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他有笑吗?
纪耀光也费解:“我没有笑……”可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唇角在上扬,他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笑意,“哈”的又笑了一声。
这一下连他自己也愣了,他明明没有想笑,可压不住自己上扬的唇角,他吃惊的抬手摸自己的唇。
对面的顾宁已经有些懵了,皱着眉不悦说:“你是在笑我吗?你在玩儿我?”
“没有宁宁,我对你是认真的。”纪耀光慌忙解释,可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夸张,他笑出了声。
顾宁已经彻底恼了,为自己的“神魂颠倒”恼怒,今晚这一切就是纪耀光故意为了玩弄她吧?
她愤怒的抓起旁边的香槟泼在纪耀光脸上,转身就走。
“宁宁!”纪耀光想追她,可是他这一刻无法控制自己的唇角,自己的笑意,他被自己吓到了,为什么他会控制不住的发笑?
为什么?
他慌忙从脖子上勾出衬衣里,贴着他身体的那件玉蝉,玉蝉上还裹着一道黄纸符,既没有破也没有损坏。
可他的唇角还在压不住的笑,甚至身体一阵阵发热起来。
这不对,一定不对。
纪耀光来不及去追顾宁,马上给沈确打了电话。
可沈确不接他的电话。
他一秒也没迟疑,直接开车去了沈确在的医院,一路上他都觉得无法压下去上扬的唇角。
等他冲进沈确的病房里,看见沈确压根没有睡,好整以暇的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看他进来就对他笑了。
“看来这蛊女确实厉害。”沈确瞧着他夸张不自然的唇角,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纪耀光恼怒的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几乎要把他领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蛊虫引走之后我再使用就不会有事了吗?”
沈确脸上的笑容凝固,盯着他的眼睛说:“连你也敢动我?”他瘫痪之后越来越厌恶别人冒犯他,这样轻易的抓起他像抓沙袋,而他毫无反抗能力的感觉太令他厌烦了。
纪耀光在他的眼神之下慢慢松开手,把他放了回去,“抱歉,我只是一时心急。”他还要指靠沈确,不能惹恼他,“你不是说蛊虫被那伙盗墓的引上身我就可以随意使用玉蝉里的能力吗?我为什么会这样?”
沈确靠回床上,这才恢复笑意说:“我是这么说过,也确实如此,只要玉蝉里的蛊虫被引到其他人身上,你随便怎么使用都没事,但是蛊虫没有被引到那几个蠢货身上。”
纪耀光脸色惨白的愣站在病床边:“没有被引过去,那我……那我中蛊了吗?”
沈确微微抬手让他把脖子上的玉蝉给他。
纪耀光立刻接下来递给他,在把玉蝉放在沈确手里的瞬间,他感觉脸上的疤痕又揪着他的皮肉了,这感觉太熟悉了,他抬头看见对面窗户玻璃上映照出自己的样子——他的笑容停止了,脸上狰狞的疤痕重新出现,蜈蚣一样爬在他脸上,他变得丑陋扭曲。
是的,样貌恢复如初只是他佩戴玉蝉后形成的假象,像是玉蝉为他提供了一张完美的人,皮,面具,也像是玉蝉为他制造了“美颜”的滤镜,让那些看到他的人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幻觉,幻觉里他比从前更光彩夺目。
纪耀光一秒也不愿意多看现在这张脸,马上低下眼,看见沈确撕开了玉蝉上的黄纸符,那玉蝉变颜色了……
灯光下,从前浅绿色的玉蝉现在内里生出一丝丝红色的血丝,就像鸡蛋孵化时胚胎在生长的血丝一样,在沈确的掌心里仿佛血丝还在跳动……
“这是……蛊虫吗?”纪耀光头皮发麻,玉蝉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活了一样。
“是蛊女。”沈确看着玉蝉里生出来的红血丝说:“蛊女就是这墓里最厉害的蛊。”
他在挖墓之前故意没有告诉这些人,所谓的蛊虫其实就是蛊女本身,她从出生起就以身炼蛊,是吃着百种蛊虫长大的,她本身就是天下最成功最厉害的蛊,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族长,历代族长都是这样长大,这样更替的。
只是她一旦脱离掌控,就是寨子、乃至天下最可怕的存在,这也是老族长要封住她魂魄的原因,因为蛊女若是不愿意入轮回,是杀不死的,就算烧了她的尸体,她也会像蛰伏的蛊虫,会钻入任何人的身体里重生。
“现在,封印百年的蛊女在这件冥器里一点点复活、重生了。”沈确欣赏着灯光下跳动的血丝,轻轻笑了,他抬起头看见纪耀光被吓的没血色的脸,非常满意,“怕什么?你佩戴玉蝉之后得到的能力不好吗?”
好,太好了,比他想象中还要惊人,不只是他的样貌恢复如初,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发现没有人可以抗拒他、拒绝他,所有人都会被他深深吸引,不论男女。
顾宁会对他言听计从,连他爸也对他不一样了,他提出想要他爸把抱一道观的股份全转到他名下,他爸居然就答应了。
只要看着他的双眼、听着他的话语,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
他太渴望这种能力了,可是他会中蛊会死……
“这就是蛊女的能力。”沈确问他:“你不想把蛊女的能力吞并,彻底为你所有吗?”
纪耀光震惊的看着沈确,不敢相信的问:“可以吗?我可以吞并玉蝉里的能力?我吞并了不会死吗?”他能彻底成为佩戴玉蝉时的纪耀光吗?
那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自己!
“可以。”沈确明确的回答他,又说:“但需要我帮你把蛊女炼化,她才能成为你的“内丹”,不然继续佩戴你只会被蛊女附体,占用你的身体,你懂这个意思吗?”
纪耀光不明白什么内丹,可是他明白沈确的意思,“你是想告诉我,只有我帮你偷出灵骨恢复了你的修为,你才能帮我炼化蛊女对吗?”
沈确满意的笑了一下:“你倒是没那么蠢。”
纪耀光烦躁至极,沈确就是故意现在才告诉他蛊女会附体他的事吧,之前找人去挖坟的时候沈确只告诉他,那座古墓的墓主人口中所含的冥器可以帮他恢复如初,甚至能帮他得到顾宁,只要让那群盗墓贼把墓主人的蛊虫引走,他就可以随便使用那件冥器。
可现在沈确告诉他,再继续佩戴这件冥器他就会被附体,会被吞噬。
先让他尝到了冥器里蛊女带给他的甜头,让他没有办法放弃,现在他只能被沈确逼得马上偷出灵骨,炼化冥器里的蛊女。
“不是我不帮你偷灵骨,我已经找人偷偷溜进去试过了,塔林下面的土地根本挖不动。”纪耀光压着满心的烦躁跟沈确解释说:“那群盗墓的又刚被抓进去,正在风头上。”
沈确笑笑说:“无所谓,我可以等,但你可以吗?你现在还能离开这件冥器吗?”
纪耀光看着他掌心的玉蝉,抬头又看见玻璃上的自己,不能,他一刻也不能变回这个狰狞丑陋的样子,只要有冥器在他很快就能和顾宁结婚,联姻之后,他爸就会把和光同尘全转给他了。
他不能没有蛊女。
“我已经拿到抱一道观的股份了,我已经在安排了。”纪耀光对沈确说:“我在向政府拿修葺道观的审批,只要审批下来我就可以光明正大让建筑队进去,借着修葺的名号动土,把塔林下的灵骨挖出来给你。”
“抱一道馆,晓清静还有一部分股份吧?你要修葺派建筑队进去,他能同意?”沈确见识过这位晓清静,知道晓清静也是深浅难测的术士,想从他手下盗灵骨没那么容易吧。
纪耀光却说:“我会想办法引开晓清静,让他无暇顾及抱一道馆。”
“凭你?”沈确讥讽。
“他那么在意他那个干儿子,如果他干儿子在外地出了什么意外,他还能有心思管道馆?”纪耀光说:“但我不能用现在这个样子去帮你做事,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
沈确看着他那张脸,确实丑陋不堪。
他掏出了一张黄纸符,夹在指尖挥了挥:“这是我从前留给自己的三张保命符,已经给过你一张了,现在我再给你一张。”
纪耀光大喜,这张符他认识,就是之前沈确裹在玉蝉冥器外的那种符。
“这道符可以暂时封住蛊女附你的体。”沈确将黄纸符裹在玉蝉上,对纪耀光说:“但只能保你五天,五天之后符就失效了,就像今天你会被蛊女吞噬心智。”
五天,五天够了。
纪耀光盯着玉蝉,他太需要了,他沉迷在蛊女带给他的“魅力”,顾宁着迷的眼神、父亲赞赏的目光、所有人都欣赏他,他是焦点……
他等沈确递过来,一把抓过玉蝉重新戴在胸口,贴着他的肌肤,等他抬起头时玻璃上出现一张没有疤痕,光彩夺目的脸,他有时候自己看着这张脸都着迷,他不禁想蛊女该是什么样蛊惑人心的长相?拥有这样的能力难道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替你拿来灵骨。”纪耀光对沈确说,也在对自己说,他一定要尽快彻底拥有蛊女的能力。
他转身离开病房。
沈确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他现在明白为何蛊寨的历代长老在选定蛊女之后,会让蛊女与世隔绝,连亲人父母也不让相见,只养在族长身边亲自培养她,因为让懂得不多、不太聪明的人拥有蛊惑人心的魅力才能为己所用,太聪明了就不受掌控了。
因为如果让蛊女知道其他孩子可以不用泡药浴、食蛊虫、经历无数遍痛苦,她一定不会再甘愿做蛊女。
但也有例外,叶同尘就是个例外,她的师尊告诉她生来仙骨要背负救济天下的责任,不可利用仙骨为自己牟利、不可为害,不可吃肉婚配,她就这样恪守清规,谨言慎行的长大了,并且从未怀疑过、动摇过。
沈确觉得她和她那个师尊一样的蠢,若是他生来就拥有仙骨,他一定要天下都为他所用,人人成为他的奴仆。
可在他听说叶同尘终于犯了戒受了天罚时,他又满天下找她,想要庇护她。
因为他想,这一次叶同尘吃了苦就明白,他才是她的同类,他们才该永远相伴……
沈确想起叶同尘身体一阵阵抽痛发麻,他靠在冰冷的床靠上闭着眼忍受瘫痪带来的阵痛,又着迷这阵痛伴随而来的发麻,就像他对叶同尘,既恨她,又恨自己。
恨自己不能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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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夜空下,纪耀光在车里迫不及待的收复失地,给顾宁打了个视频电话,一连打了两个她才接。
“纪耀光你有病吧?还打来干什么?”顾宁似乎已经到家了,愤怒的甩上车门在发火。
纪耀光一双眼看着视频那边的她,开口说:“宁宁,我想见见你,你不想看看我吗?”
他想试一试蛊女的能力是不是可以越来越强大,之前需要通过肢体触碰,后来只需要眼神注视,近距离看着他,现在在视频里呢?
他望着顾宁。
顾宁那边竟真的顿了住,她站在露天的冬夜里与他对视,很艰难的皱了皱眉,像是想拒绝又难以拒绝。
纪耀光抬手握住了胸口的玉蝉,肌肤贴着黄纸符下的玉蝉,几乎能感觉到玉蝉中像是有脉搏在跳动,啊,那是蛊女,他在那跳动中再次对顾宁说:“宁宁,来找我好吗?”
顾宁嘴唇轻轻动了动,“好……”还没说完,从视频那边就传来了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叫:“顾宁。”
视频里的顾宁如梦初醒一般颤了一下,回过头去:“谁叫我?”
“顾宁,是我。”那个声音又叫:“叶尘。”
竟然是叶尘!
纪耀光立刻挂断了视频,沈确说过不能被叶尘发现玉蝉在他身上。
该死,这么晚了叶尘来找顾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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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尘?
顾宁慌忙转身去别墅的大门口,让安保人员把门开了。
复古的铁门在她眼前自动打开,她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叶尘,这么冷的天叶尘穿着黑色大衣,散着发站在那里,鼻头被冷风吹的微微发红,望见她像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似得说:“你好顾宁,我是叶尘,你还记得我吗?”
顾宁那一刻竟然有一点点泪涌的感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这样的冬夜里叶尘为了她着急的赶了过来似得……
“记得,当然记得。”顾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过再次跟叶尘见面的场合,肯定是更正式更有准备的场合,绝不是这样被戏耍之后狼狈跑回家的深夜里:“你怎么会来找我?”
叶同尘对她笑了一下,因为她和白毛狐狸在半个小时之前突然感应到了冥器,就在温泉酒店的附近,她带着白毛狐狸追踪到温泉酒店附近冥器的感应就消失了。
但她看见了顾宁,顾宁从温泉酒店出来上了自己的车,把车子开的飞快离开。
她想到顾宁在直播间里突然问她要符,想或许顾宁遇到了什么麻烦。
所以她一路跟来了这里,听见顾宁在和一个男人通话。
“你还好吗?”叶同尘问她。
顾宁的眼眶被风吹红了一点,她说不清自己好不好,这两天她昏头昏脑的,她一面痛恨自己跟纪耀光这样的败类走那么近,一面又着了魔似得抗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