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漆黑的眸底映衬着她的身影,仓鼠卡通头绳像是在宣示,他是属于她的。
“堵门口那两个,”何文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个教棍,在手里拍两下,又指着他俩的位置,“谈情说爱呢?”
“冤枉啊,何老师。”宋屿慢条斯理地撤远了些,睨了她眼,“我们在看手相。”
夏栀,老何,“……”你小子揩油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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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屿被何文叫到办公室里好一顿训,恨不能从盘古开天辟地数落起他的「罪行」。
硬是这么说了半个多小时。
事还没完呢,他刚从办公室的门出来,又迎面就撞见了宋清研。
其实在三四楼碰到宋清研的概率不是很大,她多数时候会在一楼的会客室,或者是二楼的咖啡厅,楼上毕竟是上课的地方,和她的工作区域没交集。
宋屿和宋清研对视了两秒,他收回目光,那劲儿跟冬夜凛冽的寒风差不太多。
擦肩而过的时候,宋清研拧着眉心,“你跟我过来。”
“有什么事在这也能说。”宋屿不咸不淡地抬起眼,“你想找茬,我洗耳恭听。”
宋清研斜睨过去,“周廷渊的事在这也能说?”
“宋清研,这事跟你没关系。”
男生唇线抿直,下颌线也绷得很紧。
宋清研,“还真以为你和张明宇他那朋友做的事天衣无缝?”
这话倒是让宋屿顿住了脚步。
没错,他这周敢照常上学,确实是自以为拿捏住了周廷渊。
他找张明宇口中技术很高的哥们,拿到了秦秋池逼死宋婉清的录像,除此以外还找了不少周廷渊暗中给秦家老爷子使绊子、在公司里暗渡陈仓的证据一并打包给秦家老爷子发过去了。
毕竟周廷渊这几年为了上位,明里暗里做的腌臜事可是很多。
这些举动,是宋屿给周廷渊的威胁,他想逼对方打消在他这儿的念头。
他知道周廷渊盘根多年,想连根拔起跟谈天书差不多,但哪怕让他有片刻的安宁也好。
“你们太年轻了,做起事像小孩,不懂把握时机分寸,只会莽着是吧。”宋清研打开手机给他看了资料,“别以为就你有朋友。”
宋清研,“游子翁发我的。南城错综复杂的情况,游家一直能在当中捞到些好处足可以说明他们的实力,不光如此,游家和几个大型企业合作也密切。”
“你的威胁根本不疼不痒,对周廷渊来说还不如只蚊子咬得疼。”
“但是,夏栀她爸的那件事就不好处理了。”
“秦老爷子的消息远比你敏锐,你朋友都能查到的东西,他会发觉不到?不过是互相牵制互相扶持而已。”
宋屿目光在资料上瞥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屿。”宋清研许久不曾唤过他这个称呼,她叹口气,“你的轻举妄动,可能会害了你自己,也可能是连累到夏栀她们家。社会的关系网比你想的更复杂。”
“在你有解决办法前,不如相信我。”
“知道了。”男生脚步微动,在寂静的长廊里,他嗓音低沉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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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栀得知夏国忠公司濒临倒闭这事就在晚上,是夏祁说的。两个兄妹担心父母吵架,于是决定今晚回家看看。无论怎么样,也要先稳住家里的情况。
和老何那边请完假,她直接打车往家赶。
熟悉的小区,熟悉的电梯入口,她想到她年初的时候还在闹离家出走。
这会儿,竟真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半年来,夏栀觉得自己成长了,看待问题也没那么孩子气。
她深吸口气,已经想好自己要稳住心态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但当她想输入密码时,却发现门是开着的,夏栀悄悄将门拉开些,入眼可见玄关处两双鞋甩到了旁边,她大概能想到应该是夏国忠和林庆华着急进去,连鞋都没放好。
夏栀先是将两双鞋摆好。
随后她换好拖鞋,往房间里走,客厅的灯是关着的。
林庆华的声音隔着微微敞开的门缝传了出来。许是也没想到夏栀和夏祁今晚会回来,林庆华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
“也没什么,早些年吃苦都吃过来了。”
夏国忠长叹口气,“可赔偿金太多,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孩子们。”
林庆华,“不是还有我呢,真当我这些年赚下来的都是空气吗?”
夏国忠自嘲地笑笑,“你不是都打算和我离婚了吗。”
林庆华没吭声,“……”
夏国忠继续说道:“也好。离婚了带着瞳瞳和夏祁找个更好的家庭,到时候把债都推给我,我慢慢赚钱慢慢还,等我还完债,我再去挖你的墙角。”
接下来说什么,夏栀没怎么听了,她就听见林庆华无奈地笑笑,说多大点事啊。
做买卖,生意有赔就有赚。
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夏栀也没往房间里走,她转身穿好鞋离开了家,还很贴心地把大门关好了。
电梯叮的声。
夏祁从里面走出来,两兄妹打了个照面。
夏祁挑眉,“里面打得很凶吗?我看你怎么都不敢进去。”
“没有。”夏栀拉过夏祁的衣角往电梯走,进电梯以后她耸耸肩,“今晚根本用不上我们。”
“怎么?”
夏栀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爸妈是不会离婚的。”
“只要我们两个不捣乱,爸妈感情好像挺好的。”
夏祁嗯?了声,“我们两个?”
他伸手揽过夏栀的肩膀扣在手肘里,“说你自己就说你自己,别扯上我。”
但此时,氛围轻松不少,至少夏栀也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熊熊来啦!
小红包掉落~
第42章
◎松叶◎
夏祁领夏栀去楼下的便利店。
他是晚饭没吃就往回赶, 结果到家门口连脚都没迈进去,就被夏栀给拉出来了。
便利店内这会儿没什么人,冷气拂过后颈,凉飕飕的风。
他点了几份关东煮, 又让夏栀去挑零食, 拿过来结账。
夏祁找了处位置, 先仰头灌了口汽水去去暑气。
虽是入夜,但正是南城最热的时节,随便动动都能出一身汗。
“你刚才说爸妈不会离婚是什么意思?”他先把鱼丸递给夏栀, “吃吗?”
“我不饿。”夏栀摇摇头, 她下颌垫在饮料瓶口,双手握着瓶身, 若有所思地问,“哥,你觉得妈是什么样的人?”
“嗯?”夏祁见她不吃,自己三口两口就给咬没了, “食物链顶端的林庆华女士,怎么了?”
“我今天回去的时候, 门开着的。”夏栀说, “我以为爸妈在吵架就悄悄进去了。”
夏祁眉尾稍稍扬起, 挺感兴趣地凑近, “然后呢?他们没在吵架?”
夏栀摇摇头,“我以为妈会很生气,结果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听见妈在哄爸呢。”
“行了, 看你琢磨来琢磨去, 跟个小大人一样。”夏祁抬手揉了揉夏栀的脑袋。
小姑娘很不开心地打掉他的手, “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长不高了。”
“嗯?”
“夏祁,都是让你摁的。”
夏祁罕见地沉默两秒,随后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行啊夏栀,你现在长能耐了,都敢喊你哥大名了。”
两人你攻我防地打了几个回合,夏栀甩甩自己凌乱的头发。
夏祁两指晃着罐装的可乐瓶,“对了,你们快联考了吧。”
“干吗?”夏栀颇为防备的眼神。
夏祁被她这副表情逗笑,拄着下巴看她,“有心仪的大学了没?要不要报考你哥我上的南大?”
“不要。”
夏栀想学摄影。南大的航空航天专业更好,摄像专业相对来说比较末流。
但她现在也很纠结,若是真要挑个摄影专业好的大学,那肯定是藏大。
藏大的摄影专业打遍国内无敌手,且藏城风光更胜,让夏栀向往。
到底是去梦中情校的华美,还是专业排名TOP的藏大,其实她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想法。
-
下课铃响。
夏栀在收拾自己的摊子。
她往旁边看了看,下意识寻找宋屿的身影,但很奇怪,他今天又没来上课。
最近宋屿都变得神神秘秘的,夏栀边擦手指间的铅笔屑,边在想,他每天到底在做什么?
想了会儿,她又拿出手机。
和宋屿的微信聊天停留在许久前,夏栀的心情有些空落落的,好像瞧哪儿都没什么落点。
她不擅长主动,也不知道怎么打破僵局。
深吸口气,她正犹豫着该发什么样的话比较自然,却突然看见对方突然发了消息过来。
【我的火车:我在自习室等你。】
走廊里还回荡笑闹,偶尔能听见窗外撕扯嗓子鸣叫的鸟声,傍晚,黄昏的霞光斑驳一地。
夏栀呼吸轻了轻,她拿起书包往外走,包里是她特意买的面包和牛奶。
认真说起来,每次她觉得稍微靠近宋屿一些的时候,对方好像就隐匿在了她看不见的昏暗里。
连朋友都会觉得他们非常得亲密。
可当她向他走过去,却始终没有触碰到宋屿的回应,他像是藏了很多的心事。
她的喜欢就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正在无所适从地迎风而晃。断崖式暧昧,若即若离,让夏栀也尝到了情窦初开的酸涩。
当她踏进自习室时,夕阳也快尽了。
教室里的桌椅被霞光染成了淡淡的橘黄,映入眼帘,会让人有温柔的错觉。
宋屿半倚在凳子里,温和的光影落在他那,仿佛连他的举止也勾了丝暧昧不明的燥热。
“何老师今天又点你名了。”夏栀慢慢靠近,把书包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她没话找话地说。
他收了手机,看向夏栀,“他一天点我八遍,习惯了。”
夏栀默默地坐好,将练习册拿出来。
是她的错觉吗?好像宋屿的态度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像昨天那么轻松散漫。
夏栀想问他有没有吃东西,但思考了两秒,她还是先翻开练习册。心想等下饿了的话,再拿出来吧。
正欲说什么时,黑色冲锋衣猛地盖住了她的视线。
清爽干净的洗衣液味道,像被阳光晒透,属于男生特有的清冽味道覆盖着全部感官。
视线内皆是模糊不清,夏栀指腹蹭到了书页的边缘,坚硬又锋利的触感让她稍动了动。
然而,下一秒,她感觉宋屿修长的手指懒洋洋地压过来。
气氛沉寂。
“学累了,睡觉。”
夏栀:?
夏栀:……
拜托,她书都还没翻开,怎么就学累了呐。更何况,学习时长有超过三十秒吗?
夏栀倏地感觉肩膀一沉。
她隔着外套去推宋屿的手,呼吸很沉,体温蔓延。
“宋屿?你在做什么?”
小姑娘闷闷地喊他的名字,她白色的衬衫在冲锋衣下面,衬得身形纤瘦。
“夏栀。”
“陪我待会儿。”
声音又低又轻,淡得几乎要听不见。
“一会儿就好。”
偌大的教室,四周寂静,少女趴在桌面,她身上蒙着黑色冲锋衣,像是被隔绝在独立的世界。而她旁边的男生与她面对面,隔着外套,他伸出的手轻轻地划过领口处的轮廓。
像是不满足般,宋屿靠近,再靠近。近到他的唇角轻轻向前就能亲到她。
落日的余晖倒映进来,铺满两人的身影,时间都仿佛被暂停。
宋屿敛过眸想,如果时间真能暂停在这片刻就好了。
但宋清研的话就在他耳边响起。
他不想影响到夏栀,宋屿很清楚「家」对夏栀的重要性。
他是顽石,可以无所顾忌地去撞玉器,他的人生本就已经破烂,没什么好在乎的。
夏栀不行。
她的未来光明,她的人生璀璨,她有理想和远方。
“夏栀。”
“嗯?”
“你信命中注定么?”
“命中注定吗?我,不信吧。”
“你知道,喜欢有无数表达的方式。”
夏栀稍微动了动,就听见宋屿继续说道,他声没压低,仍旧懒散的腔调,“但其实。喜欢是后知后觉的,可能过了很久,在某个时刻,积压很久的情绪会在熟悉的地方迸发,完全吞噬。”
宋屿的这些话让夏栀很不安,她想起身却动弹不得,宋屿揽住了她的肩膀。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让她没听清他最后说了句什么,只觉得心里很空很空。
夏栀说,“宋屿,你刚才说的最后一句,是什么,我没听见。”
宋屿低垂视线,“也没什么,随便说说的,没听见就算了。”
他最后一句话是在问,“到那个时候,你会不会想起我?”
无论会不会想起他,他都希望她能够前程似锦。
-
宋屿退学的消息挺突然的。
他和同学都没打招呼,只是和校领导那边对接了下,拿了会考成绩和高中毕业证,随后在画室人间蒸发。
老何说,宋屿准备出国读本科,已经安排好了要去列宾美院吧。
教室内顿时哗然唏嘘。
“你们也别浮躁。”感慨几句以后,老何咂舌叹了口气,“这对宋屿是件好事,他天赋有多高你们大家都清楚,偏偏就文化课难搞,可能就不适合应试教育。在座的各位,联考就在眼前,不好好冲刺,我有的是招儿对付你们。”
何文说的时候,夏栀正在画素描。
她的笔尖戳进了纸面里,往后稍微拉开些距离,她长而卷的睫毛不动声色地颤动。
夏栀想,画了这么久,色彩进步了,速写也进步了,但她的黑白灰还是没有拉开啊。
而她旁边原本属于宋屿的位置,已经空出来了,连画架什么都撤走了,显得后排空空荡荡。
张明宇和周清把闲出来的地方用来堆画材。
钟婉思回头,小声地喊她:“夏夏,宋屿出国的事有没有跟你说?”
“太突然了。”
夏栀头也没抬,“他没有跟我说过。”
钟婉思又去喊张明宇,“张明宇,这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阿屿他没跟我提过。”张明宇抓抓头,“但是阿屿他挺难的,反正有很多方面的因素吧,我感觉他出国我倒是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