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方面的打算。”说起来,这是沈译驰第一次跟人聊这个话题,话赶话说出来,却不是个很好深聊下去的机会,他不动声色地岔开,“吃好了吗?吃好了回去。”
第25章 第二十五晚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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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驰结束晚自习打车回了别墅, 到家时唐湘汶已经睡下了,听到声音后披着衣服下来,安排阿姨给他做点吃的。
“晚上炖的鸡汤还有吗?煮个面吧,再放把蔬菜。学校晚饭吃的早, 这会儿估计饿了。”夜晚寂静, 唐湘汶和声细语地怕吵到人, 然后看着沈译驰,倒没问他为什么回来。
“你爸晚上应酬喝了点酒, 刚睡下。”她盯着沈译驰的脸颊,“脸还疼吗?你爸从小到大没打过你, 昨天也是气急了。”
周日从南京回来, 在家吃饭时氛围融洽, 沈译驰顺势跟他摊牌大学要学计算机的事。沈敬衷慈和的表象停留在沈译驰听话的前提下,因此气得直接动手。
阿姨效率高,端着鸡汤出来。沈译驰伸手接了下,应唐湘汶:“我知道,不会怪你们。”
他说话不带刺,唐湘汶语气也温和, 彼此拿捏着措辞露个头然后再往后缩一点, 观察着对方的态度。
沈译驰小时候, 他俩正是事业上升期,都忙, 等工作上的事稳定了,再关注孩子时,发现他不跟他们亲。谁不想一家和和美美的, 可他家一直不得要领。
尤其沈译驰是个主意很正的小孩, 太有自己的想法了。
沈译驰吃饭习惯一向好, 吃面时不会发出嗦面的声音,但速度不慢,热腾腾的面汤看着就烫。
唐湘汶盯着他皱眉,恢复了一贯的挑剔标准:“成天不着家,突然回来不知道快到家时发个消息,让阿姨备下吃的?本来下课就晚,再浪费上做饭的时间,这一晚上谁就别睡了。”
沈译驰吃面的动作一顿,在心里叹口气,抬头时语气有些无奈地出声打断道:“妈。”
唐湘汶抿唇,意识到自己又好话坏说了,拢了拢肩上的针织毯,亡羊补牢地添了句:“我意思是你慢点吃。”
沈译驰垂眼,挑了挑面,说:“谢谢你今天特意去学校。”
唐湘汶多少年没听儿子说过“谢”了,竟有些不自在,她捧着阿姨给她炖的燕窝,说:“听你班主任说在这件事上你出了大力,你和姜织关系不错?”
“……还可以,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
唐湘汶带过不少学生,多数是挂着她学生的名头,舞蹈水平参差不齐。姜织是她为数不多的得意门生,口中有天赋的可造之材。
沈译驰过去听她提过很多次,不免怀疑唐湘汶今天白天和此刻对他态度改善,有多少是因为姜织。
他这是在吃姜织的醋吗?沈译驰后知后觉。
唐湘汶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只见沈译驰及时起身:“妈,我吃好了,先回房休息。”
-
彼时,姜家。
姜国山忙完工作开夜车到家时,姜织正在厨房煮汤圆。
她其实不怎么饿,就是学了会儿发现心里藏着事,一直没琢磨明白,调整了好几次始终学不进去,索性离开书桌找点事做。
她站在灶台前,还在继续走神。她自认对学习的态度坚定,鲜少有自我怀疑和试图放弃的内耗时间,大概跟她没有明确的目标有关,只想着尽全力备考,不留遗憾就好。
可如今她突然有了目标,经过今天的事,她意识到如果到了大学还能继续和沈译驰做同学,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于是,姜织开始忧虑,这个目标实现的可能性。
她不是个自卑的人,仍很果断地知道——这很难。
“想什么呢,水都沸出来了。”姜国山风尘仆仆地回来,把燃气阀关小一点,然后把她从厨房赶出去,“我打包了烧烤回来,在外面桌上。”
“不是说要明天才回来吗?”姜织拆着烤串,感觉自己的味蕾被一点点唤醒,嘴先馋了,语气轻快起来。
“忙完就回来了,在外面过夜哪有自己家里舒服。”姜国山把煮好的汤圆端出来,搁到她面前,说起,“后来学校有找你麻烦吗?”
姜织单纯地眨眼:“没有啊。”
姜国山打开冰箱看里面的存货,打算洗点水果:“看你刚刚在发呆,还以为这件事情没完全解决。”
“不是,我在想别的。”姜织搁下手里的竹签,擦了擦嘴,正经道,“老爸,你觉得我适合学什么专业考哪里的大学?我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
姜国山端着一盒草莓,拉开餐椅坐下,觉得她这个阶段有这样的困惑很正常,因此多说了几句:“不知道喜欢什么不要紧,人生要多尝试多体验,见识开阔了,才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任何时候遇到选择,都不要着急做决定,但也不要害怕做决定。选错了专业没关系,大学还能转专业、修双学位,又或者考研更改专业,现在社会很多人就业时所在的领域和大学专业毫无联系,可能只是学业之余参加社团或者结交了某个领域的朋友培养起来了兴趣和能力,就算到四五十岁才找到自己喜欢的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是有个网络词叫‘斜杠青年’吗?人不会只有一项所长,高考也好、大学专业也好,不会框死谁的人生,有独立思想的人将会有无数发光的方式。”
“我知道了。”姜织弯唇笑起来,真心道,“老爸,你真好。”
跟姜国山聊了会,姜织饱腹后早忘了方才为何而迷茫。
这时,手机有消息进来,她简单擦了手,解锁屏幕。
是冯敏之前介绍来帮助她功课的学长,大学生活似乎很忙,姜织除了刚加上的那周跟他聊得比较勤,近段时间没有沟通。
学长叫商鹤宇,朋友圈内容足以证明他是个兴趣丰富、生活积极充实的男大学生。他这次发消息,是告诉姜织自己下周要回盈高给高三学生做答疑,还说在准备带给学弟学妹们的特产,让她帮着参谋。
姜织根据他举的例子,说了几句自己的想法。
因为话题里提到稻香村的糕点,商鹤宇问起姜织的口味。
姜织只当他是拿自己的口味当参考,尚未意识到这是要见面的意思。聊了会儿,她适时以要休息了为理由结束聊天,正要收起手机回书桌前开始复习,收到吴桐雨发来的小作文——
“我决定了!我要好好学习!我那个班主任不是嘲讽我们影响高三的风气吗,我就想证明一下,玩归玩闹归闹,我成绩可不会退步。”
姜织上一次见吴桐雨这么有志气还是她扬言要追周淮,结果追男神攻略做了小半本,实际行动没几天便放弃,改暗恋了。
吴桐雨大概也不相信自己能坚持,字里行间都在给自己打气:“我今天在学校听到我爸的同事挖苦他连自己女儿的成绩都管不了,怎么能管好学校。我就想给自己争口气,也给我爸争口气。吱吱你监督我吧。”
姜织自然很乐意,想了想,严肃地强调:“如果你放弃了,要请我吃人均五百的海鲜自助。”
“成交!”吴桐雨爽快地发过来一个拉钩的表情。
不知道吴桐雨是舍不得人均五百的海鲜自助还是真下定决心,接下来一周的学习状态都异常饱满。
有节课间姜织去办公室时,被吴庆诸叫住。对方老神在在地问她吴桐雨是受了什么刺激,现在每晚在家都得学到凌晨两点才睡,还主动提出要报辅导班,太不正常了。
不止如此,周六一大早,吴桐雨敲开姜家的门,提出要跟姜织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吱吱,你下午一定要去亓老师家里吗,不可以一起在锐英教育上课吗?”吴桐雨和姜织不是同一个补课老师,因此这几天一直在锐英教育的教室上课。锐英教育就是亓老师牵头办的机构,她的教学地点都是根据自己的情况定。
姜织想了想,也挺想有个伴的,说:“我一会儿给亓老师发消息问问。”
“好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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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译驰到图书馆自习室时,手里拿了一盒尚有余温的蛋挞,抬眼看到吴桐雨和姜织正脑袋挨着脑袋看同一份试卷。
他不合时宜地想,他俩讨论题目的时候有挨得这么近过吗?
吴桐雨最先注意到沈译驰,等他走近,抬手晃了晃:“今天我跟你们一起自习,不介意吧。”
“没事。”沈译驰走到姜织另一边的空位,把手上吃的搁在桌上,然后开始摘书包,心说,介意也不能让你走啊?
姜织处理完几个数据,偏头看他一眼:“你还没吃早饭吗?”
沈译驰没澄清,顺势承认:“早晨起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一盒,你想吃自己拿。”
姜织哦了声,想到什么,扭头翻自己挂在椅背上的书包,很快拿出一板酸奶,掰下来一盒,连同吸管一起给他:“这个还挺好喝的。蛋挞太腻的话,可以用这个压一压。”
“谢谢。”沈译驰伸手去接,酸奶盒还没巴掌大,他没留意,食指指腹压到了她的手,软绵绵,干燥的。
姜织眨了下眼,指尖颤了下。分不清谁的手指皮肤更烫,吴桐雨的声音响起时,又是谁慌乱地往回撤手。
“吱吱你带了酸奶吗?我也要喝。”
姜织故作镇定,把剩下的所有都塞给吴桐雨:“都给你。”
沈译驰搁好书包坐下,手里还拿着酸奶没放。
一盒酸奶带来的甜蜜时效仅仅半天,中午吃饭时,姜织说下午不去亓老师家,直接去锐英教育上课时,沈译驰眉头无意识地蹙了下,嘴上无所谓道:“知道了。”
姜织注意到他表情不对,以为是他不小心吃到了姜丝。
吴桐雨正捧着手机看机构周边的网红店,兴致勃勃地安排着:“吱吱,我们上完课去吃这家牛蛙火锅吧,我感觉他店里的冰淇淋好好吃啊。”
姜织适才从沈译驰身上收回视线,回吴桐雨:“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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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什么表情?差不多行了,人家是跟闺蜜一起行动,又不是其他男生,”沈译驰还没到家时,周淮便从朋友圈看到屁大点事都要分享出来的吴桐雨发了她和姜织去机构补课的动态,不怕死地扎沈译驰的心,“你是不是把人看得太紧了点,还没名没分的。要我说,你俩拉拉扯扯的时间不短了,再不挑明就成备胎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放下面子主动表白,几句话的事儿。”
沈译驰进小区时被一个乱跑的小孩撞到,伸手扶时被小孩手里的小蛋糕糊到衣服上。他这会儿正在设置洗衣机,声音遥遥地传出来,显得有点挫败和丧气:“我都能预想到她以什么理由拒绝,‘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得好好学习,不考虑其他事’。处理完杨霄牧那事后,她问我为什么帮她,一副生怕我对她有什么心思似的忐忑模样,听我说拿她当朋友,她才松口气。我甚至觉得她今天都有点躲着我了。”
周淮愣了愣,反复琢磨着他的语气,失声:“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她。”
“我现在算什么程度?没喜欢过别人,没概念。”沈译驰靠在洗衣机上,机器尚在蓄水状态,噪音不是很响,他目光落在虚空,像是在和周淮说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以前看你跟女朋友在我面前秀恩爱,觉得挺腻歪的,而且无聊,大好的时间就这么浪费了,看个电影打打游戏不好吗?现在我在想,如果那个陪我一起浪费时间的人是姜织的话,好像不觉得是浪费了。我以前怎么没觉得,自己是这么腻歪的人呢。”
周淮啧啧出声,拖着长音叹道:“青涩的初恋呐,你爱惨了。”
“才接触这么短的时间,感情能有多深。”沈译驰执着于界定这个“程度”,不认同周淮的话,“人的感情不都是比较出来的吗?我觉得跟她浪费时间比看电影玩游戏有趣,而她觉得学习比跟我聊天值得。但不能否认我喜欢看电影玩游戏,她……”沈译驰半天没说出类比的结果,没什么底地说,“我感觉她应该是喜欢我的,但她对谁好像都是一个样,进退有度,不过分亲近,却也不冷落。认识这么久了,我好像没见她生过气,那天在办公室,杨霄牧爸爸那么过分地说她,她都不生气,冷静得让人好奇她过去是经历了什么,抗压能力才这么强大。”
周淮在感情上一向想得明白:“感情这东西,稀里糊涂的就好,越理性地分析出个一二三四五来,越不长久。要是两个人都是理性的,那更完蛋了。说句泼你冷水的话,在盈高确实没有综合实力比你出色的人,但感情这种事,不是说最好的就是适合自己的,每个人的个性、欲望,决定着她适合什么样的对象。阿驰,你得承认,你并不了解她,所以不要替她做判断。”
沈译驰还在琢磨周淮的话,只听他语气催促地又一句:“你衣服洗上了没,出来给我讲道题,这什么破题,出这么难是要为难谁。”
沈译驰:“……”
周淮这前一秒聊得正融洽,后一秒丝滑地转到学习状态的架势,跟姜织有一拼。沈译驰一脸无语地出去,几乎要怀疑难道说高三生都是这样,只有自己高考在即了还拎不清,成天儿女情长的?
沈译驰过去坐下看题的时候,随口问:“你爸给你定目标了?”
“没。”周淮转着笔,不太想提,“吴桐雨上回问了我道题,我没解出来被狠狠地鄙视了,我得避免类似情况的发生。”
被鄙视不算完,吴桐雨还会在听别人讲完后再把他拉踩一番。这就让周淮很气愤。
沈译驰端详着他,犹豫片刻,道:“周淮,你有没有觉得吴桐雨……”
周淮来了兴趣,说:“你也发现了是吧,她最近极其反常,变得热爱学习了。”
“……”沈译驰悻悻地收回视线,不提了。
比起上周一的跌宕,接下来几天恢复到正常高三生的平静生活。
卷子一份接着一份被写完,笔芯用空了一根又一根,教室前面小黑板上高考倒计时一天天减少。
这天,学校安排了一位往年毕业的优秀学长回学校给高三生做报告,是上上级的理科状元,江苏省是高考大省,竞争激烈,盈高十年间只培养出这一个状元,因此盈高的学生从入学时便常听老师们提起。
报道只针对重点班的学生,在教学楼一层西面的阶梯教室进行。
沈译驰和史唐到时,班里同学给学神和班长留了第一排的座位。姜织很巧地坐在他身后,沈译驰从坐下那刻便不自在,琢磨要不要回头打个招呼,可这个招呼怎么打自然呢。
整天在同一间教室上课,突然打个招呼,是不是太刻意了。
正琢磨着,肩膀被人从后面戳了下,沈译驰僵了一秒,故作镇定地扭头。
姜织一脸懵,眨眨眼,然后歉意地解释:“抱歉,不小心用笔记本戳到你了。”
“没事。”沈译驰顺势问,“中午我们去校外吃,要一起吗?”顿了下,他补充,“你可以再叫上吴桐雨。”
姜织朝讲台上的人望了眼,略一犹豫,拒绝了:“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去了。”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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