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多的钱说不定死了全是你和凤仙的。”有人玩笑一样说:“这买卖划算啊。”
赵勇踢了他一脚:“我赵勇不贪别人的钱。”
老族长也点头:“不是为了贪人家的家业,是这孩子以后多个干亲帮衬也好。”又说:“二来,你不是说怀的是个女孩儿吗?女孩儿入不了赵家族谱,就算章福安真要孩子跟他姓也没什么。”
叶同尘站在外面,听着一群自认为老实的人在商量着如何一女多吃,她使用禁术来到这里是不可以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一旦插手就会影响很多人的一生,发生想象不到的蝴蝶效应。
但她这一刻真的很想让王凤仙听听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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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半个月王凤仙都在卧床保胎,白天平安照顾她,虽然嘴上凶巴巴的,但一见她要下床就生气让她赶紧回去,给她煎药做饭,一点儿没偷懒。
怕她闷还会时不时的进屋来做木雕陪她,他已经做了一个小木马和一个小娃娃,嘴上不承认是给王凤仙肚子里孩子的,但这些小玩意还能给谁?
章福安晚上从宫里回来就陪着她,有时候会教她认字写字,她经常不好意思说自己太笨。
章福安却说她很有天赋,要是早点识字如今说不定也能留洋去读书了。
王凤仙是不敢想那样的生活,如今她已经幸福的像是在做梦了。
立冬以后天越来越冷,她不能下床也没闲着,给章福安和平安一人做了一身新棉衣和棉鞋。
章福安试上之后,左看右看高兴的舍不得穿,怕她走了以后再也没人给他做这么合身暖和的棉衣了。
王凤仙很想说,她不想走,可又说不出口。
她叫平安进来试,平安搓着手进来看着床上的新衣服不敢信:“还有我的?”
“过来。”王凤仙招手叫他来,亲手替他试上新棉衣,又要为他去脱鞋子试鞋子。
平安忙躲开说:“我自己来,我的脚很臭。”
王凤仙就笑了,“能有多臭?”
平安却揣着鞋子不肯在他们面前试,一跛一跛的跑出去躲到自己屋子里试去了。
“这孩子,多久了还跟我见外。”王凤仙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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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已经把平安当成自己的弟弟了,知道他这人嘴硬心软。
“他不是跟你见外。”章福安过来把新棉衣收起来,叹气说:“他是怕你瞧见他的腿嫌弃他。”
王凤仙想起他的跛腿。
章福安说,平安那条腿是生了怪病,全是脓包,从腿到脚溃烂的不成样,当初他把平安从冰天雪地的街上救回来时就是那样,平安那时候很瘦,跟个小猫儿似得倒在雪地里皮包骨头。
这么多年他找了很多大夫给平安看腿,但很奇怪,他那些脓包怎么治也不愈合,骨头都是黑的,上了多少药还是一年年的溃烂。
后来平安嫌花钱就不愿意治了,还编瞎话骗他说:他上辈子是神山上天师养的灵猫,威风凛凛的狮子猫,做了些逆天而为的事情这辈子才做了乞丐,腿上这些脓包是他的“恶果”,看不好的,得受几辈子罪才能消除他的罪孽。
王凤仙听的神奇,“真的假的?他还记得上辈子的事?”
章福安笑着说:“他说他记得,他说他是灵猫,有神通的,有些事他投胎八百辈子也不会忘记。”他只当成小孩子胡说八道:“他还煞有介事的告诉我,他上辈子待的灵山的名字,叫什么灵隐山,抱一观?”
长命锁里的叶同尘动了动,灵隐山抱一观?威风凛凛的狮子猫?
她想起了,她的白色小猫小清静。
是它吗?怎么会……
可是她记忆里好像缺了一块,她记不起来小清静最后去了哪里,只记得雪白雪白的猫总在她身边,有一天不见了……
小清静投胎转世了?可它为什么会遭受恶果?它只是一只脾气不好的小猫而已。
她飘出长命锁,飘进了平安的屋子。
点着灯的昏暗屋子里,平安坐在床上正在用白布一圈一圈缠裹他溃烂的脚,那些溃烂的脓包有些还渗着血,像是很疼,他额头冒了很多冷汗。
可他抿着嘴不吭声,缠好了才穿上袜子,怕把新鞋弄脏了,穿了两层袜子才套上新鞋,美滋滋的看着。
叶同尘仔细去看他的样貌,没有办法把他和自己漂亮的白色狮子猫联系起来,她的小猫是灵隐山上最漂亮的小猫,白色的长毛毛威风凛凛,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可平安黑瘦黑瘦,鼻子不高,那双眼睛倒是很亮很大,他看过来,灯光下是琥珀色的。
叶同尘实在找不出共同点,看着平安一瘸一拐的穿着新鞋出去,进了王凤仙的屋子说:“做的还行吧。”
这一点倒是像她的小猫,她给它梳理毛毛,哪怕它舒服的咕噜咕噜,也会扭过头轻轻咬她的手,露出一副高傲的表情:梳的还行吧。
若平安真是小清静,倒叫她有些难过,她的猫最爱漂亮干净,又很娇气,曾经脚划伤过一点点,它就痛的整日整夜喵喵叫,需要她抱着才安静。
现在却闷不吭声的受着脓包溃烂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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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个月,赵勇就来告诉章福安同意认干亲,请他们族长做见证人。
那天,章福安和平安一大早就忙着买酒买菜,摆了宴席招待赵勇和赵家的族长、兄弟们。
在他们的见证下,章福安亲笔写了认干亲的见证书,交给赵勇和赵家族长签字,按手印。
叶同尘特意看了这份见证书,和小箱子被烧毁的那份纸张、笔迹一模一样,上面完整的写着——赵勇之女宝珠,今于燕京,赵家族长赵毅见证下过继与燕京章福安。
赵勇收章福安过继礼金银一百两。
日期、地点、见证人,以及赵宝珠的生母姓谁名谁,祖籍何处。
见证上全部有写。
赵勇不识字,他按了手印,章福安和赵族长签了名也按了手印。
章福安吹干墨水,小心翼翼的收下见证书,吩咐平安把一百两银钱给了赵勇。
平安依旧臭着脸,和赵勇说:“收了我们家大人的钱,以后赵宝珠要改姓章,给我们家大人养老送终。”
赵勇顿了一下皱眉说:“可没说要改姓啊。”
他旁边的兄弟也说:“对啊章大人,我们可没说改姓,你要是想让我们赵家的孩子改姓你们章家的姓一百两可不够,至少要二百两!”
平安怒了:“你们卖女儿啊!”
“不许浑说平安!”章福安赶忙拉住了平安,客客气气的和赵勇他们说:“是平安瞎说,不改姓,宝珠是你的亲生女儿自然要姓赵,我不在意这个,姓什么都是我干女儿。”
他很开心,姓什么他都会视如己出,其实赵勇能同意叫宝珠这个名字,他已经很满足了。
赵勇不再说话,黑着脸要进屋去看看王凤仙。
章福安自然不能拦着,就在堂屋里招待赵家其他人。
赵勇进了里屋,看见坐在床上缝衣服的王凤仙,她一直低着头也没看他,快一个月没见,她倒是被养白了不少,肚子也很大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
“胖了点。”赵勇赔着笑脸过去,想摸摸她隆起的肚子,开玩笑逗她笑一笑:“你们娘俩享福啦。”
王凤仙忽然拨开了他的手,她抬起脸双目含泪,却冰冷。
赵勇没看过她这个样子,他觉得这个凤仙很陌生。
她开口说的话更叫他陌生:“赵勇,我们和离吧。”
赵勇被说懵了,好好的为什么要和离?
他以为凤仙还在为之前要再典当她几个月的事情生气,便耐着心的和她解释,他没打算把她丢在燕京,继续典当给章福安,他已经想好了暂时不跟赵家人回丰海,他会留在燕京等凤仙生了孩子之后,再带上凤仙和孩子回丰海去。
他今天来就是想跟凤仙说这件事的。
他已经对不起凤仙一次,不能再丢下她们母女俩一次。
可他没说完,凤仙就开始落泪,咬紧牙说:“你休了我吧,你就当我是嫌贫爱富的女人,我不愿意再吃苦了,不愿意带着我的女儿跟你吃苦逃难回丰海了,我吃够苦了!”
她受够了,受够了!从前她不觉得苦是因为没有人把她当人待过,可现在她知道了人生下来不是为了当牛做马,这样的男人那样的大家庭,她没有办法带着女儿回去,让女儿活成她的样子!
丰海那么远,她没有勇气带着她刚出世的孩子,跟赵勇逃难回去了,她们或许会死在半路。
所以她下定决心,几乎哀求赵勇休了她。
她说:“我不守妇道,吃不了苦,你们骂我荡|||妇吧,求求你休了我。”
赵勇错愕的愣站在原地,好半天回过神来恼怒道:“你、你看上章福安了是不是?他有钱,他给你穿金戴银哪怕是个太监你也……”
王凤仙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打断了他的话,她在发抖,可她还是说:“赵勇做人要有良心,你可以骂我,但章福安给你钱给你妈买药……你要有点良心……”不要羞辱他。
赵勇脸色难看至极,眼眶也红了。
他们的吵架声惊动了堂屋里的人,章福安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进里屋,怕凤仙出什么事,可没等他问,赵勇就黑着脸推开他要走。
“赵勇!”王凤仙很大声的叫住了他,扶着腰从床上下地。
章福安想扶,却又怕她的丈夫介意,只能小声说:“注意身子,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说。”
王凤仙走出里屋,看着堂屋里的赵家人和赵勇,鼓起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说:“赵勇,如果你还念着我伺候你们母子的好,你就休了我,当着你们赵家族长的面……我王凤仙不守妇道,不想跟赵勇再过苦日子了。”
章福安呆住了,他看见凤仙在发抖,可是她没有后退半步。
哪怕她日后会被所有人笑话、唾骂,她今天也要和离。
赵家人全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盯着王凤仙和章福安。
章福安怕他们对凤仙动手,忙上前把凤仙拦在身后,平安突然从外面拿着扁担一瘸一拐的冲进来挡在他们俩身前凶巴巴的吼道:“我看看谁敢在我家闹事!”
赵勇回过头来,干瘦的男人站在门口哭了,问她:“你是铁了心不跟我过了?”
“是。”王凤仙回答的没有犹豫,像块落了地的秤砣。
外面刮起大风。
叶同尘没想到,认亲的见证书是和和离书同一天出现的。
赵勇在她说了是之后,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就同意了和离,哪怕族长再劝说,让他好好谈谈,他也没有听。
当场就请人写了和离书,当天就办了和离手续,离开时只和王凤仙说了一句:“我们赵家记着你的恩情,不耽误你过好日子了。”
第二天他就和赵家人离开燕京回老家丰海了,临走前他只托人把他母亲缝的孩子肚兜和玩具给王凤仙送去。
章福安心软,又偷偷给赵勇送了100两银子,赵勇没收,但赵家其他人收了。
赵勇离开燕京的一个多月后,王凤仙就生了。
宝珠生在燕京下第一场大雪那天,出乎叶同尘意料的是宝珠有出生证明。
那时燕京已经有第一家医院了,只是很贵,章福安怕王凤仙出什么事所以托关系花钱,安排王凤仙住了医院,宝珠是在保婴医院出生的,有一张简单却正规的出生证明。
上面写了她的出生日期、性别、地点、和姓名【章宝珠】。
叶同尘想,小箱子里那些分辨不清的烧毁碎片就是这些证明吧。
而婚书是在宝珠一周岁的时候,章福安和王凤仙正式的领了婚书。
那一天燕京很冷,迟迟没有下第一场雪,章福安特意让王凤仙戴上了他新送的翡翠耳坠,平时她总舍不得,但今天不同。
他们领了婚书之后,他又带着凤仙、宝珠和平安拍了第一张他们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