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留学时的导师曾为她可惜过,觉得以她的天赋,如果那本科四年用来精进技艺,她早该在这个圈子出名了。
当年填志愿,她把选择交给了命运,如果拿到燕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就拒绝沈洵祗的表白,安安分分跟着自家老父亲的规划走,如果是沪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答应他在一起试试。
结果命运可能不想让她的路走得太顺。
“不好,”姜怡妃倚在窗边,双手抱胸。
“不好?你不婚族啊?”黎敏诧异又嫌弃地眯眼,“我不信,你当真没喜欢的男人?”
话音刚落,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背影,姜怡妃难以察觉地愣神须臾。
“喜欢是喜欢,结婚是结婚。”她摇摇头决定不与她多谈这个,转移话题,“我听高杰说,你和富咏志是在私人珠宝拍卖会上认识的?”
黎敏皱着眉,警惕地狐疑道:“干嘛?”
“燕都的私人珠宝展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像这种私拍,向来只邀请优选会员。
“别太看不起人了,姜怡妃。”黎敏被富太太震慑到弯曲的背忽然挺了起来,“我会翡翠珠宝鉴定,当初娱乐圈事业刚起步,没什么钱,就接了点生意。”
姜怡妃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
她想了想,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笑道:“我把你介绍到信丰拍卖行上班怎么样?”
黎敏抱住自己的上臂往后靠,漂亮的女人笑得过于狡黠,惹得她心里有些发毛:“你有什么目的?”
“可能类似于.....”姜怡妃挑眉,“间谍?”
姜怡妃对黎敏伸出援手纯属一时兴起,机会她给了,能不能改过自新就看造化,主要是把人哄走,富咏志的老婆应该也不会为难她。
临近下班,她在办公室里刚挂了信丰CEO褚康时的电话,顶端跳出宋聿诚的消息。
宋聿诚:【姜总贵人多忘事,是不是忘了个价值不菲的宝贝在外头?】
另一边,宋聿诚站在后备箱门口,眼下放着一只小陶瓷瓶,瓶身有淡紫色的立体小花围绕,大小不一,花瓣形状略粗糙,瓶底用报纸叠着。
褚康时接完电话走过来,拿起瓶子掂了掂,吐槽道:“你带哪个门外汉来这里DIY了?还跑到苏香山,你侄子吧?这个像奶瓶啊。”
宋聿诚拿回瓶子,拍了张照,淡道:“姜怡妃找你什么事?”
“给我介绍一打工的女孩子。”褚康时面色为难,插着腰啧了声。
宋聿诚给瓶子包上一层有一层的报纸,“怎么了?”
“怡妃也真是的,”褚康时背过身,仰天长叹:“都怪我这该死的魅力啊。”
“......”
“她一定是觉得最近冷落我不好意思,所以想帮我解决珠宝部缺人的烦恼,她太贴心了......”
褚康时听到关门声,语止回头。
黑色卡宴卷起黄沙,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轻,车体消失在山路弯道。
随即痛骂声响彻小镇。
“宋聿诚你大爷的!老子还没上车呢!”
姜怡妃打发完黎敏,拐进厕所回短信:【别告诉我这个宝贝是你,宋老师。】
她嘴角微扬,又发了一句:【土味情话在我这里行不通哦。】
宋聿诚发来一张照片,她一眼认出是自己在苏香山做的瓶子。
虽然有些丑,但第一次做的东西总有些纪念意义。
就像他那天说的,他们赋予了这只瓶子故事性,勉强收藏一下好了。
宋聿诚:【顺道儿给你拿过去。】
姜怡妃想起了晚上和沈洵祗的行程,犹豫一番,回复:【行,五点之前我在崇瑞。】
一个在下班之前,一个在下班之后,应该不会碰到。
冰凉的水冲过手心,姜怡妃感觉有些奇怪。
嘶——怎么有种她是时间管理大师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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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半的时候,姜怡妃去楼下冲咖啡。
书画部集体办公室里,一群人窝在窗边叽叽喳喳。
她看两眼表,想着人怎么还没到,心烦地敲了敲桌子,提醒他们:“什么事儿啊全部窝在窗边看热闹。”
平时上班最不会摸鱼的张雅君也混在其中,她头也不回地说:“楼下有两辆车追尾了。”
姜怡妃端着咖啡慢慢走过去:“然后呢,今天来执勤的交警同志们很帅吗?”
“不是啊!”有男生转过头,一脸兴奋,“劳斯莱斯和卡宴撞上了,俩车主真体面,下来碰头先握手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调侃起来。
“笑死,有钱帅哥们是不是谁先垮脸谁就输了啊!”
“优雅,太优雅了!”
“那他们是不是抢着赔钱啊?”
“这该死的竞争欲!我爱看!”
谁也没发觉此刻,在背后,满室的墨水味里有怨气徘徊。
姜怡妃一口闷掉了咖啡。
第28章 带雨
十分钟前。
崇瑞拍卖行办公楼外, 参加外借拍卖会的宾客散了一大半,下班晚高峰来袭,夏日天黑的晚, 阳光烂漫, 像个贪玩的老小孩,不愿离去。
街道尽头拐进被十字路口绿灯放行的车子,为首的黑色卡宴车体高大,放眼望去其他尾随其后的车都被它遮得严严实实。
悠扬的爵士乐流淌出车窗。
抬起油门减速,宋聿诚伸手关掉音乐。
从苏香山回城一路畅通, 嚼碎嘴里的可乐汽水糖,仍然是姜怡妃上次留在车上那几颗。
宋聿诚原来很少吃糖,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有事没事摸到包装袋, 就会拆开来吃一颗。
今天是最后一颗。
仿佛意犹未尽, 胸口有种说不清的难耐, 即使最近见面并不频繁,他的一些习惯也在向她靠拢,无声无息。
眼睛看到大楼前的车位,靠边踩下刹车, 给后面的车让路。宋聿诚有些心不在焉, 想着事,手杆推到P,他向右打方向盘。刚准备侧方停车,在倒车镜里发现有辆熟悉的劳斯莱斯靠近, 它稍稍改道, 路线明显是往他这儿来的。速度不算快, 撞上来顶多蹭点漆。
可后备箱放着某人的宝贝花瓶。
宋聿诚稍稍蹙眉,马上打死方向盘, 斜过车体。
后轮胎猛地抵到人行道台阶,后视镜下的络子剧烈晃动,镜子里映出一双冷静又深暗的眼眸,他睨着窗外,劳斯莱斯的女神车标闪过一道金光,眼看就要撞上,看到刹车灯的那一秒,宋聿诚收起淡漠的视线,四指弯曲掰开锁,推门。
大街上,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忙碌,仿佛被按下了几秒时间静止的按钮。
中央绿化带的花香随风飘进车内,喉咙里有一股糖果的回甘。宋聿诚掸了掸衬衣上的灰尘,淡淡撇了眼敞开掉了一角在地上的车门。
旁边停着劳斯莱斯,车头右侧靠近大灯的位置,有几道很深的刮痕,像与猛兽烈斗出的抓伤。
沈洵祗的开门声与宋聿诚落脚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说:“宋先生,好巧。”
一个回:“沈总,又见面了。”
这条街因为路窄经常发生一些擦擦碰碰的小型交通事故,附近上班的人见怪不怪。
可今日,路人纷纷驻足观望,不仅因为两辆名牌车引人注目,两名车主西装革履,出色的颜值和不俗的气质都让这场事故变得值得关注,有钱人的热闹,稀奇得很,谁不爱看。
姜怡妃在办公室踱步几个来回最终决定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虽然她实在未料到宋聿诚会踩着五点前的时间到,沈洵祗会提前来。
秉着公事公办的原则,她提前做好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楼前的事故与她没有关系。
抛开和两个男人各自发生过的事情,她今天只是赴沈洵祗的约,去应酬,这是工作。
至于宋聿诚,他就是来送个花瓶,约等于,送货的,这是委托。
一顿洗脑心里舒畅了,姜怡妃拎起公文包,带着助理张雅君一同下班。
她左脚踩在门口的迎宾红毯上,两个男人像装了感应器似的,齐刷刷看过来。
沈洵祗眉头略皱:“怎么才下来。”
“说五点之后,就是五点之后,你不守时不代表别人做不到。”姜怡妃看了眼表,望向宋聿诚,微怔须臾。
他今天的穿着令她眼前一亮,不是平常偏休闲的衬衫,是一整套灰色商务正装,白衬衫配隐纹银灰领带,优雅又绅士。
她还什么都没说,宋聿诚举起手机,亮屏,上面显示傍晚五点十分:“姜总,我到的时候,四点四十五。”
男人瞳孔里透着一半狡黠一半调侃。
确实,于他来说,是她出来晚了。
她前一秒讽刺沈洵祗不守时,后一秒宋聿诚就拆穿她也不守时。
姜怡妃面不改色地在眼神里用力,试图告诉他别来找她的乐子。
装作听不懂宋聿诚的话,她笑着说:“宋先生真守时,真棒,说五点前就是五点前。”
这下,旁人眼里,宋聿诚的举动变得有些幼稚,好像在向她讨要奖赏似的。
不给男人回击的时间,姜怡妃直接让身旁的雅君去宋聿诚车里拿花瓶放到她的车上。
站在三人之间的雅君恨不得立刻远离是非之地,感觉他们个个都是不好惹的主,把报纸包着的东西拿袋子装好,放到奥迪副驾驶坐,她没注意自家上司的挤眉暗示,逮着一个下班的同事坐上电瓶车跑了。
“小毛驴”扬长而去。
“......”姜怡妃顿时感觉两只眼睛不够用,她维持面部镇定,视线投在两人之间的交警同志,“您好,请问这里的事故还要处理多久,我是前面奥迪车车主,他们的车堵着我的车屁股,不好挪出来。”
交警侧眼望向奥迪的目光刚收回,温润又坚定声音从两面夹击。
沈洵祗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语气理所应当:“我来挪。”
宋聿诚双手抱胸,笑容和善:“我帮你挪。”
空气里的氧气仿佛被这两人吐出的话一并卷走,姜怡妃哑然。
宋聿诚扭头,微笑着迎向对面那道目光:“那就沈总去吧,我这侧方停车的技术让您看笑话了。”
自然地拎走姜怡妃手上的包,沈洵祗站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推了推金丝框眼镜:“哪里,是我没注意这里有限速,平常让司机开得多,有些生疏了。”
宋聿诚轻笑:“没事,多练练,复健复健。”
听到“复健”二字,姜怡妃尤为敏感,她下意识看向沈洵祗,生怕他被戳到痛处会发怒。
镜片后的丹凤眼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凉,沈洵祗顿了顿,突然将口袋里的手伸出来牵住她,扯唇:“宋先生说得对,复健确实管用,应该很快就能回到以前的水准了。”
宋聿诚看了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故作惊喜:“沈总是姜总的男友?那我朋友可得伤心了。”
“不是。”姜怡妃皱起眉,奋力把手抽出来,警告地瞥了一眼故意演戏的男人。
宋聿诚垂眼盯着她,眸底深不可测。
听着他们客套的你一言我一语,后背早就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姜怡妃拿回包,不耐烦地对沈洵祗说,“沈总自重,我先开车去酒店。”
交警同志在三人之间审视一番,多年从业经验让他觉得这空气的火药味儿不同凡响。
他写好违章单,清了清嗓,努力绷着脸,维持严肃的表情,告知道:“双方各负百分之五十的责任,交通事故认定书十天内出来,记得按时处理违章,赶紧叫人把车开走,不要妨碍人家姑娘下班。”
姜怡妃发动汽车,脱下外套,没一会儿,副驾驶的门被打开,男人拿起她的西装外套跨进来,卷起一阵淡淡玫瑰清香。
“沈洵祗。”她沉下声,“你有司机。”
“嗯,所以我坐副驾。”沈洵祗把外套往后坐一扬,自顾自脱下自己的,也放到后面,悠悠然道,“我还没坐过莺莺开得车。”
大概是座位有些挤,他的腿不能很好地伸展,手在膝盖上不经意揉着。
是腿疼了吗?
姜怡妃瞧着他的动作,回嘴的话咽了下去。
坐个车而已,不至于如此排斥他,好像她多在意似的。
忍住心中的不适,姜怡妃提醒沈洵祗季安全带。
但他的电话响了,先选择了接起来,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着她听不懂的德语。
姜怡妃想着赶紧去酒店应酬,那可是她重要的合作方,心浮气躁地伸手越过去拉他的安全带。
稍微擦过他的银灰衬衣,嗅到他身上浓郁的玫瑰麝香,底下好像还混着一点点中药味。
正失神,头顶附上凉意,掀眼望上去,路过他下巴上的浅痣,削挺的鼻梁,勾起好久之前熟悉的感觉。
沈洵祗的脸在视野中徒然放大。
额头皮肤上的绒毛警觉地竖起,在他吻下来的刹那,推开了他。
姜怡妃不自觉放开安全带,直起身,低着头,表情僵硬。
回缩的锁扣弹归位,“咚”得一声,仿佛计时器复位,无事发生。
沈洵祗脸上浮着不悦,他挂断电话,胸口发闷,静静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