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班班主任势利眼,捧高踩低,有时候说话很伤人自尊。姜织之前跟他起过冲突,同样不理解也不接受他的观点。
说话间,两人进了餐厅,去取餐盘打饭,正巧碰见沈译驰周淮她们。
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个个表情严肃。
方时序离得近,最先注意到他们,帮忙递了两个餐盘过来。姜织正要道谢,周淮不知听到什么急了眼,把手里的餐盘重重地往桌上一摔:“艹!别他妈让我知道是谁。”
姜织和吴桐雨对视一眼:“……”
几个男生也没说话:“……”
周围陆续有人望过来:“……”
“卧槽吓死我了,太久没见周淮发火,以为他只是个怜香惜玉的情场高手。”打完饭后,吴桐雨拽着姜织挑了个远离周淮他们桌的位子,惊魂甫定地和姜织吐槽着,“我上午心情不顺把火气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一定想把我的头拧下来吧。”
吴桐雨看了眼手机,继续说:“我刚刚偷偷问了下方时序,周淮是因为知道沈译驰演讲稿被换的事情发火。我敢说周淮自己碰到这种事都不一定这么生气,能看出来,沈译驰周淮他们几个关系是真的好,就跟家人似的。”
餐厅视野开阔,坐得远对远,仍在视野范围内。吴桐雨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姜织一抬头,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便能看到沈译驰。
看刚才周淮的意思是还不知道是谁做的小动作。
吴桐雨吃完饭,精神饱满,放下餐盘后又拽着姜织去了周淮那桌。六人桌,正好还有俩空位。
姜织刚坐下,听周淮说了半句:“小梧桐,你来的正好,你把——”就被沈译驰叫了声:“姜织。”
周淮也意识到什么立马收声,吴桐雨一脸茫然,听见沈译驰说:“我要请大家喝奶茶,不太懂,你跟我一起去二楼买。”顿了下,“可以吗?”
能说不可以吗?姜织莫名地看沈译驰一眼,觉得他似乎是故意要把自己支走。
但出于对沈译驰的信任,姜织没多想,答应了。
奶茶窗口前面排着长队,他俩过去一前一后站在队伍后面,姜织问:“有话要单独跟我说?”
沈译驰很认真地看窗口上方的墙壁上贴着的奶茶名,嗯了声,“想证明一下,我不介意别人因为我们走得近而产生的误会。”收回视线垂眼时,笑着,眨下眼,“所以,不要躲着我。”
姜织:“……”
说话就说话,干嘛突然放电。
姜织哦了声,重复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转身,面朝前方站好,心里还在琢磨,刚刚是放电吧?他平白无故地对我放电做什么?八成就是眨了一下眼睛。天,他眼睛真挺好看的。
姜织盯着窗口里面制作奶茶的员工,心里开始读秒确定做一杯需要的时间,连数了三杯,她才不再想沈译驰的眼睛如何如何。
“也请我和吴桐雨吗?”姜织侧头时,遥遥地看见邓廷站在不远处,要过来,又不要过来的,似乎很纠结。
沈译驰没注意到,只看着姜织,问:“姜织,我有理由怀疑,你突然这么见外,是要让我说点什么证明我们关系匪浅。”
姜织又开始盯着他的眼睛,毕竟跟人说话时除了眼睛,看别的地方好像不太合适,鼻子?显得有什么大病,嘴巴?感觉有点暧昧。看别处?是不是不太尊重人啊。姜织的眼神里,有几分“认命了”的无奈感:“说一说也可以,感觉跟你做朋友,尤其是异性朋友,没什么安全感。”
“我以为这形容的是周淮。”
姜织扬扬眉,没反驳。
两人买完奶茶,从队伍出来,姜织想跟他分担一下,就看到邓廷来到了跟前。
对方看的不是她,而是:“沈译驰,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事情想单独和你说。”
姜织暂停和沈译驰沟通分担几杯的事情,在邓廷看过来时,善解人意地笑笑:“是不是忘拿吸管了,我过去拿一下。”
等周围没了人,邓廷咽了咽唾沫,跟沈译驰说:“我那天看见偷换你演讲稿的人了,是十七班的郑公辰。”
顿了下,邓廷为了缓解紧张,说得更详细了点。
那天原本是他自告奋勇和老师弄无人机,结果遇到他们处理不了的机器故障,沈译驰被叫来救场,邓廷看着他把演讲稿压在充电宝下面。沈译驰被众人围着,去操场边找最合适的拍摄角度时,邓廷落单后沮丧地回来取东西,正巧撞见郑公辰鬼鬼祟祟地调换演讲稿。
刚开始他只是觉得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听见郑公辰跟别人说“搞定,就等着看沈译驰出丑吧”,邓廷才隐约猜到发生什么。
沈译驰忙完回来取演讲稿时,邓廷和他迎面撞上。沈译驰如常地和他打招呼,邓廷脑内却有两个声音,一个让自己去提醒沈译驰,另一个则叫嚣着要他一起等沈译驰出丑。
就在他挣扎时,沈译驰已经取走演讲稿,没顾上检查,就被老师叫走了。
邓廷看着他上台调整话筒,看着他展开稿件又不动声色地收起,看完了他全程流畅地脱稿演讲,比起嫉妒,心里更多的是羞愧。
这几天,他一直辗转反侧,终于鼓起勇气,前来坦白。把所有想说的说完后,邓廷只觉松了口气。
“需要我当面指认的话,我可以出面。”说完这句话,邓廷彻底轻松了,同时又感觉自己很仗义。
沈译驰思路清晰,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就像你刚刚说的,你没看清他是替换了演讲稿,还是把掉在地上的演讲稿捡起来,所以暂时不需要你指认。”
“因为我没看到稿件内容,所以当时不确定。但后来听说你演讲稿被掉包的事实,再回忆自己看到的情况,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定是干坏事了。”邓廷急切地辩解。
沈译驰这会儿有自己的思路,邓廷在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和将事实坦白减轻负罪感之间,始终摇摆不定,既然这事已经闹到老师那,那就让这件事的影响最大化吧。
沈译驰示意他稍安勿躁,说:“不用你当面指认,方便的话,你另外帮我一个忙。”
…………
姜织回来时,肉眼可见地察觉邓廷萎靡了一上午的状态精神了很多,不由得觉得奇怪,等人走后,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语气带着探究意味,姜织问完,觉得自己干涉的有点多,正想岔开话题,便听沈译驰坦诚道:“我拜托邓廷帮我把操场监控的录像放到校长的办公桌上。”
姜织哦了声,走出几步,想起来:“操场那个监控修好了吗?我怎么记得一直没修啊。”
沈译驰笑了笑,有几分深藏功与名的意思,说:“操场监控是坏的,但校长办公室的监控是好的。”
“?”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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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姜织,连邓廷也没懂,沈译驰为什么让他把一个U盘放到校长办公桌上,然后再到郑公辰面前透漏一些“校长办公桌上那个U盘里拷贝的是操场监控录像”的信息,会起到什么作用。
但事实就是,下午第一节课结束,郑公辰被年级主任吴庆诸叫走,理由是撬锁进校长办公室偷东西。
被吴庆诸几句威压逼问,郑公辰坦白以为U盘里拷贝的是监控录像,招认了自己于百日誓师大会前替换沈译驰演讲稿的恶劣行为。在被问到这么做的原因,是否有同伙时,郑公辰只说没有原因,没有同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又一节课过去,郑公辰因为父亲被请来学校终于松口,在父亲颜面和朋友义气之间,偏向了家人,承认是别人指使他这么做的。
和郑公辰脆弱的心理防线相比,随之被叫来的男生杨戈便显得有些无赖,吊儿郎当的,根本不认,反咬郑公辰一口。
这会儿一班班主任韩秀成在场。
韩秀成进门后,看了会戏,才插话:“杨戈,这份聊天截图中的人是你吗?”韩秀成把打印出来的截图竖在他脸前,确认他看清楚后,继续道,“造女同学黄谣,很有出息啊。”
他把胳膊收回来,慢吞吞地翻着这页之后的几页,似乎在找什么,“让我看看啊,后面这份里有你没。公安网警那边刚发来的,根据吴桐雨私信记录查到的用户ip和实名信息,哟,手机型号身份证号真实姓名还挺精确的。”
吴庆诸冷冷哼声:“记过都是轻的!不想上学就趁早滚蛋!等着去看守所吧!”
杨戈面如死灰,往后跌几步,说出了杨霄牧的名字。
杨霄牧进办公室时,嘻嘻哈哈的,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似的。
老师训话,他听着,被叫家长,他等着。
杨霄牧爸爸是给学校捐楼,提供助学奖学金的企业家。
和他一起进办公室的男人是高三另一位主任,宋贺,和吴庆诸平级,大事小事上总和吴庆诸唱反调不对付。
杨爸爸一出场气势就不一般,先是不轻不重地训斥了杨霄牧,然后坚持当面向姜织道歉。
沈译驰和杨霄牧爸爸前后脚进门,正在韩秀成旁边站着。虽说现在事情已经不止停留在演讲稿掉包的事上,但韩秀成手里的文件是沈译驰整理的,整件事也是沈译驰向他和吴庆诸反应的,因此特意被叫了来。
闻言,沈译驰下意识要拒绝。
不论是早晨看到聊天截图,还是中午在餐厅说话,沈译驰都刻意避开姜织。
毕竟没谁愿意看到被人在背后这样讨论。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叩响,女孩喊了声“报告”,笔直地站在门口。
韩秀成刚要解释一句“我班上的学生,找我的,我出去一下”,杨霄牧便跟他爸爸说:“她就是姜织。”
在韩秀成开口前,杨爸爸已经迎上去:“姜织同学对吧?我是杨霄牧的爸爸,我为我儿子不当的言论跟你道歉。”
姜织走进来,不卑不亢地接了句:“杨叔叔您好,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随着一波接一波的人被叫到办公室,姜织适才从史唐那知道这件事,又经吴桐雨解释了自己和沈译驰去买奶茶时,周淮让她把那几个骚扰账号截图取证的事,确认这件事情跟自己有关,没道理自己撒手不管。
她站着韩秀成旁边,看了眼他手里的文件:“是和我有关的吗?”她已经确定了,没等他回答,自顾道,“方便给我看看吗?”
姜织翻文件时,办公室里十分安静,没有人说话,只剩下纸张被缓慢翻动的声音。
她认认真真看完,将薄薄的几页纸还回去的同时,说了声:“谢谢。”
她道谢时,看的是沈译驰。
沈译驰接住她的目光,也明白她的意思,喉结滚动了下,想说什么,但这个场合,说什么都不合适。
四目相对的时间不过须臾,他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姜织看向杨霄牧,恍如才想到正事一般,开口:“要道歉对吗?”
杨霄牧对姜织的印象,美得十分干净,柔得让人心软,再大的脾气也不会让人觉得有攻击性,但这会儿,杨霄牧仿佛看到了她的刺。
她用轻柔平稳的声音,说:“那就登报道歉吧,宿营晚报的头版头条。”
宋贺适时打断:“登报就算了吧,你现在还小,不知道女孩子名声的重要性。”
姜织歪歪头,一脸天真,脆生生道:“我知道啊,所以主任您是觉得我这个要求太轻了对吗?”
沈译驰翘了翘嘴角。
韩秀成吃惊。
吴庆诸平静,心说,不愧是老姜的女儿。
姜织语出惊人,这让杨爸爸打算利用女孩子的羞耻心让对方主动化解此事的算盘泡汤,当即端出大人的做派,说:“小同学,事情不是你这样谈的,不要意气用事,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叔叔,您是我的长辈,我在你面前说话做事需要讲礼貌有谦卑,我一直牢记。但归根结底,我们三个人在这件事中的位置,是杨霄牧和我沟通,您和杨霄牧沟通。你刚刚为自己没教育好孩子向我道歉,我认为是没有必要的,在您如何教育自己孩子的事上,我是一个外人,您向谁道歉都没必要向我,对吗?我需要的是杨霄牧的直接道歉。”
杨爸爸已经很少被人驳面子,倒不会被个小丫头压住,语气依然是和和气气的:“杨霄牧做错的事,歉肯定要倒,不管你接不接受。方便的话,让你父母也过来一趟吧,我们坐下来谈谈赔偿。”
他说完和宋贺对视一眼,后者帮忙搭腔:“韩老师,你看是不是该给姜织父母打个电话?”
宋贺在进办公室前跟杨家提过,姜织父母离婚,现在跟着爸爸生活,爸爸做点小生意,妈妈是研究所的小职员,家里没有背景。
吴庆诸要替姜织解释:他父母在外地,自己算他半个家长,但这话一说,估计待会再以主任立场说话时会被宋贺挑错,因此犹豫了。
就在韩秀成思索时,只见沈译驰一副无所事事地姿态跟杨霄牧闲聊:“突然想起个事。你知道来路不明的链接不要点吧?毕竟一不小心手机里的重要信息就会被泄露,像那种隐藏的加锁的文件夹到黑客手上分分钟被破解,命名成‘高考复习资料’确实会比较掩人耳目,但可惜了。”
顿了下,沈译驰话锋一转,一改闲散语气,问韩秀成:“老师,怎么只有你在这,杨霄牧的班主任不需要过来吗?”
杨霄牧骤然睁大眼睛,沈译驰的话听上去是在说两件毫不相干的事,但只有杨霄牧知道,这是一件事。
沈译驰在提醒杨霄牧,他手里还捏着点儿分量更重的东西。
韩秀成不明所以地回着沈译驰的问题,说李老师陪校长出差了。杨霄牧嘴角哆嗦着:“爸,要不算了……我向姜织道歉,登报道歉。”
第24章 第二十四晚
◎晚上一起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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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子莫若父, 杨爸爸看杨霄牧一眼就知道他闯的祸估计不止这点。他板起脸,厉声训斥:“算什么算啊!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跟你妈怎么教育你的,学校里又教了你什么, 你给我站直了。”
他端出上位者的姿态, 挑完儿子毛病开始挑学校的刺:“宋主任, 我把孩子送来盈高是看重你们的师资力量和教学环境,学生之间拌拌嘴开个玩笑多正常的事, 上纲上线到这个地步本来就是小题大做。我来是看在校长的面子,没计较, 想着好好配合不给学校添麻烦。但现在这情况不是我不配合啊。”
宋贺赔笑安抚几句。
杨爸爸跟他一唱一和:“我看事情今天是解决不了。等这个女同学的父母有时间了, 我们再来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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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 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优雅女人从教学楼上穿过往办公区走。
宽衣大袖和牛角盘扣的款式衬得她格外有东方女人的韵味,黑发自然卷曲,手腕上挂着铂金包彰显着贵气矜持,毫不俗气,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是唐湘汶唐老师吗?天!她比电视上还要美,好年轻啊!”
“我以前只知道她跳舞牛逼, 现在看她走路的姿势就好好看啊!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