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这谢,您亲自道比较好。”
?沈知珉不解,她抬过视线望去马车之上,忽然明白了什么,是避不了了。
她点头,提裙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果然,那张冷漠容颜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她坐于马车垫子的最边上,放下帘子,出宫不同她一起,为何进宫又偏要一同了?
这嫌避了,又没避。
“沈小姐不是要道谢么?”商侑安掀起眼皮,看向她。
沈知珉挤出一抹笑容,微微福礼:“谢过王爷。”
商侑安闻及,嗤笑:
“沈小姐的道谢还真是又廉价又简单,像极了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个词,很怪,该用在她身上吗?
沈知珉侧目看去,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只是这一次,沈知珉察觉到不一样的感觉,以往他的眼神只是冷漠地不想理她。
而这一次,她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怨恨。
对她的怨恨吗?
沈知珉怔怔然看向他的眸子,那双黑瞳中好似有无限的吸引,将她带进了旋涡之中。
那张俊逸的脸渐渐失去了生气,她松开了那只手,松开了那把冰冷的匕首。
少年看着胸口的匕首,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袍,将一切都染得鲜红起来。
他踉跄上前,追问着少女:“为什么?”
可少女只是摇头,连退了数步,将从前那般亲密的关系拉得老远老远。
她哭得泣不成声,带着恨意:“你杀了爹爹?爹爹对你那么好,你为何还要杀了他?”
“你虽为府上养子,爹爹对你却有养育之恩,你怎可为了那皇位之争,便这般忘恩负义?”
少女有些失控。
就在半月前,皇帝驾崩之时,曾召传父亲进宫,于父亲手里留有天子遗召。
几王掀起皇位之争,她原以为,商侑安是不会参与其中。
可偏偏就是他,为了这份遗召上的名字,枉了爹爹对他的栽培和照顾。
“早该不留你的。”少女喃喃道,望着满手的血,思绪停留在皑皑白雪间,少年那滚烫的誓言。
他的誓言曾可令她三冬暖,也可使她六月寒。
少年痛楚的皱着眉头,想离她近一点,可他太疼了,他被迫艰难撑于原地,字字询问:
“你为何不信我?”
闻及少年的不承认,她伤心欲绝。
如何信?她亲眼看到他在父亲的书房,为遗召之事争吵。
那应是父亲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再发现父亲时,已然是与她天人永隔。
连带的,是商侑安成为新帝的遗召,和沈家的满门抄斩。
故事的最后,少女杀死了新帝。
朝中因岱延不可一日无君,继而推立谢谦为帝。
而她,被迫嫁入宫中,成为了谢谦的皇后。
而娶她,折磨她,是谢谦用来警醒自己、宣告自己赢了的唯一方式。
“你在通过我,看谁?”
马车内的男子看着发怔的少女,冷声问道。
上一世的记忆被人打断,她猛地回神,对上那灌了冰的眸子,那一刻,她好像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她慌忙垂下眼,袖中的手竟是不受控地抖起来,她紧紧攥着袖口,再不敢对视男人的眸子。
心头好似也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般,钻心地疼,她难受地捂住胸口,垂弯着腰,紧拧着眉,无声的泪划过脸颊。
“沈小姐在想什么?”
商侑安就那样冷淡坐在那里,那样的看着她。
沈知珉将头垂得更低了,她埋于膝处,忍着哭声,嘴里尝到了腥味。
她在想,那时的他,应该很疼吧?
马车里很静,很静。
静到商侑安发觉少女的哭声,他动了动藏于袖口的指尖,在那无声的空间里,那双手始终没有抬起去安慰少女。
他侧脸,望向窗外,随后掀开帘子。
风自窗口吹来,吹散了他的冲动,也吹散了这刻过于伤感的情绪。
沈知珉垂着头,感受着风,过了许久,待到脸上的泪都风干后,才抬头,挂起僵硬的笑容看着他。
商侑安盯着她脸上泪痕,问:“沈小姐在想什么?”
“在想,犯了错的人,该不该被原谅。”
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等待着他的答案。
男人闻及这问题,淡笑反问,眼里一片平静:“沈小姐觉得应该被原谅吗?”
他反问,又自答:“当然不该。”
心下一刺,沈知珉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喃喃起来:“是吗?”
没听到男子回答,她失落地回道:
“是啊,确实不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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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053
◎只是君臣◎
那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宫墙下, 依旧是来时的地方,只是此刻的琉璃花已然随着暮色藏于皇城之中,隐晦极了。
宫墙下的两人也是如此。
可男人并未有多余的话要说。
少女下了马车, 也并未与他再开口,微微福礼后,与他拉开了距离。
少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如那琉璃花般,让人看不清。
一路憋了许多话的阿集, 待到身后那道压迫感消失后,才说起话来:
“这盛安王也真是个怪人,好像是在意小姐的,却又总是一副冰冷冷的态度。”
沈知珉闻及阿集的话,撇撇嘴,神色低落,并未回应阿集的话。
抬头之际, 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女子。
魏渺打量着她的衣裳, 见她换了身新衣裳, 这一身衣裳同往日不一样,往日总是搭配比较简单, , 今日的衣裳却是宫中最为兴起的料子,奢华精致。
沈知珉见她把视线落在自己的衣裳之上, 只心下一漏, 却是表面不慌,歪头, 询问:
“魏姑娘, 找我何事?”
魏渺将视线收回, 嗤笑一声,伸手向她讨要:
“手令呢?给我。”
沈知珉看着眼前的手,挑眉,努努嘴,两手一摊:
“魏姑娘的手令又没有给我,找我要什么?”
“装聋作哑。”
魏渺见眼前少女不惧怕她,心底生出一股妒忌感,她很想冲上去撕破少女的脸皮,却生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守城的侍卫见你拿着手令出宫了,你如何解释?”
沈知珉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那枚手令,“你又如何证明这就是魏姑娘你的?我说这是殿下给我的,为何信不得?”
魏渺看向那枚本应在池中的手令,掐着手心,还是低估了她。
“沈小姐未免有些高看了自己,殿下会将这么紧要的东西交于你手里?那真是笑话了。”
沈知珉小脸挂笑,也不生气:“扔的时候魏姑娘可想过它紧要?捡到便是缘分,你说是不是,魏姑娘?”
她说的很认真,将手令在手中晃来晃,“要不,魏姑娘拿回去?”
魏渺挑眉,淡笑:“今日是我照顾不周,沈小姐没事就好,改天一定补偿沈小姐。”
她伸手去接那手令,在碰到手令的那一刻,手令又被人调皮地收回。
魏渺的手上接了个空,她脸色微微一僵,带着点点恼怒看向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女。
沈知珉将手令重新收回,勾嘴笑了起来:
“我这捡的也辛苦,要不魏姑娘借我玩几天,就当是应了魏姑娘的补偿了。”
“若是这点小事都应不了,那我可不敢再要魏姑娘说的什么补偿了。”
沈知珉笑意淡淡,往自己殿中走去,留魏渺一人在后面咬牙切齿。
魏渺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那双涂抹豆蔻的手指攥得发青。
如果她没有看错,今日那辆送她回来的马车,是那个叫商侑安的男子。
忽然,她笑了,手上松了劲,勾起一抹轻笑,吩咐着身边的丫鬟。
只见她低语几句,脸上透着一丝阴笑,随着轻盈着婀娜身姿,回了殿内。
——
朝堂之上。
“圣上,如今的览州,逢雨季洪灾,又受到北国几番试探骚扰,欲趁此次洪灾之难,垄断了览州的经济与军事!如今览州的建筑多数为水灾所毁,百姓无所定居。”
“这般艰苦的条件下,太子殿下还一心只为览州百姓思考,真是难得可贵的品性。”
朝中,因太子谢谦投身治灾,上述览州状况,请求朝廷拨款救灾一事,至大臣们讨论得不可开交,只有一人始终沉默不语,那便是盛安王。
“盛安王,对于览州之事,可有看法?”谢康禛问。
众大臣看去这位寡言的少年,他与太子向来面和心不和,问他,无疑是否。
商侑安站出,面色如常:“览州水灾严重,臣附议拨款救灾一事。”
“你可愿意担任此职,携款同粮草一至送往......”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谢康禛的发问。
谢康禛沉脸,看向商侑安。
只见商侑安又低拳紧握,咳了数声后,脸上的红润渐消几分后,面浮苍白。
他缓缓抬头,拱手,弯腰,用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回答着高位之人。
“臣身子抱恙多日,览州路途遥远,救灾一事紧急,臣怕路上耽搁。若是迟了这笔救灾之款,臣是万死难辞其咎。”
又是拒绝。
众人闻及,对这位完全不居站功劳一事感到惊讶,他们都知道,若此番太子殿下能将览州水患一事处理好,那对商侑安来说,无任何好处。
皇子们的明争暗斗,他们见多了,却并未能看懂商侑安此刻放弃的大好抢夺功劳的好机会。
高位之上的谢康禛,脸色难堪至极,他不禁沉下脸来,威严环视底下之人:
“有哪位爱卿愿意担此重任啊?”
话音未落,大臣之中走出一人,是唐跃。
他恭敬朝着圣上一礼,信心满满:“臣愿担携灾款一职,必定救治览州百姓于水火!”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沉默。
谢康禛眯眼,对唐跃此人有过几分印象,他又看向他人,见众人皆低头默言,便收回视线,一挥手,“如此,那便就你。”
唐跃喜悦于脸,忙跪谢于天子。
散朝之后,御书房中,两抹身影对立而持。
龙袍未更,谢康禛冷脸而视,浑身充斥着威严又庄重的气息。
饶是在没有外人在场的书房,也丝毫不见父子亲情。
“你是身子抱恙去不了,还是想置身事外?对朝堂之事如此漠不关心!你如今不再是雁城那个整日无所事事之人,你既然回来了,就该想清楚,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天命之年的谢康禛面对眼前这位,终是有半分血亲之情在的。
“朕本不愿多于期盼在你身上,是你当初费尽心思回京,朕顺势给了你这个机会,却也仅只有那一次的机会。”
谢康禛审视着商侑安,只见那双墨黑的瞳孔之中如一潭深渊般,竟让他看不透。
商侑安闻及,对上谢康禛的视线,那双波澜无痕的眸子中浮上一抹笑容。
“臣回来的意义,众所皆知。”
他展袍,摊开两袖,说得那般真挚:
“为了父皇您啊,父皇是臣世间唯一的亲人了,不过是想常伴父皇膝旁,尽尽孝意。”
商侑安带着点点笑容,从容不迫地迎上那人的审视。
“父皇不喜欢这样平静又温和的局面吗?”
商侑安再了解不过他这个父亲了,当初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刺杀戏,可若是对谢康禛没有半点好处,他就是在他面前死上千回,也不会将他放于身边的。
在世人眼里,都觉得谢康禛寻回了多年的爱子,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打破如今这独势的局面。
谢康禛忌惮傅仪的势力,不喜被傅仪要挟立储的举动。
而他商侑安的出现,恰巧可以用来引起傅仪的危机感,重烧那颗积压多年的不甘心,牵制傅仪犯病。
也可以将他先捧上云霄,造成储君不稳之假象,激励谢谦的斗志,让谢谦意识到不安,使其将他作为对手。
处处较于高下,不断打击,不断明争暗斗,从而培养出一个合格、狠厉心冷的未来储君。
商侑安笑笑,从始至终,他都知道,这一切,皆于假象。
不过是从弃子转换到了棋子罢了。
少年低头笑,笑得有些颤抖,谁人又不是棋子呢?
他心里没有一丝悲伤,只有一股道不明的嘲讽,他们,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
许久,他恢复神情,收敛笑容,弯腰,话语简言:“臣告退。”
谢康禛抿唇而视,盯着那迈出殿门的身影,问着身边人:
“他从不曾称于儿臣二字。”
李省回想,自盛安王回宫,一直以臣自称,这一字之差,只是君臣,从未是父子。
“也罢。”
谢康禛淡淡起身,脸上平静极了,没有任何伤感的情绪,仿佛在他眼里,没有这个称呼,也无关紧要。
第54章 054
◎醉风楼◎
——
“王爷, 唐跃来了。”
商侑安刚褪去官服,便听着门外的李帜禀报,并不意外唐跃的突然拜访。
李帜将唐跃引进大殿等候, 上了茶水,待到一刻钟,那抹身影才从殿外进来。
“唐大人久等了。”商侑安客气一句, 示意他坐。
唐跃搓搓手,坐在了一侧座位, 十分客气的回敬着商侑安:
“不久不久,小人今日突然上门拜访,是小人唐突了。”
唐跃脸上堆着笑容,带着几分谄媚奉承的模样。
商侑安只一笑,没有作答。
见商侑安对他态度淡漠,唐跃便提及之前见过一面之事:
“王爷不记得了?小人同王爷有过一面之缘,在雪地里。”
商侑安听着这句话, 脑海中瞬间闪过少女的脸庞, 他眼里有了细微波动。
见他有印象, 唐跃脸上一喜,奉承了起来。
“久闻王爷之名, 一直不曾拜访, 如今同朝为官,日后还望王爷照拂一二。”
唐跃带着谄媚的姿态, 看向这个冷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