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你喜欢谁——樱十六【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22 23:01:56

  好一会儿,没有人出声。
  蒋翼在靠门的座位坐了片刻,起身走到亦菲身边,“那个舞步,我记得是四个三步,两个旋转,交换舞伴,再一小节跳两步,一小节四步,之后再旋转……对吧?”
  “对。”亦菲站起来,把耳机给蒋翼带好,手搭在他肩膀,“我们跟着音乐找一下节奏。”
  蒋翼配合她记舞步,神色专注。
  我看了两眼,便移开视线低头在书包里没有目的地翻找。
  “要随身听么?”耳朵里被塞了一只耳机,是庄远。
  这个人替代亦菲坐在我身边,问:“听音乐?”
  我停了停,从侧面的小兜子里翻出一袋棉花糖,飞速打开,“吃不吃?”
  庄远接过糖。
  我又在书包里翻,“怎么就这一袋了呢?我记得还有一袋……”
  “别找了,我只吃一块。”
  “你都吃了吧,都给你。”
  “瀛子。”庄远突然叫我名字。
  “啊?”我抬头。
  庄远眉眼细腻如画,白色的毛衣纤毫不染,眼神安稳。
  他说了两个字:“我在这呢。”
  “我……”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心慌,可我,为什么慌呢?一定是太担心选拔了……
  “我、没事的。”
  “那就好。”
  我低头,吸吸鼻子,心想:一会儿控制音响可真不能出错,还有,我可能真的有点伤风了。
  蒋翼的运动神经和记忆力有多好呢?
  他和亦菲在车上顺了步伐,到了学校在选拔的会场外整体排练了一遍就上场了,然而就如同他跟关超承诺的,一个舞步都没有错。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们的节目在金媛媛的舞蹈之后参加选拔。也许是形式新颖,内容丰富,华美的背景之下,演员一亮相都引来阵阵掌声。
  站在音响旁,我跟着所有人一起鼓掌。
  也就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人站在我身边。他大概是一路跑来,喘气还不均匀。
  关超的额角带汗,眼角发红,脸上却仍旧是嬉皮笑脸的。
  “没有我好像更顺利了啊。蒋大爷真深藏不露啊。”关超伸伸懒腰,“有没有觉得?这么多年其实他们俩的舞步才最般配。”
  我没说话。
  关超胳臂搭在我的肩膀笑:“你学不学跳舞?我带你,其实我真跳得不错,带肢体多不协调的都没问题。”
  “谢谢你啊,用不着。”夸自己还要损我,谁要跟他跳舞。
  我问:“阿姨走了么?”
  关超点点头,眼神静了静,“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见面。”
  “会见的。”
  “嗯。”关超笑一笑,“但愿吧。”
  十年后的婚礼前夜,我在礼堂外接了个电话,突然看到楼下走上来的年长女士,忙迎了过去,“您怎么来了,今天就是彩排,我们估计要好晚。”
  关超妈妈腼腆笑笑:“在酒店也睡不着,不如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什么事都没有,同学们都在呢,您不用操心。”
  “这么多年也就操心这一回,能做什么就让我做点什么吧。能看着他结婚,还娶到这么好的姑娘,我真的知足了。”
  就是这个时候,有婚庆的工作人员正抬着硕大的背景板上楼,底下一行字――新郎:关超。
  新娘的名字被人影遮挡住,看不清楚。
  楼上的回廊,关超手指在肩膀上拎着一件礼服探出身来笑:“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
  “黄瀛子快上来,他们选明天跳舞用哪首歌,这回跳舞你可逃不了啊!”
  “我才不跳呢!”我烦躁跺脚。
  “哈哈哈别啊,我带你,我真跳得挺好的,带肢体多不协调的都没问题。”
第57章
  是不是肢体协调的人才可以一起跳舞呢?
  我在台下看着蒋翼和亦菲的舞步,很难得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然而也没思考多久,因为台上突然有了状况。顺利完成了《Doremi》的明雨,在台上《雪绒花》Maria的唱段音乐刚起来,莫名顿了一下。
  我瞬时心里一惊。
  明雨在该发声的时候没有出声,她又失声了!
  庄远反应迅速,当时接过唱段。因为是二重唱,不知情的人一时看不出突兀。可不能整段变成独唱,明雨还能表演,但似乎就是无法出声,仓皇看向台下,突然对着我抚摸了一下嗓子。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当机立断切断台上她的话筒,推开自己手里备用话筒的音量,在庄远的一句尾音还是进入和声。
  庄远瞬间看向我,把后面的唱段让给我,最后一起和声。
  这是我们小时候在合唱团唱过很多次的歌,这么多年,默契不改。
  然而这可能也是最仓促也最好的一次和声。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蒋翼在幕后候场。
  我紧张得无法看他,只是觉得他似乎在那个位置站立了好久。
  《Sixteen Going On Seventeen》音乐响起的时候,蒋翼和亦菲准确地从两侧带领其他所有男孩女孩上台,领最后一只舞。
  You are sixteen going on seventeen。Baby,It’s time to think。
  最真挚的情愫要在十六岁和十七岁之间说出来。
  十六岁的时候,你还可以借口懵懂,然而一年之后,你就已经是个大人,一定已经知道了十七岁你喜欢谁。
第58章
  联排结束,所有演员都到台下坐好等选拔结果。
  我们入座的这一排正在金媛媛的后面。颜昀从台上下来,跟她耳语了几句,才又回了台上。
  念慈神色如常,我低头不去看。金媛媛倒是在宣布结果之前就起了身,跟两个她的朋友一起走了。姗姗奇怪:“她不听结果了么?”
  就是这时候,颜昀上台,开门见山说:“就不多说了,我报一下入选节目的名单,按照彩排顺序。”
  亦菲一下子抓住了念慈的手,直到颜昀说出《音乐之声》的那一刻一把抱住她,“太好了太好了!念慈谢谢你!”
  大家欢呼。
  冰晶小声说:“金媛媛的节目在咱们之前彩排,刚才没听到的意思是没选上了?”
  姗姗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早走了,颜昀提前说也是怕她没面子吧。”
  这样的体贴,是颜昀一贯的周到,或者还有其他情愫,除了当事人,没有人明了。
  我们一时间都没说话。
  我想起金媛媛临走前的温柔神色,是被安慰和保护的愉悦,就更无法深究颜昀的深意了。
  我看向念慈,她看着前方的舞台,笑了笑:“瀛子,有一件事特别好玩。”
  “什么?”
  “我想要的,我总能得到。只除了我喜欢的人。”
  “念慈……”
  “也可能是,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应该我得到的。而喜欢一个人会被回应,从来不是理所应当。”
  我从不轻忽自己的想法,如果想要就会努力地去争取,所以理所当然地得到。
  可这世界只有一件事,无关乎努力,无关乎真挚,无关乎你的迫切。
  爱情是一个人的事,我的喜欢,只是我的喜欢,再刻骨铭心,也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你只会这样轻描淡写地走过。
  这也是理所应当。
  台上的颜昀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意气风发,对所有的青涩善感无知无觉。
  他宣布了结果,笑着说了一句:“今年的校庆节目质量是我见过最好的,当然我也就经历过两届。所以你们要是比我们这届差,也就是我见过最差的了。”
  观众席有人笑,有人吹口哨。
  颜昀笑着压手,示意可以了,又说了一句:“还有一个月,希望大家努力加把劲儿,在校史上写一笔,至少得让这次校庆是我见过最好的!预祝大家排练顺利!”
  这话颜昀说着了,我们那一届的校庆,几乎是后来十年九中所有晚会的典范。
  其中《音乐之声》的录像每年都会被学弟学妹翻出来,甚至还被多次复排。
  不过联排过后,我和蒋翼莫名大吵了一架。
  那段时间我们似乎总是在吵架,因为丁点的小事就会冷战。那次是我们在录音棚录音,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去吃饭,只剩下我和郭靖还在调试设备,庄远突然折返回来。
  郭靖有点奇怪问:“你怎么没去吃饭?”
  庄远手里拎着三份米粉:“带了几份回来,你们俩趁热吃。”
  “你也一起吧。”郭靖过去摆碗筷,庄远和他换了个位置,摆弄一下话筒,唱了《雪绒花》的第一句。
  声音是深冬的风,冰冷清爽。
  我随口和他接唱,仿佛那天在台上一样自然,互看的时候却莫名想起小时候被声乐老师操控的窘迫,不觉都哈哈笑起来。
  郭靖招呼:“来吃饭吧。”
  我蹦跳跑过去,看着打开的餐盒有点为难。庄远买的是尖椒猪肝码粉,平时是我最爱吃的,可今天大姨妈造访,吃辣会肚子疼……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是吧?”庄远问。
  “嗯是呀。”我跟他笑,挑了一口米粉塞进嘴里。
  录音棚的门这时候开的,蒋翼和亦菲进来,男孩子手里拎着一只硕大的袋子,扫了一眼我们和桌子上的米粉,没什么表情把食品袋放在码旁边,身边的女孩子笑盈盈献宝:“来吃煎饼果子和奶茶,好重呢,多亏蒋翼说去陪我买,要不都拿不动。”
  我走神咬到一块辣椒,瞬间辣得眼睛发红,嗓子发哽,急忙忙找水。
  “喝这个。”蒋翼递过来一杯可可。
  我不理,一手推开,跑到饮水机前面接了热水,可太急了却烫到舌头。
  蒋翼几步走上前,蹙着眉语气不善,“你长脑子做什么的,能不能小心点!烫到哪?”
  “不用你管!”
  蒋翼气急了捏着我的下巴就要看,我一把推开他,舌头疼得说不出话,却咬牙一颗眼泪也不掉。
  两个人面对面,我疼得喘气,他脸色铁青也是呼吸紊乱。
  郭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来吃饭吧。”
  我拿了衣服转身出门:“你们吃吧,我去找念慈他们。”
  蒋翼没跟上来。
  我沿着录音房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心里乱糟糟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点小事,怎么突然就闹了别扭呢?
  那之后两年,我才懂得为什么会难过,然后是再之后很多很多年,我才明白,我们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长大的。
  我和蒋翼,从出生就同手同脚,终于到了这个年纪,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独立的个体,不属于彼此,不会完全按照彼此的意愿生长,有太多的事情不可妥协,于是仿佛是从身体里抽出肋骨幻化出完全不受控制的另一个人一样疼痛。
  被剥离,失去控制,疏远了亲密,生长痛不只发生在夜里的骨骼,还会撕扯青涩鲜活的心。让我们束手无策,心慌意乱。
  我没吃饭,饿着肚子回了录音房才知道蒋翼先回家了,心里更加空唠唠的。
  那年过年,蒋翼去了美国,我录音结束的第二天就带着寒假作业去了奶奶家,没有网络,不能登陆QQ。冷战的期限就这么被拉长。
  除夕的夜晚,赵本山不卖拐,升级卖了车,和前一年比仿佛什么都没变,又变了很多。
  零点的时候,爸爸的电话准时响起来。
  蒋叔叔仍旧是温文尔雅的声音,这么多年不曾变化,问候的语句也不变:“哥哥嫂子春节快乐,身体健康,顺心顺意。瀛子开开心心的,健康长大。”
  我爸说:“你们也是,也给长辈带好。”
  他们是兵营里锤炼出的莫逆之交,一级战备的时候,彼此交付性命和家人,岁月静好之时一起进入航天城,和聪明漂亮的姑娘谈恋爱,成家,立业,生养小孩,然后照旧一起喝酒烧菜,打牌聊天。
  只是两个人变成了两家人。
  神枪手和小诸葛就这样收敛了神通,主要技能升级为陪太太逛街和做锅包肉、炸鸡翅,摇身一变成了我和蒋翼的睡前故事的主人公。
  蒋翼,我想起蒋翼,趴在电话旁边听那边的动静。
  蒋叔叔喊:“蒋翼过来拜年。”
  那边是脚步声,紧接着蒋翼的声音传来:“黄叔覃姨新年快乐。”
  “你也是。”妈妈笑着应了一声,爸爸连答应了几个好字,要把电话给我,我没接。那边蒋翼静默了片刻,径自说了一句:“黄瀛子新年快乐。”
  外面爆竹喧天,那边蒋翼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我鼻腔蓦然酸疼,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奶奶在厨房召唤:“素饺子出锅了,瀛子来吃第一口,一年都清清静静的。”
  电话那边,蒋翼呼吸声顿了顿,再紧接着,话筒那边说话的换了人。
  我坐在桌边,竹筷从白瓷碗里挑了颜色鲜艳的素饺子吃,心里也是一片空白。
  除夕夜未能问候,春天到来之前,我和蒋翼都没再见到。
第59章
  蒋翼从美国回来已经是开学半月之后。
  校庆当天,他仍旧没回来。
  我们的节目在最后一个,湖蓝的天空背景被安装上台完毕,我趁着幕布没有拉起轻轻叹了一口气,急急忙忙下了场。
  明雨上场之前向后台观望,我拿着话筒在音响旁边跟她比了个OK,她回了我一个略微拘谨的笑才上了台。
  不过我们也不必担心。双子座方明雨敏感求全爱崩溃,可毕竟是方小王。方小王从不打无把握的仗,她若有心,万事都要具备,东风也要乖乖听话。
  那一场明雨发挥极好,文白和唱段都超常表现,极富感染力,台下掌声阵阵,于是终于到了最后一曲《Sixteen Going On Seventeen》。
  集体舞开始,亦菲和关超带着两只队伍从幕后相对而出,节奏轻快,乍一亮相,台下便是一阵欢呼。
  我心知自己替补和操控音响的任务都已经完成,松了口气,起身刚退回后台,却正和一个人对上。
  一个月不见的男孩子手里扶着一只行李箱,穿一件黑色风衣,有些松垮,但垂感很好,身上干爽的味道糅合了从高空归来、跨越了陆地和海洋的风。
  他仿佛仍旧是从前的模样,高挑明朗。
  可大概因为那个时候每个月都会长高一厘米,又经历旅途疲劳,这个人神色倦怠,仿若寡言,看起来又有些不太一样。
  我看着这样的蒋翼,眼睛眨一眨,莫名觉得陌生,有点发怯,就退了一步。
  这半年,我好像一直在等他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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