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主动掩盖事实,再好也不过了。
郁阙抿着唇点了点头,拾起衣裳故作镇定地穿戴。
只是二人再怎么装聋作哑,她这番模样骗不了人。
锦衾之下的身躯,只歪歪穿着一件小衣,从他这个角度,一节羊脂白玉般的腰身映入眼帘,雪白肌肤上布着指痕,有几处甚至泛着淡淡青色,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昨夜可不止酣睡那么简单。
奸臣的心肠自然不会生出几分怜惜。
郁阙颤着手,穿戴齐全,里衣破碎,勉强披上那件茶白色外袍才算收拾得像样,她狼狈地捡起四落的钗环,迫不及待地逃离绿水苑。
只是衾被掀开去找最后一只钗时,她瞧见了被褥上大朵赤红的牡丹。
这彻底破了她的心防。
她竟然与眼前这个奸臣,这个她最最憎恶之人有了肌肤之亲!
萧默眸光微凛:“你要去何处?”
第24章
萧默将郁阙叫住,“夫人忘了自己的分内事?”
既然要装那就要装到底,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不是么?
郁阙沉住气,从衣柜里取了男人的里衣与官服。
男人身上披着一件华美的蜀绣外袍,绣着灵动的仙鹤与大朵艳丽牡丹,衬托他的容貌愈加惊艳。
郁阙沉默着替他褪下外袍。
只是外袍之下的情形叫她倒吸一口冷气,男人脖间布着明显的吻痕,他的脊背上是她指甲留下的划痕。
这一切都是她弄的?
郁阙迫不及待地将这些痕迹掩盖起来,替他换上里衣。
“府里的妾室实在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萧默缓声道,“夫人说是么?”
这话如闷闷一棍打在她心上。
郁阙点了点头。
“再怎么邀宠,也不该留下这等痕迹。”他铁石心肠,也不会有羞耻心,到了这等地步还想着怎么作弄她更有意思。
她强忍着伤心替他扣官袍的衣襟扣子,两人相对而立,她眉宇之间尽是忧愁,抬起的一双手臂酸疼无比,每挪一寸都微微蹙眉。
她身着齐胸襦裙,一览无余。
萧默静静瞧着,脖间一串痕迹蜿蜒往下。
又勾起昨夜的记忆。
他收回那句话,说她在榻上必定是个死板无趣的,她不但不无趣,反而叫他、回味无穷。
“若旁人问起你昨夜在何处过夜,夫人怎么说?”他绝不允许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即使她凭着与他的关系,叫府里的奴才善待她几分也不成。
“回了兽园。”
“你回没回兽园,府里的奴才不知道?”萧默道,“夫人就说留在客房过夜了。”
众所周知她昨夜在宴上为李继宗侍酒了,若她这么说,那府里的人误会她与李继宗......
“怎么?夫人真想着混淆视听,得些好处?”萧默语气咄咄逼人。
“我没有、我没有、”郁阙连连摇头,她依然六神无主,“我说我在客房过夜便是。”
萧默瞧着她,前头多厉害,多坚韧不拔,这会儿吃亏吃到底了。
“很好。”萧默故意凑近,“只是夫人这模样,昨夜来绿水苑前可是与人厮混了?”
郁阙心都揪紧了,“没有、没有、”
瞧着她狼狈掩饰,奸臣觉得颇有意思,唇边不自觉晕开笑意。
郁阙回到兽园,迫不及待地烧了热水沐浴,她要将身上一切痕迹洗去,正当她褪下衣裳时,杨柳儿从别的院子里回来了。
“哟,你这是与谁厮混了一夜?”
郁阙坐进浴桶,心口的痕迹却还是被杨柳儿瞧了去,“你还真陪那个李继宗那个色鬼过夜了?”
像李继宗那种人,一身的脏病,教坊的人都瞧不上她。
杨柳儿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同时又有些可怜郁阙,她是娇养长大的名门淑女,竟然被家主派去伺候这等人。
瞧着她身上的痕迹。
“啧啧,这李继宗果然不是人,下手可真重!”
萧默预备进宫,不想宁王昨夜压根没走,在客房里歇下了,这会儿已经叫人套了马车,等着萧默一道进宫上朝呢。
“子深你起晚了。”宁王话里有深意,“可是你的妾室昨夜缠你?”
萧默嗤之以鼻,“昨夜酒烈,回绿水苑就休息了。”
“你少糊弄我。”宁王道,“你这脖间痕迹,向来是酣畅了一夜啊。昨夜我可是亲眼看着御史夫人进了你的绿水苑。”
萧默眸光骤然凛冽起来,原以为天衣无缝,还是叫人知道了。
“这御史夫人可真不是柔弱之辈,她将那李继宗打了,李继宗头上好大一窟窿,我过来时,他正捂着脑袋四处寻你那妾室。我叫人将他捆了扔回了县主府邸。”
宁王絮絮叨叨。
萧默不耐烦,清冷眸光扫过去,“昨夜的事,不要再提了。”
宁王手抵住唇,“好好好,不提了。”
良久,马车快进宫门了,宁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与我说说,这御史夫人的滋味如何?她在榻上......可是如你所说那般呆板无趣?”
萧默眸光再度扫过去。
宁王又噤声了。
萧默后仰靠在车壁上。
滋味如何?
明明昨夜酒醉,但那一切都清晰无比地浮现在脑海,那个女人的滋味。
“销魂,很销魂。”他喃喃自语道。
“我就知道!”宁王拍大腿,“她那般衣着妥帖地静默跪坐着,远比那几个衣着妖艳的美妾更诱人!!”
萧默拈了拈手心,那握腰时的体温,那等软腻,还有她缠上来的一双玉臂......好似醇酒,越品越沉醉。
“子深,我与你商量一件事可好?”宁王一脸讨好,“将你那位御史夫人给我可好?我也想尝尝滋味?”
萧默撩开车帘看向外头。
宁王心想有戏,“或者只叫她陪我一夜?”
“她伤了李继宗,回头县主与户部尚书必定会来讨说法。”萧默掀了下眼睑,“殿下确定自己应付得来?”
宁王恍然大悟,“我当然应付不来,若是被父皇知道,还以为她是在我府里伤的人,算了,以后再说吧!”
萧默遵守诺言,派人将沈馨被送回了庄国公府。
大房纪氏瞧了又诧异又生气,“你怎么回来了?萧大人不满意你?”
沈馨含泪不语,“我想家了,我不想待在萧府。”
纪氏:“你已在萧府过了几夜,怎么能回来呢!”
纪氏怒骂,“破了身子的人,还叫人给送回来,没用的东西!必定是你不好好侍奉萧相大人的缘故?”
沈馨含泪摇摇头,“不是这样的,萧大人没有碰我,是嫂嫂她求情,求萧大人放我回家。”
纪氏一想,那日所见果然是郁氏,她一巴掌打了过去,“蠢货,她这是怕你得宠,抢了她的位置!故而才吹枕边风叫萧默把你送回来!!”
纪氏已经打听出来,郁阙攀高枝去萧默当了妾!
沈馨:“嫂嫂不是这样的人,她也是被迫的当妾的,娘亲,我要去告诉二哥,求他快去萧府救嫂嫂!”
“救什么救?!她在萧府快活着呢,难道要让沈彦再次开罪萧默?我们全家陪他去死么?这事不许说!”
“可是嫂嫂她真的很可怜!”
纪氏想了想还是暂时将沈馨禁足起来。
***
萧默与皇帝在御书房议事,在宫里用了晚膳,回府时已过了子时。
洗漱完便休息了,夜里梦境不断。
女子一袭茶白色素袍静默而立,洁白耳坠下挂着一副珍珠耳坠,脸颊瓷白,鸦睫轻颤。
画面一转,女人发簪坠落褥子,一头浓密的发丝散开。
衣袍之下是一副羊脂白玉身子,清晰而漂亮的锁骨,她侧首,浅色的唇般轻轻印在他唇角。
一双玉臂主动缠在他脖颈。
气息氤氲,沉香惑心,叫人神魂颠倒。
那般顽固不化,不肯折腰之人,竟然有那样一副软绵的身子。
萧默梦中醒来,后背薄汗粘着寝衣,身体某处清晰地提醒着他,他此刻最想要什么。
这事如同囫囵个儿吃了一口汤羹,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咂,便叫人连汤带碗一道端走了,这才叫他心心念念想着再食第二回 。
男人心神不宁,吩咐屋外侍夜的仆人,语气难眠焦躁,“去将夫人叫过来为我更衣!”
仆人一听,这深更半夜的,家主还要更衣?这种事从未发生过,但还是立即去兽园传话。
小院里,郁阙正辗转难眠,她身上犹不适,昨夜的画面一幕幕在脑子里盘桓。
自己竟然与萧默那样不堪的人有了肌肤之亲,简直荒唐,这一生之耻她必须烂在肚子里才好,即使是喝醉了,说梦话,也绝对不能叫人知道!!
最好能有一味药,她吃下去也能忘个干净!
有人推开了院落大门,浅眠的杨柳儿也醒了,仆人提着盏灯立在廊下,“夫人,家主请夫人过去伺候更衣。”
杨柳儿:“这都什么时辰了?”
兽园里悄无声息,众人都歇下了。
郁阙生怕沈馨的事出变故,起身预备更寝衣过去。
“你换什么衣裳,一会还不是要脱。”杨柳儿调侃道。
“你别胡说!”
“一个男人深更半夜叫一个女人去他的卧房,你不会真以为是去伺候更衣的吧?”
郁阙抿了抿唇,她正是这么以为的......
“还请夫人快着点儿,家主似乎心情不悦。”
杨柳儿瞧着她这这一身雪白肌肤,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快去吧。”
这披风将她遮得严严实实,郁阙就这么出门了。
她心里也好奇,萧默这么晚要见他,可是发生什么要紧事了。
她一跨进绿水苑的卧房,萧默神色凝重地瞥了她一眼,两人皆散着头发,他一袭雪锻寝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男人漂亮的脸蛋上神情不太好,眼神里有一丝埋怨,还有微微薄怒。
“不知家主深夜唤我来有何事?”
深夜人困倦,说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慵懒,显出几分温柔。
“你过来伺候我更衣!”男人丢出这硬邦邦的一句话,仿佛她做错了何事。
郁阙伏低做小,从柜子里取了一件新的衣裳,动作轻柔地去解他的寝衣。
她收起平日里的倔强,从发丝到脚,没有一处不柔美,披风将妖娆身段遮掩起来。
屋子里的炉火不算旺,郁阙却发现他后背尽是薄汗,他这是生病了啊......
男人一双含着怨气的眼睛凝在她身上,“本官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夫人爬上了绿水苑的床榻,自行褪了衣裳,要来亲近本官。”
啊?
郁阙眸光微颤,腹诽他是不是想起昨夜的事了。
她一本正经回道:“我想起大人说过,对我的身子毫无兴趣,故而梦到这些才吓出这一身冷汗?”
眸光清纯,语气真挚,没有半分嘲讽的意思。
向来在争辩中占上风的男人,头一回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第25章
男人一双含着怨气的眼睛凝在她身上,“本官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夫人爬上了绿水苑的床榻,自行褪了衣裳,要来亲近本官。”
啊?
郁阙眸光微颤,腹诽他是不是想起昨夜的事了。
她一本正经回道:“我想起大人说过,对我的身子毫无兴趣,故而梦到这些才吓出这一身冷汗?”
眸光清纯,语气真挚,没有半分嘲讽的意思。
向来在争辩中占上风的男人,头一回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郁阙绕到男人身后,替他褪下寝衣,肌理遒劲的背上,道道指痕,她闷闷地道了一句,“那就当做是我的错罢。”
萧默说这话的目的自然不是这个,况且她这是坐定他无理取闹了?
心里有气,偏偏发怒不得,这抓心挠肺的滋味,他何时受过?
强势攥了女人细腕,将她扯回身前,“本官问你,昨夜你进绿水苑,可是对我做了什么,我身上的痕迹是你留的?”
“我怎么敢对大人不敬!我当时喝醉了,昏昏沉沉,不过是倒在了大人的榻上。”郁阙眸光闪躲,“至于大人身上这些痕迹,我不知道。”
好啊,还否认!她要吃这个哑巴亏,他偏不让!
“那夫人身上怎么来的?”萧默语气不善,“本官思前想后,总觉得有蹊跷,不会是那夜你我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有!”郁阙心急,“绝对没有!我在客房醒来,发现自己险些被李继宗玷、污了,故而将他打了,跌跌撞撞逃进了绿水苑。你那会醉着,我也体力不支,怎么可能做苟且之事!”
她说谎。
萧默真被她惹得怒意盎然,萧默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宁愿叫他相信,她被李继宗玷污了,也不肯承认与他有了那一层关系。
而且,此事在她眼里竟然是:苟且之事?
很好,非常好。
他冷声命令,“继续更衣。”
郁阙展开寝衣为他披上,“不过是梦魇罢了,大人不要再想了。”
男人灼灼的目光,似能透光她的披风,将她的身子看得清清楚楚。
昨夜的一切细节他记忆犹新,手心隐隐发烫,他记得拂过那温热凝脂肌肤时的感觉。
确实不能再想了,“你以后不必来绿水苑伺候了。”
“是。”
一个嫁过人的妇人罢了,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既然伺候过李继宗,往后萧府再宴请他,还得夫人去伺候。”
郁阙知道这是他的侮辱嘲讽,嘲讽她如同妓子一般。
“反正对于夫人来说,伺候一回,伺候两回不都一样么?你为何这般执迷不悟?”
啊?
这话在她心上重重一击,郁阙一时迷惑萧默他的意思。
“夫人退下吧,不要再出现在本官面前。”
这样的态度,这样坏的奸臣,她竟然与他发生了那样的关系,郁阙越想越觉得恶心。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男人抬眸时,正好那一方茶白色的裙摆消失在屏风之后。
明明肆意羞辱她一番,他的心情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
当他的女人很丢人么?
只要她承认两人那一夜的缠绵,他大可以发发慈悲允许她搬来萧府,单独给她开一个院子,还有她那在太常寺的父亲,提拔一二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她死不承认,那就继续受着吧!
每月初一时萧府发月俸的日子,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支出,每人每月的俸例银子有足足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