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果然看不到卷卷的半个身影。
心底有些失落,他抽出一支烟点燃,烟气肆意生长,忽然被一道火光包裹,燃烧殆尽。
他有些惊讶,抬头居然看到空中游鲎乓惶趺阅愕男』鹆,刚才的火花就是它扫尾打出来的,他伸出手,火龙落在他手掌心,他近距离才看清,那小火龙的样子与昨晚卷卷身后那条庞然大物有六七分相像,唯一扎眼的不同在于,这条龙的耳边别了一朵凤仙花。
凤仙花开的挺胸昂头,让他不由得想起江之寒。
这些年江之寒声名大噪,盖过所有人风华,包括一些前辈。
同辈之间很少有人升出嫉妒心理,至少吴黔声打过交道的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人,但嫉妒到给他使绊子的人,他其实也见过。
对于这样的人,他从来都是耻笑的,人活一世什么都可以浑浑噩噩,唯有自己与他人的差距,你若看不清这个,有的时候是致命的。
但对于想要通过努力缩短差距的人,他的态度是一样的。
所以当卷卷和江之寒搅扰在一起,他其实是怀疑过卷卷是否被迷住了眼睛,也开始拎不清了?
但昨晚看过卷卷真正的实力后,他忽然觉得或许是自己眼界太窄,顾及着天赋与机遇,将其他人的努力看做妄言。
倒在床上,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担心,他和卷卷,不会是最后一面的。
*
付笛生今天一早起来,就右眼跳个不停。
他自觉没有好事发生,他只要眼睛跳了,就是要倒霉的。
等他坐着一品豪车顺顺利利的来到公司,站在顶楼上舒舒服服的品手磨咖啡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今天只是个错觉。
他特意将办公室按在顶层,这样他每天站在落地窗前时,就会有俯视一切的感觉,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是他所享受的。
手中咖啡过半,他在抬头间从玻璃的反光中,对上一双眼。
一口咖啡喷出来,面前的玻璃糊了一片,他不顾狼狈回头,就见卷卷坐在他真皮椅上,目光危险的凝视着他。
他咽了口口水,就听卷卷开门见山,“我要进你们付家的宝库。”
付笛生气结,“你以为你是谁……”
头顶忽然一凉,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飘然落下一大片,更让他惊悚的是,卷卷指尖飞出的灵气,是他所熟悉的――爷爷的灵力。
他沉下脸,“你见过他了?”
“嗯。”卷卷答应一声,然后陷入沉默,最后仍旧没办法说出那个噩耗。
对面的人却已经意会,他转过身,那片污渍刚好挡住他的表情,许久的沉默后,他转过身,“我们这样真的值得吗?”
卷卷与他对视,付笛生的眼睛中有着苦涩,“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家里人不提起,外人倒是总提,但都是咬牙切齿,说他背叛朋友,背叛人间。”
他指了指底下的人,“他们当他是个罪人,其实他是什么呢?想要拯救人间,却出师未捷身先死,最后真相大白,青史留名的也不有他的。”
连带着付家人,也一样。
因为他们救世人的方式,并不人道,并不符合英雄该做的事情。
“那你还要帮我吗?”卷卷没有否认他的说法,只是平淡的说着事实。
今早卷卷将卷轴和宝鉴召唤出来,才发现他们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她手中的游戏通道已经被毁了,只能另寻找别的法宝了。
而极有可能藏着这样量级法宝的,只有付家了。
付笛生依旧沉默,她也静静的等着,伟大的心绪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也不是每一个必须有的,即使他是英雄的后代,那又如何呢?
即使到了如今如此境地,她依旧做不出道德绑架的事情。
她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高尚真是不合时宜,但没有办法,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许久许久之后,他终于转过身,声音疲惫,“走吧,我带你去。”
*
付家的藏书阁很大,至少比吴家大了三倍不止。
卷卷一圈圈的排查,都没有感知到任何异世界精怪的灵力。
她沉下心思,放大感知力,一遍一遍排过付家,尤其是那些可能会存放的地方。
忽然一个角落将她格挡回来,她猛地睁开眼,“西北角有件屋子,是什么地方?”
付笛生想了想,忽然蹙眉,“是从前爷爷的房间,锁了很久了。”
找钥匙耽误了一些时间,卷卷看着眼前朴实无华的、掉了漆的门,忽然想到从前师傅住的那间房间,也是这样不起眼的。
她推开门,里面的灰尘并不大,可见付家人经常打扫。
他们以为付敏戈还会回来,就如同当初她以为师傅还会回来。
房间内的陈涉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张床,唯一大一点的,就是那方书架了。
她从第一排看起来,有许多许多的古书,几乎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贵资源,但她能感到灵力波动的……
第三排中抽出一本封面花哨的册子,掀开页面都是光滑的触感,这是一本老的相册集。
付敏戈将这个相册集制成了宝鉴。
她忽然觉得喉咙酸涩,回身对付笛生道:“我想我找到了。”
付笛生看到她手中拿到的东西,终于绷不住眼眶红了起来,“你要拿走它吗?”
她沉默点点头,然后将相册递给他,“十分钟。”
卷卷从房间中走出,为付笛生关好门,忽然感到另一束相似的灵力,她走过去是另一件房间,门没有上锁,她推开门,这间房也不大,但是布置的十分雅致,看来主人是个女孩子。
她走进去,受到灵气指引,找到了一个发夹。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发夹会被制成法宝,想了想还是踹进了口袋里,她出门靠在门口,似乎听到房间里有呜咽之声传来,但她听的不真切。
过了许久,门开,付笛生将相册交给她,卷卷翻开相册正要动手,却看到相册上一张老照片,年轻的付笛生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眉眼有些眼熟,她不由得问:“这是谁?”
付笛生瞥了一眼,“是何玉,我爷爷收养的女儿。”
“女儿?”卷卷蹙眉,“不是徒弟吗?”
付笛生摇头,“她天生体质弱,不足以修炼,但又极易招恶灵物,她父母是付家的一个旁支,都是普通人,以为她是个灾星就把她扔在了孤儿院,爷爷听说了,可怜她就把她养在了身边,不过她已经失踪了好多些年了,爷爷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卷卷蹙眉,“那你们的暗杀名单上为什么有何玉?”
付敏戈似是回忆,想了一会儿才说:“爷爷写上去的,是利用家族力量找到她。”
*
游戏世界。
女人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深呼一口气,痛快的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留下来,最后忍不住呜咽起来。
天际响起几声闷雷,一道雾气化成人形,它似是坐到了废墟上,“我替你除掉了阻碍你的两脚羊,你怎么不高兴呢?何玉。”
何玉抬起头,“你这样的东西,是不会明白的。”
“我懂我懂,两脚羊……人类都是复杂的动物。”它调笑着,戏谑的一指废墟后的深渊,那入口已经伤痕累累,而制造这些伤口的人,已经一死一伤了。
“瞧瞧你们人类,多脆弱。”
抵上性命,也还是毁不掉它随手做出来的小玩意。
何玉冷笑一声,“你给我更多的力量,我回人间杀掉那些障碍。”
它似是打量一阵她,“就你,这个天生绝脉的废物吗?”
何玉脸色一变,“你胡说!明明是付敏戈看我是女儿身,只让路程修炼,路程那个蠢货才能处处压我一头,只要付敏戈肯教我,我又怎么会如此孱弱?”
“你不能修炼是因为你出生的时候,我毁了你的灵脉。”它开口,尾音上调似是疑惑,“关付敏戈什么事情呀?”
它口气中带着天真的残忍,“对了,你的身世也是我一步步安排出来的,就是为了给付老头埋个定时炸弹。”
“终于在这个关键时刻,嘭~”它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脸色一点点变得青白,托腮笑起来,雾气聚集变化,扯出一个狰狞的笑脸。
何玉不可置信的摇头,“你说谎……”
“它说的是真的。”
女声冷淡,打破她最后一丝幻想,何玉回头,对上卷卷的一双眼,她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扔到她面前,“付前辈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这个发卡你从小带到大吧,这是修复灵脉的法宝,但它下手太狠了,最后也没有成功。”
它被点名,笑得更加大声,“两脚羊都是好骗的蠢货。”
发卡丢在废墟里,滚了两圈沾上了泥土,她忽然回忆起自己受它挑唆后,将发卡扯下来摔在了墙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付家。
而地上的发卡是修补好的,她仿佛能看到夜半十分,付敏戈打开他那盏昏黄的小灯,小心修复发卡的样子。
她突然反应过来,曾经她拥有最宝贵的东西,让她亲自毁了。
“对啦,你不是还要力量吗,我再发发善心给你吧。”它站起来,一团雾气包裹住何玉,何玉的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倒地形态变化起来。
很快雾气散去,何玉已经没了人形,她的双腿变成了粗大的蛇尾,上半身布满鳞片,胳膊张开,与身体连接了一大片薄如蝉翼的薄膜,一双眼睛是骇人的黄金竖瞳,死死的盯着卷卷,口中伸出的蛇杏子在尖牙中穿梭,跃跃欲试。
“瞧瞧,多强大的力量呀。”它似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伸手一指深渊,“去吧,回老家玩玩。”
“你们两脚羊叫什么来着?哦~荣归故里呀――”
第48章 :代入
人间今日天气很糟糕。
停工停产公告满天飞,街上到处是匆匆赶回家的行人。
吴黔声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由于天气原因,车只是缓缓前进着,速度并不快。
忽然肩膀上的盘踞着的小火龙睁开眼,它游走一圈,快速将整辆车用灵力围住,而后释放了更多能量,将整个街道拢住。
吴黔声等它做完这一切,才后知后觉感知到危险气息,他透过车窗向外看去,透过雨幕,他隐隐看看到天空中降下一截蛇尾,若隐若现,伴随着怪现象出现的,还有一波波的轻微地震。
蛇尾似是有血液的液体渗透出来,忽然消失不见。
卷卷费力的将深渊门加固上灵气,巨大的开合力夹断了‘何玉’的尾巴,她举剑毫不犹豫的手起剑落,蛇头咕噜噜的滚落,一路滚到它的脚下,让它发出一阵怪笑,还没等它说出什么风凉话,就迎头刺来一柄长剑。
游刃有余的格挡,它轻松的玩弄着眼前的两脚羊,这只两脚羊身上有它熟悉的、不熟悉的力量,很冗杂。
“你这身体里还真是乱套。”它装模作样的叹息,认真提议:“要不要我帮帮你?”
卷卷忽然停手,眼中的清明一闪而过,然后大片的空洞蔓延上来,它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见她整个人身后窜起三道力量。
那右边是一条狰狞的火龙,它整个龙都是红色的,那鳞片闪闪发光,看向它的瞳孔中有着疯狂的杀意,随着那一上一下的喘息,每一片鳞片都站起又落下,站起的瞬间,有雷电放出,伴随着火焰的跳跃,发出让人胆寒的狰狞意味。
而左边是一道龙卷风,这力量它很熟,是那个心不诚的叛徒付敏戈的,风中的风刃他从前领教过,像是扎进食道里的鱼刺,拔出来不拔出来,都要痛苦一番。
占据主位的,是一朵硕大无比的凤仙花,那花看起来很危险,似是花朵上有美味的蜂蜜,花苞里有索要性命的暗器。
它雾气散了又聚,思考了一下那天没有杀死江之寒的原因,他身上似乎有个有趣的阵法,让他不得身死,得以逃回人间。
没等它回忆完全,那三支灵气就支配起卷卷的身体,向着它暴冲过来。
它终于被惊到,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完全放弃身体,让一堆灵气支配自己的。
这些玩意要是各打各的,她不分分钟钟分崩离析、血肉横飞?
没等它思考完,卷卷的身影已经到了近前,它出手防御,很快发现这些东西配合默契,战斗力还挺好。
卷卷这些天其实没有吸收力量,她知道自己做不到,但她能让它们互相接纳并合作,就够了。
至于最后她会变成什么,不重要了。
几个回合下去,它逐渐不理解,这些东西看起来是想要引它去什么地方,它从善如流的跟过去,看看是什么幺蛾子,然后发现是爱河的那片致幻花海。
它仍旧不解,却忽然整个雾气被拖住,三个怪物齐上阵,周围很快就一片漆黑起来。
有阵法徐徐展开,它感到了熟悉的力量感,是那天江之寒身上的阵法……
不对,只是相似,是另一个阵法。
“别想了,是我做出来的引情阵。”卷卷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淡淡响起,“这个阵法最大的厉害之处,在于共情。”
它笑起来,大概是觉得太好笑了,笑得弯了腰,“谁和谁共情?你和我呀?”
卷卷却只是轻笑一声,“你猜猜和谁?你不会不敢吧?”
“你不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
“你就说敢不敢,废什么话。”
它感到有点气结,从来没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不过它当真很感兴趣,它想知道那天江之寒到底是怎么保住性命的。
它才有一点答应的想法,卷卷似是立即感知到了,周围黑暗渐渐散去,变成了一条小巷子。
它低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两脚羊,手里还拿了一颗糖。
“灾星啊,这孩子是个灾星啊。”有两脚羊的声音传来,它感觉到自己被抱起,头发被揪住,冰凉刺骨与窒息感一并传来,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是被按到了水中,求生的本能让它挣扎起来,糖果滑落手边,破碎的声音传来。
“我的天呀,现在淹死自己孩子也犯法啦,你快把她送出去吧。”
一句话,让场景转变,它眼前变成了脏兮兮的大屋子,屋子里很多小两脚羊,他们跑来跑去的,它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是在争抢一块脏兮兮的馒头。
这有什么好抢的……
忽然肚子一阵绞痛,它惊讶的看着自己,才意识到这是人类常说的‘饿’。
……
那这的确得抢啊。
打定主意它抬起尊贵的右手,意料之内的风刃并没有来,它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弱小的两脚羊。
它不以为意的站起来,悄悄伸脚绊倒拿馒头的小孩,将地上的馒头一把捡起藏起来,周围的孩子都没看见它的动作,于是内讧起来。
搞定这些愚蠢的两脚羊幼崽,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