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芜笑着, 顺着蔓娘搀扶的动作坐起身, 立刻察觉生下的恶露,秦芜一囧,收敛好羞窘的表情, 拍拍蔓娘的手示意自己无事。
“蔓娘, 我睡了多久?”
蔓娘笑着回:“回师傅的话, 您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睡了这般久?那是辛苦蔓娘你们了, 多亏有你们在, 对了孩子呢?”,话说自己到现在还没见过自己的娃呢。
得师傅询问,蔓娘想到住在对间暖阁,这两日被师姐妹抢着照顾的小奶娃不由会心一笑。
“师傅放心, 孩子一切都好,我们也听您先前的吩咐, 昨个没给孩子喂奶, 只喂了温水让孩子排污去秽,师傅, 咱们家孩子可乖可乖了,估摸着是体贴师傅您辛苦,这两日都不怎么哭,前头师傅不是说了要亲自母乳喂养对孩子好么,我们也没去请奶娘,厨下那边有师公派人专门找来的新鲜牛奶,还是每日现送的,秋麦亲自按您的吩咐煮了杀菌,这会子孩子刚吃过睡着了,您要是担心,要不我去抱来?”
秦芜有心想给自己换上现代的卫生用品,也是想见见孩子,立刻点头,“嗯好,麻烦蔓娘你去抱来。”
“好嘞,师傅您等着,我这就去。”,蔓娘脆生生的应了,给秦芜身后塞上个软和的靠垫后,赶紧就转身出了寝房,秦芜趁着徒弟离开,屋子里没人,赶紧下床转悠到后头的洗漱间去打理自己。
感谢自己顶住了疼痛最终没选择剖腹,要是真剖腹了,这会子自己还得躺在床上饭都不能吃呢,哪像现在,顺产过后只要休息过来了,她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只除了身下不舒服。
秦芜抓紧时间弄好就出来,结果还是没有蔓娘快,才从洗浴室转出来,蔓娘就抱着小家伙进来了。
蔓娘看到秦芜自己下床大惊失色,“师傅您还在坐月子呢,怎么自己下来了,您有事招呼我们呀。”
秦芜却笑着连连摆手,自己走到蔓娘跟前一把抱过孩子,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没事,“好了,别大惊小怪的,你师父我是顺产,过了生产那阵子的疼痛,休息好了一切就都好了,乖,我没事,你不说还有鸡汤么,正好我饿了,宝宝给我,蔓娘你帮师傅弄点吃的去。”
蔓娘听到师傅说饿,不敢耽搁,赶紧嗯嗯嗯点头,小心的递上孩子,“好嘞师傅,我这就去,顺便您先前开的通奶的药也熬好了,我一并带来?”
秦芜看着怀里蠕动着小嘴巴睡正香的小家伙,心里头一片柔软,头都没舍得抬的点头,“好,那麻烦你一并带来。”
蔓娘的离去都没有吸引走秦芜的视线,她呀,此刻满眼都是怀里的小家伙。
这可是自己的儿子,亲哒,她可舍不得一直用牛奶喂养,而且身为医生,自然知道母乳喂养对孩子最好,所以对下奶通乳的药啊补汤啊,哪怕明知道不好吃,秦芜也会统统吃掉。
秦芜抱着小家伙坐回床上,许是母子连心,母亲的心跳是孩子最安全的港湾,小家伙蠕动了蠕动,侧头就靠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睡的更香甜,恰巧的正是这个动作的暴露,秦芜一眼就看到了孩子左耳后,那如耳坠一样盘旋在小家伙耳垂上的东西。
起先秦芜以为是胎衣血污,下意识伸手轻轻去揉,结果还没揉掉,仔细一看,秦芜笑了,点了点熟睡的小家伙忍不住调侃。
“崽啊,你可不愧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后代,乖乖,这是与生俱来就带着一颗闪闪红星啊!还这么规整对等,嗯,这胎记也是绝了,崽啊,你比妈妈厉害,绝对根红苗正。”
“师傅,您说什么呢?”
秦芜正调侃着呢,外头就传来熟悉的声音,紧跟着分别端着个托盘的小满跟蔓娘出现在眼前,秦芜笑着摇头回答,“呵呵没什么。”,手却好笑的点着自家崽的耳朵后,“我这不是笑话小家伙耳后胎记有个性么。”
说起这个,小满也来劲,忙放下手中的托盘上来要抱孩子好让自家师傅吃饭,“可不是,师傅您是不知道,咱们小师弟这胎记绝了,师姐们都说咱小师弟怕是有来头,将来有大出息呢,而且师公也说小师弟这胎记不一般,看着正气。”
秦芜,好吧,大佬的眼睛是雪亮的,闪闪红星可不是正气么,特正气!不过说起丈夫,秦芜下意识问,“对了,你们师公呢?”,照那货的黏糊劲,不可能不守着自己的。
蔓娘放下手中的汤药赶紧解释,“师傅,明日不是孩子洗三么,师公忙,顺带出门报喜去了。”
“哦,这样啊。”,秦芜点头,想到什么又问,“对了,蔓娘小满,你们一口一个的孩子小师弟的,这一天一夜下来难道你师公没有给宝宝起名吗?”
二人讶异看向秦芜,“师傅,就师公那样的,肯定是要等您醒了一起起啊。”
这个秦芜知道,只是,“他连小名都没起一个?”
两人纷纷摇头。
秦芜叹气,接过蔓娘递来的温热汤药一口干了,随后接过蔓娘又递上的鸡汤,拒绝了徒弟的投喂,自己舀着一口一口的喝着,喝着喝着,秦芜突然撂下勺子拍板。
“我喊宝宝,你们喊师弟的不合适,喊久了,小家伙怕是自己都迷糊自己叫什么,这样,大名等你师公回来商量起,这小名嘛……”,秦芜搓着下巴想了想,果断剥夺谢真给儿子起小命的权利,自己给儿子安了个……“嗯,我想想啊……内个七仔,对,就叫七仔怎么样?正好七月份生的小朋友,所以我决定了就叫七仔。”
她是绝不会承认,因着小时候看过的某部电影,童年时的自己对里头的外星人七仔格外水心,那时候的她是多么盼望有个疼自己的爸爸,有一辈子都爱她护她妈妈,还有七仔那样的小伙伴陪伴。
只可惜,那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如今有了新生,七仔的小伙伴没有,七仔的儿子可以有啊!
于是,秦芜单方面决定了自家儿子的小名,听得跟前抱着娃的小满,还有递饭的蔓娘一愣一愣的。
“师傅,叫七?七仔?”
“嗯,七仔!”,秦芜点头,看着两个表情僵硬的徒弟,“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二人赶紧摇头,“嗯~没,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师傅说的都是对的。”
秦芜满意的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秦芜豪气的一口干完碗里的鸡汤,转头就去抱儿子:“七仔,七仔,妈,咳咳,娘的乖宝宝,从今以后你就叫七仔了哦。”
蔓娘小满……呵呵呵,同情小师弟两刻钟,毕竟以师公怕师傅程度,小师弟啊,你叫七仔的命运怕是就此注定啊。
可不是,在秦芜面前,谢真就没有个不字。
下晌回到家,谢真知道妻子醒了很是高兴,匆匆来到房中,知道妻子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小名,他不仅不反对,反倒是夸的天花乱坠,哪有一点在外头时说一不二的威武模样?简直妻奴的让人没眼看!
这边上聚拢来看小宝宝的田蜜她们不由暗暗撇嘴,纷纷同情可怜小七仔。
还没到洗三,小家伙这让他长大后羞耻了一辈子的小名就这么被叫开了,至于大名,谢真与秦芜商量斟酌再三,最后谢真在自己写的满满的三页纸上圈了辰一字。
孩子生在辰时末,正是初生之阳,且辰乃尊,示意星辰大海,无一不是他们夫妻对孩子的美好祝愿,自此,七仔大名定为谢辰。
次日谢辰洗三,将军府开宴,中门大开迎宾客,全城内外皆欢庆。
为了庆贺谢辰的降生,将军府除了迎客的正门外,其他几个门外俱都设了点,给但凡上门的人,不拘老幼,不拘身份,只要来贺说声恭喜,都能获得两个喜蛋喜馍喜钱,因此全城的人几乎都动了。
可以说谢真秦芜两个对极北,对黑扶城做出的贡献极大,广受军民爱戴拥护,更因为谢辰是长子,地位不一般,城内城外的人都真心恭贺,今日城中气氛出奇的热闹,甚比互市开。
小家伙的洗三礼,不仅谢真手下所有校将都领着家眷来了,便是此番前来参加互市的二王子,阿古拉,还有其他部族的代表领头也全都来了,不仅人来,他们还带上了厚礼,看得中门迎客的谢真脑壳疼。
而其他欢庆的百姓也没有一个空手来的,即便凑不进宴会,却也不想白来一趟,只为拿军帅跟秦大夫的喜馍喜蛋,于是他们尽我所能的尽他们的心意。
有钱点的给金锁片、银锁片,脚镯手镯都有人送;
没钱的给自己做的辟邪桃木小剑,护身的桃仁雕刻、福牌等等;
不是你给一件巴掌大的小娃红肚兜,就是我给一双虎头鞋,他(她)送一顶老虎帽;
实在这些都来不及准备的,从商号换一百个崭新的铜钱,用新的红绳给串了送上,寓意长命百岁,都是满满祝福;
再不然,有好多听了消息,从别个地方比如屠何,比如虎啸关,比如铁子岭等地,匆匆赶来送祝福的淳朴百姓,再不济,怀里也揣着他们大老远从灵验寺庙求来的护身平安福;
这些都是他们真挚的心意,可惜事与愿违。
将军府门外每个点都有人领事,恰好侧门这边是方叔管着。
老早得了谢真示下表示儿子洗三不收礼的方叔,赶紧拒绝大家伙的热情,严肃表示少将军洗三不收礼,态度强硬,这让送礼的百姓们遗憾,还纷纷表示不满。
被人围了个严实的方叔,跟此刻正在正门拒绝收礼的谢真一样脑门大,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几位老者。
几人花白的头发,脸上沟壑纵横,本是因着生活所迫布满愁苦的脸上,此刻也洋溢着真心的笑容。
老者们相协到了跟前看着方叔等人,也不去领喜蛋喜馍喜钱,反而是颤颤巍巍的掏出怀里的东西,要么是破布袋里成色不一的各色五谷粮食,要么就是各种布料集合细密剪裁的小衣裳;
方叔与身边的小厮丫头看在眼里,如何不懂?
这便是传说中,慈爱长辈去给家中儿孙走街串户,亲自讨要来做小儿平安枕的百家米,以及讨来百家布做成的平安富贵百衲衣啊。
这浓浓的心意,这沉重的礼,方叔等人自是知道这其中的份量。
哪怕谢真早就有言在先,此刻面对这样的礼物,面对老者们殷殷期待的目光,方叔他们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方叔咬牙做主收了下来,然后就坏了!
好嘛,这口子一开就不得了,其他真心前来送礼却被拒,这会子还迟迟不肯走的百姓不干了。
趁着方叔收百衲衣跟平安米的时候,一个个机灵的不得了,全把自己带来受拒的礼物,往方叔跟前放喜蛋喜馍的筐子里塞,塞完就跑,哪里还顾得上要喜蛋喜馍,那是生怕慢一点就会被方叔等将军府下人追上塞还礼物,一个个跑的那叫一个贼溜快,用一哄而散都不为过。
到了后头,眼看着空了的筐子再度被填满,方叔苦笑,也不敢耽搁,恭敬的送走了送百衲衣平安米的老人家,赶紧就带着百姓们送的这些礼去前头找自家将军。
正门处,见方叔领着人抬着沉重的筐子来,正帮着自家二哥招呼客人的谢安忙过来,见了东西他还很纳闷,后得方叔的解释,谢安知道这不是小事,毕竟二哥二嫂最看重百姓,忙把事情给谢真说了。
再然后,好嘛,谢真这边也糟了糕。
边上正跟谢真就不收礼的事情歪缠的诸宾客,见谢真连百姓的东西都收了却不收他们的,一个个纷纷不干了,阿古拉更是撸起袖子就喊。
“谢将军,你是我谢安谙达的兄弟,那自然也就我阿古拉的谙达啊,既然是自家谙达,谢将军,为何不收我给侄儿的礼物?莫不是谢将军看不起我阿古拉?看不起我布日古德部?”
谢真敢说是?互市不想搞啦?忙摇头说不。
不想边上的二王子也跟着凑热闹,“谢军帅,此番本王子代表的是柔然王庭,我王庭给小公子送礼,代表的是两族和平,谢军帅不收,难不成是看不起我柔然?看不起本王子?不愿与之和平?”
好嘛,这帽子更大,谢真还能说什么,只能收啊。
那这收礼的口子一开更不得了,大家伙看到自家军帅连外部族的礼物都收了,自家的?
“军帅,我们可是一起扛过刀,上阵杀过敌的兄弟,兄弟送给侄儿的心意军帅不收,是不是不认兄弟,觉得我们不配喊侄儿?”
谢真……
罢了罢了,本是一番好意,不想给属下亲朋增加负担,不过是有了儿子高兴,想请大家聚一聚,为孩子热闹热闹罢了,所以他去送贴的时候,不仅亲口说了只欢迎人到绝不收礼,连帖子上也写的真诚不收礼,不想大家还是坚持……罢了,等以后他们家中有喜,自己再加倍还回去就是。
至于外族的……嗯,收了也便收了,就当给儿子攒家底了。
这么一想开,谢真也不多说,直接安排谢安找来红簿,立刻当起了这个临时礼宾记录礼金,如此皆大欢喜,众人开心。
可这一幕看在暗中被请来的几人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街对面拐角的阴影里,瘸了条腿正拄着拐杖站的吃力的谢孟昌,与边上衣着落魄袁氏缩在最前,二人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看到那如流水般被送入府邸的诸多礼物,还有那里头衣衫华丽,看着就知出息了的谢真、谢安,他们眼里都恨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