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令——古星乐【完结】
时间:2024-01-06 17:21:48

  当然,此刻他给东宫效劳,不能明确显露自己的排斥,就算不认可对方的话,也得装模作样几天才行。
  “殿下的话,臣谨记于心,除夕宴那日会伺机而动的。”江闻夕这样说道。
  “对了,千万别去陛下面前提那个婚约,你现在荣宠在身,陛下因你父亲的死对你有所愧疚,所以你不要去引火烧身,消磨了陛下对你的亏欠。”太子很快正色下来,叮嘱道,“这几日去你府上恭贺的文武官员会有很多,平心静气地打发了就是,受贿的事情不要做,也别贪色的事。”
  江闻夕抱拳:“臣谨遵殿下教诲。”
  他心想,看太子这番熟悉的话术,可见之前的手下有多叫人不放心,这些糟心事怕是都犯过。
  他对那些事情没兴趣,只是……从籍籍无名的小小世子到而今声名显赫的青阳将军,父死子替,身份地位迅速蹿高,日后盯着他的人会很多,很多事情他都不能亲自去做了。
  这方面,倒是确实麻烦些。
  “之前打仗的时候就馋他家的冰汤圆了,如今好不容易归京,本将不能亲自去买,今晚你去当个跑腿的吧。”江闻夕很大方地赏了疤二很多钱财,打发对方去帮自己买吃的。
  他虽然做了江家的家主,但还是没办法装出父亲那种老成的模样,当每日回来站在府门口时,心中都会觉得万分怅然。
  “大人,要现在去买吗?”疤二问他。
  “都说了是晚上。”江闻夕睨了他一眼,“现在还不想吃呢。”
  疤二赔笑:“哦哦。”
  江府变了天,曾经府中挂满了鹦鹉笼子,而这东西正是江闻夕最厌恶的,于是这一次他归府后,下人们不用吩咐便自觉地把那些鹦鹉都处理了,他踏入府中,甚至连半根鸟毛也没看到。
  “对了,这段时间我只顾着处理朝廷事,忘记处理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了。”江闻夕低笑一声,突然记起了之前的旧账,“她的一句话让我多少次梦魇,如今时局大变,让我们来好好看看这毒妇会怎么办。”
  “恭迎青阳将军回府——”
  没走几步,就看到府中众人和前几日一样跪在地上迎接他回府……之前父亲回府时,这帮人都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迎接,而今一反常态,想必也是知道江家换了主子,他们之前的种种怠慢都会被翻出来处理吧。
  奴仆确实是得换一批了,江闻夕冷漠地抬脚进去,没空搭理地上跪着的奴婢们,他一路回到自己屋中,进门本想歇下,突然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对了。
  他养的王八呢?
  “来人——”江闻夕扬声喊了下人,指着窗边问道,“临行前不是叮嘱过你们要好好照看它吗?现在王八去哪儿了?”
  下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回将军的话,它,它,它……跑掉了。”
  “屋子就这么大,它往哪里跑了?要不是因为饿了,怎么可能跑出去?”江闻夕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八成是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趁他不在懈怠了,早就苛待了他的宝贝龟儿子,“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看来你们根本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它跑掉了,那你们俩也别在这府里待了,来人,把这俩人关起来饿三天再丢出府去。”
  “将军,将军高抬贵手啊——”突然一个年纪小一些的下人哭出了声,告诉他实情道,“乌龟不是走丢的,而是被后院姨娘的人拿走了,姨娘听了个偏方,说龟甲煲汤可以驻颜,所以……小的们百般阻拦都没能拦住她的人,这才让您养的龟被拿走了啊!”
  “本将精心养的龟,被这个毒妇煮汤了?”江闻夕后槽牙紧了又紧,气笑了,“她人呢,带过来。”
  江闻夕正准备和父亲那妾室算账时,突然又听到有人由远及近地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要为疤二做主啊!”来人正是疤二,他手里拿着半边面具,看样子气的不轻,“大人,方才小的回了屋,却发现小公子闯入了小人屋中,偏要光明正大地夺走我的面具,不依不饶的,还在争夺中弄坏了这副面具。”
  “这面具你怎么悄悄藏在屋中的?”江闻夕只瞧了一眼,就认出这半边面具是自己戴过的那个,他心生古怪,不懂这有什么好争抢的。
  疤二委屈地和他诉说:“大人,小公子还在小的屋中呢,您要不要去劝劝他。”
  “将军……”
  百忙之中又是一声呼唤,江闻夕头疼地问道:“又怎么了,发生什么破事了?”
  “是温姑娘送来了升官贺礼!”那人说。
  江闻夕叹了口气:“先放在一边,等本将处理完眼前事再说也不迟。”
  下人:“温姑娘还送了十只猫儿来,这些猫不怕生,一送进来,就弄开笼子四散奔逃了。”
  江闻夕:“……”
  与此同时,白景辰得知了温宛意赠了江闻夕升官贺礼,晚上吃饺子都不用放醋了。
  “表妹心中倒是牢牢记得他呢,表哥还没送贺礼呢,表妹便提前以自己一人之名去送了。”白景辰酸溜溜地抱着胳膊,“你明知道他对你有意,也明知道表哥会不悦。”
  “除贺礼外,还有一件事挺重要的。”温宛意有些心虚地笑了笑,“绮苑已经猫山猫海了,它们太爱生猫崽崽了,之前听说江世子因为被父亲管得太严,所以从小没养过什么长毛的小家伙,这次刚好除了贺礼外,多赠他十只,一次性养个够!”
  白景辰支着下巴,鼻音轻轻:“表妹什么时候知道他这么多旧事了,表哥怎么就不知道呢。”
  温宛意眼睁睁瞧着表哥神色开始不对劲,也知道自己越描越黑,于是马上起身逃跑:“表哥先忙,我还得回去写封信,叮嘱他养猫要注意的事情呢。”
  “写什么,叮嘱谁?”白景辰站起身,“你再当着表哥的面说一遍。”
第85章 痕迹
  ◎表哥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世人都说恒亲王性情醇和温良, 身为圣眷正浓的皇子,即使身份地位高高在上,但从未对其他人甩过脸色, 就连步安良他们也说, 在恒亲王手底下办事不用提心吊胆地猜测对方的脸色和心情, 王爷待人宽容, 能给人很强的安心感。
  温宛意却知道表哥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至少在她眼里, 表哥一定挤兑过一个倒霉蛋——那就是江闻夕。
  在江闻夕还在做世子的时候, 就被表哥看不顺眼了, 甚至自己刚来王府的那天晚上, 表哥深更半夜还有闲心出去一趟专门去和江闻夕置气,还有, 在鱼跃鸢飞楼那次, 表哥这辈子没刻意用亲王身份压过谁, 唯一的一次, 就给了江世子。
  温宛意突然想起曾经的江世子, 自己与他从陌生到相熟, 其实也不过是短短一年功夫。一回头, 她好似还记得初见时对方如深潭般沉静落寞的眼睛, 以及在鱼跃鸢飞楼隔着一层面纱对上的那双微红瞳眸。
  这样的一个人, 偶尔阴郁冷漠, 偶尔乖张滑稽,偶尔还会袒露出些许脆弱,看似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寻常一人, 实则皮囊下的魂灵格外有趣, 仿佛只要有人愿意凑近了, 认认真真地听他的心,他就愿意把自己的全部爱意托付出去,交给爱妻保管,全心全意与爱人携手过一生。
  “温宛意,你在想他。”白景辰这次不是在问她,而是肯定道,“哪怕表哥就站在你面前,但你还收不住自己的心。”
  “是在想他,但不是思念。”温宛意注意到表哥略显不满的表情,所以在对方为自己研墨的同时,宽解对方道,“若是刚及笄那会儿,表哥与我生分的时候,有江世子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人出现在我生活中,愿意主动帮我寻找弄丢的发簪,也愿意把伤疤和心事说给我听,我一定会动容的。”
  “原来表妹在考虑这个。”白景辰研着墨,问她道,“若按照表妹的说法,表妹应该选他才对,那表妹现在为何改了主意呢。”
  他虽说是这样问她,实则忍着心花怒放想要听她说说选择自己的理由,听她亲口承认一句喜欢。
  当然,温宛意没能领会表哥的用意,而是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就像是一只被驱逐出门的可怜猫儿,雨淋湿了他,他来到我身旁,希望我带他去温暖的地方,甚至重新找一个新的家,按照常理,我一定会心软,想要答应他,但是……”
  见她话只说了一半,白景辰比她都急,忙问道:“但是什么?表妹继续说啊。”
  “写完了!”温宛意把笔搁置在一边,事不关己道,“欲知后话如何,表哥可能得等我把这信送到江府了。”
  白景辰:“……”
  好啊,表妹学坏了,偏要吊人胃口。
  从期待到憋屈,白景辰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恨不得把人抓回来好好问清楚,可是如果他这样做了,表妹就一定不会告诉他后半句话,甚至还会用“忘了”这样的理由敷衍自己。
  “好啊,那就先去送信,你知道的,表哥为人大气,大气得很。”白景辰咬牙切齿地说出大气二字,实则牙都要咬碎了。
  温宛意停住脚步,诧异道:“表哥你说什么,我可以亲自去江府送信?”
  “我何时说过?”白景辰纳闷的同时,一抬眸,对上了表妹狡黠的眸子,顿时恍然大悟,最近不情不愿地绷直了,“若表妹想去江府看看,那也得带着表哥才行。”
  “可以。”温宛意大度道。
  “程岑,把给江闻夕备好的贺礼带上!”白景辰撑着门对外面叮嘱一句,随后迅速阖上门,阻绝了表妹踏出去的脚步。
  温宛意疑惑:“……这是?”
  “这是戏耍表哥的代价。”关上门的瞬间,白景辰俯身偷得一个吻,随后,他压低目光,逼近了她脸庞,“后面的话表妹如果还没想好,表哥其实也可以不听的,只不过……表妹既然喜欢心疼人,那按照常理,也该轮到表哥了不是吗?”
  “我看表哥活蹦乱跳的,哪怕变成傻猫丢到绮苑的猫山猫海里都能和众猫打个平手,完全不需要人心疼吧?”温宛意捏捏他直挺的鼻子,一边躲一边揶揄道,“所以表哥你这是在耍赖撒娇。”
  “是又如何?从小到大你在表哥这里耍的赖还少吗,如今表哥只是还回来罢了。”白景辰才不上当,说什么也不轻易放她出门,“除非,你能哄好表哥。”
  “表哥你可真听话。”温宛意故意说着反话,同时艰难地在他怀中圈禁下鼓了鼓掌。
  “这么没有诚意?甚至不及表哥哄你的十分之一。”白景辰不满意,矜娇道,“表妹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表哥想要的是什么。”
  温宛意闭上眼睛装傻:“听不懂。”
  “听得懂。”白景辰拿手背轻轻拍了拍她侧脸,示意道,“表哥想让你主动,给你三个数时间,如果你不愿意,继续这样逼迫表哥的话,那之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温宛意有些害怕地睁开眼睛,果真瞧见表哥目光幽邃,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表哥怎么这样。”温宛意嗔怪片刻,偏过头,嘴硬,还脾气超倔。
  难不成真能给他惹生气了?
  嘶,还真能……
  温宛意突然颈间一疼,痛得仰起脸,双手下意识地抓住白景辰衣袖,可是她忘记了,造成如此后果在罪魁祸首正是眼前人,只能无助地松开手指,转而靠在门扇上,一边推拒一边让身子渐渐滑落,试图避开这样的欺凌。
  她嘴硬得很,这种自找的惩罚哪怕再疼也不想吭声,只能自己想方设法地逃开,可是对面是从小看大她的表哥,她矮了身子的瞬间对方就预料到了她的动作,果断一扶她后腰,欺身继续。
  温宛意真的拿他没办法了,只能被迫认输,她没了力气,干脆抱住他脖颈借力挂在对方身上,身子软得捞不起来。
  白景辰这才罢休,低首问她:“还敢不敢欺负人。”
  “表哥牙尖嘴利,咬人真疼。”温宛意恶人先告状,捂着脖子继续嘴硬,“这里必然留痕了,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确实留痕了,让府医来瞧瞧吧。”白景辰指腹轻轻碰了碰那里,但不后悔。
  “不必了,多丢脸啊。”温宛意心酸道,“这下还怎么出门?”
  “穿件厚氅衣,应当可以遮住,当然,如果表妹觉得无言以对,可以不去江家见江闻夕。”白景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所以表妹还要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温宛意偏偏要去,不只自己一个人丢脸,她还要拖着表哥一起丢。
  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很记仇地朝表哥的脖颈报复了回去,是她太急于报仇了,为了能够得手情急之下没有注意表哥表情的异样。
  她二话不说先下口去咬人了,等愤愤地收好牙齿,才慢半拍地察觉表哥根本没有反抗。
  对方甚至优哉游哉地张开手臂,由着她来咬,不,是欢迎她来咬。
  温宛意:“……”
  怎么又感觉上当了。
  白景辰很有闲情逸致抬手摸摸她头发,大大方方地微抬下颌让她瞧仔细了:“表妹咬得这般疼,想必痕迹也很明显吧。”
  “是很明显。”温宛意心虚地瞧了一眼,随即理直气壮地瞪他,“不对,是表哥先咬的人!我要让你和我一样。”
  白景辰乐在其中:“很好,表哥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表哥,你……”温宛意试探道,“气得神志不清了吗?”
  白景辰旁若无人地打开门,抬步往外走:“走吧,表妹不是急着去见江闻夕吗。”
  温宛意惊诧地看着他,试图挽留对方的脚步:“表哥你真不怕丢了颜面?”
  “有表妹陪着一起丢脸,不孤单。”白景辰丝毫不怕,甚至厚颜无耻道,“若旁人问了,我便实话实说。”
  温宛意:“……”
  真的上当了。
  白景辰玩笑之后,还是为她披了件厚厚的狐氅,亲自整理好了,刚好能挡住那抹痕迹:“好了,表哥错了,就罚表哥一个人丢脸好了,表妹脖颈间的红痕可不能让别的人瞧见了。”
  “这还差不多。”温宛意安心了些,低下精致漂亮的下巴,把那不能见人的秘密藏了藏。
  ·
  青阳将军府,如今的江府,江闻夕被疤二带去了房间,一进门,就看到被自己嫌弃的便宜弟弟正很不高兴地站在疤二的房中,手中死死抓着一半面具,倔强得很。
  “江文朝,你这是做什么。如今你也是长本事了啊,怎么还敢闯入别人房间抢东西呢。”江闻夕淡淡开口,没有掩饰语气里的疏离,“从他房间里出去。”
  “哥哥,为什么你总把他带在身边,带他出去玩,带他上战场,回来时还给他带了东西。”江文朝不甘心地看着自己兄长,“明明我才是你弟弟。”
  “无理取闹有意思吗,我是去打仗,战场是九死一生的地方,是你这个病秧子能去的吗?”江闻夕冷脸呵斥着,上前夺过他手中的半只面具,像是丢破烂一样从门外丢了出去,“为了这么个东西来抢,丢不丢人?”
  “哥,求你了,不要丢——”
  江文朝拼命阻拦,可手中的面具还是脱了手,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里,那半只面具丢随意丢到了门外,他的泪水马上夺眶而出,随之跑到门外,拿着碎掉的面具和天塌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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