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在哪?”
吕洪人高马大, 长得也很凶,丫鬟被吓了一跳,满脸害怕,“你找小姐什么事啊?”
“你家小姐有危险,我去救她!”
他这副样子属实不像救人的,丫鬟吓蒙了, 只能颤颤巍巍带路。
“你跟我来吧!”
她走的比较慢,吕洪没有耐心, 薅住她的领子,跟薅小猫似的,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来到含苑……
一路上他忧心忡忡,深怕江含之被人杀害,结果刚踏入含苑,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惊掉了下巴。
江府的下人都聚集在含苑。
阳光下, 地上的雪仿佛闪烁着星芒, 有一部分已经被滚烫的红色液体消融,地上躺着几个爆头尸体, 正在被小厮拖走,脑浆还在噗嗤噗嗤往外冒, 丫鬟们则在收拾弄脏的院子。
女子蓝衣沾上了一点血迹,正用渗湿的手帕擦拭手指, 她的腕骨瘦弱,仿佛一折即断,指尖白皙纤细好似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可是,吕洪怎么看这画面,都有点毛骨悚然。
吕洪以往什么场面没见过,他跟着七殿下一路走来,杀敌无数,但是,除了主子,他还头一次见杀人这么暴力的,偏偏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好像,吃饭,睡觉,呼吸一样自然。
他的视线过于强烈,江含之想感知不到都难,她微微侧头,正好看见傻不拉几杵在院落门口的吕洪,以及他手里拎着的江府丫鬟。
丫鬟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小姐,这里还有一个贼人!”
言下之意,一起杀了吧。
和主母视线对上的吕洪:“……”
江含之记得他,是七殿下身边的一把手。
她向后看一眼,没见到某人,这才对吕洪微笑,“吕大人,你有事吗?”
吕洪被她笑得手脚僵硬,尴尬的把小丫鬟放下,丫鬟嗖嗖嗖跑到江含之身边求庇佑。
“江小姐,我这正巧路过,发现江府的门卫没有了,担心出事就进来看看……”吕洪一边说一边挠头,心里嘀嘀咕咕,这位哪需要他来救,主子还真是关心则乱。
江含之把帕子丢到托盘上,对他道,“吕大人来的正好,我府上多有不便,就劳烦大人把人带走了。”
啊?
带走?
吕洪有点懵,江含之似笑非笑,“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抓我去威胁七殿下,民女没让七殿下受累,但七殿下惹来的麻烦,吕大人不应该帮忙清理清理吗?”
就在夏小荷出府不久后,这批人突然窜到江府想要活捉她。
江含之料到今日不太平生,如果没记错,那是男女主的第一次相遇。
皇上登基遭到刺客袭击命悬一线,为了稳住大局,对外声称只是受到惊吓,暗地里召集御医救治。
可惜刺客在刀上涂了罕见的奇毒,名唤引灼,中毒者起初只是感觉发热,原著说,会像被火一点点从内部灼烧,从内脏蔓延到皮肤,然后开始溃烂!
这东西很离奇,只有作为书中的女主才能救治。
宫中的御医自然束手无策。
为了隐瞒皇上中毒的消息,他们不好向外贴皇榜,怕被有心之人利用。
最后男主心狠,给自己来了一刀,以他受伤的名义,召集各路医者。
女主医者仁心,好似送入狼口的小绵羊,跟着入了宫。
但是,男主那厮偏离个原著轨迹,导致刺客临时起意,找上了江含之。
江含之就知道,跟男主那麻烦精扯上关系,她也会一堆麻烦,连带着看吕洪的时候,她都带上了淡淡的嫌弃。
江家是生意人,跟吕洪他们不一样,尸体由江家处理,将来可能会引来更多麻烦。
“回去告诉七殿下,我这次被他牵连,算是跟之前他间接帮助江府的事扯平了。”
她特意咬重“间接”二字,吕洪一个大老粗都能感觉到江姑娘的敌意。
他无奈,只能任劳任怨地帮忙收拾尸体。
临走的时候,还听到身后那位说,“血迹一定要擦干净,然后在燃上香散散味,阿冤胆子小,此事不要让他知道。”
吕洪带着江家人拖着尸体,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差点左脚踩右脚。
胆子小?
这是他今年听过最大的笑话!
没过多久,江府恢复平静,夏小荷揣着药急匆匆赶回来。
“小姐,我在医馆附近好像看见姑爷了。”
“医馆?”江含之眉心一跳,“可是受伤了?”
夏小荷回想了一下,摇头,“可能是看错了,只是偶然扫一眼,觉得有些相似,小冤怎么样了?”
江含之眉宇之间透着一丝忧虑,瞥一眼窝里团成一团的狐狸崽子,喟叹一声,“幸亏你回来的早,不然伤口都愈合了。”
夏小荷:“……”
她默默走过去,趁着小冤睡觉,检查了一下伤口,轻轻把药膏涂上,又捋了捋毛。
“小姐,听说今日皇上遇刺了,被七殿下所救,只是七殿下好像受伤了。”
“嗯。”江含之应了一声,“这次阿冤若是再回来,尽量不要让人出去了,就算出去,也让人看着点。”
那些人通过七殿下查到她无所谓,但是她担心阿冤受伤。
娄非渊包扎好伤口后本来想立刻回江府,正好碰见在门口搬尸体的吕洪。
吕洪看见他后,关心道:“您没事吧?”
按理来说,娄非渊受了伤,失血过多,理应该脸色苍白虚弱才是,然而他不仅没有,反而脸色红的可怕,好似醉了酒。
可是吕洪知道,主子喝酒从来不会醉!
难不成是毒发作了?
娄非渊除了肩胛处的伤口疼痛,和有些热以外,没有其他感觉。
他视线落在吕洪身后的尸体上,沉默半晌,“她……没事吧。”
吕洪:“……咳,她没事,有事的是刺客,那您还要回去吗?宫里现在不知如何了,皇上可能应付不来。”
娄非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府,让吕洪派些人在附近守着,保证不放进去一个可疑人物,这才再次入宫。
娄安远还是受伤了,不过有无名在旁边守着,并无大碍。
饶是如此,他依旧让人贴了皇榜,号召天下医者前来皇宫看病。
无名不赞同,“皇上,此举太过冒险。”
祭祀虽然有些混乱,但娄安远已经登基,此时正躺在床上歇息,眉宇之间露出几丝疲惫,“只要知道朕命悬一线的消息,他们必定会回来确认,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来医治朕。”
皇宫里的御医医治不了,他们一定以为他要撑不住了,然后趁机溜进来。
到时候就要娄安远靠一个个提防了。
娄非渊带人去检查今日入宫的大臣,不顾他们的谩骂,把可疑的统统抓去刑部,没被抓的要么明哲保身,要么颤着手指责他趁着皇上不在胡作非为。
他没有耐心,谁不服,抓起来冷静冷静,什么时候想开了再放出来。
费了半天的时间,要出宫的时候才想起来瞅一眼床上半死不活的娄安远。
娄安远笑得有些欠揍,“多谢七弟,不然为兄我呀,就要小命不保了。”
娄非渊嗤笑,“少废话,还能喘气就赶紧起来干活,你又没有女人心疼半死不活的给谁看?”
“你……”娄安远捂着胸口,不敢置信,“你这就过分了,怎么能这么攻击我?”
娄非渊才不管他怎样,把人薅起来下了一道圣旨,玉玺往他旁边一丢,看都不再看一眼直接走人。
娄安远扫一眼桌案上被抛下的玉玺,又看向他的背影,和往日看不出什么区别,但是背脊微微弯曲,步伐有些轻飘。
受伤了?
除了圣旨,娄非渊还抢走了使臣供奉到皇宫的鹿奶,打算回家交差。
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他在千家灯火之中,找到等待自己的那一盏。
江含之早就沐浴完毕,躺在床上看话本,两只小狐狸一左一右,偶尔抖动着耳朵看她,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三双眼睛齐齐看过去。
娄非渊脚步一顿,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之之,怎么睡得这么早?”
江含之没有回答,视线落在他脸上,很快便发现不对劲。
“你不舒服吗?”
哪怕光线看的不清晰,他的脸色依旧很明显,红的几乎不正常,娄非渊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惊觉自己有伤在身。
身上的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往日受伤都是一个人扛过去的,如今一句关切的话,好似打开了牢笼,疼痛席卷而来,心里酸酸涨涨的。
不知是紧张被发现还是疼的,他掌心攥出薄汗。
他胸膛起伏,下一瞬,挤出一抹微笑,“之之,我今日寻到一户人家,他们家以打猎为生,家里圈养不少猎物,都是准备出去卖的,我买了一些鹿奶,先给它们尝尝,看看爱不爱喝!”
江含之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眼底满是探究,“阿冤,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第四十八章
房间内的地龙火热, 气氛却逐渐冷凝,床上的两小只很敏锐,慌乱地窜到床底下, 只露出个小脑袋向外看。
这一刻,娄非渊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眼皮垂落, 遮住眼底的晦暗, 嗓音一如既往,夹杂着一丝委屈,“之之,我不该走那么久,你别生气,我只认识你, 能瞒着你什么?”
然而这次,江含之没有像以往那般心软, 静静地看着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见之之不听他解释,娄非渊把护了一路的鹿奶罐子轻轻放在桌案上,然后转身。
江含之终于有了反应,她坐直了身体。
“你去哪?”
“我……”娄非渊已经走到门口了,背影绷直,语气低迷, “不知道。”
他能去哪, 家就在这里,江含之气笑了, “回来,大冬天的, 你去外面流浪,是等着别人给你收拾吗?”
“那我去隔壁。”说着, 竟然真的去隔壁了。
成亲后,娄非渊就没再隔壁住过。
如今可怜兮兮的什么都没拿就去了隔壁,江含之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太好。
她想了想,披上一件衣服来到隔壁,敲了敲门。
“我不是怀疑你什么,只是担心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总往外面跑。”
娄非渊其实并没有生气和难过,他现在受了伤,要瞒着她,跟她在一个房间里住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借此机会换房间。
此时他在上药,肩膀处血淋淋深可见骨,还在冒血,血色红的发黑,听到敲门声,他把渗满血的白布团起来丢到床底下,草草地把伤口包扎上,穿好衣服打算去开门,却不想身体有些无力,手扶着床边,单膝跪倒在地。
房间里扑通一声,江含之吓了一跳,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推门而入。
娄非渊穿衣匆忙,只来得及裹上一层白色里衣,他披头散发脸色红得不正常,慌忙的把被子扯下来盖在自己右肩处,一双眼睛好似受惊的小兽,雾蒙蒙的看向来人。
“你怎么了?”
江含之看他的样子好像是病了,喊夏小荷去请大夫,然后想扶着他上床。
却被他避开。
江含之一愣,下一秒,娄非渊重新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之之,我没想瞒着你,只是不想你担心。”
“行行行,我不怪你,先把病看好!”江含之小心地扶着他,房间内梅香越来越浓烈,江含之从中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对这种味道最为熟悉,今天刚弄死几个,难道是没清理干净?
可是……不等她多想,娄非渊突然捂住鼻子,江含之把帕子递给他 ,眉宇蹙得死紧,“这么严重?”
看起来不像是普通感冒。
男人可怜兮兮靠在床上,哪怕没有嘤嘤嘤,江含之也幻想到今天受委屈的小冤,“你得赶紧好起来,带狐狸太麻烦了。”
她嘀咕了一句,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厉暗号裙一五耳二漆雾而爸义更新漫话视频广播剧害,担心把人烧傻了,在大夫来之前,江含之让人在库房内取了酒,帮他降温。
然而擦完太阳穴想掀开他衣服后,男人捂着衣服死活不干了。
“之之,可以了,”娄非渊确实难受,但他还没烧糊涂,只要掀开衣服,他的伤口就要暴露了。
到时候他要如何解释?
他不想再编织虚伪的谎言……
江含之不赞同,“再不赶紧退烧,你就要烧傻了,赶紧了!”
小时候她生病,来不及去医院,她妈妈就是用酒精帮她擦拭身体降温的。
余光瞥见某人闪躲的眼神,江含之揪住他的领口,“别害羞,都是夫妻,怕什么?”
娄非渊不愿意,一时间二人开始僵持,最后以江含之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