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你考虑!我不需要了,你是假的,我没有你这个妹妹!”步安良说着说着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伸手就去捞桌边的解药,“你走!”
步星然轻飘飘地挥手,打落了那瓶解药:“步安良,你该庆幸我不是你的真胞妹。”
瓷瓶乍然掉落在地,脆生生一声响,一颗颗小药丸在地面迸溅散开,步安良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场面,内心颇觉羞辱,他再怎样,也不可能当着她的面去捡地上的药丸,太屈辱了……
于是他红了眼,继续哭了起来:“步星然!你什么意思!”
步星然手掌收力,从喉结处掐住他,但力道不轻不重,只像是威胁,不想真的要他性命:“在我考虑清楚之前,你有过无数次反悔的机会,可以不继续寻找我,也可以直接当我死了,可你呢,你明明怀疑过我,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要找人,找到之后又要耍小性子,你当我是什么?哥哥,你该清楚——我既来了,便由不得你反悔了,眼下根本没有你说‘不’的权利啊。”
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很听话的妹妹突然成了这般冷血的模样,步安良像是闷头挨了一棍,晕头转向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抬手,无力握住对方的手腕:“那你要掐死我吗?”
“就像恒亲王说的那样,哥哥,你太不懂事了,王爷性情醇和,愿意一直包容着你,为你一次次的犯错去收尾,可你到了这步田地,还不想着怎么回报他吗?”步星然好言相劝道,“近几日你做的这些事儿,若另择一主,对方一定不会容忍你这么久,哥哥,你要知道,若想我真心实意地投诚恒亲王,你必须得与我和好。”
提感情,步安良头脑昏聩听不进去,但提这种事,他马上冷静下来,后知后觉自己确实只能通过这一条路弥补对王爷的亏欠了。
“哥哥,我愿携暗司紫微垣归顺王爷,这件事你必须和我站在同一条船上。”步星然抓住他的双手,利落地拿绳子绑了,随后又柔声道,“既然我想好了,接下来就由不得你了,哥哥,跟我走吧,我日后会好好待你的。”
步安良无法反抗,只能呜呜咽咽地任她宰割。
“不要哭了。”步星然目光怜悯地俯身轻吻他的唇,浅尝辄止,“等我们的人收拾了残局,我们马上去紫微记,我不会弄疼你的。”
步安良无力地倚在她怀中,央求道:“难受……哥哥可以先吃个解药吗?”
步星然轻声道:“不行。”
霄琼街沿路,大火滔天,喧哗的人群大喊着“走水了”,各自流窜或是救火,迟迟都没有安静下来。
火光里,邓文郁、穆睿、左沁一起站在桥边帮着把控局面。
就在火渐渐被扑灭时,邓文郁突然开口来了这样一句:“人都跑出来了就好,铺子酒楼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烧了就烧了,无关紧要的。”
邓文郁这话听的残忍,一向不爱管事的左沁都忍不住蹙眉责问他:“邓兄你怎可如何言论?哪怕身外之物,也是百姓们多年的心血,若是烧了,不知多久才能缓过来。”
邓文郁被她训话,当即捂着半边脸笑了起来:“左姑娘误会我了,你瞧霄琼街的这几家着火的铺子,哪里是寻常百姓能开得起的。”
左沁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观察桥对面,果然这着火的几家铺子都玄得很,都是霄琼街最顶级的存在,寻常人家还真开不起,就连富贾都得勒紧腰带才能勉强撑得起这么多年的铺张吧。
她心静了下来,重新思考邓文郁的言外之意:“邓兄勿怪,还请直言。”
“左姑娘可还记得,除了我们俩以外,三位令主还缺一位,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抠门到只知道埋头赚钱,这些年根本不回应任何密信。”邓文郁呼出一口气,无所谓道,“这些铺子的明面上的掌柜全是假的,真实当家人都是这位陆兄啊,如今他的心血被烧,他能忍住不来瞧一眼?”
左沁:“你是说……”
“对。”邓文郁点头,抬扇一指对面,“比如我们可以去问问那鱼跃鸢飞楼的掌柜,看看咱们这位陆兄到底什么情况。”
一直静默的穆睿也开口了:“可是我们去问了,这掌柜就一定会说吗?”
“为什么问他,因为……”邓文郁狡黠一笑,“大隐隐于市,我前几日查到原来是陆兄披了层假面,一边做着鸡飞狗跳楼的掌柜,一边看管着一切。”
穆睿等他说完,马上利索地冲了过去,二话不说把人扣下了。
“陆兄,别来无恙啊。”邓文郁不慌不忙地走过去,俯身撕下了那张假脸。
——易容术下,赫然是一个女人的脸。
并不是陆氏。
第78章 陆氏
◎看表哥干什么?◎
“表哥, 今夜好冷。”
温宛意刚回府中,突然遇了一阵风,风中似乎带着彻骨的寒, 让她骨子里都好似沁了凉意。
白景辰并未感受到夜里的凉, 他只是顺势把她半搂在怀中, 企图用自己温暖的身子捂热对方:“或许是着了凉, 今夜回去得喝些热姜茶,再让府医来瞧瞧。”
“我不要。”温宛意都不能细想那姜茶的味道, 当然, 也不喜欢酸苦的汤药, 于是她把脑袋往对方怀里一埋, 逃避道,“不用请府医来瞧, 睡一晚, 明日便好了。”
“睡一晚, 明日怕是拖得更严重了, 要尽早医治, 才能从根源上遏制病痛。”这种事情上, 白景辰当然不依她, 于是还没等到回合至殿呢, 他就叫人提前去请府医了。
温宛意闷声闷气:“就怪我多提那一句。”
“这怎么能算多嘴呢。”白景辰帮她整理着发丝, 说道, “难道身子不适还要瞒着表哥吗?”
“表哥事无巨细地过问我,未免也太好了。”温宛意嘴上说着他的好,实则愤愤地侧过脸咬了对方手背一下。
白景辰:???
怎么还有人口是心非呢!
“温宛意, 长本事了是吧。”白景辰到底是兄长, 有些时候难免忍不住管着她, 也许是之前保留下来的臭习惯,也许是突如其来的坏心思,他话音刚落,便教训人似的一抄对方膝弯,利落地抱在半空中,“哪儿学来的咬人毛病?”
温宛意被突然抬高了一截,既落不到地面上,也不够着表哥,马上便心急了起来:“表哥,我错了,可以放我下来吗?”
“不够心诚。”白景辰哪儿能不懂她,他不仅不放人,还残忍地拆穿对方道,“若表哥真放你下来,你必然要跑掉了。”
“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温宛意绷着笑意,努力伸出手去环抱他,“表哥再给我一次机会。”
白景辰抱着倒是不累,只是难得看表妹主动抱自己一回,所以没忍住收回胳膊,把人重新箍在怀中。
温宛意抱住他脖子,浅笑道:“看吧,又不骗你。”
白景辰满意地点点头:“确实。”
温宛意见他放松警惕,果断报复回去,就近想要咬对方脖颈一下……
可是白景辰没这么好糊弄,察觉到异样的他立即一抬下巴,躲了,但没完全躲过去。
温宛意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喉结,听到表哥轻嘶了一声后,马上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是不是弄疼了?”
白景辰没说话,只是在合至殿门前吩咐下去——不让外人进来伺候了,他要好好和她算账。
温宛意:“……”
这么记仇。
“这次知错,下次还敢,这就是喜欢耍赖的表妹。”白景辰把人丢在榻间,指了指自己喉间,不依不饶道,“是真疼,要赔的。”
温宛意故意不赔,甚至还转过身假装不理他的幼稚举动。
“温,宛,意!”白景辰一字一顿地喊她名字。
温宛意哆嗦一下,不得不说每次被表哥喊大名都忍不住发怵,她敷衍地应了一声,语气不好道:“听不见!”
“赔我!”白景辰坐在榻边,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喉结上,“你若再咬重些,表哥险些就没命了。”
“不信。”温宛意做了错事,但还是嘴硬道,“况且我怎么赔呀,我又没有喉结。”
白景辰躺在她身侧,死缠烂打道:“那便想其他办法补偿表哥。”
温宛意:“……”
她好似听出了什么言外之意,所以坐起来,低头瞧了表哥一眼,果不其然——瞧见了对方羞红的耳畔。
“表哥的那点小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温宛意揶揄道,“分明是想讨要点儿好处,却用讹人的方式来求人,这太法子太稚拙了,我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难道表哥光明正大地提出来,还能被拒绝吗?”
白景辰马上改口:“可以亲亲表哥吗?”
温宛意:“不可以。”
白景辰:“……”
温宛意:“嘿嘿。”
白景辰却也不恼,他也坐了起来,耳畔的疑红消退,神色中反而露出一些慑人的强势来:“表妹不给,难道表哥不会主动讨要吗?”
温宛意在寂静无声中默默张开怀抱,又在表哥倾身而上时揽着他柔柔地落入榻间软褥。
一声发闷的轻响后,姑娘家细白纤柔的小臂勾住了男子的脖颈,指尖的薄粉像是动了情的颜色。
白景辰退开些,侧首从脖颈间牵过她的手,随即嵌入指缝,将那双柔夷压进柔软的床褥。
温宛意忍不住喟叹一声,有些无地自容地躲进他胸膛:“别了。”
白景辰撑起些身子,低头望着她眉眼,迟迟没有开口。
太久了,久到爱意愈演愈烈,莽撞得让她察觉到了威胁。
白景辰也颇觉措颜无地,他和表妹道了声歉,喉头情难自抑地动了动:“表哥没管好自己。”
温宛意膝头微屈,疑惑道:“原来表哥还能自己管?那偃旗息鼓给我瞧瞧?”
白景辰瞳眸微颤,止不住抽气:“要表妹再欺负人,就管不了了。”
“现下谁欺负在谁?”温宛意眨眨眼眸,真诚道,“明明是表哥不肯浅尝辄止,驳了人气息,还不愿意下来。”
听了他的话,白景辰默默撤身下来,安分守己地躺在她身边。
温宛意拉起他的手,瞧了瞧,发现牙印早已消退,没留下半分痕迹:“表哥,我真的咬疼你了吗?”
“没有。”白景辰实话实说,“表哥骗你了。”
“我就知道!”温宛意得到了确切答案,气鼓鼓道,“我根本没咬多重,是表哥虚张声势了。”
白景辰“嗯”了声,摸了摸她脑袋:“下次不这样逗你了。”
“若是下次不找这样的借口,表哥又该如何?”温宛意凑过去,用发亮的眼眸瞧着他,“直说吗?”
白景辰轻声:“可以吗?”
“可以。”温宛意点点头,滋源更新君羊巴留一齐齐伞伞灵寺同时笑着俯下去,抱着他脑袋主动一亲,“甚至可以不用问我……就像这样。”
这声啄吻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响亮的一声,白景辰忍俊不禁地捂住眼睛,笑得耳朵又红了。
“宛意真厉害。”白景辰以兄长的口吻夸赞她,又以爱人的目光望向她,意有所指道,“好听。”
温宛意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声音,当即难堪地捂住脸颊:“可以不夸的。”
白景辰无可奈何地揽住她,直起些身子,准备亲自教她。
“闭眼……”
温宛意叛逆:“我要看着你。”
于是白景辰也睁开眼睛:“看表哥干什么?”
温宛意实话实说:“好看。”
白景辰:“……”
虽然彼此情动,但恒亲王本人还是突然冒出了一种“以色侍人”的屈辱,只好不甘心地收下了这声夸赞,报复似的咬回去。
“还说我咬人。”过后,温宛意碰了碰唇畔,不满道,“明明表哥也喜欢咬人。”
白景辰鼻音轻哼,心满意足了。
而就在此时,外面的府医也到了。
“进来吧。”白景辰正人君子似的整理好衣襟,背过身,远远地站到了另一边。
“王爷——”
门外又有人叫他。
“出什么事儿了?”白景辰回眸,却听那人禀报说,是邓文郁那边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不得不深夜喊他过去。
霄琼街。
鱼跃鸢飞楼的掌柜竟然是个女人假扮的,这个结果太过耸人听闻,邓文郁没敢声张,而是趁着天未亮先把人扣下,同时紧急去唤他们家恒亲王过来。
“陆知筠,你是认识的吧,他人呢?”邓文郁坐在黄花梨椅上,胸膛憋着一口郁结的气,“我怎么还瞧着你颇为眼熟呢?”
“画七娘。”穆睿站在邓文郁身边,也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你与陆兄来往甚密,一心想要嫁给他,对吗?”
画七娘低着头,没有说话。
“奇事,女子扮做男子,在鱼跃鸢飞楼假扮了这么久的掌柜,竟无一人知晓。”白景辰很快赶了过来,刚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地上的人,他叫人站起来,随后问道,“你在鱼跃鸢飞楼装模作样,那真正的陆氏去哪里了?”
邓文郁马上从椅子上起身,和穆睿一起拜见恒亲王。
“虚礼勿行。”白景辰随意一抬手,继而转身审问画七娘,“若从实招来,本官可以免你皮肉之苦。”
“夜里多歹人,草民乔装打扮只是为了保全自身,难道瑞京尹府的父母官还要管这样的闲事吗?”画七娘冷笑一声,抬眼看着他们,“今夜霄琼街起火,我只是来凑个热闹,并不认识你们所说之人。”
“若你是为了提防歹人,就必然不会装成那副皮相,那可是鱼跃鸢飞楼的掌柜,落入歹人手中,可是比一个弱女子更值钱的。”穆睿拆穿她道,“既然你不认识陆知筠,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扮成他的真实身份,在今夜最要紧的时候来查看霄琼街的情况?”
“看热闹,人之本性罢了。”画七娘不屑地笑了笑,“扮成陆知筠,只是因为我愿意。”
如今火势已经完全扑灭,差役们也可以回来复命了,白景辰便让她瞧了瞧那边的差役,唬人道:“听闻前几日有人报官说真正的陆知筠不见了,而你是唯一与他有关联的人,至少目前来看也是最可疑的,既然你不肯说,难道很想随本官去瑞京尹府瞧上几日了?”
画七娘没有作答,只是沉默。
邓文郁连忙把恒亲王带到外面,低声道:“王爷,这女子是陆兄的旧情人,眼下我有几个猜测得告诉您——第一,陆兄不想露面,所以让她来帮着出面处理事情;第二,陆兄与她早已生疏了,这鱼跃鸢飞楼只是作为补偿送给了她,而我查到的也是假的,或许只是因为陆兄想要庇护画七娘才传出了假消息,让我误以为鱼跃鸢飞楼的当家人就是陆兄;还有第三个猜测,画七娘与陆兄完全撕破了脸,陆兄很可能被她杀害了,所以这么多年都杳无音信。”
“不碍事。”白景辰点点头,表示知晓,“明日天亮,让穆睿去报官,说陆知筠被人杀害了,然后让官府帮着找人,我们先把画七娘扣下再说……如果陆知筠还在乎她,就一定会回来澄清,而如果陆知筠真被对方杀害了,就让她血债血偿,你们也不必继续找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