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忍不住问了句:“哥,难道那晚你们两坐一辆出租车打起来了?”
磊子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最近几天只要一提程诺,关越直接炸毛。
“没有。”关越起身,拉着关予芙直接越过两人,“进场了。”
他们几个人的座位分隔在两排,关越带着关予芙坐前面,其他几人在后面。直到影院里的灯都灭了,关越身边的几个位置一直空着。
开场大概三分钟的时候,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进来。
他身边的位置坐上了人。
特别熟悉的香味,关越眉头紧皱余光在电影画面亮起来的时候斜了下,就看见程诺那张纯欲纯欲的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
他身体微微正了正,继续看剧情。半个小时后剧情里面的第一个催泪弹抛出来,有稀稀疏疏的擤鼻涕声音在影院里此起彼伏。
关予芙很安静,偶尔有太血腥的场面,关越会提前预判,捂住她眼睛。
这孩子不管是泪点还是笑点都高,还没有哭,不像坐在他左手边的女人,从刚才开始就在小声啜涕。
关越听着心里翻起一股躁意,他伸手去拿放在杯托环的可乐。
突然,手抓到湿湿的指尖,两人均是一愣。还是程诺先反应过来,要挣开。结果那只手握得更紧了,还靠近她耳畔说了句:“脏死了。”
关越又从关予芙边上的书包里扯了一张湿纸巾,一下一下给她把手上咸湿的眼泪擦干。
程诺彻底凌乱了,要是刚才转身看到他脸的时候不太确信,那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她基本就确定身边坐着的人是关越。
上次在停车场她也确定关越是看见她了,但是他没有过来。
程诺以为他会一直这么装下去,让两人看起来都相安无事。
她想把手抽回来,用了点力,结果关越一下子就松开了,弄得她后背重重靠在了椅背上。
弹了一下。
她也懒得谴责,后半场程诺看得心不在焉。
他倒是闲适,看得津津有味。一会喂女儿喝水,一会给女儿捂眼,像个没事人一样。
电影后半段抛出来的泪点密集,身边的抽泣声稀稀拉拉。关越抬手附在程诺眼睛上,果然摸到了一手眼泪。
程诺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推开他手,靠近小声问:“你有毛病啊?”
关越没理会她的嗔怒,而是问:“分干净了没?”
“什么?”
“分手。”
电影画面里一个炮弹炸开,屏幕一片白光。程诺扭头看关越,眉头微皱:“嗯。
她这边确实分干净了,而且她害怕要说没,关越又说出什么话来。他们不适合靠太近,有些东西会失控。
程诺到底还是世俗的产物,她身上托付着很多“文明”的产物。
直到电影最后的画面定格,向上滚动的字幕列表出现。关越都没有再跟她说话,影院的灯“咔”一下亮起的时候,一直被黑暗压着的眼周神经突然放松,视野开阔起来。
关越慢条斯理地照顾关予芙喝水,给她装包,好像根本不知道程诺就在边上这回事。
还是磊子站起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程诺,在外面就看见你了,没想到跟我们看同一场。”
程诺起身,腿弯着撑座椅上:“挺巧,你们也是员工福利?”
磊子反应了两秒,立马道:“对对,就是员工福利。越哥给我们买的票,请我们来看。”
程诺象征性的视线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前面已经出去的几个同事,跟磊子说:“我先走了。”
“嗯。”
磊子看着程诺的背影,挠了挠头,问关越:“哥,你们两真闹不愉快了?”
关越把关予芙书包给她背上,起身,默认。
磊子追问:“不能啊,”他们两一个看着乖巧不惹事,一个大度,能有什么矛盾,“因为什么呀?哥。”
“三观不合。”
磊子一脸问号,这也太敷衍了吧!
三观不合?
他就没见过关越有三观这种东西,做什么总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程诺他们今天来电影院是海洋馆员工福利,老板美其名曰要让大家培养爱国情怀。
散场后,大家各自回家。程诺没有刻意躲着关越,但是也没再碰着他。
洛林的天气开始转冷,尤其是晚上夜风阵阵,很冷。
公交车的椅子有点凉,她拿手里的帆布包抖了抖垫屁股底下。脑袋贴着窗看外面倒放的街景,耳机里还是放着非常机械化的英语单词。
程诺盯着窗户上的斑驳想,明年这个时候她会怎样?
后年了?
大后年又是怎样?
她想一下子到三十岁,那个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只需要程序化的在既定轨道上生活就好了。可是那种平和,想着却也让人惧怕。
跟现在的动荡一样让人心生怯意。
她能一年到头工作几乎全年无休,也能在那些人找上门的时候挡在母亲面前。可程诺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软弱的人,那样就可以迷茫,就可以停顿,就可以在男友劈腿后大闹一场。
而不是在电影院里虚张声势。
她始终矛盾,有时连自己也看不懂这些矛盾。
第17章 chapter17 .操作间
十一结束,程诺考虑到下个月的自学考试,想把烧烤店的兼职给辞了。
她提前跟老板打了招呼,再做一周,等老板找到接替的人,她就撤。
这一周,中间李涛、磊子和大宝三个人来吃过一次烧烤,走的时候还打包了一份,估计是给关越的。
除此之外,他就像消失了。
程诺很忙,但晚睡前那点空档,她脑子里就会自动描摹两人见过的场景,说过的话实在少的可怜,可是她无可否认,她实实在在有点想关越。
不过这种情绪不足以推翻程诺心里对于他是个单亲爸爸的芥蒂。
福林街的房子找到了买主,双方正在谈判中。新房那边程诺交了定金,但这件事要尘埃落定还需要一段时间。
今天也是去烧烤店的最后一天,老板早早给她结了钱放了工。
晓丽穿着件包臀裙守前台,老板娘去盯着家里两个要闹翻天的姑娘去了。
她有点不情愿地戳程诺肩膀:“都快忙疯了,你非要这时候走?”
“嗯,”程诺轻轻拍晓丽屁股,“下个月还要考试,累死了。”
“你还真要考?”
程诺纠正她:“不是真要考,是已经在考了。”
去年她要考成考的时候有给晓丽说过,晓丽当时问程诺考出来有什么用,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想做。
晓丽还是有点不可置信,眼里也多了一丝茫然:“那你考完打算干什么?换工作吗?”
“不知道,顺顺利利还要两年才能考出来。”
“你还是好样的,说干就干。”
程诺一笑,收下她的夸赞。店铺这会正是人多的时候,客人都搬到了里面,挡风的皮门帘被掀的当当响。
程诺也没立刻走,把手提袋放到晓丽站的桌子底下,帮忙招呼客人,这一波忙过去已经快九点了。
她跟晓丽、伍强还有老板一一说了声,就出了烧烤店。
从高中之后她已经经历过不少这样的分别,每天出现在生活里的人因为一点点变动就几乎再也不会出现了,也许他们会在以后的谈资中和那时的自己一同出现她的描述里。
但是,他们的现实世界已经变成了平行世界。
程诺在福林街公交站下车的时候,正好听完了大学英语 G 部分的单词。
她收了耳机,双手插在浅粉色的毛衣外套里取暖,鼻头和膝盖都吹得有点冷。
手指摸到一个纸盒,她掏出来一看,一包女士烟,以前和晓丽一起抽过的牌子。
程诺嘴角勾起,笑了笑。
陈美芳不让她抽烟,程诺从巷道进去,正好看见那个灯火通明的洗车店。
往里探了探,左边前前后后隔了有十余个洗车位,右边几根石柱撑着,空荡荡,堂风扫过,她打了个哆嗦。
地上有不少车轮胎印,宽敞、明亮,是个抽烟的好去处。
程诺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烟,取了一支出来,打火机砰一下火苗被进来的一辆车给刮灭了。她又重新打了一下,才点燃。
一辆旅行越野车开进来,司机熟练的把车倒进洗车位,一男一女从车里出来,脸上带着长途赶路的倦意。
男人让女人把车窗关了,检查一遍。很快那男的扫码充值,拿着高压水枪在车前盖,轮胎的位置毫无章法地冲刷起来。
那女人躲着水渍,也站到右边的空地上来。
她看见了程诺,程诺当然也看见了她。两人视线碰撞的时候,彼此都礼貌笑了一下。
程诺抽得很慢,一支烟至少有半支没有吸进肺里。
她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就看着他们洗车浪费时间。
一支烟燃尽,她又重新点了一支,那边洗车的人还在继续,等男人把车表面的土冲干净,女人也过去拿了一块布一起擦车。
她穿着一件紫色的短款外套,下面是一个款式很老的短裤配打底裤。本来很艳俗的穿搭,在她身上倒也和谐。
男人手上沾了点水,溅到女人脸上,笑着说:“茜妹,我们要不在这儿待一段时间,搞点钱再走?”
女人没好气瞪他一眼:“离连川太近了,不要。”
两人打打闹闹,也没怎么认真洗,外面的土冲干净就走了。
那车刚驶出去还没有一分钟,关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程诺本来是蹲在那柱子旁的一块高地上的,但是看到来人后,刚要往嘴里塞的烟顿在半空,已经被压麻的脚背突然抽筋,人没稳住趴跪在了地上。
那个影子越来越近,关越双手插兜里,站她跟前,居高临下,轻笑道:“起来吧!见我倒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程诺瞪他,但转念一想这动作好像有把他两关系刻画的更亲密的嫌疑。
“别看戏了,拉我一把。”她想动,但是脚太麻动不了。
关越伸出一只手,程诺刚要抓住,他又缩回去,特别欠地说了句:“求我。”
“求你。”
这下他伸手抓住她左手,但是却没有用力:“求我干嘛?”
程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求—你—拉—我—下。”
他嘴角依旧噙着笑:“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帮你。毕竟比这更过分的事你都求过我,你说是不是。”
关越这次没有虚晃一枪,把程诺拉起来了。他控制力道,没让程诺撞他身上。
看人站好,又把她掉在地上的那支烟头捡起了,在旁边的石柱上摁灭,投进了垃圾桶里。
程诺本能想跑,但想着还是说一声的好,她晃了晃脚,酥麻劲过了,轻声说了句:
“谢谢,我走了。”
刚转身,还没走半步就听关越在身后说道:““拍屁股走人”是被你申请专利了吗?”
程诺踮着还没彻底恢复力量的脚转身,有气无力道:“那你呢?拐弯抹角骂人不累吗?”
“累。”
他脸上的笑突然敛去,程诺怔住,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关越往右侧边角上的操作室走,叫她:“过来。”
程诺不想动,问他:“干嘛?”
“有事和你说。”
他很认真,程诺不以为然,但还是跟过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里面这个操作间,黑色的门打开,里面基本一眼就可以扫光,四四方方一间小房子,关越开了灯,里面放一张办公桌,上面有一个监视器。
再然后就是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她不认识的工作,地上还零散扔着几个木头箱子。
很像悬疑就里面的作案现场。
程诺问他:“你要说什么?”
“啊?”关越盯着监视器画面的视线转过来看她。
程诺重复:“你不是说有事吗?”
“哦,”他又去看监视器,“就想问你干嘛在我店里抽烟?”
程诺坦然:“这儿有灯。”
“金龙大厦的灯更亮你怎么不去?”
“那禁止吸烟。”
关越鼠标一扔,转过身来,屁股靠在椅背上,嘴角上扬:“看来之前那副小家碧玉的样子是装出来的?”
程诺无语:“我一直都这样,“小家碧玉”那是你的判断,也是你的偏见。”
关越被她顶回去,还是方才那副样子,嘴角勾着一抹浅笑。
但是程诺明显感受到他紧绷着的肌肉和藏着愠怒的眼神,她有点慌:“刚才抱歉,我不会再到你这儿抽烟了,我先走了。”
说着她要去拉铁门的门闩,分秒之间,门没拉开,人却被关越翻了个面,压在了门上。
程诺惊呼出声:“你干嘛?”
关越那双深海般的眸子紧盯着她,里面藏了太多情绪,程诺看不清也看不懂,但是很明显那怒火不是对她。
因为刚才拉她的时候,关越用手垫住了她的背。
程诺没等到回答,两人视线交缠了没几秒,关越急切的吻就密密麻麻的落在她唇瓣上。
惊得程诺手都忘了去推他,上次酒精当了催情剂,这次他们两可都是十分清醒的。
她脸颊、脖颈瞬间被烫熟,呼吸也急促起来。
关越一手垫在她腰后,一手握着她脖子,沉迷于热烈的亲吻。
程诺推了推他,他没在意,继续啃噬,急切地像是要把程诺的灵魂给吸出来。
她开始心痒,不想承认自己被关越亲出了反应。
那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得程诺的唇瓣都失去了知觉,久得仿佛他们是两个多么深情爱着对方的人。
到了后面,程诺手里的包掉在地上,她主动攀上关越宽厚的肩膀,没有回应他,而是自顾自地在那儿开辟另一片沃土。
关越盯着她潮红的脸,笑得邪气:“你刚才不是问我叫你来做什么吗?我告诉你,”他嘴唇贴在程诺的耳边说了两个很下流的字。
程诺小腹一紧,脸上的红看着更艳。
“你就是个流氓。”她娇喘着,让这句话的杀伤力减半。
关越手捏着她腰上的一点肉,唇瓣还在程诺耳边研磨:“以前也有人这么骂我。”
程诺两条手臂虚搭在关越肩上,懒得回他,大口喘气。
他自顾自道:“别吃醋,是我妈。”
以前年少不懂事,在西部和那群人在一起每天天南海北,江湖义气。他妈见不惯他过那样的生活,嘴头总是唠叨。关越也烦,后来她脑膜炎突发没了,他再也不烦了。
她却再也不唠叨了。
他从一个无所畏惧的男孩,变成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就是从他母亲去世那一刻开始的。不是结婚,不是关予芙出生,那个转变的标志太过明显,他自己都意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