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谢皇后娘娘,微臣等告退。”
冬儿好不尴尬,她才起来,有些心绪不定,自己不会是在做梦吧,不是才给萧瑜写了信,怎么这些人来的这样快?
“娘娘,季英是奴婢的本名,按照皇宫中的规矩,如今奴婢侍奉您,您应当是要赐名给奴婢的。”
“哦哦好的,那你先进来吧。”
冬儿让季英进屋,顺手就要为季英倒茶,季英连忙拿过说不敢受此恩泽,要为冬儿沏茶,冬儿要请季英坐下,季英也连忙为她搬来凳子,扶着腿脚利索,没灾没病的冬儿缓缓坐下。
“嗯,季英,我看你年纪似乎比我大一些,以前也在宫中吗?”
“回娘娘的话,奴婢曾在宜兰园中侍奉过太后娘娘,只是不在近前。”
冬儿实在受不了了,让季英和她一同坐下,握住季英的手小声道:“你不要这样一口一个娘娘的,我还有些不大适应……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就当是平常说闲话一样就好,也不要伺候我什么,好不好。”
季英笑了笑:“娘娘说的是,奴婢遵命。”
冬儿问出自己心中疑虑:“你们不会是赶了一夜的路来这里的吧,路上一定很辛苦,我们什么时候回京中呢?”
“多谢娘娘关怀,不辛苦的,其实我们早在半月前就到幽州住下了,只是因为陛下有吩咐,说要我们不能叨扰娘娘,故而才一直不曾来拜见娘娘,陛下说娘娘还有自己的事要忙碌,让我等静心等候便是。”
原来是这样,萧瑜早就写好了宝册,让侍女和护卫等人在幽州等候,昨夜收到了冬儿的书信,便命人加急传书,告知众人今日前来迎接冬儿。
“不过陛下的确还有吩咐,这个螺钿盒子是陛下连夜命人从京中送来的,娘娘务必要打开看一看。”
冬儿先前和萧瑜说过喜欢螺钿的漆盒,萧瑜为她画了合欢花与鸳鸯的纹样交给京城中的铺子去做,却因为京中有变一直能没拿到,冬儿自己都有些忘了这个盒子了。
盒子中有几样华丽的首饰,还有一封简书。
“冬儿,这几日朝中事务繁忙,为你写信不似先前那样勤谨,这是我命宫中匠人为你打造的首饰,只等封后大典上为你一一亲手佩戴,不知是否合你心意,便先送了一些到你手中供你挑选。我亦对你百般思念,却也希望你不必急于回京,只希望你一切从心便好。”
冬儿用手指摩挲过那信纸的边缘,好似隔空遥遥握住了萧瑜的手一般,不知觉间唇角已经挂满笑意。
“也不知道他在京中可好……是不是整日劳碌,朝中大臣是否归顺,我应当早一些回去的。”
季英早就盼着回宫侍奉皇后娘娘了,让冬儿不必多想,一切等见到萧瑜就明白了。
“娘娘,你还不曾给奴婢起名字呢,从今往后奴婢就是娘娘的人了。”
冬儿想了想,觉得季英这个名字也很好听,一时想不到要改什么,问季英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不,奴婢都听皇后娘娘的,既然是娘娘赐名,怎么能由了自己喜爱,这宫里起名字就是想您讨个好寓意,以后您叫奴婢也方便,娘娘喜欢什么就取什么名字。”
冬儿努力想,只想了些好吃的糕点名字,才要开口,看着季英俊秀的面容,又觉得实在不妥。
“那不如就叫锦书好了,琴棋书画,锦绣吉祥,都是很好的寓意,可以吗?”
锦书又要跪下谢恩,忙被冬儿搀扶起来。
“娘娘平日里要做什么便去做好了,奴婢和其他婢女一起来为娘娘收拾行李,待收拾好之后让娘娘一一过目。”
见自己在屋中实在让冬儿不适应,锦书连忙说道,冬儿收好了萧瑜给自己的首饰,将他那封简书收好放进自己袖中,便离开自己住的小院,打算去见梅音,却不想走到半途又有一群人跪在地上等着她,为首的正是裴湖。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微臣得皇后娘娘赏识厚爱,予微臣大任,微臣必定不负使命,尽心为陛下效力,不辜负皇后娘娘恩德!”
虽说裴大人总是要尊称自己一句皇娘娘,可是冬儿却没想过这回事,明明昨日两人还是师生,现在却成了这样,真是好生尴尬,连忙扶起裴大人,问他为何感谢自己。
“听陛下宣诏,乃是娘娘举荐微臣任相,微臣不过是指点娘娘书法而已,却得娘娘如此赏识,实在是三生有幸。”
似乎的确是有这样一件事,冬儿想起来好像之前是有一次闲时提起,没想到萧瑜还记得。
“大人不要谦虚……陛下他从前就夸赞大人贤能,想来大人也一定能辅佐陛下开创大业。”
还真是好累呢,明明是一句话就能讲明的事,如今却要说上好几句漂亮话来赘饰,冬儿在心中暗暗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娘娘要出门吗?微臣命人护卫娘娘出行。”
“不,不必了,我只是去英国公府上,顺道想去一趟街市,我答应了恒亲王妃,要给她带一些点心……我只想自己出去,不要有什么大阵仗一样。”
冬儿声音越来越小,的确不像是个发号施令的主子,最后还是在裴大人的坚持下,带了一位从皇宫里来的侍女,一样是要冬儿赐名,最后冬儿偷懒,就叫她祥雁,叮嘱她不可以叫自己是皇后娘娘,去了英国公府上,也不准替她端起什么皇后的架子。
祥雁不像锦书那样开朗,一一应允,便默默跟在冬儿身后,与冬儿一同乘马车到了街市上。
一路上冬儿实在受不了这样奇怪的氛围,把祥雁拦在马车前,必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真是叫人有些头疼,要么一口一个娘娘喊个不停,要不然就是一句话也不说,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呢?难道这样坐在车上不闷吗?”
祥雁只好说:“只是在京城时听说娘娘严谨,又有陛下嘱托,不敢怠慢,今日见到娘娘才知道娘娘如此仁厚宽和,一时有些失了分寸,娘娘想要奴婢做什么,只要吩咐好奴婢就是了。”
严谨这个词倒是用得很妙,冬儿没听人这样评价过自己,想来也不是萧瑜所说,便问是谁说她严谨,祥雁连忙摇了摇头,说自己说错了话,不该扰了皇后娘娘圣听。
“没关系,你不必害怕,我只是想问你话而已,难道别人说了我什么不好的话,我还要被蒙在鼓里?我可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祥雁抿了抿唇,在冬儿的注视下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娘娘莫要为小人之言烦心,陛下如今不过舞象之年,朝中多少大臣觊觎皇后之位,觊觎后宫之位,陛下如今才稳固朝政,就有人把心思落到了娘娘身上……不过您放心,您才是后宫的主人,您才是唯一的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妻子!”
她越说越是激动,好像冬儿已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可是冬儿暂时还没想到这么多,让祥雁不要担心。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你是哪里的人,来过幽州吗?”
“奴婢自幼生在京中,不曾出过京城,这次是第一次前来幽州。”
“那太好了,”冬儿挽起祥雁的手,“幽州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难得出宫一次,来吧,若是见到了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和我说便是,我有许多花不完的银子。”
“这怎么行呢,奴婢不敢!”
冬儿看着祥雁,就想起从前自己也是从未出过皇宫,遇到萧瑜之前,也鲜少受人恩惠,看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祥雁,总是想要待她好些,可又怕这些事到了旁人耳中,成了她会收买人心。
“那好吧,若是一会儿见到了什么好东西,我买一件给你,就当做是赏赐,如何?”
祥雁也不再推托:“奴婢多谢,多谢小姐!”
“这才对嘛,走吧,我们去给恒亲王妃买些点心,你没见过她吧,她也是很好的人……”
两人在街上走着,冬儿为前来的几位侍女一一买了一副簪钗,让祥雁回去后分发众人,终于还是耐不住无人讲话的气氛,主动和祥雁东说说西聊聊,或许她也不是寂寞久了无人陪着说话,而是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她遇到萧瑜一样来得突然,让冬儿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为梅音买了点心,出了铺子走在路上,冬儿似乎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她似的,惹得她浑身都不自在,便问祥雁有没有这种感觉。
“奴婢愚笨,没有察觉,若是您担心的话,不如我们就先回马车上吧,想那奸人也不敢在闹市放肆。”
被人注视的异样再次袭来,冬儿迟疑间回头向后看去,便看到一个头戴着笠帽的僧侣,他走在人群里,头上自顶着一片云彩,旁人步履匆匆,目光流连,他却垂着头,冬儿望向他的时候,才缓缓抬头看向冬儿。
“是他?”冬儿心中一惊。
觉慧好像听到了冬儿的心声,将笠帽整个取下,随后喊了一句:“诶,小娘子你还要不要和我走,是时候了吧!”
冬儿还没反应过来,觉慧转身就跑,他的确是一个奇怪的和尚,冬儿还有许多话要问他,挽着祥雁的手就向他追去,可是祥雁跑不动几步就被旁人撞开,再想跟上冬儿,已经不见人影了。
冬儿追着觉慧到了一家烧鸭的铺子的后院,他才停下脚步,觉慧转身给冬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悄悄提起一只刚烤好的烧鸭,让冬儿和他一起走。
“你这个和尚怎么这样,不仅偷东西,居然还开了荤戒?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里了,我们可找过你很多次了!”
冬儿扶着墙根,看着吃烧鸭的觉慧,不免觉得头疼,觉慧真是她的克星,她记着萧瑜一直在找觉慧,自己这些日子没少往寺庙中寻,可是就是见不到他的踪迹。
觉慧不理会她,把她晾在一边,扯了一条鹅腿给她。
“香不香,和我一起吃,我就告诉你。”
“我才当街吃呢。”冬儿白了他一眼。
觉慧咯咯笑了起来,冬儿这才发现他似乎带着病容,比上次见到瘦了许多。
“不吃?好啊,你可真是有觉悟,现在就已经做好打算做小尼姑跟我走了!你不吃,一会儿我吃饱了跑得更快,你就追不上我了。”
“哼,你肯定跑不掉,我可是带了人来的,把你抓起来,让你一直吃烧鸭,吃到走不动道!”
觉慧似乎被冬儿吓怕了,又问她为什么找自己,是不是想好了要和他一起走。
“你明明是个有修缘的人,怎么总没个正行说胡话呢?”
冬儿从不认为觉慧是坏人,所以也唠叨着劝解几句。
“我是想感谢你上次帮了我,有一次你的师父告诉我了,当日为我夫君求得的那个木牌是你做的……是你的木牌救了他一命,你还送给我们那个玉坠,一直保佑他平安,我们一直都想当面感谢你的。”
“哦,原来你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你的小情郎没死啊?”
冬儿撇撇嘴,已经习惯了觉慧这样呛人说话,反驳道:“他好着呢,比谁都要好。”
觉慧吃得很快,转眼一只烧鸭就快剩了骨架子,他又盯上了冬儿手里的点心,让冬儿给他吃。
点心倒不是不能给他,等下再去为梅音买一份新出炉的就好,只是觉慧实在可恶,冬儿有意气他,偏不要给。
“不可以,一次吃太多东西可不好,不过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还总是神出鬼没的,你都说清楚了,我就把这些给你吃。”
觉慧忽然神色一变,幽怨道:“好狠毒的人,你看不出我快要死了吗,将死之人都不可怜,我救过你小情郎的命,几块糕饼都不给我吃,我要咒你们,你别不信我的法力,我咒你变成西王母座下昆仑山上一只鸟!”
“你!”
冬儿才要和觉慧吵架,听到昆仑山上一只鸟,忽然心口一震,随后便是一阵自内向外的刺痛,从她的心尖出冒涌出来,席卷全身,她扶着墙急促喘息着,说不出一句话,才这一两秒的时间,额前便全是冷汗。
“你看看你,再不和我走,命都要没了!真是救不了你们!你可别忘了,上次你是怎么和我说的!”
觉慧斥责着冬儿,说着没头没脑的胡话,可是目光却不在那样玩世不恭,反而是静静注视着她,悲悯伤怀。
上次和他说什么了?
冬儿忍着剧痛想着上次和觉慧见面,似乎觉慧也是没个正形,让冬儿和他一起走,走了之后就不会有烦恼了,冬儿当时说自己不愿意,她还有割舍不下的东西,放心不下许多。
“去吧。”
觉慧轻轻念道。
他走到她身边搀扶了她一把,冬儿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不再是那副浑浑噩噩游戏人间的不恭,反倒是一片清明。
冬儿看见梅蕊淹没于飞雪,春江水暖,小径村田,还有流水马龙喧闹街市,青云碧空,草甸芳菲。
第114章 念之无谓(二)
美景飞逝,身体之间的剧痛将她拖入黑暗之中,将要晕倒时被一个人从身后扶住,是匆匆找来的祥雁。
“祥雁!他,他去哪了?”冬儿气息微弱问道,身边已经不见觉慧的身影,这是过了多久,怎么好像是过了一生这样长?
“谁?您说的是何人,娘娘遇到奸贼了吗?”
“不,是一个和尚,从前他,从前他帮助过我和陛下,他是个好人……”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心口的剧痛戛然而止,冬儿终于摆脱了那几乎让人难以喘息的痛,连忙安抚祥雁,称是自己心悸之症复发了。
“奴婢不曾看见和尚,奴婢差点和娘娘走失了,很快就追过来,不曾看见有人离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