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洲的脸色缓和一些。
许媛笑盈盈地缓声道：“但是有句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停顿片刻，顺势提出一直想提却没机会说的请求：
“下个月你给我一个新项目，让我当负责人，你亲自带我，怎么样？”
跟了王洲三年，她总要学点别人没有的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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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la在公司楼下的MStand取了咖啡，步履快速地进入大厦，刷了门禁走到电梯厅，正好赶上一趟去25楼的电梯。
她到公司的时间比较早，没遇上高峰期，电梯里面只有两三个人，一抬眼，便看见个熟悉面孔，是好几个月都没见过的Jack。
Jack也看到了她，意外地跟她打招呼，“Ella姐，早。”
Ella点头，“回公司了？”
Jack：“是啊，都回来办公快两个月了。”
电梯在25楼停下，Ella跟Jack并排走出来，刷门禁的时候Ella又问了一句：“在忙什么项目？”
“年审项目的收尾，然后Alan哥那边给我分了一些小项目在做。”
门禁“滴”了一声，Jack帮忙拉开门，Ella径直走进公司。
听到Alan哥这几个字的时候，Ella回想起，上次跟Alan见面还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那个晚上是他们跟IPO项目客户的应酬，她开车送醉酒的王洲回家，在王洲家楼底下，跟已经喝醉的他说了些越轨的话，关于自己跟王洲的关系，又关于许媛，王洲醉意未减却皱着眉喝止了她。
Ella微微一笑。
在工位上安置好电脑和茶水，Ella点开邮箱专心办公，直到身侧落下一个黑影。
抬头看过去，王洲将包放在桌面上，拿出电脑后坐了下来。
两人的眼神交汇，Ella主动打了个招呼：“早。”
第18章 福永项目，我想给许媛
王洲点头，指了下Ella放在桌面上包装有些特别的咖啡，问：“新品？”
“是，不过没那么好喝。”Ella笑了笑。
简单寒暄过后两人各自对着电脑开始办公，心照不宣地没提起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
毕竟有些事戳破了只会剩下尴尬，还不如当作无事发生。
忙到中午十二点，办公室的同事陆陆续续地去吃午饭，Ella看了眼身侧的王洲，像往常那样询问道：“吃饭吗？”
抬眼的时候，她看见王洲正好正看向前方拐角处，靠近茶水间那个位置，似乎是在留意什么人。
Ella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几位审计助理在茶水边，拿着工卡，准备一起下楼吃饭，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几个背影，具体是谁看不大清。
然后她看见王洲将电脑屏幕锁上，拿起桌上的工牌，对她说：“走吧。”
Ella扬起唇角。
公司楼下的美食广场，熙来攘往都是在CBD上班的白领，各自带着不同公司的工牌，三两成群，在难得的午休放松时间，同事一起聊聊八卦，多少能慰藉一颗颗在职场被磋磨到疲惫不堪的心。
王洲偏头问她，“想吃什么？”
Ella指向一家店铺，牌匾上写着“卤味研究所”几个字，“那家吧。”
这家店口味清淡，上菜也很快，是两人认识七年来最常去的一家快餐店。
王洲没什么意见，两人在里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扫码下单。
服务员将二人的点单打印好拿来确认，Ella看了一眼王洲下单的菜品，笑着说：“我刚还在猜你应该会点烧鹅这个套餐，果然没猜错。”
王洲：“烧鹅套餐是电子菜单的第一行，味道也不错。”
Ella倒了杯茶水递给他：“不，是因为烧鹅出餐速度最快。”
王洲的面色看上去带着淡淡的疏离，不再接话。
Ella看着他的脸，思绪纷飞，回想起两人初见的场面。
那是他们都还是学校里的学生，在22月的某天前来P记参加面试，Ella在电梯里便注意到了王洲。
王洲身形颀长，穿着裁剪得宜的定制西装和擦得锃亮的皮鞋，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份简历，神情冷静而疏离。他看起来甚至不像是个学生，反而像个正职员工。这样的行头和气质，不是本地的富家公子便是合伙人的儿子。
Ella远远地观察他，又看看自己身上廉价的、穿上仿佛保险经纪人的衬衫黑裤，局促而又羞愧地低下了头。
为什么有的人天生就已经出生在罗马，却还要跟她这种出身底层凭自己努力拼上来的人争夺工作机会？她紧紧地抱着简历，心有不甘地想，只要自己够努力，早晚有一天也能买得起自己想买的西装。
对王洲的改观是在入职后。
Ella发现自己竟然跟王洲分到了一个项目。那时他们的经理便是现在的合伙人徐琛，从进项目第一天起，Ella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觉得徐琛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观察自己，他的眼神让人有着直觉般的不适，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弄清楚原因――
“客户找我们要项目组成员的简历，Alan你负责收集一下。”
“好。”
“简历不用太长，姓名、学校、证书、项目经历四行就可以，每个人做一张PPT。”
“好的，要附上一寸照片吗？”
“要。哦，对了，Ella的简历就不用收集了。”
“......”
“Ella的本科学校太差了，地方的一个什么什么商学院。”徐琛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客户看了恐怕会对我们团队减分。”
徐琛这话是在会议室说的，他说话的声音不小，丝毫没有避讳，整个项目组的同事都在。
Ella坐在角落，紧紧地攥紧一份刚打印好的文件，手背青筋暴起，双颊通红。
她最想掩盖的东西，被自己的直属领导赤裸裸地展示在所有同事面前。
那一刻，几乎所有同事都向她投来复杂的目光，有怜悯、有轻视、有不屑、还有唏嘘......
在这些985、222甚至有过海外留学经历的名校生面前，她毋庸置疑是个异类，是靠着CPA证书、司法考试证书，还有六段实习经历，才勉强被P记接收的二本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她的自尊心太强，被贴上“学历差”这个标签后，总觉得项目组几个同事看她的眼神似有若无的带了些轻视，后来做项目犯了些错，被徐琛斥责，项目组的Senior也会把原因归咎于“她二本毕业，基础不够扎实。”
她虽然难过，却并未被打倒，她付出一切换来进入P记工作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于是她拼命工作，底稿做到极致，对每个数字都了如指掌，主动揽活儿，工作量上来的时候，她这样精益求精的态度让她压力大到崩溃。
有天晚上她坐在消防通道的台阶上痛哭，抬起头的时候看见王洲出现在自己眼前，高大俊逸的年轻男人将手里的纸巾递给她。
“你已经做得很好。”王洲在她身侧坐下，“别太难过。”
Ella接过他的纸巾，笑了，“我做得好？你怎么看出来的？你别忘了我只是二本毕业。”
王洲皱着眉，“学历怎么能跟能力划等号？”
Ella没从他的眼里看出任何虚假和伪装，好像他从心底里便不认为学历跟能力二者有任何关系，也从来没看不起二本毕业的她一样。
或许正是因为从没被人轻视过，才更不会去轻视别人。王洲出身在精英家庭，于中山大学毕业，已经通过了CPA的考试，在这一批新人里，徐琛也是最看重他的，他不缺别人的认可，更不会有人轻视他，他已然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
那一刻，Ella心里涌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既对王洲有了感激和欣赏，又对他有了隐隐的羡慕和嫉妒。
后来，Ella终于用努力和实力说话，得到了徐琛的认可，她跟王洲形成了固定的搭档，两人一起合作了许多项目，双双成为徐琛的得意弟子。
Ella知道，王洲对她是有欣赏的，她也曾想过，如果她多努力一点，是否能让这份欣赏转变为男女之情。
可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样家世学历都平凡如斯的女孩，配不上王洲。
她甚至不敢往前迈一步。
到了适婚年龄，她听从家里长辈的安排，跟一位体制内工作的相亲对象结了婚，在升经理后的那一年，生下了一个儿子。
而王洲也交上了女朋友，是他项目上一个年轻漂亮、文静乖巧的小姑娘。
休产假期间，为了不让自己手头的项目被别的经理抢走，Ella把所有的项目交给王洲管理，王洲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到意外，承诺待她产假归来，一定会一个不差的还给她。
可即便王洲愿意，做主的还是合伙人徐琛。
徐琛对她一上位就生孩子的行为感到很不满，想着她以后带孩子依然要花费很多时间精力，投入到工作上的心思一定会减少，所以有意把她手上福利好、锻炼人、客户好沟通的项目交给别人――一些更能为公司卖命的人。
最终是王洲跟徐琛商量，能否由他跟Ella一起管理这些项目，这才让徐琛打消了念头，决定给她再多一次机会。
“Ella？”王洲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到饭桌上。
Ella抬起眼，服务员小妹一脸抱歉地跟她说：“不好意思小姐，叉烧没有了，给你换成别的可以吗？”
“哦......那就白切鸡吧。”
“好，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待会送两份绿豆沙给二位。”
“谢谢。”
Ella看着王洲桌前已经端来的烧鹅套餐，说：“烧鹅果然很快上菜，下次我也点。你别等我了，先吃吧。”
王洲没动筷。
他抬起眼，目光冷静而清明，“Ella，今天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福永项目，我打算给许媛做，让她担任项目负责人的角色。”
“......”Ella一时没回过神，“什么？”
“她需要帮手，所以我打算把Gary和Joe从别的项目抽调过来，帮她一起完成这个项目。”
Ella可算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渐渐冷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已经跟自己合作七年的最佳搭档。
福永这个项目并不算简单，一贯是给Kate和Jack这样的高级别同事做的，许媛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审计助理，能力平庸，CPA都才考过2门，如何能当福永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Alan，永福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看的项目。”她强调了“共同”这两个字。
“是，所以我在征求你意见。”王洲平静道。
“你不会不知道，虽然福永福利好也锻炼人，但是，它今年会面临内部检查。”Ella唇角勾起一丝冷漠的弧度，“因为休产假我已经惹到徐总，如果内部检查出了问题，我可能会成为弃子。”
王洲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我会亲自带许媛。”
Ella突然笑了，“王洲，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我没什么背景，有孩子需要养家，我怕失业。”
王洲顿了顿，开口：“每一张底稿，每一个数，我都会看，我会帮她兜底。”
两人互不相让的目光僵持在空气中。
直到服务员端着白切鸡套餐来到Ella的桌前，小声提醒道：“您的餐好了。”
Ella转头跟她道了声谢，然后低头动筷。
吃完最后一口，Ella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你手上项目实在不算少，为什么挑了福永？”
“因为它锻炼人？你是想培养许媛？为什么？”Ella双手环胸，“许媛懒惰愚笨，性格优柔温吞，不适合四大。你要是真为了她好，不如早点娶她，让她在家安心当全职太太，何必来祸害我的项目。”
王洲面色沉冷，显然是动了怒。
“Ella，许媛是个怎样的人，不用你来评价，我和许媛之间的关系，也与你无关。但是你既然已经知道许媛的父亲跟徐总是朋友关系，就不难猜到，我今天跟你商量的事，徐总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第19章 信息差
听到“徐总”这两个字的时候，Ella的神情从愤怒转为怔愣，最后变为一种了然的平静。
所以，王洲也不是有意把项目给许媛，而是迫于徐总的压力？
Ella的心情顿时舒坦了许多，一是觉得，既然是徐总的意思，那么就算出问题也怪不到自己头上，二是觉得，王洲终究还是跟自己站在一边的。
她从来都没觉得王洲对许媛有什么欣赏和尊重，许媛除了漂亮、学历高、有个好爹之外，一无是处，他从来都只是把这个小姑娘当成一个漂亮贴心的宠物，终有厌烦的一天。
Ella笑了笑，“如果是老板的意思，那我没意见，你管理好项目质量就行。”
王洲嗯了声。
Ella站起来，低眸看着王洲，语气里带着轻蔑，“但是在我这里，一个第二年的审计助理，不配当福永项目的负责人。”
王洲站起身，直视她的眼，“当年你也是第二年的时候就当了福永的负责人。”
“我跟她不一样。”Ella皱眉，“我刚进来就已经是CPA，比她目前的状态要努力得多。”
王洲反问，“你怎么知道她以后不能跟你一样？”
Ella愣了几秒，回过神来的时候王洲已经离开。
-
回到办公室，王洲给许媛发微信：
[中午吃了啥？]
去吃午饭之前，他看见徐行之、余月都在她工位那儿等她，也不知道许媛是不是跟他们一起吃了饭。
上回Evan在办公室大骂余月的时候，是徐行之帮余月解了围，王洲清楚地看见，那一刻许媛看徐行之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突然降临的天神一样，亮晶晶的。
原本以为徐行之不足畏惧，现在王洲却觉得，徐行之很不一般了。
过了好几分钟许媛还没回他。
王洲想了想，扔出她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福永项目是你的了，今天准备好资料需求清单邮件发给客户，下个礼拜去客户公司驻场，现场工作时间三周，Joe跟Gary和你一起。]
果不其然，下一秒许媛便出现，连续发了三个感叹号：
[！！！]
[你真好，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法餐好不好~]
她哄起人来，温柔小意，总是让人像是吃了块糖似的，甜到心里。
王洲脸上浮现一丝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一个下午他的心情都十分不错，工作的状态和节奏都轻松了起来。
自从许媛铁了心要今年考完剩下五门CPA，无论是工作日和周末，她都把时间花在了学习上，这段时间两人约会的次数很少，就算有，也只是简单吃个饭，一个小时后他便需要送许媛回家，避免耽误她当天的学习任务。
正想着今晚去个什么餐厅吃法餐，许媛的工作邮件便来了，是打算发给客户的资料需求清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