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曼医生的诊室也定期复诊,及时的治疗和指导,让她病情得到控制,失眠和厌食也有所改善,总之生活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打开手机备忘录,反复检查住院要带的东西,才发现屈指可数,关东煮只吃了点鱼丸鸡蛋,但比从前强太多了。
细碎的星子揉碎在她清丽的眼眸里,万般思绪掩藏其下,远而望之,盈盈若水,婉约娴静。
像一泊倾泻而入的月光,在玻璃间投下美好轮廓。
姚蘼嘴角笑痕浅淡,似乎在等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雪。
直到一通熟悉的电话进来,是岑嚣的号码,原本他想来接她,姚蘼却说她只是结课,用不着兴师动众。
电话接通,却是廖辉的哀嚎声,对面似乎是怕人察觉,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学妹,你忙完了吗?”
“请问有事吗?”
“我们现在在兴博路的篮球馆打球,你要不要来替老大加油助威呀?”
姚蘼疑惑,他们怎么知道她就在兴博路……
“你们玩,我就不扫兴了。”
“小嫂子,嚣爷现在一点就炸,您就行行好!”廖辉坚持不懈哀求:“等您来,我们哥几个一定给你磕一个……”
语气哀怨,仿佛即将怒发冲冠。
她知道岑嚣球场上的矫健英姿,管你兄弟还是对手,所到之地寸草不留,次次绝杀。
“求求你了~”
……
兴博路的室内体育馆,是私人的。
据说是岑嚣嫌临大围观的人过多,有碍观瞻,但像这种规模的会场展馆,他名下不计其数。
馆内恍如白昼,头顶的数盏大灯像极了小太阳,而脚下木地板被篮球砸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场上激战正酣,挥汗如雨,其中几个甚至脱得只剩白背心,而最靓艳的岑嚣不急不躁,却处于绝对统治地位。
三分空投不多,但次次命中,燃爆全场。
而场外休息区的座椅上,一堆上衣乱七八糟和一件外套整整齐齐,形成鲜明对比。
不知是岑嚣的眸光格外敏锐,还是他眼里就容得下那一人,她从外面进来时,素净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带着室外的冬日寒气。
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肌肤白得像肩膀上那层未化的薄雪。
下场休息的陈洛州,把她当救命恩人般迎进去:“小嫂子,您来啦,快请这边坐……”
“谢谢。”她坐下后,再自然不过拿起他的风衣。
陈洛州怕她看不懂,还场边时时做比赛解说,“38比54,老大今天得杀个片甲不留,控球后卫都快变大前锋了~”
“他心情不好吗?”姚蘼望着那道出色的身影,依旧精力充沛,杀伐狠戾。
反观廖辉他们个个掐腰大喘气,却只能撩起上衣,徒劳擦擦额头上的汗,就算累成狗,也得继续舍命陪老大,直到这股火发泄完。
陈胖子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说最近实验很顺利,导师还跟他提起保研的事……”
姚蘼其实知道篮球的各项比赛规则,他爱打球,她甚至刷过NBA赛季,知道他的偶像勒布朗?詹姆斯司职场上小前锋。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了解他。
排除种种外因,他最近唯一的不顺就只有她。
陈洛州笑笑,很谄媚凑过来:“小嫂子,上次在我家藏书楼真抱歉,嚣哥事后狠狠教育过我了!一定引以为戒,绝不再犯。”
“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嚣哥厉害吧,那可是被校队和学生会哄抢,大一稳坐校草之位后,多少院花和美女前赴后继……”
姚蘼咬唇,眼神一黯:“他带很多人来过这吗?”
第62章 我在
◎姚蘼拉着他的袖子,踯躅片刻问:“你今天都有空吗?”◎
姚蘼一问, 陈洛州有种拍马屁,却拍到驴蹄子上的错觉。
他只是听说“老大追妻”辛苦,才想趁套近乎的机会, 抓紧美言三两句,却口不择言, 越描越黑。
谁都知道叶江两家联姻势在必行,江家娇养出的“小公主”竟也不是善茬……
“不不不!小嫂子您可千万别误会!”他头瞬间摇成拨浪鼓, “嚣爷跟我们可不一样,那是真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连只母蚊子都别想沾边!”
言语间,都快把岑嚣夸成立地成佛的“圣人”了。
“小嫂子,你快喝水……”
姚蘼接过瓶冻成冰的气泡水, 道了声谢,平静的心绪被搅乱, 忽然想起高中时的盛夏。
篮球场边, 不会像眼下这么清净,每每比赛他进球,欢呼声最高最热烈,加油声有时能冲到教学楼上空, 会有许多姿容姣好的女生含羞带怯,跃跃欲试。
那瓶水很凉, 她又不好推拒,就一直握着冻得掌心通红。
陈洛州一直与她搭话,姚蘼却失焦走神, 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面容恬静乖巧得惹人怜惜, 和她说话时,声音都不自觉软了几分。
姚蘼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像是被驯养好的萌宠,又像漂亮精致的布偶娃娃,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陈胖子一直告诫自己这是“错觉”!
知道自家老大喜欢谁后,他们哥几个也人前人后打听过,抛开上流豪门的狗血不谈,江家这位横空出世的小千金,在医学部可算个“人物”~
虽然饱受耳疾困扰,但老天很公平,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必定会为她打开一扇窗。
聪明,冷静,理性,像从不出错的机器人,成绩是金字塔顶端,永远出类拔萃,是名副其实的天才,据说过目不忘。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总之是医学部那帮资优生人见人夸的“小仙女”,几乎找不出缺点。
兄弟们最知道老大有多抗拒联姻,她竟不声不响把人拿下了,嚣爷如今喜欢到近乎疯魔,但小嫂子这边似乎不为所动……
嚣爷动了春心,还极大可能是“一生一次心一动”,他们能不着急吗?!
“小嫂子也是省状元,难不成志愿也跟嚣哥一样抓阄进临大?”
她意识在神游,回答问题却不设防地真实:“不是,选临大是为了追寻他的目标。”
“他?”陈洛州敏锐捕捉到盲点,小心翼翼问。
“因为他,我才知道自己也可以做到。”她眼神失焦,语气却无比坚定,似乎追随他考上临大,是她迄今为止最正确的决定。
“小嫂子,这水要不要我帮你打开?”陈胖子很轻声,但心里drama脑补一出大戏。
一声“小嫂子”让姚蘼回了神,她温吞地拒绝:“不用,我不渴。”
下一秒,万籁俱寂。
姚蘼手里的水瓶,被右边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接过,“咔”一声被利落拧开,大气不接猛灌了几口才停下。
她还没转身,就看见岑嚣的倨傲姿态,意味不明勾勾嘴角,眉眼黯然,森冷苦涩中听出几分自我安慰:“你怎么来了?”
岑嚣穿了身白色篮球服,露出修长的四肢和结实劲痩的肌肉线条,额上戴着黑色发带,漆黑的碎发半垂着有点湿,散漫地扫过来一眼,心头晃过一丝微妙的酸涩。
少女一脸无辜:“怎么?不欢迎我来吗?”
刚刚她的那些话,把他心口盘旋地怒火和躁意,像迅猛壮大的龙卷风,火急火燎地往上蹿.
但看见她清丽的脸,透亮的眸,只能无计可施咬紧后槽牙。
冰水又被他灌了几口,透心凉:“不是。”
陈洛州见情况不对,急忙打圆场:“老大,那是我送小嫂子的水~”
他勉强捡回几分理智:“她和我,不分彼此。”
见她站起身,他勾唇,摄魄迷人的妖精样坐到她刚才的座位上,语气几分亲昵:“而且她从不喝冰水,也不喝旁人送的水……”
陈洛州从未见过自家老大这么“骚”,像开屏的孔雀,短短两句话,他被塞了三嘴狗粮,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岑嚣拍了下他的肩,声线清冽:“上去替我打一下,你再不减肥,就胖成球形闪电了!”
“遵命。”一声令下,便已光速闪人了。
她从进来,他只和她说了两句话,前后不超过七个字,姚蘼眼尾和鼻尖都泛着红,一张小脸莹白素净,纯得不行:“如果你不想我来,我现在就可以走。”
灯耀得晃眼,她说着便转身,倔强的神色硬生生多了几分隐忍清冷。
忽而,姚蘼清晰感知到一只温热宽大的手,包裹住她的手背,很紧地僵持了两秒钟。
她回神低头看他,岑嚣的喉结滚了滚:“你别走。”
“我原本想去接你的……”但想起她工作时不喜被人打扰,才刻意选了兴博路的球馆,想离她近点。
想起看过的某段采访,霍荻远的第一志愿也是临大,只不过机缘巧合才留学北美。
尤其听了她那些话,她一定是遗憾不曾和他成为同窗,岑嚣忽然有点丧,他有些懊恼如今连打个电话,都变得瞻前顾后。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垂眸问他,真挚的眼神像朦胧细雨下,折下支花瓣沁水的荼蘼回家。
她反向抓过他的手,岑嚣的心似乎被什么撩了下。
下意识的一个小举动,却在不经意间激起惊天骇浪。
岑嚣目光幽深无垠盯上她,修长细腻的颈,光洁明净的额,湿漉纯真的眸,小巧翘丽的鼻……他真的无处不爱。
因场边这情形却是难得一见,打球的哥几个纷纷驻足围观,还有人吹了声口哨。
“老大,这球还打不打了?”
“跟老大那哪是打球,分明是单方面屠杀好吗……”
“哈哈哈,真相了。”
岑嚣还不曾发话,他们就自己内讧起来,篮球赛暂时告一段落,喝水和拿毛巾的,个个不亦乐乎,都凑过来打招呼。
一声声“小嫂子”,让姚蘼渐渐涨红了脸,像是角落里小巧的刺玫,不扎眼却让人爱不释手。
假装他女朋友也有段时间,姚蘼见惯各种“大场面”,也习惯了络绎不绝的寒暄,她只莞尔含笑点头,一切有他。
她的心就像手里他喝剩的水瓶,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她还偷摸用余光去打量岑嚣。
偶尔撇头,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
廖辉和陈洛州他们都脸熟,也有些生面孔,全是阳光开朗大男孩,非富即贵,统一嘴甜。
一行人嚷嚷着“老大中午必须请吃饭”,岑嚣从她手里自然而然接过衣服,他的琥珀眸太过锋锐,还带着混不吝的痞意,虽然在笑,却让人脊背升起一股凉意。
“一人一个过肩摔怎么样?”
“不了不了,老大你还是和小嫂子过二人世界去吧~”
明明两人动作上并不怎么亲昵,但彼此之间那种大家都懂的眼神拉丝,电光火石,就很让人羡慕不已,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心有灵犀,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家纷纷去换衣服,空气短暂凝滞两秒。
岑嚣亦移步更衣室,路上他微眯着眼,心有些忐忑:“怎么想起来找我?”
她早已暖和过来,但忽然有点哽咽,喉间出不了声,眼底那抹哀伤泛滥。
姚蘼拉着他的袖子,踯躅片刻问:“你今天都有空吗?”
“有。”他手头的项目目前已告一段落,导师也都放了大家假。
“能不能陪我吃顿饭?我明天要上手术台了,有些话想对你说。”她抓紧手袋,软糯的声音颤抖地不像样。
见她这般,岑嚣哪还顾得上换衣服,急忙拉着她的手坐下:“怎么了?”
她努力装着冷静,但抵不住滚烫汹涌的泪珠大颗大颗砸下来。
姚蘼拉开拉链,一样一样摆在他面前,其实东西很少:迁安老家的钥匙,银行卡,饭卡,身份证和医保卡这些,以及一份白纸黑字的“遗嘱”。
“明天虽然是微创手术,但是全麻,我怕万一……所有这些东西想先给你。”她轻描淡写几句话,随着神色落寞移开眼。
岑嚣最见不得她哭,第一时间把人捞回怀里,给予她力量和支撑,她只掉了几滴泪,却让他心疼得要命。
他眼眶发涩,瞳孔骤缩,侧脸轮廓美感锋利,像惊动黑夜中蛰伏的兽,修长骨感的五指张开,只想紧紧把她嵌入怀里。
手背拂过她的指尖,带着体温的细腻,是难分难舍的触感。
姚蘼恢复理智,声音温柔:“上次手术,是妈妈在门外等我,这次再也没有人了……”
虽然她学医,而且将来会是最顶尖的医生之一,也清楚手术的每一步操作和风险。
但当平躺在那里,仰望着那耀眼的手术灯时,各种刀子镊子金属的碰撞时和消毒水的气味,她怕得要命,六神不得安。
“你不是一个人!”他抚着绸缎般的长发,像安抚受惊的小兽。
岑嚣眉宇间写满心疼,嚣张恣肆的男生,迅速向成熟沉稳靠拢,宽阔坚实的肩膀终于成为最伟岸的山,能给人倚仗和安全感。
“我在,所以你安心。”
第63章 就这么会折磨我?
◎姚蘼在更衣室外,把脸埋膝上很久。◎
众人换完衣服, 不知是谁悄悄看了一眼,本着绝不能耽误老大的“好事”,便默契十足集体撤退。
篮球馆外, 雪渐渐融化成雨。
四周不知何时,变得像山涧空谷般幽静, 瞬间喧嚣落幕,人去楼空, 尤其是在蒸腾清冷的雾气中,略显寂寥空荡。
在岑嚣怀里,她原本悬空的心忽然就这么, 一点点地重新安定下来。
他说:“明天我会在手术室外,等你出来!”
“我保证,会让你在醒后第一时间看见我……所以你别怕!”
他不想做什么救世主, 只想怀里的她能健康平安,无忧无虑和他在一起, 他早已低到尘埃里, 甚至自我安慰她好就行。
但姚蘼今日鼓足勇气来找他,显然是另有安排。
“其实高中我也见过你打篮球,在操场最西边的篮球架下。”她这话说得隐晦,攥紧了卡通手袋。
岑嚣心里一阵狂喜, 喉间溢出轻笑:“你怎么知道?”
“高中时,可是远近闻名的风云人物。”
她从来都抢不到好位置, 去了几次便不再去了,一是怕被人发现,二是她更怕他答应旁人。
无论是牵手, 亦或是拥抱, 她都承受不来。
“我的名气可抵不过某只小兔子一鸣惊人, 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他见过姚蘼期末复习时的效率,简直令人咋舌,她能长时间地专注于一件事,外界一切干扰,会被她完全屏蔽隔绝。
她头脑冷静,观察力敏锐,对旁人而言,一页书只是被轻飘飘地翻过,但对她却是真真切切被牢记,而且过目不忘。
哪怕天纵英才如岑嚣,也止不住艳羡这样惊人的记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