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她还是不要做了,太掉价。
雷东胳膊撑在窗沿上看外面凄美至极的景,随口回:“大家怎么都这么热衷于这种爱情博弈,怎么就不能勇敢点?”
程诺瞅了眼他,笑了笑:“伤不起呀!”
她说得是实话,那种呼吸被撕扯,整夜辗转的难眠太熬人。关键是身为打工人第二天还不能请假,必须打起精神起床洗漱上班。
雷东还盯着窗外,反问:“那你现在觉得“安全”了吗?”
雷东的性格跟他的长相完全一致,他是个有想法,而且还会不遗余力的付诸行动的人。随心所欲到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在逃避各种自难题,具体是什么程诺也说不上。
她很忌讳和人交浅言深。
但是雷东总能把每一件事都升到另一个高度,弄得程诺不得不攀爬。
程诺抿唇:“安全是安全了,就是偶尔也会 emo,想着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雷东没换姿势,语调淡然:“哎呀,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很少有人有事能那么纯粹的,既然百思不得其解,还不如对自己宽容点。”
雷东手指顺着窗户上的水珠一路往下:“今天这个天气就适合什么都不想,专门用来浪费。”
程诺把旁边椅子上的坐垫拿上来垫在屁股底下,坐久了暖气片有点烫。
“你之前说要出家是真的?”
“嗯。”
“去哪里?”
“泰国。”雷东耸了耸只穿了一件纯白色打底的上半身,“那边有短期出家修行。”
程诺满眼敬佩,问:“你家人同意吗?”
“不同意。”雷东笑了笑,“不过他们已经放弃我了,我大学肄业的时候他们就对我不抱希望了。”
程诺更是震惊了,大学肄业这件事还是雷东第一次跟她说。
她手指揉了颗水滴等着它自己蒸发:“你后悔吗?”
雷东眼神闪烁了下:“你说肄业的事?”
“嗯。”
“当时出来找工作碰壁的时候还真后悔过,后来来这儿,又觉着没什么。”
程诺心想他可太适合出家了,真就差原遁形,羽化成仙了。
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清隽气息也有了很合理的解释。
两人很安静的坐了一会,雷东又给她看了下自己还在大学的时候去参加过的各种社会活动。
对她来说有够新奇的。
晚上按点下班,她耳机里的内容换成了自己录音的中国近代史纲要的考点。雨势已经变小了,但还在下。
下雨天,打车的人多,公交站牌有点冷清。
程诺手放在大衣兜里暗戳戳地把衣领往一起挤,经过自助洗车店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侧目往里面看了下,空荡荡的,没有人。
喉间压着的气松开了,一时间她都不知道到底是没遇见他的失落占了上风,还是避免了一场尴尬的开心占了上风。
吃完饭,她打开朋友圈刷了会,看到李涛发了一条新动态。
一张内饰装得干净利落的雷克萨斯 UX,还贴了一张渐变蓝的车膜。从车的后视镜里能看见一个撑在车门边的身影。
程诺一眼就看出后视镜里那个人是关越,也只有他有那么宽阔的脊背。
李涛的朋友圈配文:丝袜配美女
程诺点击展开,后半句是:装车找涛哥。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未了还给李涛点了个赞。
李涛蹲在二楼的楼梯口边抽烟边刷微信,磊子也看到了他那条朋友圈。
笑骂他:“涛子,你可真够骚的,还丝袜配美女,不怕你们家晓晓收拾。”
李涛哼笑一声:“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磊子白他一眼,凑过去看他朋友圈。
两人嘻嘻哈哈,关越在二楼整理完账单,又下楼开始摆弄下午送过来的一辆车
磊子抬头瞧了他一眼,问:“哥,这个点了,你还不去接关予芙?”
关越蹲地上,打开工具箱边挑工具边回他:“送托管了。”
“托管,”磊子挠头,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了,“是那种管小孩吃饭睡觉的地么?”
“差不多。”
“那你晚上也不接她回来?”
“接。”
磊子低头继续和李涛看朋友圈里过分磨了皮的美女,他还是感觉关越反常,悄声问:“你有没有觉得咋哥有点不正常?”
李涛很认同地点头:“你也看出来了。”
经常发呆,最关键的是还抢着干他们的活,导致他们仨闲了不少。
磊子大胆猜测:“你说他会不会失恋了?”
李涛摆了摆头:“瞎鸡巴胡说,你啥时候见他恋过。”
“上次那个,”磊子摸他脖子示意,李涛也想起来了,“不能吧?他每天跟我们在一起,也没见着他身边出现什么女人。”
“那上次怎么解释?”
“靠,妈的,”李涛脑子一转,眼睛睁大,声音压得更低,“磊哥,你说越哥不会真的被仙人跳了吧?他不好意思跟我们说,自己兜着。不然他最近怎么跑客户跑这么勤?”
磊子若有所思,觉得涛子分析的有道理,眉心神色重了点:“我们不能不管,必须帮越哥。”
“咋帮?”
“我这存了三万五,我全拿出来。”磊子大义凛然。
弄得李涛也激动起来了:“我没你那么多,但是凑个一两万没问题。”
两人相视一看,下定决心。
磊子叫关越一声,关越回头看他两:“有屁快放。”
磊子有点怯场,李涛捅他,两人扭捏了好一会,才说:“哥,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兄弟一场,你对我们啥样我们心里清楚,现在你有事我们一定不怂。”
关越手里拧着螺丝,行云流水,嘴角扬了扬:“你两那点想象力要是用在搞活上,早他妈发财了。”
磊子走过去蹲他跟前,问:“哥,你咋知道我们要说什么?”
关越一脸担忧看他:“你见过谁那么大声密谋的。”
刚才他两越说越激动,就差拿个大喇叭喊了,关越真的为他那智商担忧。
磊子傻笑:“我们这不也是担心你吗?”
“你还是多操心你自己,你妈昨晚又给我打电话了。”
磊子倒地哀嚎,关越弄完手头一点活,出门接关予芙。
磊子和李涛也跟他一起出来,往停车位走的时候,冷空气激得李涛打了个寒颤。
李涛提议:“哥,要不我们搞一个秋天的第一顿火锅改善改善?”
磊子举双手同意:“必须的必啊,我知道一家特好吃的铜锅羊肉火锅。”
“哪里?”
“酒吧街附近。”磊子说,“哥,你意下如何?”
关越撇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口气随意:“行。”
他回头:“餐费从你们这个月提成里面扣。”
“no problem.”磊子的英语发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李涛拆台:“你闭嘴吧!”
想起程诺今晚给他点赞了,他问关越:“哥,我要不把程诺也叫上?”
关越眸光微眯,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但是给出的答案又很随意。
他说:“随你们。”
第20章 chapter20 .头像跳动
程诺开着窗户,蹲在书桌脚边上死记从淘宝上花了四块八买来的近代史纲要速记。
她们住的这小区学区不行,垃圾站拉胯,楼道亮化的灯总一闪一闪的,能为人称道的也就这个烫屁股的暖气了。而且每年固定十月二十五号开,比程诺的工资打卡准时多了。
但她记着上学的时候历史老师说过背东西有诀窍:就是受着寒风挨着饿,脑子就转得快。
所以她这会屁股挨着暖气,头顶开着窗吹冷风,嘴里叽里咕噜。
“1912 年中国进入中华民国时期,孙中山在南京建立南京临时政府,但......”
手机嗡嗡响,下半段是啥嘴皮子就是秃噜不出来。
她把书甩桌上去拿手机,为了防止自己中途忍不住看手机,程诺把手机放在衣柜的抽屉里。
拿出来费了点劲,那边倒是有耐心,电话还在响。
程诺看了眼是李涛,她接起,那边嘴比她还快:“程诺,你干嘛了?忙不忙?”
她看了眼撇桌上的书:“还行。”
“不过你要没事闲聊我就忙,有重要的事我就不忙。”
李涛听见她这样说,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你都上哪学的这些,一套一套。”
程诺走到窗边,随手往后翻资料,看还剩下多少,嘴里应着:“苦中做乐嘛!”
李涛也不逗她了:“最近降温降得厉害,我们想着要攒个火锅局,你来呗!”
火锅局?
那是不是关越也会去,鉴于那天说的话还是算了吧!
她还要脸。
“我这两天有一个考试,就不去了,你们吃开心。”
李涛略表遗憾,又问:“考试?这词听着可真有年代了,你弄什么?”
程诺简单解释:“升一下学历,不然高中毕业听着挺没文化。”
“靠,怎么感觉被你针对了?”
“天地良心,绝对没有。”窗外的雨丝还在飘,打在脸上凉丝丝的。
“切,你是受周成郁那小子传染了吧?”
“还真有点。”
程诺憨笑了会,没把李涛的调侃放心上。前任也不是什么要藏着于口的秘密,再说她当时起了这个心思确实跟周成郁有一定关系。
“那成,你忙,有时间联系。”
程诺回了句有时间再约,就要挂电话。
偏又听见电话里磊子声音很大的说了句:“哥,你等会我俩。”
磊子叫哥的,那就是关越了。
所以他也知道李涛在给她打电话,还是这个电话就是他让李涛打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程诺就毫不犹豫地拿枕头把自己脸捂死,真是自作多情。
她趴在绵软的床上又想,刚才关越在不在李涛跟前,有没有听见她说话。
他会作何感想?
神经,程诺心里骂自己。真是自寻烦恼,她点开手机音乐 APPP,找了个学习歌单播放,听着里面舒缓的音乐,她心跳却越来越快,像一把泼在簸箕上的珠子,到处蹦跶。
她又拿起资料,像念经似的。逐字逐句往后读,语速越来越快,读了一遍又一遍,听着十分熟练,结果装进脑袋里的没两个字。
资料甩一边,程诺仰躺着看有些泛黄的天花板和里面沾了好些蚊蝇的老式吊顶灯。
关越就像一张半透明的网,套在她的视网膜里。不管看什么,想什么总能捕捉到一点他的影子。
程诺不是那种爱上一个人就要海枯石烂的人,就像她和周成郁,发现两人不合适了,他出轨了,她就结束。
她也可以做到彻底放下。
但她也不是那种轻易就会对男人释放好感的性格,关越就是一个异数,还恰好出现在她上一段感情的尾巴上。
程诺有点心烦,对了个半小时的闹钟,捂着被子闭眼假装睡觉来驱赶躁意。
可是那被子就像是被孙悟空的金箍棒捅了个天眼,之前的种种就是挥之不去。
程诺心里竟怨起了周成郁,但凡他稍微做个人,那她好歹也会念他久一些,不至现在受这般折磨。
更不会一时冲动,就和关越越了界,现在收不了场。
越想越气,起初气周成郁,后来气自己,渐渐有点气关越。
他好歹也是上了年纪的,也不知道收着点。
程诺气血冲脑,郁愤间又把扣在床头的手机捞过来刷了刷,鬼使神差又点开了和关越的聊天界面。
还是上次她发的那两条划清界限的消息,纹丝不动看着碍眼。
她一时没注意,手指点了下面的输入框,光标一闪一闪的,程诺连忙扫屏,从聊天界面退出来。
可惜她没有天眼,看不着这会关越就盯着那聊天界面看。
刚才李涛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听着了声,把他两打发走,他一个人坐车里,顿觉有点冷清。
手机上冒着红点的消息很多,没一条想看的。
他滑了很久才看到程诺的微信头像,点开恰好看到:对方正在输入。
激得他脊背都打了个挺,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但是又控制不住想说点什么。
最后关越甩手发过去一个 200 的红包。
程诺刚从界面退出来就看到他消息,吓得手机差点阵亡。
点开一看,一个红包。
她故作矜持,掐着表等了三四分钟才发了几个问号过去。
咚咚:[???]
这三分半,比她饿急了等老板的鸡蛋炒面还难熬。
她又故意退出聊天界面,一定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一直盯着手机等消息。
领峰汽车养护中心:[收了,我看监控了,那灯不赖你。]
关越那家店就叫领峰汽车养护,程诺懒得改备注,就一直这么一长串放在微信里。
程诺不知道他现在又说那件事,是真不想让她吃两百块的亏,还是就想找个挑个话题。
无论是哪个,她要是再不停止这种单方面的自我攻略,那肯定又是个稳赔不赚的买卖。
程诺收了收心,敲字。
咚咚:[不用了,您留着。]壮大基业。
她害怕发过去被打,省略了几个字。
看他那晚绷着的脸色,好像那一盏跟废品回收站同款的 LED 灯能给他日创收上万似的。
嘴上曲意逢迎,心里暗戳戳腹诽这种感觉还挺爽的。
程诺因为和关越现在这样微妙的关系,对他完全放下了那些外在的礼貌,两人年龄上和状态上的差距也被这种若有似无的撩拨给遮掩了。
她想了想,又发了句。
[没事勿扰,忙着建设社会主义去了。]
关越看着她噼里啪啦一顿发过来的消息,嘴角弯了弯。
现在年轻点的都是这路子了吗?
和他们那时候流行的不太一样。
不过无论什么时候他口头说最多的还是:滚。
现在这场合用不太合适,那就算了。
关越觉得自己多半是激情使然,都说男人二十岁和八十岁爱的女人都一样,就是年轻又漂亮。
恰好这两条程诺都占了,他竟也被蛊惑了。
关予芙上的托管班就在小学旁边小区,关越为了她上小学专门买了尚水城的房子,现在还在装修,小南城巷是他租下暂住的。
他去的时候几个小孩在已经腐蚀掉一半的铁栏杆旁玩闹,上面缠绕着的爬山虎泛着黄应和秋天。
关越的车刚停门口,熄了火,就有几个小孩从门边探出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