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声的哥,一滴滴的泪,叫的卢真心软,再大的火气,在亲妹子的眼泪委屈,可怜巴巴下都化为了乌有。
卢真长叹一声,“算了,莫要哭了,一会我派人去给你置办两身衣裳,你好好洗洗,回头哥带你去吃饭,别哭。”
诶?这是逃过去了吗?卢瑾娘眼睛顿时一亮,立马也不哭了,一抹眼泪,乖巧的嗯嗯嗯点头:“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疼我。”
“呵呵!”,卢真冷笑,可拿这么个妹妹,他还能怎么办?
待到安顿好打理这丫头,陪着她吃饱饭,自己再领着她准备去找家靠谱的客栈安顿她的时候,小丫头的一句话,让卢真彻底意识到了不对。
“哥,你怎么让我住客栈呀?我害怕,不能跟你一起住吗?还有哥,先前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是跟着你朋友一起来驰援屠何的吗?那你那个朋友呢?哥,我怎么没见着他呀?”
“瑾娘,你问我朋友作甚?”,猛地意识到不对的卢真眯眼,认真的打量着眼前故作天真娇憨的妹妹,不等对方受不住自己的注视,不自觉的想要躲闪开的心虚模样,卢真蓦地想通什么,语出不善,冷冷道:“瑾娘,你从幽州偷偷跑来,想见大哥是假,要见哥的那个朋友才是真吧?”
卢瑾娘一惊,连忙跟触电般的慌忙摇头摆手,“不,不是的!”,可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却让卢真越发认定,这就是真相。
想到此,卢真脸黑的不行。
他知道那个人长的招人,而自家妹妹娇憨,年少慕艾,被那人的皮囊所惑在所难免,不过那人专情也冷心,妹妹不过是一时迷惑,少女心性,等时日久了,等看清了那人真面目,知道他心有所属,想必就不会多思多想。
他以前一直是那么认为的,可不曾想,该死的!自己的妹子竟是只因一面之缘,就胆敢做出私逃离家的荒唐事情来,这绝对不在自己的预料中。
不,自己就这么个妹妹,就这么个亲娘了,他决不允许她们走上歪路,为此……
卢真看了看眼前一脸忐忑望着自己的妹妹,也不住什么店了,拉着妹妹就往回走。
“咦?哥,你这是改变主意,要带我见……”
“带你什么?屠何事情已了,多留无异,今日我就去跟友人辞行,立马带你归家返回幽州。”
卢瑾娘一听,整个人都呆了,忽的疯狂挣扎起来,“不,哥,我不走,我好不易才偷跑来的,我还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我还没……总之我不走!就不走!”
卢真任由手里的人挣扎,就是不放手,声音冷酷无比,“由的不你。”
“哥,你不讲道理!你还是我亲哥吗?哥……”
总之不管卢瑾娘如何挣扎,卢真就是不放手,把人带会落脚的地方,让手下严密看守,自己则去见了谢真,说自己突然找到妹妹,要送妹回家提出告辞。
谢真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身姿挺拔的清隽青年,默了默,想着自己本也是让黑子速回幽州的,只不过眼下这货见心上人去才耽搁了,如此,卢真说告辞,谢真也没有多挽留,承诺等屠何诸事定后,定不忘他此番伸手的援助,双方寒暄一番,谢真眯眼,目送走了卢真。
卢真啊卢真,这一世,卢真还是你卢真吗?
第69章
冬雪化去, 万物消融,茫茫草原再见青绿。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寒冬,部族里所剩的牛马羊都不多了, 因为去岁的大雪,整个草原的日子也难熬, 被视为性命的牲口被冻死,被宰杀,在损失大半的情况下,这才让族人熬过了去岁的寒冬。
好容易迎来春暖花开,为了生存, 族人整理行囊, 准备驱赶着剩下的牛马羊群重新踏上春季牧场,好好休养生息。
这个有着几百人的小部族中,一处看着最大的原顶帐篷里, 琪琪格忙着在自家帐篷里忙着收整打包时, 自家小女儿匆匆跑来, 人未进帐篷, 声音先至。
“阿妈, 阿妈,你在家吗?阿妈我跟你说,草原进商队啦阿妈……”
望着冲进帐篷,鼻涕糊糊还挂在唇上都结壳了的小女儿, 琪琪格无奈,放下手中整理的锅具器皿, 伸手拉过女儿, 卷起腰间的皮袍子给女儿擦拭着。
“草原上经常来商队,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哎呀痛痛痛, 阿妈,你轻点,轻点……”
怀里的女儿扭的像麻花,曾经琪琪格最自傲自己是族里最会养孩子的女人,眼下嘛……琪琪格叹气,钳着怀里壮实的像只牛犊子的女儿懊恼,松下袍角,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女儿的屁股上。
“阿妈若是轻点,如何擦去你这脸上的鼻涕糊糊,还有你自己看看,身上的羊皮袍子又脏了,怕不是又跟旱懒一样在泥地里打滚了吧你个皮猴子。”
“阿妈!”,小丫头跺脚,吸耸了下鼻子,扯着袍子的袖口胡乱擦擦不满道:“阿妈,我是努玛,不是旱懒,也不是皮猴子!”
“好好好,你是努玛,是阿妈的努玛,不是皮猴子,也不是旱懒。”
“哼!阿妈就知道哄努玛。”
帐篷里,母女俩斗智斗勇,小丫头完全忘记了来意,恰时帐篷外响起了一群小娃们的喊声:“努玛,努玛,你好了没有?就等你啦努玛,努玛?”
小伙伴们的声声呼喊立刻唤回了努玛,小丫头当即也不跟亲妈歪缠了,越过亲妈钻到帐篷里侧,扑到自家阿妈才打包好的包袱卷上一阵翻找。
琪琪格看的头疼,眼皮跳,想打人,“努玛,你要干什么?那是阿妈刚收拾好的行礼。”
努玛翻的起劲,头也不回,对亲妈的发话置之不理,只顾埋头找自己的。
可是自家阿妈收拾的东西太多了,找不到目标,帐篷外的催促又一声比一声急,努玛急了,忙就气喘吁吁的回头问,“阿妈,我们家的大剪子呢?”
琪琪格奇怪,“你要剪子干什么?”,再听到外头皮小孩们的喊声,琪琪格眉毛一竖,点着女儿,“努玛,那剪子可是你阿爸花了两头肥羊才从关内换来的,东西宝贝,你可不许胡……”
“哈,我找到了!”
琪琪格正要训斥叮嘱,撅着屁股的女儿已经从被褥卷的羊皮袋子里找到了目标,努玛喜气洋洋的扒拉出大剪刀往怀里一揣,不等琪琪格训诫,小丫头就越过亲妈就跟猴子一样窜了出去。
琪琪格头疼的捏捏额角,朝着还在抖动的帐篷帘子大喊一声,“努玛,别乱跑,剪刀拿去玩要收好,别丢了……”,而回答她的,却是帐篷小娃子们一阵阵的欢呼雀跃。
透过被风吹起的帐篷门帘一角,头疼的琪琪格还能看到,自家女儿被一群族中小孩簇拥着远离的身影,她倒是不放心的想跟上去看看来着,可惜当务之急是要转移牲口去草场,事关生计大事,耽搁不得,琪琪格不敢耽搁,复又埋头收拾,心说快点收拾好了,赶紧就去帮自家额日与孩子们去。
心里头惦记着大事,琪琪格就没再管瞎胡闹的女儿,结果两个时辰后,隔壁帐篷的娜乌就冲进了自己的帐篷,“琪琪格不得了了,你快去看看,你家的羊群……”
琪琪格一惊,“羊群?我家的羊群怎么啦?”,一提及自家最宝贵的财产,关系到口粮,琪琪格也顾不上手头的事,紧张担忧的望着娜乌,焦急追问,“我家羊群怎么啦?可是招狼啦?也不对啊,我虽忙着收拾,却也没听到狼嚎呀?我额日跟哈桑兄弟几个都在外头……”
娜乌犹豫着,打断琪琪格,“那倒不是狼,不过你家额日不在,估计是带着哈桑他们兄弟几个去赶马群了,你家外头羊圈根本没人在。”
琪琪格不可置信,“没人在?不是狼?那我家羊群是?”
娜乌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情景就一言难尽,说不清楚干脆也不说了,一把拉住琪琪格急忙道:“哎呀琪琪格,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还是自己跟我出来看看吧。”
见到娜乌表情实在不好,连说都不说了,琪琪格的心当即沉到了谷底,事关他们一家的口粮生计,琪琪格急了,也不用娜乌拉着,自己反倒是快人一步掀了帐篷帘子就冲了出去,直奔不远处自家的羊圈。
再然后,看着满圈五十几只光溜溜,挤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羊,琪琪格跟刚才的娜乌一样,齐齐风中凌乱了。
“咳咳,那什么,琪琪格,你点点你家的羊没少吧?那个,要是没少,只是丢了毛的话,咳咳,其实损失也不大,反正眼下开春了,天也暖和了,没有毛羊儿兴许也不怕冻,你,你想开些。”
不,她想不开!
蓦地想到拿剪刀的女儿,娜乌的安慰并没有奏效,琪琪格反而的忍耐不住,终于爆发了河东狮吼,“努玛!你个疯丫头!”,草原上,好多帐篷边的羊圈里,齐齐上演相同一幕。
不远处的山坡上,守着一堆羊毛山,时不时还从小伙伴手里收两只羊毛量的努玛,忍不住连打了两声喷嚏,惹得正在交羊毛给她的小伙伴连连关切。
“努玛,你没事吧?是不是刚才绞羊毛的时候你脱了羊皮袄子冻到了?”
“没有!”,努玛果断一抹鼻涕,吸溜一声,伸手朝着面前的小伙伴发话:“两只羊的毛快给我,另外剪刀快还我,别耽搁我挣羊毛。”
小伙伴惧怕努玛,更惧怕努玛的五个哥哥,老老实实的把自己辛辛苦苦剪掉的羊毛,进贡两只的量当租借剪刀的租金,可还剪刀的时候,小伙伴犹豫的扭捏起来。
“努玛,刚才你家的羊毛我还帮你绞了好几只呢,你就把剪刀再借我这一会会呗,我家还有一半的羊毛没退,那可都是毛,要不你再借的一会会行不?”
这竟是想霸占自己的剪刀不放的家伙,努玛才不干,粗粗的眉毛一竖,叉腰怒吼,“不行!快还我,两只毛还想再用我剪刀,除非你再给我两只。”
“额,那我明天再给你两只?”
“呸,木绰你长得丑想得倒美,明日那傻子商队就走了,我都换不到东西了,再要你的毛有屁用。”
“努玛,不是我的毛,是羊的毛……”
哐哐哐哐……
两小家伙正在争论,突然,熟悉的铜锣声再次响起,看到前头熟悉的小旗子,努玛顾不上更眼前的小伙伴瞎逼逼了,一把推开跟前的傻伙伴,爬上羊毛山就朝着远处的小旗子招手,“哎,这边,这边,傻子商队快来,我这里好多羊毛……”
老远的,黑子就看到了早晨在水源边碰到的,那群小毛孩的领头。
当时因着赶着去与昨个就约定好的族群看看,进入草原后一直吃瘪的他们,也就没把这群小毛孩当回事,不过是这群小毛孩围着商队叽哩哇啦的一番,还拍着胸脯说他们家羊毛多肯定还给他们,他本着有见过没错过的试一试原则,吃瘪回程的时候听了谢安的建议,下意识来转一圈,心说有则好,没有也不失望,到时候顺便找大人宣传一番的想法,所以他们如约来了。
结果不曾想,这群小毛孩还真没叫自己失望,老远的黑子与谢安就看到了小毛孩脚下的那一堆堆羊毛山,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笑了。
想不到一群小毛孩,居然是他们进入柔然后的第一条大鱼!
车队缓缓来到努玛跟前,黑子望着眼前的羊毛山笑的见牙不见眼,而谢安则遥望着山坡下的一顶顶圆帐,以及正从山坡下源源不断被小娃子们运送过来的羊毛,谢安的唇角也漾起了微笑。
二人从没觉得,这腥臊的羊膻味有这么好闻过,黑子更是直接把他们高薪聘请的引路翻译拽出来,交代好好翻译,自己则蹲下与努玛对视,裂开一口大白牙。
“小丫头说吧,你这些羊毛想换什么?”
翻译赶紧翻译,努玛听完,一双小眼睛里都是惊讶,“哇,你个黑屎蛋蛋果然没骗我,真的像你前头在水源边说的那样,你们什么都能换吗?”,努玛望着黑子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小嘴巴巴的,试探伸出小手扒拉:“要是我要盐,要茶叶,还要糖,要的都是这些好东西,羊毛真的也能换?”
努玛说完嘿嘿的笑,笑中带着狡黠,漆黑的瞳孔期待的望着翻译,望着黑子。
见黑子听完翻译的话真的点了头,努玛当即笑出了一口豁牙巴,蹦跳的欢呼起来。
“噢,黑屎蛋蛋,不不不,看在你这么傻的份上,努玛就不叫你黑屎蛋蛋了,我叫你黑蛋!哈哈哈,黑蛋,我要盐,多多的盐,马上要去新草场了,那里在草原深处,吃盐可不方便了……”
家里不仅她一家人都需要盐,便是牛马羊都不能缺这个大宝贝,前头阿爸还跟阿哥们发愁,如今一冬过去,家里牛马羊冻死的冻死,吃肉的吃肉,已经不剩下多少了,而以前跟他们交易的那什么高高的,冬天的时候据说还吃了败仗。
如今要跟那可恶的高高交换,他们部族想要盐,阿爸说,怕是得比往日付出几倍多的牛马羊都不一定能换得来。
好在眼前的黑蛋不错,长相虽然是他们讨厌的狡猾大业人,不过对方居然肯让她用家里一点用都没有的羊毛换好东西,还是不用连着羊皮的羊毛哦,他们家甚至都不用杀羊,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