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霄抑制住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款款下拜:“臣女凌霄见过王爷。”
慕容烨微点了一下头,道:“太后没别的事,臣先告退了。”
杨太后见慕容烨丝毫没有多看杨凌霄一眼,不由有些慌乱,忙说:“本宫与凌霄亲厚,日后想让凌霄多到宫里走动。”
慕容烨神色平淡:“太后做主便是。”
他说完,便躬身一礼,转身走了。
杨太后愣怔了一会儿,叹口气:“景王的心思,太难猜了。”
她看看杨凌霄:“也不知道他对你,是不是中意?”
杨凌霄愣了一会儿神,心情渐渐恢复平静。她看了一眼慕容烨消失的方向,缓缓说道:“就算现在不中意,以后也会中意的。”
杨太后听她这么说,眼神亮了亮,微笑道:“看来,你对景王倒是很中意。”
杨凌霄没有表现出少女被猜中心事的娇羞,而是开始琢磨起计策来。
“姐姐,你让宫里的人多打听打听,景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平日都去哪里?”
杨太后点头:“这事好办,我命人去打听便是。平日里,他常到宫中与皇上议事,你在宫里住着,找机会多与他相见,说不定就能日久生情。”
杨凌霄轻咬了一下嘴唇,点点头。她心想,她身为大家闺秀,却因为家族被流放,吃了好几年的苦头。如今,也该苦尽甘来了吧。
景王不但身份尊贵,而且有勇有谋,嫁给景王,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苦了。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景王的模样。
慕容烨一到安寿宫,看到杨太后姐妹俩,就明白了她们的心思。
他不想与杨家联姻,对杨凌霄也没兴趣。杨太后这个女人,懦弱无能,掀不起什么风浪,慕容烨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心里想的还是刚才萧放的态度。有萧敏的前车之鉴,让萧放同意把萧惜惜嫁给他,怕是不容易。
此事也不能强求,毕竟将来要叫他一声岳父,不能撕破脸。
回到府里,他吩咐心腹,查一查萧敏的过往。要想娶萧惜惜,得先让萧放解开萧敏这个心结。
傍晚时分,萧惜惜去给萧老夫人请安。
一进院门,便有嬷嬷告诉她,国公爷和夫人都在老夫人屋里说话。
萧惜惜一听她爹娘都在,很是高兴,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进屋,身后的丫鬟们紧紧跟着。
到了萧老夫人房门口,只有紫竹跟她进了堂屋。萧老夫人屋里的丫鬟进去通禀,紫竹帮萧惜惜脱下斗篷,又给她的手炉里重新装了炭。
萧老夫人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快让她进来,外面凉。”
门帘挑起,萧惜惜进了屋。
屋里暖意融融,香气袅袅,几株腊梅插在瓷瓶中,含苞待放。
“祖母,爹爹,娘!”萧惜惜兴冲冲地喊着人。
一进屋,她却发觉,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萧放和何玉漱的脸上都没有笑容,萧老夫人正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
看到这副景象,萧惜惜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
“娘,你们怎么了?”萧惜惜怯生生地问。
萧老夫人放下帕子,招手唤萧惜惜:“看把孩子吓得,惜惜不怕,没事,没事。”
萧惜惜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娘,朝萧老夫人走去,坐到萧老夫人身边。
“祖母,您怎么哭了?”萧惜惜关切地看着萧老夫人。
萧放在一旁说道:“快过年了,天气又冷,你祖母惦记着你姑母。”
“她不能回京,我想去山里看看她,陪她住几日,你爹娘不让我去。”萧老夫人说,带着几分赌气。
何玉漱说:“三九隆冬,正是冷得时候,山里怕是更冷,母亲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啊。”
萧老夫人叹口气,眼睛又湿了。她何尝不知道,何玉漱说得有道理,可是一想到萧敏独自住在深山的庙里,她就心疼得不行。
萧惜惜乖乖地坐在一旁,眨巴了几下眼睛,说:“祖母身体吃不消,我身体很好,我去山里看望姑母吧。”
她话一出口,屋里众人齐齐看向她。
萧惜惜接着说:“我上次见了姑母一面,回来后一直都很想她。”
萧放看了何玉漱一眼,见她神情虽有几分犹豫,却不是决绝地反对。
“这样也好,”萧放说,“敏儿独自在山里住了多日,孤苦伶仃,惜惜这般讨人喜欢,去了敏儿一定高兴。”
萧老夫人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敏儿跟惜惜很是投缘,惜惜大了,也该出门历练历练。”
何玉漱还有几分犹豫之色,她恨不得女儿日日都在她身旁。
“娘,你就让我去吧。”萧惜惜朝她娘撒娇。
萧放朝何玉漱笑道:“你放心,我让子矩送她过去,再多派些护卫随从,不会有事的。”
何玉漱看看萧惜惜,见女儿一脸企盼,只好说:“那惜惜就去陪姑母住几日吧。”
萧惜惜小脸儿笑开了花:“谢谢娘。”
何玉漱道:“你去了之后,不要调皮,不要惹姑母生气。”
“我不会的,我可乖呢!”萧惜惜笑道。
萧老夫人面色有几分不悦,但是很快遮掩过去,对何玉漱说:“惜惜这次过去,给敏儿多带些吃穿用度的东西,再拉两车炭过去,你准备好了,抄个单子给我过目。”
何玉漱点头:“是,母亲。”
萧老夫人又对紫竹说:“你主子头一次自己出门,你把出门带的衣裳用品都备好,也抄个单子给我过目。”
“是,老夫人。”紫竹恭敬答道。
说了一会儿话,萧老夫人看着有些乏了,萧放一家便告退出来,各自去准备萧惜惜出门的一应事务。
人都走了,萧老夫人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秦嬷嬷带着两个大丫鬟端来茶点,摆在案上,温声问:“老夫人心里不痛快了?”
萧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何氏这个人,养不熟啊,亏着放儿对她一片真心。”
秦嬷嬷不解:“老夫人,这话怎么说起来的,您前几日不是还夸赞夫人,说夫人脑子好使,管家管得周到呢!”
萧老夫人垂着眼,喝了一口参茶,道:“你没看见刚刚,我都说了,让惜惜去庙里陪敏儿住几日,她还在那里百般作态,一脸的不情愿。哼,终归是小家子气,没有大家闺秀的教养,惜惜日后可不能像她这样。”
秦嬷嬷笑道:“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依老奴看,咱们夫人也是疼爱惜惜姑娘,一时舍不得,没领会老夫人的心思。”
萧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些,轻叹口气,道:“过了年,惜惜就十六岁了,我十六岁那年,就嫁进萧家,当一大家子的主母了。惜惜啊,什么都好,就是被她娘养得太过单纯,像是长不大似的。”
秦嬷嬷侧坐在榻边,给萧老夫人揉着腿,说道:“咱们惜惜姑娘,是仙子下凡,不食人间烟火,日后,寻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婿,兴许一辈子都不被世间这些俗事所累呢。”
提到萧惜惜,萧老夫人眼角露出笑意:“真得给我这乖孙女寻一户好人家,万不能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主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便黑下来了。
主院里,下人们刚刚撤下晚饭,何玉漱便又拿起账本,就着烛火看起来。
萧放坐在一旁,见烛火不甚明亮,便走到内室,将床榻旁的九枝铜灯拿出来,一一点上,厅堂里一下子亮如白昼。
何玉漱看着萧放一笑,说:“我这几日梳拢了一下田产和商铺码头,发觉今后每年至少还能增收万两。陈氏管家这些年,你们少赚了不少银子。”
萧放自小锦衣玉食,对钱财不甚在意,可听何玉漱这么一说,还是十分高兴:“我不光娶了个好媳妇儿,还娶了一个财神爷啊。”
何玉漱面露得色:“你命好,才能娶到我。”
萧放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他又向前凑了凑,陪着小心说:“母亲让你把给敏儿的东西给她过目,不是对你不放心的意思,你不要计较。”
何玉漱斜撇了他一眼:“你当我是那些小肚鸡肠的妇人吗?”
萧放忙说:“你当然不是。”
何玉漱合上账本,道:“我看出来了,母亲最疼爱的孩子,一个是小姑,一个是惜惜,凡是关乎她们二人的事,她必是要亲自过问的,我不会计较那些。”
萧放笑得合不拢嘴,也不顾在厅堂里,当着下人们的面,一嘴巴亲在何玉漱脸颊上:“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何玉漱又气又羞,在他身上一顿乱捶。
第44章
萧惜惜出门这一日, 天空飘起雪花,靖国公府的朱檐碧瓦、亭台楼阁都铺上一层皑皑的白雪。
萧子矩从衙门告了假,一早带着随从等在大门口。
萧惜惜裹着大红镶毛领的斗篷, 戴着兜帽, 被人群簇拥着,从府门出来。
萧放和何玉漱亲自到门口来送她。何玉漱还是不放心, 怕她冻着饿着, 拉着她的手,一直叮咛。
萧放听了一会儿,觉得何玉漱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话, 便走到萧子矩身边。
“爹!”萧子矩声音欢快。他是贪玩儿爱闹的性子, 平日里最不喜欢去衙门对着咨文案卷,今日得了送妹妹出门这个差事, 高兴得合不拢嘴。
“路上一切小心, 不要节外生枝,见了你姑母,不要乱说话惹她伤心。”萧放叮嘱他。
“是,爹。”萧子矩恭恭敬敬地答道。
萧放点点头。他对萧子矩还是很放心的,毕竟跟着他征战多年, 见过很多大阵仗。
萧放回头,催促道:“惜惜,快上车吧, 晚了怕是路上天就黑了。”
何玉漱一听, 也不敢再耽搁,拉着萧惜惜来到车前。
两名车夫上前扶着马头, 萧子矩放下脚凳,紫竹和芊儿搀着萧惜惜, 上了马车。
萧惜惜这次出门,只带了紫竹和芊儿两个贴身丫鬟,对外只说去荐福寺上香。
萧敏还活着这件事,府里只有主子身边的心腹下人知道。
萧惜惜推开马车的窗帘,跟她爹娘摆手:“爹爹,娘,快回去吧,天气冷,别着凉了!”
何玉漱和萧放又送出去几步,马车走远了才折返回来。
何玉漱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萧放搭着她的肩膀,温声劝慰道:“不过三五日,惜惜就回来了,你不必挂心。”
何玉漱鼻子发酸:“惜惜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我。”
萧放道:“我也舍不得咱闺女,等惜惜这趟回来,咱们就把她留在身边,哪里也不去了。前两日我还跟景王说,咱们惜惜以后不嫁人,我养她一辈子。”
何玉漱错愕:“啊?不嫁人?这……这话怎么说的呢?”
要知道,何玉漱当初给萧惜惜进京寻父,就是为了萧惜惜将来能嫁一户好人家。现在萧放突然说,不让萧惜惜嫁人了,何玉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萧放微皱了皱眉,道:“那天在宫里,景王突然问起惜惜的婚事,我猜测,他为了小皇帝坐稳皇位,想给小皇帝订一门有势力的姻亲,所以眼光瞄上了咱们家。”
何玉漱变了脸色:“那可不行,惜惜决不能参与到那些皇权的争斗中。”
“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同意。我已经有一个妹妹被他们慕容家害惨了,万万不能再把我的女儿搭进去。”
何玉漱若有所思:“所以,你跟景王说,不让惜惜嫁人?”
萧放点头:“我当时那么说,是为了打消景王的念头,可回过头来一想,我还真舍不得让惜惜嫁出去。你们才回到我身边,又要让惜惜跟我分开,我怎么舍得啊!”
何玉漱面色缓和下来,忍不住笑道:“你这个当爹爹的,倒成了女儿奴。”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内院。萧放见没有外人,便搂住何玉漱:“我不但是女儿奴,还是老婆奴呢!”
何玉漱嫌弃地推他:“说女儿的终身大事呢,你正经些!”
萧放手还搂在何玉漱腰间,笑道:“你说,你说。”
何玉漱白了他一眼,说:“女儿大了,总归要嫁人的,只是嫁个什么人,咱们做爹娘的,要多花些心思,最重要的,不能让女儿吃亏受欺负。”
“干脆选个上门女婿吧,有我看着,谁也不能欺负咱们闺女。”萧放说。
何玉漱想了想,点头道:“这倒也是个办法。”
萧惜惜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国公府,向城门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