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又又愣是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可怜意味来，纠结了好半天，心一横，把自己那瓶水递了过去：“谁说我没良心了？我一早就准备好了，可是……”
陈惹眼睛一亮，心里那一点点的失落在见到赵又又递来的那瓶水时一扫而空，他接过水，笑得很开心：“还真准备了？给我喝一口，渴死了。”
为了喝赵又又这口水，他可忍了大半场球赛。
“可是这瓶水是我……”
赵又又还没来得及把后半句话说全，陈惹就拧开瓶盖，嘴对嘴地喝了起来。
他微微仰头，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汗珠顺着脖颈滑落，只留下淡淡的水痕，最后消失在宽大的球衣里。
陈惹刚打完篮球，汗味和他身上的青草味交织，成为青春一词最好的解释。
大半瓶矿泉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空，赵又又“喂”了一声，赶紧拨头发挡住自己泛红的耳朵。
终于解渴的陈惹满足地舒了口气，他把瓶子捏扁，正要扔掉的时候，却看到瓶口残留的一点亮色。陈惹一愣，目光落到赵又又的唇上。
水嫩的唇带着淡淡的粉红，和瓶口的颜色一模一样。
陈惹喉结滑动，又觉得口渴起来。
“水我送了，你赶紧回去比赛！”赵又又心如擂鼓，把他往球场推。
可他壮得跟头牛似的，赵又又不仅没推动半分，还隔着衣服摸到他紧实坚硬的腹肌。她像是碰到热铁，急忙撒手，还怒其不争地给了这只没出息的右手一巴掌。
陈惹哑着嗓子低笑，被赵又又又羞又恼地瞪了一眼，他笑得更欢，还十分坏心眼地用刚刚摸过篮球的手揉乱赵又又的头发：“乖了乖了。”
陈惹把空掉的塑料瓶塞进赵又又手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作为奖励，我把冠军给你赢回来。”
场上明明没风，可赵又又却觉得刚刚有一阵秋风吹过，带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就像考试的那天早上，她坐在陈惹的自行车后座，拉着少年的校服，风从他身上掠过，又轻轻地扑在她脸上。
是陈惹的气息。
赵又又睫毛扑闪，她压下心口的悸动，学着陈惹挑眉的动作，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微微扬起下巴，眉骨下方的红痣精致又漂亮：“好啊，我等着看。”
陈惹从来说话算话，第四节 比赛刚开始，他就打得比上半场还猛，但也没忘记拉一把队友。陈惹作为唯一一个非校队选手，居然掌控了整场比赛的节奏，把四中这个常胜将军打得节节败退，最后一个压哨球进框，以 48比 13 的大比分结束了整场比赛。
“天啊！陈惹真牛！一中真牛！”
“不愧是一中之光，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啊啊啊，这可是咱们学校第一次赢啊！”
比分出来的那一刻，一中学子热血沸腾，徐文骁等人更是想学着电视里那样把陈惹抛起来，最后在陈惹一脸拒绝中告吹。
“赢了赢了赢了！惹神也太强了，不仅赢，还赢得这么好看！”孟荧跟叶一铭激动得什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惹是他俩儿子，老父亲老母亲就差老泪纵横了，看得赵又又直乐。
赵又又偏头看了眼被队员们围在中间的陈惹，眉眼弯弯笑得可爱。
孟荧把一中获胜的好消息告诉了去外地学习没眼福观战的老蔡，然后兴冲冲地合掌一拍，一个小跳勾住叶一铭的肩膀：“等颁完奖，我请你们吃饭！今天中午我都没怎么吃，饿死了。”
叶一铭忙不迭地点头：“好啊，我想吃小吃街尽头那家纸包鱼，馋死我了。”
这两人的对话莫名其妙跑到吃上，赵又又原本也想发表意见，可突然想到什么，“哎呀”一声，把空水瓶往孟荧手里一塞，急急忙忙往外跑，只扔下一句：“孟荧，我还有点事，先回教室一趟。”
孟荧没拽住人，伸长脖子高声问道：“小柚子你回教室干吗？还有颁奖仪式呢。”
回答她的是赵又又渐行渐远的声音：“我会尽快回来的！”
成功赢了比赛的陈惹，一结束就在人群中搜寻赵又又的身影，可小姑娘不知道要做什么，一脸着急地跟孟荧说了句话，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他微微蹙眉，盯着她跑走的方向，这个时候她出去做什么？
比赛虽然结束了，但还有个颁奖仪式，所以从篮球馆出来的人不算多。一路狂奔的赵又又显得有些突兀，她算了算时间，加快脚步跑向小卖部。
“运动废人”冲进小卖部，在面包区找到陈惹之前给她买的那款，扬手问还在看电视的阿姨：“阿姨，这个面包可以整箱买吗？”
阿姨摁了暂停看了一眼，点点头，又问道：“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买来吃的，麻烦阿姨给我两箱吧，我扫码付款。”赵又又有点着急，让阿姨搬了两整箱面包，付款之后又忙不迭地跑回教室。
赵又又走后，阿姨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小姑娘，看着个子不大，这么能吃啊？”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篮球场，整栋教学楼都空空的。赵又又抱着两整箱面包，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门口，她张望了一眼，还好没人。
这事儿她搁在心里都半个月了，上次陈惹说是还钱，所以连续给她买了一周的早餐和奶茶，可不管赵又又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陈惹什么时候借了她的钱。
陈惹的家庭条件不太好，本来自己都半工半读了，还莫名其妙在她身上花钱。赵又又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本想直接折现给他，又担心这样会伤到他的自尊心。因为这事儿，她头发都愁掉了百来根，最终才决定偷偷给陈惹准备一个月的早餐，起码能帮他省点早餐钱。
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又担心同学们看到会多想，正好今天大家都去看球赛了，陈惹也不在，趁现在赶紧把这事儿了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拖多久呢。
赵又又做贼似的把一箱面包塞进陈惹的桌肚，另一箱因为塞不进去，她只能放在桌上，准备把窗帘拉过来挡挡。
教室的防盗门突然嘎吱响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赵又又吓了一跳，她拉窗帘的手一抖，蓝色窗帘布上积年的灰被抖了下来，细小尘埃在光影中飘浮，初秋温柔的阳光在赵又又略显惊慌的脸上打下斑驳光晕。
赵又又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有些心虚地抖了抖睫毛，开口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头：“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陈惹双手环胸靠门，连身上的球衣都没换。兴许是跑过来的，也或许是刚下场还没缓过劲儿，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喘气声也有些大，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陈惹随手把挡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抓，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被吓得靠墙而站的赵又又，带着滚烫炙热的气息朝她走去，直到在她面前站定才开口道：“为什么不看颁奖就走了？”
陈惹的气息霸道又浓烈地侵占了赵又又的方寸之地，滚烫的热气从他身上散发，即便二人隔着半步的距离，赵又又却仍旧能感受到他带来的热浪。
“我回来办点事，本来以为……赶得上的。”赵又又自以为隐蔽地扯了扯窗帘，想把桌上的那箱面包挡住。可小姑娘慌张的神情和机灵的眼神却一丝不落地全被陈惹看在眼里，他用余光瞥了瞥被窗帘遮住大半的箱装物体，一时还真有些好奇。
偏偏他起了坏心，贪图小姑娘的灵动表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往前走了小半步，伸手隔着窗帘撑在窗户上，将打在小姑娘身上的光影分去一半，高鼻深目被光芒切割，线条精致干净：“有什么事比看我比赛还重要？”
陈惹微微弯腰，赵又又被他的气息圈得无处可逃，睫毛一个劲儿直抖。
“我之所以参加这次球赛，可是你冲我撒娇哄我去的。”
“谁、谁哄你了？”赵又又耳根发烫，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嗷呜一声咋呼起来，“我那是被孟荧……被她烦的，是为了帮她才让你去比赛的……”
赵又又在陈惹的注视下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最后变成嗫嚅。她心虚得厉害，双手下意识乱挥，本想把陈惹推开，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滚烫的触感像烈火，爆裂的火星子蹿进血管，又一路横冲直撞烧到赵又又心里。
“这样哦？”陈惹挑眉，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像是学赵又又说话。
他右手攥住遮在桌上的窗帘，猛地拉开，问道：“那这是什么？”
桌上那箱面包突然暴露，陈惹原本以为这是赵又又为了庆祝他获胜准备的神秘礼物，可看到上面的面包Log o后整个人呆住，难得有些蒙蒙的。他指着面包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
“面包啊，你不认识字哦。”赵又又趁他愣神，蹲下身子往旁边一闪，逃离了陈惹的包围圈。
陈惹抓了抓头发：“我当然知道这是面包，可你没事干吗给我买吃的？”
说话的工夫发现桌肚里居然还有一箱，陈惹轻笑一声，伸手比了个二：“还买两箱？”
“就……就庆祝你赢得比赛啊。”赵又又眼神飘忽，水灵灵的眼珠子左右乱晃，一看就在撒谎。
陈惹歪头：“真的？”
赵又又结结巴巴道：“当然……是啊！”
陈惹凑近：“你要是撒谎，明天脸上就起小痘痘。”
“喂，你真的很‘机车’哎！”赵又又瞪了陈惹一眼，圆溜溜像玻璃珠子的眼睛染上三分羞恼，比小鹿还灵动。
她摸了摸自己白白嫩嫩的脸，嘴一噘：“那你之前给我买早餐，我请回来不行哦？
“本来每天都困成这个样子，要是再多打一份工，那你干脆不要上学了。”
原本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陈惹，在听见赵又又小声的嘀咕后，彻底反应过来了：这丫头不会一直以为我是缺钱才去打工的吧？所以担心我给她买早餐花光了钱吃不起饭？
“你这……”这个认知冲进陈惹脑子里，他愣了下，漆黑的双眸浸透笑意，他看着赵又又，“小柚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随即又捂着脸笑得畅快，低低的笑声从唇缝溢出，性感的喉结随着笑声上下滑动。
被抓个正着的赵又又本来就不好意思，见陈惹不仅笑，居然还用了孟荧对她的称呼。赵又又半羞半恼，整张脸染上粉嫩嫩的颜色，她踩了陈惹一脚：“不许笑！”说完就转身往外跑。
可刚跑开一步，手腕就被人从后面拉住，她搜刮了一肚子生气的话，正打算一句一句往陈惹身上砸的时候，眼前一暗，被什么东西兜头罩住。
青草味和汗味混杂，每一个躁动分子都刻着陈惹的名字。
赵又又手忙脚乱地把头上的东西扯下来，这才发现居然是陈惹的 7 号球衣。赵又又把球衣攥在手里：“干吗？你想让我给你洗衣服哦？做……嗷！”
她的话没能说完，陈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用力拉向自己。赵又又顺着惯性冲到陈惹面前，在她没来得及生气的时候，陈惹突然抬手，五指张开，金牌在阳光中划出一道光线落在赵又又眼前。
初秋的阳光染着夏天未褪尽的热情和秋天的温柔，陈惹的脸隐在光芒中，整个人和阳光一样耀眼。他微微低头，脸上染笑，拉过赵又又的手，郑重地把那枚奖牌放到她的掌心：“我答应过你的，要把冠军给你赢回来。”
“至于这件球衣……”陈惹咧嘴，傻乎乎地笑出一口白牙，看着毛茸茸的赵又又，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小拇指边缘擦着她软嫩的脸滑过，“是对你可爱的奖励。”
第7章
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做了吗？
“最近一段时间的重点是几何题，分平面解析几何和立体几何两部分。我会从基础开始入手，大家可自行选择观看。”
赵又又靠在床头一个大大的海豚玩偶上，大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平板被反扣在床上，学习主播清透的声音从喇叭处外放出来。听到他接下来要讲的重点，赵又又动了动耳朵，却只是翻身侧躺着，只要抬眼就能看到被她挂在门后的 7 号球衣。
“我答应过你的，要把冠军给你赢回来。”
这句话一下子钻进赵又又耳朵里，眼前还浮现出陈惹说这话时半认真半桀骜的神态，赵又又“嗷呜”一声，双手捂住发烫的脸，弓成虾状，嘟囔着：“嗷嗷嗷，陈惹干吗说这些啊，别扭死了。”
说是这么说，可小姑娘翘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好心情，她拍了拍脸，想压下心中涌动的复杂情绪，可越想忽略就越真实，耳边似乎还传来陈惹给她讲题的声音。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的赵又又顶着鸡窝头，难得在学习的时候不认真，还有些纠结地咬了咬下唇，拿起手机靠坐在床头，打开微信界面，忍不住给陈惹发了条消息。
【干啥啥不行：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你做了吗？】
就在赵又又把消息发出去的瞬间，直播间叮咚一声，正梳理知识点的陈惹顿了顿，借口要喝水，暂停下来看了眼微信消息。
最后一道大题？陈惹的眉头一蹙，又很快舒展开，他记得赵又又课间就把今天的卷子做完了，最后一道大题也没空着。
像是想到了什么，陈惹轻笑一声，没回复，而是折身从包里拿出数学卷子，重新回到直播间：“正好我这里有一道例题，大家可以看看。”
正等着陈惹从基础讲起的观众一愣，看到他拿出来的所谓例题后整个裂开，不是说好从基础入手吗？大神的基础和我等学渣的基础果然不一样。
赵又又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陈惹的回复。她哼唧两声，把手机扔到一边，心想他这个点可能还在车行打工，只能兴致不高地拿起平板强迫自己学习。可一眼就看到主播正在分析的题目，赵又又睫毛扑闪：“这题怎么这么眼熟？”
不正是她刚问陈惹的最后一道大题吗？
赵又又翻身坐起来，拍了张照发给陈惹。
【惊了！现在大数据这么厉害吗？我刚问你这道题怎么做，学习主播就开始讲了。】
直播间里讲题的声音又被微信提示声打断，赵又又有些奇怪地看着平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诞怪异的想法。她盯着直播间，随便点了个表情包发给陈惹。
可直播间的微信提示声再也没有响起过。赵又又噘嘴，像泄气的皮球，百无聊赖地听主播分析这道她早就会做的数学题。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点失落，但这失落却来得莫名其妙。
难不成她还指望这个主播是陈惹？这个时候，他肯定还苦哈哈地在车行打工呢。
主播讲完这道题，又拉回刚才的话题，开始梳理基础。
数学这门课对赵又又来说其实还好，就是空间想象力差了些，所以做几何题比较困难。
现在主播从基础开始讲，她倒也慢慢听了进去，结束的时候都已经十一点了。赵又又瞥了眼一直没亮过的手机，陈惹还没回复消息。
她搓了把脸，翻身下楼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咕噜咕噜灌了大半瓶。可盖瓶盖的时候，好不容易被甩出去的情绪又冒了出来：陈惹比赛那天喝的水，是我喝过的呀！
“啊啊啊，气死我了，为什么老是想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