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明川的脸垮了下来,表情空白了——怎么连老祖奶奶也来了!
“都在这里围着做什么?别吓坏了人家姑娘。”樊母听先前侍从来报说樊明川情人要跑,刚才又听见了樊明川的声音,以为他二人是都被围住了。
结果人群散开,露出穿着女装的樊明川,带着讨好地一笑,怯怯地叫了声:“娘,老祖奶奶,”
“明川?”樊母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
樊家老祖宗也是不解,沉默着等待他的回答。
樊明川咬咬牙,掀了裙摆往地上一跪就要告罪。
然而他忘了,他现在没有裤子,即便地面上没有大石子,砂砾磨在膝盖上还是很让人难受的一件事。
而且因他这样的大动作,衣裙终于绷不住了,从后颈开始“刺啦”一声,撕开了一道直到腰际的大口子。
更加惨不忍睹了,好在斗篷宽大遮住了。
樊母自然听得出是发生了什么。
她的脸僵了一下,决定问话可以待会儿再问,当务之急是让樊母侍从们不要再看他们侯爷出丑了。
虽然樊明川都已经快没有脸面了。
“你们都离开这个院子。”樊母命令下,依然抱着八卦心思的侍从们不得不离开。
“咱们府上的人也是越来越不知事了。”樊家老祖宗面容慈祥,说出的话却并不那么体贴:“让府中老人这几日好好教教,好歹也是侯府下人,别学的越来越不知规矩了。”
晋阳侯府的侍从们这么放肆,当然也是因为樊明川的纵容。
只不过樊明川如今身为当事人,实在不好开口——他自己这一劫都不知要怎么逃过去。
樊母应声点头,樊家老祖宗又问樊明川:“明川,说说吧,怎么回事?”
樊明川有些犯憷,自家老祖奶奶很少管事,对人一般也很和善,大多数时候都会护着自己,但是他却明白,老祖奶奶不是好相与的。
如果真的引发了她的不满的话。
“孩儿... ...”樊明川顿了顿,实在是说不出下面的话。
让他说出是他自己喜欢女装才穿了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啊。
但是他这身装束总是要给出一个解释的。
他沉默着,樊家老祖宗也没有追问这个问题,换了个问题问道:“这身衣裙是谁的?”
“就是这两次来府上寻孩儿的女子带来的。”这个问题倒是可以回答,反正也没人知道这个人就是萧弄音。
“她寻你来到府上,就是为了让你换上她的衣裳?”
樊明川灵光一闪,比起自己主动爱上女装,还是被萧弄音诱导喜欢上女装更加合理。
虽然后者也没有多好。
“是。”樊明川也编起谎来了:“儿与她见了几次,一直在被灌输女装的好处,所以就情不自禁... ...”
“还有这样的事,她人呢?”
樊家老祖宗皱起了眉,原以为是她家孙儿终于能有成家的希望了,哪知道是个把孙儿拐上歪路的妖女。
虽然这个说辞,只有半分可信度,但是就目前来看,这个女子绝不是什么好人。
跨墙头那个就是,樊明川真想就这么告诉自家老祖奶奶。
但是这话樊明川自然不能说出来,只能故作不知,说道:“应该还候在我房中吧。”
三人往樊明川房里去了,房中当然是不可能有人的。
面对两位长辈质问的眼光,樊明川都要顶不住全交代了,好在他咬咬牙把戏演全了:“她方才还在这呢,说儿穿上女装当然就要秀在众人前,要不然就毫无意义。”
“那你在众人面前秀了这一回,有什么意义了吗?”
樊明川答不上来,知道老祖奶奶这是不相信他的说辞了。
本来这个说辞也就假得过分,他自己的不信,难道萧弄音来他这一趟,就为了把衣服脱了给他换上吗?
“明川,你这房中的玉雕和金樽怎么都不见了?”樊母忽然注意到这一点,布置奢华的房中,竟然空了许多。
“啊?”樊明川没反应过来,一扫视周围,不止玉雕金樽,连他挂在屏风上的犀带都被顺走了。
萧弄音这个混蛋,哄了他穿女装,还把他房里值钱的东西也带跑了?
“看来,你是被个偷儿给骗了,脸面和宝物一并都丢了。”樊家老祖宗皱着眉哼了一声,这倒是合理了,把樊明川哄走,偷了宝物就跑了。
“你是在哪里认识的这个女子?”
“儿... ...”樊明川也终于意识到萧弄音这个举动,是为了塑造一个处心积虑坑害自己的骗子形象了。
见樊家老祖宗似乎是信了,他心中也稍安了些,再编谎也就顺溜了:“儿与她是前段时间在江州画舫那边认识的,一见钟情,没料到她是为了图儿的财。”
这也就合理了些,要不然萧弄音来府中一趟就为了让他换身衣裳,实在说不过去。
但是不能说是京城人士,要不然他母亲和老祖奶奶很快就能拆穿。
他把认识的歌姬形象与萧弄音合在一起,真真假假地说了起来,倒像是确有其人。
樊明川说是前段时间萧弄音到他面前哭惨,二人情更深,约了今日相会,没料到这一次暴露了人家的真实目的是图财。
樊明川越说越伤心,图财倒是不让他担心,反正他富,但萧弄音是想看他笑话啊。
想想自己风流公子哥的形象,被萧弄音毁成了一个贪人家美色甚至穿女装的变态,他就难过,连眼眶都红了。
“果真如此?”他这副真情流露的样子,终于打动了樊家老祖宗,以为他是被情所伤。
她沉默一会儿,然后向樊母说:“让下人们都不许往外传,互相监督,但凡外面有一点风声,集体问罪。”
樊母应是,心中也是恼。
堂堂晋阳侯,竟对个骗子付出了真心,还让人家进出了晋阳侯府两次,这要是传出去就真的毁了晋阳侯府的名声了。
她想想自家儿子好不容易对个女子动心,竟然被骗了,又觉得儿子惨。每每与他对话完都要劝他早日结婚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你且安歇着吧,我与老祖宗先走了。”樊母不好再触他伤心,又宽慰了他几句,便搀着老祖宗往外走。
樊明川见她二人都走了,松了一口气,抽了抽鼻子,想要去找萧弄音算账。
但是墙头已经空了,萧弄音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他的打算落空了,只能先帮萧弄音谋事,事成再与萧弄音算这笔账了。
而离开了的樊家老祖宗,听了许久樊母对骗子的抱怨,在路上问樊母:“你真信了明川的话?”
“您不信?”樊母一愣,反问道。
“倒不全是假的,只是真的也不多。要是明川真的对这骗子毫不知情,一开始为什么向我们说谎?他一说谎,就忍不住拿右手食指摩挲中指指节。”
樊母倒是未曾注意这一点,愣了一会儿问道:“老祖宗的意思是?”
“我是担心他看上了什么不可能的人,两人合计在一起给我们做戏。”
要不然也不必这么扯谎遮掩了,即便歌姬不能作正妻,她们也不会拦着樊明川纳妾的:“总归断了是对的,咱们不要多纠缠这一点,只最近多注意些他的动向,不要让那个女子与明川再扯上关系。”
樊母忧心忡忡地应了是。
作者有话要说: 无数的错误竟然将对身份猜测引向了正确答案
这个概率就像高中数学填空题,明明不会做,随便填个根号二,竟然就对了一样(答案是根号二几率真蛮大的)
还得补字数,我枯了,呜呜呜
第54章 我裂了
当铺内, 三位使者排排坐,萧弄音这边也是三人。
樊明川倒是好脾气,虽然因萧弄音闹了出笑话, 但是闹归闹, 答应帮她办的事儿却是隔日就办好了。
靠门那边,陈耽半躺在椅子上, 还另找了副椅子架腿, 一副困倦不想听的样子。
孟小灯则是站在萧弄音身旁,习惯性地将手笼在袖子里,微驼着背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萧弄音倒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但脸上却戴着个全白的面具
他们三个作东家的不说话, 为客的三个使者也不好开口,局面一时竟有些紧张焦灼。
使者中唯一的那个女子有些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晾了我们三人这么些日子,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头,还要闹个下马威吗?”
陈耽懒懒看她一眼, 孟小灯头也没抬, 萧弄音语气温和地劝她:“怎么会呢,你们三人大老远来,又是贵客,哪能跟你们下马威啊。”
“那你们这一出闹得是什么?我们三一颗诚心来这里会你们会面,你那两个属下都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啊?”萧弄音的声音依然轻缓。
“姓胡。”
“好, 胡姑娘。你来之前,没有被告知我们的需求吗?”
“这个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们还想等我们说什么,客套话吗?”
胡姑娘一愣,萧弄音继续道:“我现在是在等你们说,你们想要什么。”
“你以为这是交易?”胡姑娘恼了:“你想要的秘辛消息,都是我们的人用生命换回来的,若不是因着你的善名,我都不会来这一趟!”
“若真是认我的善名,你才真的不用来这一趟,只把信息分享了就是了。”
萧弄音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哽住,也不知道是谁选了这么咋呼的一个姑娘出来办事。
“你们来,说明我们音子的人情不值钱,想要在我们这要别的,那就亮明了说话得了,别整这些虚的。”陈耽懒洋洋地替萧弄音说了话,被胡姑娘狠狠瞪了一眼。
“我爹没跟我说要提什么要求,只让我看情况行事。”她抱胸哼了一声:“可我看情况,根本不想和你们为伍!”
萧弄音摇摇头,原来是青州大头目的闺女,怕是马帮那一支的吧,身份倒是够重。
但她现在没空哄人,只将视线转向另两人。
同自青州来的那位,也听出这位胡姑娘的身份了,苦笑了一下道:“我们头领要求的简单,边境困窘,我们不如胡姑娘他们有马帮的营生,求的只是财。”
“求财简单。”萧弄音点点头:“但我也得看看你们给出信息的价值不是?”
她的钱也不是打水漂来的,手下的弟兄赌场营生是赚钱不错,但是她自己并没有多富。
使者便从身上拿出了一卷被红绸带绑好的羊皮:“我们信您的信誉,只是这东西珍贵,必须由我亲自送到,所以才没有立刻答允下来,您自己评判价值吧。”
他这么神秘兮兮的,倒是勾起了萧弄音的好奇心。
这个使者所在的团体,都是市井底层人,能拿出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兄弟们没什么长项,只能靠人多,让许多人尝试混进兴海帮得点消息。但能叫您看上眼的,应该也就只有这个了。”
萧弄音展开羊皮卷,这张残破肮脏的画卷上,绘着的似乎是山洞里的布局,人口出口陷阱暗道隐藏的房间,应有尽有。
她看懵了一下,她本来以为他们会给她一两个隐藏成员姓名或是一两条道路——这个山洞是什么?
使者也明白她的困惑,看了看另两个与自己同来的使者,凑近压低了声音道:“您不是一直在找兴海帮总部吗?”
萧弄音闻言表情空白了一秒,站起来质问道:“你确定这就是?”
“我们原本有一个打到总部高层身边的兄弟,后来出现意外没了消息,那阵我们整个组织都被追捕。他死后大约一年,我们才得以回去,这张羊皮就是他寄卖在联络点当铺的。标价是我们的暗语,翻译过来就是总部的意思。”
萧弄音一边把这张图牢牢记在脑子里,一边追问道:“这里是哪里?”
使者苦笑了一下:“我们若是知道,早就联合起所有人去剿灭了。之后再也没有兄弟能够爬到那么高的位置,更无从得知这张图绘的是哪座山。”
意料之中,但是方才给的希望太大,此刻的落差感还是让萧弄音忍不住失望。
“我明白了,我会安排下去,四千两银两足够了吧。”
普通一家四口一个月大约也就用三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底层人来说,四千两已经够周转很久了。
按他们一开始的计划,能得来两千两便已经够了,没想到萧弄音直接翻了一番。
另两人也惊住了,四千两可不是个小数字,一时又是觉着萧弄音财力大,一时又是好奇那张羊皮卷上的内容。
“足够了足够了。”使者露出笑颜,推拒了萧弄音归还羊皮卷:“这东西留在我们那里也没有用处,还是您留着吧,若是日后真的找到这个地方,不要忘了叫上我们一道。”
“自然。”
使者了了心事,也不多留,他在京都已经住得够久了,囊中钱财也都不多了,今日便要离开京都。
剩下胡姑娘和另外一个显得颇为精明的中年人。
胡姑娘嘴撅着,眉皱着,这位经商的中年人倒是笑呵呵的。
“二位都不是缺钱财的人,既然不要我的人情,想要什么便直说吧。”
中年人手放在膝盖上道:“您手下势力庞大,我们做生意的,自然是想要您人情的。”
萧弄音一挑眉,若是真计划着让她欠人情,直接答应下来,比如今拖拖拉拉的,不是好上许多吗?
“但我们想要的是赌王这一支的人情,你是继任者,没个名声的,你的承诺,我们不敢信服。”
原来怀疑她是个不顶事的傀儡呢。
孟小灯闻言,抬了眼,哑声说道:“那你还想要个什么凭证不成,干脆挟着我这老货,跟你们总部走一趟当面立个字据。”
中年人连声道不敢:“孟老你手艺卓绝,我们哪敢挟着您啊。我们生意人向来与人为善,只是不像您们这么财大气粗,这心里没个底儿,手上那几个子儿不敢下啊。”
成州商人这一支,之所以与兴海帮作对,也只是因为许多财路被兴海帮断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查信息,靠着的多年行商得来的人际网,抽丝剥茧地调查,倒也查得出不少东西。
“那你是想我怎么做?”萧弄音等他给出一个答复。
“赌王藏着脸,是为了防从前豪赌结下的仇家。姑娘是继承人,何必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说是说让她别藏着脸,实际上却是想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这代价就有些太大了,特别是人家想要萧弄音先付报酬再出价。
萧弄音笑了笑,怪不得是商人呢,先定个高价码,然后再慢慢往下压吗?
但她不吃这一套:“我这一系藏着身份是传统,你们不会不知道。既然不是诚心提议,那也就不必再和我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