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令——古星乐【完结】
时间:2024-01-06 17:21:48

  “步少尹莫要为了一己之私带坏了孤的阿辰啊。”太子好似听到了什么危言竦论,蹙眉反问道,“今日是陛下寿辰,你要怂恿阿辰去丽人阁那种地方吗?陛下近日最厌恶的便是那些骄佚奢淫之辈了,你们家王爷可是陛下最看好的皇子,今日去了,难保不会传到陛下耳朵里。”
  步安良后槽牙紧了紧,说道:“我一人也可以调遣一些差役来丽人阁找人。”
  “孤好言劝你一句——你调不来多少人,那么点儿,不够救你胞妹的,搞不好要把你自己搭进去。”太子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与他俩咬耳朵说悄悄话似的,除了他们三人,没有任何人会听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白景辰听到太子有病一样在自己耳朵低声笑着,无奈又觉得晦气。
  太子心情颇好地继续在恒亲王耳畔低笑,他的话分明是与步安良在说,却满眼都落在恒亲王这里,与他周旋博弈:“你以为,孤的人就那么好救吗,啊?”
  白景辰真是受够了太子这种阴柔的说法方式,毕竟上辈子自己死的时候,对方也是趴在耳畔亲昵又狠毒地来了一句“太子位催折二十余年,犹不及阿辰的先行离去”好像嘲讽自己活得太久,碍对方太多事儿似的。
  “行了,出宫吧。”白景辰实在不想继续听他折磨自己了。
  “好啊。”太子起身之前,最后提醒一句,“花柳之地,阿辰千万要学会独善其身,可别……人还没救着,自己就先遭了殃,到时候在父皇和康国公那里可不好交代。”
  “太子就会说些骇人听闻的话,去接个人能有何难?”白景辰随意道,“本王又不进去,让府尹差役进去便是,到时候彻查整个丽人阁,难道还能出错吗?”
  “阿辰好胆识。”太子称赞道,“和孤那时候一样,壮志雄心,无惧一切苦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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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太子妃,却将如此不堪入耳的床笫秘事讲给他人,本郡主都替他感到丢脸。”南骆郡主嗤笑一声,“难怪他会觉得你上不得台面。”
  “你说什么!”太子妃越氏这么多年忍气吞声,本以为这次会扬眉吐气,能借着几句揶揄把心中的屈辱都湮灭,没想到南骆郡主竟根本瞧不起自己,而且不只是她一个人,她竟还知道太子的想法!
  越氏怒气攻心,一口火气噎在喉间,想起了之前的诸多旧事——因为当朝皇后从中作梗,太子殿下不情不愿地娶了自己,这些年一直以为自己是皇后派来的眼线,处处防备也就罢了,无论言语还是行为都处处瞧不起自己。
  殿下说过,他更欣赏精通诗文且颇有豪情的高门女子,资元更新峮巴六亿奇奇三伞灵寺而自己出身不是很好,诗文方面也差强人意,能嫁入东宫,全靠皇后给陛下吹的枕头风。
  殿下还说,自己虽为太子妃,却常常让他拿不出手,因此她每次来时,都得避开那些东宫属官,就算要见自家夫君一面,也得层层上禀,等陛下和太子都点头了,悄然地来,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千里迢迢,从宫中的另一边赶来东宫,每一次的前来,都得忍受那些刀子似的的目光。
  皇帝疯鹜,太子薄情,这些年的屈辱她真是受够了!
  成婚后的日日夜夜,她多少次的以泪洗面,又有谁能感同身受?
  “你凭什么这样说,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殿下那边指责本宫?你算什么东西!”太子妃名为冷静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了,她猛地上前扯住南骆郡主的衣襟,恶语相向道,“本宫才是殿下的正妻,而你,是罪人徐蛰的女人,他与梁域人明来暗往,骨子里怕是也流着梁域人的血,而你们的孩子,想必也随了那丑男人,将来长大了,不止貌丑而且也是叛贼!”
  知道所有真相的温宛意猛地哆嗦一下,很想求她别继续说下去了,这种话还不如方才的污言秽语呢,毕竟那些话语最多算个折辱,而眼下这些话,显然已经戳到了南骆郡主的逆鳞。
  郡马当初为了还恩,保全妻女,宁肯含冤凌迟而死,都没有多说半句,甚至死前都没来得及与南骆郡主言明真相,夫妻两人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这件事成为了南骆郡主心中扎得最深的一根刺,不能碰,碰了就血流如注。
  而这越氏不止提了郡马,还狠狠侮辱了一番,甚至连郡主的女儿徐清瑶也连着一起骂了,骂过后,又妄下断论,说清瑶身世不干净……温宛意简直都不知道如何去救场了,因为清瑶的确身世存疑,是太子的女儿啊!
  温宛意心神不安地看着南骆郡主,盼着对方千万不要在此刻崩溃……
  她又猜错了。
  南骆郡主一双死寂目光直直地盯住太子妃,同时又抬起一只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一寸寸地扯开:“现在闭上嘴,还来得及。”
  “这次又是为了护着谁?你的丑夫君,还是丑孩子?”终于等到对方被激怒,太子妃也得到了满意的反应,她沾沾自喜地笑着,问道,“本宫大度,可以既往不咎。”
  温宛意眼看两人消停一会儿了,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瞬,看似冷静自持南骆郡主突然抬手甩了太子妃一巴掌:“你还是学不会闭嘴,那这一掌,我替徐蛰来打。”
  “你竟敢打本宫!”太子妃仓惶间被打得一偏脑袋,抬手捂住脸颊后,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又被重重甩了一耳光。
  南骆郡主淡淡道:“这一巴掌,替他打了,免得他回去再亲自动手,你和他告状时,让他不用和我道谢了。”
  温宛意在一旁看着,心想还挺解气。
  等到南骆郡主打完了,她这才马上过来拉偏架:“太子妃当心啊,这怎么不小心把脸颊碰到南骆姐姐的手上了呢?”
  虽然这两人都与她没什么关系了,但说到底她也和南骆郡主有过一段时间交情,两个人打起来时,她还是会偏心南骆郡主的,于是温宛意连忙又拉起南骆郡主的手,贴心问道:“南骆姐姐,手没事吧?”
  “不碍事,但她,不能留了。”涉及到孩子上面后,南骆郡主终于还是起了杀心,她从发间拿下一只蝶翅簪,目光森然地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顿时毛骨悚然:“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这是在宫里,本宫可是太子妃!”
  温宛意也觉得吓人极了,她拼命拉住南骆郡主,生怕她做糊涂事:“姐姐,你冷静冷静!她死了,你怎么脱身啊!”
  “她暂时死不了。”南骆郡主旋开蝶翅簪,给温宛意展示里面的迷药,“喝下这个,一头牛都得睡几天几夜。”
  温宛意小心翼翼:“姐姐,你当时要和我说的要紧事,不会是这个吧?这东西一开始难道是给我准备的?”
  “别胡思乱想。”南骆郡主疯鹜之下还能抽出点儿理智回答她的疑问,“此簪我已经戴了多年,你是知晓的……别傻站着,帮忙过来把人摁住。”
  温宛意震惊万分:“姐姐,我不能啊!”
  南骆郡主一边强行要把太子妃迷晕过去,一边叮嘱她:“宛意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暗中把此事告知太子,他知道该怎么办,快去……”
  “我吗?”简单一句话,直叫温宛意震惊两次,“我?去告诉太子?一来他不信我,二来我与他立场不同,这个忙实在帮不上姐姐你啊。”
  面前两人撕扯得不可开交,她则站在一旁为难着,就在犹豫的片刻功夫里,太子妃挣脱了南骆郡主的禁锢,又不小心扯下了对方脖颈遮掩伤疤的围纱……一道极深的纵横伤疤显露在她面前,暴露着血淋淋的事实。
  ——南骆郡主是个敢于玩命的,此女起了杀心后一定会做出玉石俱焚的举动!
  太子妃终于顾不得颜面了,撕心裂肺地呼救起来……
  “闭嘴!”
  “安静些!”
  温宛意和南骆郡主同时开口,二人彼此对视一眼,果断同时动手,南骆郡主一拎太子妃脖颈,温宛意接过她手中的迷药,给对方灌入口中。
  要是就这样让太子妃跑出去的话,她也会被扣上残害太子妃的黑锅,无论她是否有心,都会误了爹爹的大事。
  不如让太子妃晕过去,她和南骆郡主也能有缓解的余地,想个别的办法也是可以糊弄过去的,到时候太子为了清瑶,也不会声张或是怪罪,就能避免很多麻烦……
  “多谢宛意帮忙搭手,曾经你答应替小怀保守身世秘密,如今又出手相助,姐姐一定不会让你受到牵连的。”南骆郡主低下头,苦笑道,“你走吧,就当没来过这里,剩下的,由我一人面对便好。”
  能全身而退,温宛意也是没想到的,她站远了些,承诺道:“姐姐,我派人告诉太子,说你与太子妃起了争执,信不信随他,他来不来,我也多劝不了了。”
  “好。”南骆郡主颔首。
  温宛意缓慢地转身,离开此地前,再三检查自己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心中谨慎地考虑过一个渺茫的可能——南骆郡主是否还在骗她,对方会不会与太子妃联起手来演戏,最后等她走了,再把迷晕太子妃的事情全堆在她头上。
  应该不会吧?
  南骆郡主就算再狠心,也不会拿郡马去演戏,更不会让孩子的秘密暴露出来,而且……温宛意敏锐地注意到她最后一句话里,称呼孩子为“小怀”而不是与太子取的“清瑶”二字。
  这样的南骆郡主,不可能冒险做糊涂事的,温宛意最后还是选择信了她。
  “阿音,出来吧,都听到了吧。”温宛意远离了一段距离,才喊元音出来,“元萱方才找来的是什么人。”
  “回姑娘的话,我阿姐喊来的人是皇后娘娘。”元音对她说道,“姑娘放心,我刚刚看过了,全是我们自己人。”
  “好。”温宛意这才松了口气,她点点头,捂着心口道,“元音,你依旧留在这里盯着南骆郡主的一举一动,别让她动别的手脚,但凡她有给我们泼脏水的意图,你就上前告诉她——考虑考虑徐怀柔再做糊涂事。”
  元音不理解:“姑娘我不懂,你明知道我在这里躲着一定能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躲更远些。”
  “我不是让你听不到,而是让她们觉得你听不到。”温宛意淡淡道,“至于真的能不能听到,其实都不甚重要。”
  元音点头:“好的,姑娘。”
  温宛意心平气和地从冷僻处走到灯火下,果真在不远处看到了皇后姑母。
  皇后身后站着数人,全是寿坤宫的手下,所有人拿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在静谧的园苑里照出了一大片光亮。
  温宛意一步步朝姑母走去,没有行礼,而是道:“姑母等久了吧,都怪我,出来陪姑母走走都能不小心走迷路了。”
  皇后矜重端庄地站在她面前,问道:“宛意向来喜欢热闹,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你可瞧见了?”
  温宛意一敛眸,听出了姑母话中的意思——方才太子妃闹出的动静还是太大了,不能完全当做没察觉,姑母恐怕还得过去一趟。
  “是听到些动静,但我只循着光亮处往回走,不曾去过那里。”温宛意信口胡言道,“想着姑母见不到我会着急,便急着回来了。”
  “此地少人,却能闹出那样的动静,今日又是陛下的寿辰,本宫得去好好瞧一瞧了,免得有心怀不古之人肆扰宫闱。”皇后扬声发下话去,随后又对身边的岳嬷嬷道,“心慈,你送宛意离开这里吧,免得她不小心瞧见什么脏东西。”
  ·
  马车前,扮做小厮的太监劳盛掀帘瞧了瞧四下,放下车马帘子,小声问:
  “殿下,那日太子妃并未饮下那杯加料的酒,您为何还由着她去邀约温家女了?宫闱中弄得如此声势浩大,皇后娘娘甚至都被惊动了,可到头来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太子看了会儿经文,眼睛有些花了,便放下经书道:“孤就是要‘无事发生’这个结果,越是造出声势,恒亲王这边就越是紧张,你瞧皇后和康国公都成什么样了,他俩那副模样,被恒亲王看在眼里,何尝不是对他的一种施压?他能抛下温宛意,跟随步安良出宫,倒是挺让孤佩服的。”
  劳盛又道:“那要是恒亲王真的去了温家女那边呢?”
  “那他的心腹步安良就没办法调遣差役去救人了,想必一定会心寒吧。”太子丝毫不担忧,他坐在车马内的矮几前,缓声道,“要是真的这般,孤也不用出宫盯着了,区区步安良,不值得孤劳顿车马出去一次,况且,孤没用上太子妃这步棋,太子妃那边又能有什么事儿呢?反倒是他们一众人等赶过去咄咄逼人,委屈了东宫的人。一出空城计,能让一堆人团团转,有意思极了。”
  “殿下高明。”劳盛也笑道。
  “不过……孤还是更喜欢恒亲王出宫。”太子不紧不慢地按着眉心,道,“孤方才给你们拖了那么久的时间,霄琼街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吗?”
  劳盛道:“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大火连街,看他们的那点儿差役是会救火还是救人。”
  “好,你办事,孤放心。”太子睁开眼眸,目光懒倦,“他若急着让差役先救人,那火势必然连累诸多店铺,到时候这件事传到宫中或是那位富商陆氏耳中,恒亲王都免不了吃一顿苦头。若他聪明点儿,让手底下的人先去救火,那么步安良或是他们两人,就不得不亲自去丽人阁一趟了,只要迈进那地方……”
  劳盛很有眼色地帮太子殿下揉着肩膀:“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让周天年把那位花魁绑着送进去了,丽人阁里面也有我们的死士,届时迷情药一撒,那位半死不活的花魁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去了,周大人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真要这样,那事情未免太过顺利了。”太子笑了起来,匿在暗中的脸庞有种梁域男子独有的巍然瑰丽,“在父皇生辰这天狎妓,孤的好父皇会怎么训斥他呢?被他狠心抛下的温宛意又会怎么想?康国公还需要急着进枢密院吗,有那个必要了吗?”
  劳盛不敢吭声,只是低着头。
  “殿下——”
  马车外,穿着夜行衣的影卫悄无声息地上前回禀:“属下亲眼瞧见恒亲王与步安良结伴出宫去了。”
  “很好。”太子点头,满意道,“走吧,我们也该出宫去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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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宛意远离了事发地,想到方才南骆郡主脖颈间伤疤的模样,难免心不在焉。
  哪怕事情过去了很久,她还是忘不了。
  “温姑娘,老奴就送到这里了。”岳嬷嬷将她送到灯火通亮的地方,随即便告辞回去复命了。
  温宛意这才回过神来,猛地看向前面——火光葳蕤处,为首的是一位身形高俊的男子,正站在原地等她。
  “表哥!”
  温宛意方才的无措和委屈这才全都冒了上来,慌促地朝表哥的方向跑过去……
  “今夜是陛下寿辰,本帅带着手底下人在此地巡防,看温姑娘匆匆而来,可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吗?”殿前都指挥使司的殿帅霍元庭俯身,慈爱地笑着看她,“眼睛怎么还哭红了。”
  “让殿帅见笑了。”温宛意情急之下认错了人,或许是因为她太想见到表哥了,所以糊里糊涂地把霍元庭当成了表哥,但她知道怎么没哭,所以强调道,“眼睛没红,我也没哭,殿帅分明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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