几个男子都不便进去,只劳烦温宛意进去仔细看了一遍, 而她出来后, 首先便觉得步星然不像是被劫走, 反而像是自己离开的。
步安良也摇摇头:“食物和水碗确实是新添的, 我也未进过她房中,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穆睿问:“步大人, 可否是府中伺候的丫鬟们做的?”
步安良否认道:“这两只猫的饭食饮水, 都是我胞妹一手操办, 她不会让丫鬟们帮忙的。”
穆睿沉思片刻, 又道:“如若大人不介意,可否劳烦温姑娘把猫的食碗拿出来?”
等到猫碗被拿出来时, 众人围在一起探究, 很快看出了上面的不对劲。
——瓷碗中有不少新鲜肉块, 鹿肉、稚鸡肉、甚至还有剔了骨的鱼肉, 剔骨的刀法利落又干净, 按理说一个常年病着的女儿家不可能会有这种处理手段, 这更像是一个经常使刀子的人才能有的手法。
片刻后, 穆睿转头看向步安良:“你胞妹真是自己处理这些东西的?”
步安良想了想, 说道:“最初她也弄伤过手, 我也阻拦过她, 说她处理不了这些生骨肉,但她不愿意让别人代劳,有关猫儿的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或许是这段时间渐渐熟悉了, 所以才有这样的刀法吧。”
穆睿目光渐深, 黑眸沉沉地看向他:“步大人,说句不中听的,你胞妹可能没表面上这么简单,你仔细回忆一下,这些年有没有经常被支开的经历?”
步安良不明所以:“除了在忙正事外,我常回家陪着她,倒也没有被特意支开过……”
“真的没有吗?”穆睿缓步朝他逼近几步,紧紧追问,“那么上一次深夜我与邓文郁疲于奔命时,为什么会在窄巷内偶遇大人您,那么晚了,您是因何缘由离开府邸外出呢?”
步安良退了半步,解释道:“我说过了,是我胞妹突然想吃紫微记家的炸酥点,所以……你是说,她每次想吃炸酥点,都是为了特意支开我?”
“近日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我斗胆妄言一句——这个节骨眼上失踪的人,身份都不简单。”穆睿在这些方面都很敏觉,眼见步安良还是一副不愿相信的模样,他便把目光看向从远处走来的邓文郁和恒亲王,“王爷回来了,你自己听听也该猜个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