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又又哭丧着一张脸，手忙脚乱地翻课本，嘴里还念叨着：“坏菜了。”
好不容易在陈惹的提醒下翻到课文，正要起身的时候却被他拽回凳子上。
陈惹伸手拿过赵又又手里的语文书，在全班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地起身，顶着一张睥睨众生的学霸脸，声音平直却带了几分不正经：“祁老师，我给您撒个娇。”
班上的同学们纷纷对视，隔了会儿又十分默契地拖长音调发出“哦”的起哄声，叶一铭还回身比了个大拇指。
祁鹤一愣，手里的粉笔精准地砸在陈惹脑门上，然后绷不住笑骂了一声：“臭小子，你撒哪门子的娇？看着都够了，坐下吧！”
见班上的人没个正形，他敲了敲黑板，拿出老师的架势：“笑什么笑？都给我认真听课。”
原本沉闷的课堂因为这个插曲轻松起来，即便赵又又尽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可班上同学好事的视线以及陈惹火热专注的眼神，都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干脆捂住眼睛诠释什么叫掩耳盗铃。
好在下课铃及时响起，祁老师宣布下课的瞬间，赵又又才觉得活过来了。
但她刚想往外溜，就被陈惹一把拽住。她被拉得一颠，下意识地回头看他。
阳光明媚，从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透出来，打在陈惹身上。他眉眼深深，眸子深邃如黑曜石，光点跳跃着落在鼻头和唇边。
陈惹扯了扯嘴角，憋出一个不正经的笑来：“你就是这么冲我撒娇的？赵又又同学。”
第6章
小柚子，你真的好可爱
“救命……你怎么比我还不会撒娇啊，小柚子！”
祁鹤前脚走出教室，孟荧后脚就拉着叶一铭跑向教室后排，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跺了跺脚。
听到这一声，赵又又这才触电般回过神来，一把甩开陈惹的手，眼神回避，根本不敢看他，还抬手把头发拨下来，遮住了红透的耳朵。
见孟荧和叶一铭过来，她又咬了咬后槽牙，愤愤道：“反正……反正你让我撒娇我撒了，你得去参加比赛！”
陈惹轻笑一声，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参加比赛……倒也不是不行。”
孟荧靠过来就听见陈惹松口，一个滑步上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双手合十，就差跪他面前了：“惹神，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才肯参赛，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陈惹的情绪酝酿到一半被孟荧打断，好在叶一铭眼疾手快，扯着孟荧的校服把人拽到一边，虽然压低了声音，却还是清楚地传了出来：“就你有嘴，人惹神可没跟你谈条件！”
陈惹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背靠在座椅上思考了会儿，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打完篮球肯定口渴，要是没水……”
赵又又眨巴眨巴眼睛：“你想让我给你送水？”
陈惹被噎了一下，虽然他确实这么想的，但也没让赵又又这么大剌剌地张扬出来。他垂眸没应声，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个借口让自己的想法没有看起来的这么明显，却听见赵又又继续道：“行啊，不就是送水吗？你等着吧！”
小姑娘摸了摸耳朵，还是没好意思去看陈惹的脸，拉过孟荧当挡箭牌：“不过你到时候得请我们喝奶茶，刚才的芝芝桃桃就挺好喝。”
陈惹起身时，椅腿摩擦地面发出刺啦声，熟悉的青草味扑面而来。
赵又又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陈惹明朗的笑脸，他微微弯身，大手像拍皮球似的拍了两下赵又又毛茸茸的脑袋，又故意揉乱她的头发，露出粉意还没尽褪的小耳朵，在小姑娘的注视下轻声吐出两个字：“成交。”
赵又又呼吸一滞，陈惹说话的神态太好看，她竟不自觉地咽了口水，看见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后才回过神。
“喂！我头发被你摸油啦！”她像只L毛的布偶猫，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拉开和陈惹之间的距离，然后拉着孟荧跑出教室。
陈惹站直身子看着又羞又恼跑出去的赵又又，笑着摸了摸后脑勺。众人眼中的高冷学神、一中之光，竟露出几分憨傻劲。
比赛那天上午下了场瓢泼大雨，到中午才放晴，球场上还有些积水，却丝毫没影响同学们的热情。
因为这场赛事，学校特意给同学们放了半天假。下午的时候，所有人就像被放出笼的鸡仔鸭仔，叽叽喳喳、热热闹闹地去了篮球场。
托赵又又的福，陈惹总算答应参赛，也正因此，今年来看比赛的观众达到历史巅峰。篮球场的看台站满了人，球场边上也围得水泄不通，一眼望去，一大半都是女生，男生都被挤到了后头。
“小柚子，你和叶一铭人呢？再不来，待会儿就真没位置了。”
孟荧这次也算半个工作人员，提前过来布置场地，见好不容易给赵又又和叶一铭抢来的两个位置隐隐有保不住的趋势，着急忙慌地给赵又又打电话。
话音刚落，赵又又就从人堆里挤了过来，气儿都没来得及喘匀，转身把叶一铭拽了出来。她抹了把汗，长叹道：“不就是场球赛吗，怎么这么多人？”
“你知道什么？”孟荧帮着给她扇风，拉着赵又又咬耳朵，“这次除了一中和四中的学生，八中和十四中也来了不少人，篮球场都快挤爆了。”
八中和十四中离他们学校远，坐地铁都得一个小时，就为了看场球赛，至于吗？
见赵又又说不出话，孟荧冲她努了努嘴，说道：“连乐雅都来了，你就不能积极点？”
乐雅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心里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人设，但凡是和学习无关的活动她基本都没参加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来凑篮球赛的热闹。不仅来了，刘悦还往她身上套了一件球衣。
帅哥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赵又又顺着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乐雅原来长得特别好看。她长相明媚又冷艳，很有辨识度，难怪之前大家都说她是一中的校花。
赵又又收回视线，压下心里莫名其妙的别扭情绪，晃了晃手里的两瓶矿泉水：“还不积极吗？水我都准备好了哎。”
“光水怎么够？你得……”
“孟老师”的课堂尚未开始就被山呼海啸似的尖叫和欢呼声打断，两个学校的首发队伍在尖叫声中走了出来，一白一红形成鲜明对比。两支队伍打了个照面后，又回到两边的长椅坐下。
赵又又在一堆火红的球衣里找到陈惹，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陈惹穿红色。热烈的红像火焰，给平时的高冷学神增添了几分少年人的狂气，却又不突兀，似乎本就该这样。
赵又又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莫名生出一种自豪感来――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我的同桌。
可小姑娘的笑意没维持多久。她的视线落到他球衣的 23 号上，又不自觉地瞥了乐雅一眼。一样的红色，一样的球衣号码。
除了乐雅，连转了班的刘悦也来了。她十分艰难地挤到乐雅身边，二话不说就从包里扯了件衣服出来往乐雅身上套，嘴里还念叨着：“乐雅，你可别说姐妹对你不好，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陈惹的球衣号码，然后帮你搞了件同款，赶紧穿上。”
刘悦虽说性格火爆了点，但毕竟和乐雅当了那么久的同桌，也是真心实意把乐雅当朋友的。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乐雅的心思。
“太多人了，不太好……”
乐雅的神色不太自然，想脱下来却被刘悦阻止：“高冷人设都快过时了，咱们可都高三了，赶紧抓住青春的尾巴吧。”
乐雅嘴皮子嗫嚅了两下，却忍不住看向球场里的陈惹。她攥着衣摆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没脱掉。
陈惹本来就在场子里找赵又又，再加上小姑娘的视线火热，坐在长椅上的陈惹抬眼就看到了她。陈惹正想抬手给她打招呼，却见小姑娘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拧开瓶盖咕噜噜灌了一大口水，哼哼唧唧地没给他正脸。
陈惹挑眉，手臂一个拐弯捏了捏后颈，觉得赵又又刚才不是拧瓶盖，倒像是拧他的头盖骨。
他正纳闷，徐文骁突然坐过来，勾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陈惹，你果然厉害，咱校花都来了，还搞CP球衣，暗戳戳发糖呢？”
徐文骁和陈惹是一个初中的，后来虽说都考上一中，但一个在一班，一个在二十四班，平时没什么交集，也就初中的时候打过几场球。徐文骁是从校队里选出来的。
陈惹不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马上把徐文骁的手拉下来，然后皱眉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陈惹的视线落在乐雅的球衣号码上，嘴角先是不悦地紧绷，却又突然缓和，还隐约多了几分笑意――难怪刚才小姑娘凶得要吃人。
“徐文骁，帮我个忙，”陈惹起身，场馆里的灯光在他脸上落下一道光影，“咱俩换一下球衣。”
因为只是两个学校的友谊赛，算不上多正式，陈惹给裁判和技术台知会了一声，回来就和徐文骁换了球衣。
“哎，陈惹怎么换球衣了？”一直注意球场动向的孟荧见陈惹突然和队友换球衣，疑惑出声。
赵又又心里却“咯噔”一声，猛地抬头看向球场，那种心被人攥紧又飞速松开的酥麻感再次突然席卷全身。
陈惹拉住球衣衣摆，扬起手臂往上一掀，把 23 号球衣脱了下来，换上徐文骁那件 7 号球衣。
赵又又忍不住一直盯着重新换上球衣的陈惹。他的视线穿越大半个场馆落在自己身上，陈惹的笑容难得张扬，扯了扯身上的 7 号球衣，张嘴无声道：“换了。”
换不换跟她有什么关系？
赵又又口不对心，拍了拍校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但是垂眸的时候，嘴角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扬起，压都压不下来。
双方队伍入场，一红一白两支队伍十分惹眼，尤其是身高腿长颜值高的陈惹更是惹眼。他前胸后背那两个大大的“7”字就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甩在乐雅身上，她攥紧衣摆把衣服脱了下来，脸色煞白。
刘悦也没想到自己好心办坏事，一副做错事的小媳妇表情站在乐雅身边，想着待会儿怎么帮乐雅把场子找回来。
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陈惹和对面一个大高个儿站在场中的圈内，紧紧盯着裁判手里的篮球，准备跳球。
开场的第一球最重要，是鼓动整支队伍士气的关键。
全场的目光都汇聚在被裁判高高抛起的篮球上，陈惹和对方几乎同时起跳，轻而易举地抢过开场第一球。原本安静了一瞬的球场轰然热闹，给一中和陈惹加油打气的呼喊声一浪比一浪高，连赵又又也被场内氛围感染，握着两瓶水加起油来。
只见陈惹带球连过三人，一路杀往四中球框下，跑到三分线的时候竟抬臂起跳，准备直接来个三分！
他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冷白皮肤下青筋微鼓，投篮的时候身子微微后倾，宽大的球衣和白色T恤被风扬起，腹肌若隐若现，场上又是不绝于耳的尖叫声。
陈惹对准球框，把球抛出去，手腕下压，手臂青筋鼓起，他手指用力往前一顶，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抛物线，径直朝四中的球框奔去。
篮球不偏不倚，连球框都没挨到，是一个十分漂亮的三分空心球！
一中率先得了三分！
整个篮球场就像是被泼了水的滚油锅，噼里啪啦热闹得没边了，所有人的热情都被陈惹这个三分球调动起来。
“惹神太牛了！”徐文骁等人都看呆了，见计分板从 0 跳到 3，鬼叫几声冲到陈惹面前要抱他，却被陈惹一脸嫌弃地推开。
赵又又也觉得浑身燥热，心越跳越快，像是有人往她血液里倒了一大包跳跳糖，激动得眼睛都亮了，攥紧拳头高喊：“陈惹！超棒棒！”
小姑娘就算再大声，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四周很吵闹，可陈惹却在第一时间听到了赵又又的打气声。他扬眉看向自己的小同桌，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她明朗一笑，右手握拳隔空和她碰了一下。
大半个篮球馆的人都随着陈惹的动作看了过来，可赵又又浑然不知，努力踮起脚尖朝他挥手，还指了指自个儿怀里的水――要是想让我送水，就一定要赢！
接下来的比赛简直成了陈惹的个人秀，三分球、大灌篮、真假动作混着来，反正什么姿势帅就来什么。一向高冷的人突然张扬起来，耀眼得让人根本没办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第三小节结束的时候，一中已经超了四中二十多分，对方追得太吃力，首发队员的体力耗得差不多了，只能暂停换人。
“陈惹，你打得也太猛了，最后一节给我们留点表现的机会啊！”徐文骁等人坐回长椅歇气，虽然累，但比起四中汗流浃背累得跟狗似的狼狈样好多了。
陈惹的汗水顺着发尾滴落，面上也有一层薄薄的汗，汇聚在鼻尖滴落，帅得惊心动魄。
偏头跟他说话的徐文骁一愣，突然仰头灌了两口水，冷静下来才说道：“幸好我是个男的，不然你刚才那样我非得心动不可。”
“滚犊子。”陈惹笑骂了一句，视线落在徐文骁的水瓶上。
徐文骁一愣，把水往陈惹跟前一递，试探着问道：“您请喝？”
“我不喝别人喝过的。”陈惹起身，抬肩擦掉顺着眉骨流下的热汗，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头发往后一抓，露出清晰俊朗的眉眼，汗水飞溅，在脚边砸开。
场上又是一阵吸气声，见陈惹往外走，观众们纷纷不知从哪儿掏出矿泉水来，捏在手里紧张地盯着陈惹。
没几个人知道陈惹是因为赵又又答应给他送水才参加比赛的。他本来就长得好看，学习也好，还是个话少的酷哥，喜欢他的女生能从一中大门排到四中后门去，所以这次来看球赛的女生，几乎人手准备一瓶水，就等陈惹下场的时候给他送水。
赵又又见陈惹起身朝自己走来，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又听见孟荧小声道：“待会儿陈惹过来，我就把你推过去，你可别摔了啊。”
“不是他让我送水的吗？你干吗要推我？”赵又又睫毛扑闪，话音刚落，就见陈惹撩起衣摆擦掉脸上的汗，从球场中心一步一步地径直走到赵又又身边。
“水呢？”陈惹脸上的汗已半干，头发微微闪光，他横跨大半个篮球场，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伸手问赵又又要水。
“你、你怎么这么高调啊？又不是没水喝……”赵又又不自然地挠了挠脸，弯腰拿水的时候，才发现给陈惹准备的那瓶水不知道哪儿去了。
陈惹见赵又又半天拿不出东西，歪头挑眉，难得露出几分桀骜表情。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感情你就这么哄我参赛的？”
陈惹的声音不小，附近又多是一中的学生，他们就像听到什么爆炸性绯闻似的，一个个交头接耳，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一口瓜。
“不是，我……”赵又又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只能尴尬地拿起自己喝过的那瓶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藏在身后，还不断给孟荧和叶一铭使眼色，想让他们帮忙找瓶水来。可没想到这俩人关键时刻没一个靠谱的，居然躲在一边看热闹。
“别人都知道给我送水，你怎么不知道准备准备？”陈惹无奈地叹了口气，戳着赵又又的脑门往后推，“亏你还是我同桌，太没良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