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出箭的声音，她翻身跳下灯杆，看了一圈再度围上来的学生，目光定在姚星河的面上，她上前一步问道：“关于这个恶灵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姚星河收回目光，那如水般的眼眸中恨意未消，她视线在她血肉模糊的手臂上停滞一瞬，随后淡淡一笑指了指灯光，“光亮只为灵力者开启，所以对普通人无效。”
她说完双脚离地，悄然飘出这片黑暗之中。
卷卷回味了一遍这句话，轻轻道：“多谢。”
她看了一眼上空，恶灵物想要什么？
它们吸食人类和死魂的生命力，不过是转为己用，助它升级罢了。
所以食材中若有一个除灵师，那简直就是一顿河豚宴，只要毒素拔除妥当，那就是一场盛宴。
同属性的最佳，能吸收百分之八九十，别的属性逐渐降低。
她慢慢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片，那是江之寒打碎的一盏灯的碎片，她将它握在手中，鲜血蹦出，丝丝火灵力通过鲜血媒介绑在了那碎片上。
她抬步，向着黑暗一步一步走去。
路上的敌人逐渐减少，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渐渐透出，似乎在诱惑着她前行。
她能感应到，离门很近了。
忽然面前一阵腥气扑来，耳边擦过一阵水声，似是有大片水倒灌进操场，将一切吞没殆尽。
大门外，是一片汪汪的悬湖。
这五级的恶灵物，关于干饭的智商挺高。
知道她是火属性的河豚，必然需要用水属性来拔除毒素，而金生水，造出一片水域，易如反掌。
卷卷身体直沉而下，像是被什么拖着向下沉去，挣扎无用动弹不得。一片光点擦着发丝而过，一截发带连着发丝飘然入海，转眼间再无踪迹。
她定睛去看罪魁祸首，却是手中的残碎玻璃飘摇出来。心底有些担忧，不知道江之寒会不会受到连累。
面前的三角形状的玻璃翻滚着，断断续续的映射出她的身影，让她悚然一惊的，是那身后若隐若现的巨大黑影。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后。
卷卷伸手一把抓住玻璃碎片，更多的血管崩开，血污再度蔓延开来，她却感受不到疼痛。
灵力在被做了手脚的水域中抽空，即使鲜血溢出，也再没有灵力渡出来。
身体率粥依旧往下，周围空荡荡的，黑暗渐渐褪去，她逐渐看清周围。
蔚蓝色的一片湖水中，甚至有鱼儿、虾子游动，只是所有的东西都在往上浮去，只有她在不断的下沉，似乎被什么拖着一起坠入深海。
唯一乐观的，就是她并没有感到窒息。
难道仍是幻象？可她的火灵力是切切实实在流逝的。
【已进入深海区域。】
海？不是湖吗？
一声恶灵物的话语响起，身体终于停滞下沉，她视线游走，看清周围真的是海底。
卷卷落下脚，隔着皮鞋踩在水流中的白细沙，有点像站在浅水浸泡的那一块海滩。
周围有高虑舟大的珊瑚，像是深林中百年树木，它们在这里生长的遮天蔽日，稀薄的日光透过珊瑚林映射过来，只余下了点点斑斑驳驳的光点。
等等，光点？
深海区域怎么可能有光点？
就像是解答她疑惑似的，一声长啸响起，与操场上那声炸耳朵的音一般无二。
卷卷将手中的碎片别在腰间，动作迅速的爬上一颗珊瑚。在最高的枝桠上站定抬头看去，蔚蓝色的海水晃动着，其中含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它身上投射出的光极为引人注目。
光源，很像操场的那几道光，但远比那明亮的多。
是・・・・・・阵眼吗？
藏在这种隐蔽之处，还真是煞费苦心。
她若是想要进来，就只能是这种待宰羔羊的模样。
身边的光越发明亮起来，她集中注意力去看，光源拂过头顶，有带着戏谑轻蔑的声音传来：【游戏名称：躲猫猫――别让我看到你――】
她站在珊瑚上，看着那光源一点点接近自己。
忽然有一声诡异的笑声传来，‘我――我看到你了――看到了。’
客人来享用拔出毒素的河豚宴了。
心脏猛然收缩，忽然降临的痛苦撕扯着意识，卷卷眼前一黑，差点没有稳住身形从珊瑚上掉下去。
【警告！玩家违反游戏规则，将受到惩罚！】
卷卷嗤笑一声，缓缓抬起碎片颠了颠。事到如今，还想让她相信它的那些狗屁游戏规则吗？
‘光亮只为灵力者开启，所以对普通人无效。’
好啊，那她就通过它，变成一个普通人。
忽然脸颊边上一凉，似乎是什么东西舔舐了她一下，她心底翻上腻烦感，引起极大的生理不适，她忍住想要作呕的冲动，举起碎片狠狠的扎向那处光源！
碎片上的一丝火灵力钻入光源，与金属的灵力相撞，击出一片熟悉的火花。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下一句是什么？’
她看着眼前的火花，淡淡一笑。
说是火花，其实更像是雷电，带着自然天道的狰狞面具，存心要人臣服敬畏。
但又有什么可臣服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她作为人，便是聚利而来因利而去。
要活下去啊。
利用一切，活下去啊。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用万物续己道也。
伸手握住那抹雷电，耳边擦过一道戾气，【故技重施，娃娃，你也太小看我了。】
这声音响起，引得卷卷一笑，她知道它在得意什么，上一次用这个能成功，是因为有火灵力做弓为媒介，现在以她凡人之力，是不可能成功的。
皮肉爆炸的声音响在她耳边，疼痛呼啸而来，这次的雷电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攻击着她遍体鳞伤的肉体，可是卷卷不会松手，也不能松手，这是她等来的机会。
雷电，是自然中的火源。
既然她只能以普通身份进入这里，既然这里才有破局的关键不得不进，那么就只能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都是火，就没什么不可以控制的。
这次没有瞄准的弓了，她还能瞄的准吗？
疼痛愈演愈烈，皮肉都传来烧焦的味道，她扬起这道雷电，狠狠地扎向光源。
一声哀嚎，巨大的冲力出来，周围隐藏的触角彻底显形，管理员的本体只维持住了脑袋，上面的五官扭曲着，看起来十分愤怒。
光源被灭，主人愤怒的情绪感染那些触角，它们纷纷缠上卷卷，想要将她拉开。
身体被拉扯的痛觉渐渐明显，面前的光源却没有彻底消失，只是由之前的常亮变得一闪一闪，似是眼睛终于眨眼，尽管依旧诡异。
卷卷紧紧的抓住珊瑚树，一只手用尽力气将扎进去的半截雷电再推一分，蕴于玻璃碎片的锋利间那些细碎的火灵力逐渐拼凑，缠上雷电将它带入光源中。
没有弓，她还留有推箭的余力。
只要达到目的，都好。
血垂直落下，随着黑暗一同扑到她面上，卷卷颓然放松身体，整个人被触手拖着向下坠去。
操场中的黑暗渐渐散去，水域被新生的凤仙草疯狂吸收，江之寒坐在一人高的凤仙花上，日光折射到他指尖，上面落着一截断裂发带。
*
‘缱绻，你在找什么？’
‘找您，找他，找我自己。’
长长的一声叹息后，是重重关闭的门。
卷卷再次醒来，眼前晃动着一朵开的艳丽的凤仙花。
它摇曳生姿的让人心动，卷卷不禁伸出手，掐住花径一个用力。
一股冷厉的痛感从灵魂深处涌来，她险些一口血呕出来，忽然额头被抚住，温热的温度带给她些许暖意，她迷茫的抬眼，对上熟悉的一双眼。
“小师叔。”
三个字犹如呢喃，她脑海中那紧紧关闭的门挥之不去，半晌竟是落下泪来。
泪水滴在花叶上，灵魂深处荡开其中的悲伤之意。
江之寒收回手，对她淡淡一笑，“这是你的花，拔不得。”
卷卷回神，才感应到这朵花是那时修补灵魂的花径长出来的。
“我不是火属性吗？怎么能滋养花朵呢？”卷卷运气将它隐秘回灵魂深处，有些疑惑的发问。
“滋养花朵？”江之寒坐到医务室中的椅子上，随手翻动桌子上的校规，淡淡轻笑：“你还真是不自量力。”
卷卷想了想恍然大悟，瞬间变脸，“多谢师叔救命之恩。”
不是她滋养花朵，而是江之寒通过花朵用木灵力为她滋养灵魂疗伤。
江之寒扫了眼她那虚伪的笑容，将校规放在桌子上，“不必，就当谢你在操场护我的恩情了。”
卷卷眼力奇佳，一眼看到那一页是‘实验室’。
“别看了，如果不把得到的力量融会贯通，这实验室你去了就是送死。”他指尖扫过书页，书本合上，发出纸张碰撞的声音。
不对，这么薄的书本，有个屁的声音。
循声而去，卷卷便看到了在空中晃晃悠悠的一点虚影。
很模糊，但确确实实有东西。
她知道，这是她眼力不足的原因，体内的灵力虽然恢复了七七八八，但因为吸收了管理员的金属性灵力，体内灵力已经浑浊起来，本就不佳的眼力更加衰退。
江之寒瞥了一眼在空中扑腾的书本，“自己现身吧，她现在看不到。”
日光之下，一卷书页慢慢展开，它封面上一闪而过两个字，卷卷呼吸都一窒，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贺成’。
吴家门客贺成，卷卷的恩师。
她伸手，书本缓缓的落在她的手上，书页舒展着，里面晦涩难懂的字句变了样，她渐渐的看清看懂，然后慢慢抬起头。
对面的人似笑非笑，转动着手中多出来的卷轴，对上她的眼笑意真实了几分，“看来是参透了？”
卷卷摇头，“这上面写的，只是粗略的契约内容而已。”
第16章 ：天罚
开国之初，是有一份契约的。与天与道与各界为对象，签订的契约。
契约规定，所有通往人间的道路，都要关闭，只留地府一门做灵魂转圜，别的界地灵气过不来，人间灵气稀薄不足以支撑修行，所以，现在的人间并无精怪。总体来说，通俗来讲就是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因为各界通道都被封死，人类所产出瘴气本来是由精怪吸收，但因无精怪，这些瘴气久聚之下，滋养出了另一种存在，便是恶灵物。
卷卷指尖拂过封面上的名字，笑容苦涩，“或许是我年少无知，从我的角度看，这契约根本就是将人类拖进了危险中，与其让恶灵物横行，还不如让别界的精怪来人界呢，毕竟精怪与人类是共生关系，而新生出的恶灵物就只会伤害人类而已。这是一条完整食物链啊，为什么要破坏呢？”
江之寒不说话，只是默默听着，显然是不会给她答案。
她握紧书本，师傅留给她这本天书写满契约，是想让她思考这些吗？若是能够参悟，师傅便会回来吗？
敏锐的捕捉到一阵利风，卷卷伸手接住对面人抛过来的卷轴，并没有展开。
江之寒微微一笑：“她走之前留给你的。”
卷轴上残存的火灵力告诉卷卷这个‘她’，是谁。
“她和师傅是什么关系？”卷卷放下卷轴，慢慢的展开，膝上的书本发出隐隐的红光，与手中的卷轴暗暗较劲。
“师哥的女儿。”他直言不讳，“受了师哥嘱托此地等你的。”
卷卷低着头，面容埋在阴影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声音极轻的一句，“等了三十年？”
似问非问，似说非说。
他目光转向外界，医务室的角度能看到那天她纵身一跃的地方，半晌后淡淡道：“是，就是为了将这卷轴交给你。所以，别让他们失望。”
早在三十年前，你还没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就被赋予了责任。
所以快点开悟吧，快点成长起来吧，缱绻。
手中的卷轴变得滚烫，卷卷恍然回神才发现是泪水落在了卷轴上，随着卷轴徐徐展开，她仿若看到了师傅不惜一切代价，为她铺开的长路。
所以到底是想要她开悟什么呢？
抬起头，发现原本面对着自己的人早已站起，立在窗前。
江之寒不能给她答案，这是留给她一个人的问题。
*
深夜，安静的校园带着几分诡秘。
再度踏足操场，卷卷发现这里同宿舍、教师一样，没了恶灵物之后，变得荒芜破败。
校规中关于这些地点规则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就只剩下了实验室规则。
看来阵眼是在实验室了。
她这样想着，盘腿坐下来，整理体内混乱的灵力。
这个操场管理员的金属性是五级，与她属性并不相同，融合起来需要时间。好在这河豚宴她自己就能拔毒了，火属性克制金，这波是真的凑巧。
不过因为等级原因，她算是跨级吸收，来操场中消化，能让这灵力少拧巴一点。
深呼吸，一阵花香拂过，她抬头看到了立在皎皎月色中的江之寒，他姿态一如既往的慵懒，回视的神情似笑非笑，“你这样融合的效率很低。”
卷卷站起来，行了一礼，“望师叔不吝赐教。”
江之寒终于笑起来，“有事师叔，无事呢？”
“少爷。”卷卷不假思索，对于江之寒的毒舌问题她很习惯，从前那两年或许还有点小脾气，现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在意。
花香接近，枝桠蹭过卷卷的指尖，带起一簇鲜活的火苗，抬目见他已经收了花叶，那簇火苗被收在手中，他细细看过，挥手掐灭，一丝丝雷电随着火苗闪过，他笑意不减，“很有想法。”
“所以五行之说，是不是一个骗局？”
她将火属性与金属性混合，得来的雷电照样可以控制，不过需要时间驯化。
这根本不属于五行中的力量。
“我以为你用起地狱业火的那一刻开始，就明白了。”江之寒慢条斯理的从空气中抽出一支剑身，其上花枝纹路精细，在月光下闪烁着凛凛寒光。
卷卷被刺得眼睛生疼，不自觉喃喃出声，“惊鸿。”
他微微一愣，笑道：“识货。”
惊鸿是一把来历不明的利器，早年曾引起各大门派的争抢恶战，近年早已销声匿迹。
传闻此剑杀人于无形，虽质感极轻，但只能用灵气御剑。
所以等级低灵气弱者，是喂养不起来惊鸿的。
“和我过两招。”江之寒提剑，剑气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