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难哄——再让我睡一会【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23 23:04:40

  燕怀瑾闻言掀了掀唇,挑起眉头,朝她微扬下巴道:“我这不是图个方便?再说,先前那么多次我都翻进来了,也没见有人阻止,我当侯府上下都默许了,不想裴二小姐对此颇为不满?”
  “……”裴筠庭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他过多纠缠,撇撇嘴道,“你让开些,挡着我的光了。”
  燕怀瑾不退反进,几乎是贴着她的身子,俯下身来看她写的什么。
  裴筠庭一愣,不着痕迹地避开一寸。
  虽说大齐并不对男女间来往过多苛责,但该守的男女大防却是必不可少,世家子弟自小学习礼数,深谙“男女授受不亲”这一道理,偏生最该守礼的三皇子殿下,私下对着小青梅总是一副从不循规蹈矩的模样。
  要说青梅竹马就属这点最特别,因自幼相识,肢体接触已是家常便饭,不似寻常男女那般,碰一碰手便方寸大乱。
  燕怀瑾察觉她细微的小动作,微微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心思也不在那封信上了,偏头看她:“裴绾绾,什么意思?你躲我?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那副受尽委屈的模样,令人瞧着分外可怜,故而连裴筠庭都愣了愣神。
  片刻,她想起燕怀瑾控诉的缘由,忙解释道:“不是……我这是因为、因为与你近几日都未见,又常与外男接触,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罢了。再说,男女授受不亲,从前你与我那般本就是越界了,现如今我守起礼数来,何以还要被你训斥?天底下没有这般道理。”
  如此一大段话下来,燕怀瑾聪明地抓住了其中要点:“你说温璟煦?他身为你未来姐夫,竟与你凑这般近,我——”我宰了他去。
  话音未落,裴筠庭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没有没有,我就打个比方,至于这么激动吗?”
  燕怀瑾眨巴眨巴眼,直视她的双目,不出三秒,眼神便飘忽起来。
  倒不是他有意如此,只是眼下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她的眼睫触手可及,瞬间将他拉回屋顶拥吻的那个夜晚。
  垂下眼眸,瞧见她皓齿朱唇,忆及那片潮湿的柔软,燕怀瑾再抵不住,慌忙后退一步,捂住心口,仿佛下一刻心口就要有什么破开来一般。
  心中警声大作,脑中叫嚣的皆是落荒而逃的信号。
  他看着一头雾水的裴筠庭,语速极快:“上元过后,你便随我去姑苏吧。早些收拾行囊,明日午时,我来接你。”说完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三皇子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挥挥衣袖,未带走一片雪花。
  唯余一人在屋子中央呆立,低头,望着空无一物的手掌,良久后,蜷了蜷手指。
  ……
  听闻她要随燕怀瑾去姑苏,裴长枫明面上虽未说什么,可瞧脸色便知,心中到底还是不大同意的。裴仲寒则更为直接一些,拉着裴筠庭抱怨良久,又是告诫她不要被外面的花花世界骗了去,又是劝她莫要太相信男人,更不要为男人影响了出剑的速度,凡事保命要紧。
  裴筠庭停下来,虽仍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一一答应下来,允诺他们定会照顾好自己,让两位哥哥放心了去。
  裴瑶笙近来被温璟煦烦得分身乏术,了解此事后,张口欲言,最终只道:“该如何做,你自有分寸,早些回来就好。”
  正巧一旁温璟煦走上前来,颔首莞尔:“如此甚好,几月后你归来,恰能赶上你姐姐与我的婚礼。”
  裴筠庭:……
  裴筠庭:你离我远些。
第二十三章 姑苏游记(二)
  凉风入袂,巳时过半,朝霞初升,钟粹宫诸人在表面平和的沉寂中忙碌着,轻手轻脚,悄无声息,唯有风绕过亭檐高翘,百无聊赖地拨着那纹丝不动,结出满池薄冰的碧水。
  纯妃早早起了身,前往坤宁宫请安回来后,便一言不发地矗立于荷花塘前。
  身边忠仆侍奉多年,适时知道,此刻就该安静地装死,休要惹娘娘不痛快,左右还是小命更要紧。
  良久后,纯妃终于动了——她摘下头上的一支翠玉簪子,毫无留恋地将其置于冰面上,目光冷漠又带些复杂。
  身侧俞姑姑扶着她,头却埋得愈发低了。
  然而纯妃不过冷笑一声,便同没事的人一般,款款踱步,步入房内。待一众侍女退下,她才示意俞姑姑近前,低声道:“过会你替我去送封信,务必要快。”
  “奴婢晓得。”毕竟此事并非她头一回做。
  美艳佳人终于长舒口气,随口问道:“吾儿今日在做些什么?说来本宫已有两日未曾见过他了。”
  “回娘娘,圣上今晨唤了大皇子至养心殿检查策论,这会儿应当已经在回程路上了。”
  纯妃眸中复杂的情绪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清河郡可有来信?”
  “本月倒未曾,但娘娘无需太过忧心,以清河郡的根基名望,”
  俞姑姑走后,纯妃一人留在殿中,恢复了她一贯慵态慵懒的神色,不多时,又枕着软榻沉沉睡去。
  苏醒时,俞姑姑正好回来,告诉她信已安稳送到那人手中,那头回复说一个时辰后便会入宫面见娘娘。
  她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吧,替我换副头面,仔细梳洗打扮一番。”
  “是。”
  申时,纯妃梳妆完毕,一袭红裙,美艳不可方物。
  她走出房门不远,便瞥见红墙脚下相交辉映的那一柱红梅,顿时被勾起往事,正欲伸手去采。
  这还是她承宠那年,仁安帝命人植在她园中的,宫中唯有她得此殊荣,如今已过数年,花越开越旺艳丽,她却一日不如一日。
  好在还有一双儿女,成为她在这凡世间唯一的指望。
  身后脚步声渐近,纯妃一顿,缩回手,墙角的红梅逃过一劫。
  “你来了。”
  她甚喜这宫禁深冬。
  ……
  与此同时,兰陵城内,枫叶似火,层林尽染,一黑一蓝两个身影正穿梭在长街上。
  因此行有要务在身,所以出城后几人并未招摇行事,只作寻常富家子弟打扮,如此一来,不至于太过落魄,却也不甚起眼,文书也作了假,两人站在一块,乍看就是对普通的兄妹。
  裴筠庭头一回出燕京,临行前不知将早些年那本慈庵游记重翻了多少遍,甚至不知疲倦地将书中所记,那些值得一游的地方抄录成一本小册,一路拉着燕怀瑾絮絮叨叨个不停。
  那双桃花眼中盛满了除燕京以外的新鲜事物,左看看又瞧瞧,一时难消停。
  兰陵到底与燕京大为不同。
  燕怀瑾偶尔瞧一眼她那副欢欣雀跃的模样,手上塞满了她买的吃食,身后展昭也拿着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嘴角不知扬了几回,神色间尽是纵容。
  他好整以暇地想,左右公务也不是十分紧迫,既然她开心,想去哪,想做什么,便都由着她去吧。
  然而他不过出神片刻,裴筠庭便又不知溜到何处去了,就连银儿也未能跟上她。
  燕怀瑾无奈地叹口气,拎着一手的吃食,艰难地在人群中寻找那抹水蓝色的身影。
  这厢裴筠庭才买了块菜煎饼,据小贩说,兰陵的菜煎饼颇为与众不同,菜与煎饼是一块下油煎熟的,因此炸出来的煎饼外壳金黄酥脆,满口留香,老少皆宜。她听罢,哪还坐得住,总想买一块来尝尝,看是否真的有小贩说得这般好吃。
  正要往下一个摊子走,却忽地被人叫住。
  “那个!姑娘,蓝色裙子的姑娘!留步!”
  她回头,环顾四周,兰陵的大街上人潮拥挤,摩肩接踵,她窜得太快,燕怀瑾和银儿都还未能追上来。定睛一看,叫住她的是一个不起眼的破烂小摊上的摊主,摆设随意又简陋,摊位前只坐了两个看上去格格不入的人——一个身穿道袍,瞧着已是破旧不堪,应当穿了好些年。手上只拿了把扇子,目光透着精明,见她转头,那双眼睛又亮了一分。
  另一个人嘛……看打扮,更像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锦衣玉袍,里外透着股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气,相貌虽不如燕怀瑾这类出众,打眼看去便足够惊艳的美男子,三庭五眼生的标志,气质出尘,夭夭如桃李花,灼灼亦有辉光。
  这两人一起坐在闹市中摆摊算命就已是一件奇事,然即便身旁道士突如其来地叫住了过路的姑娘,他也视若无睹,不曾分给她半点眼神。
  身着道袍的男子为留住她,忙高声道:“姑娘,贫道看你面相不错,有没有兴趣在此让我为你卜一卦?价格嘛,也不贵,五两银子即可。”
  然而裴筠庭不为所动:“我为何要相信你?焉知你不是江湖骗子,专哄我这种小姑娘的?”
  “嘿,这还不简单么,贫道简单说两句便是。”他仔细看两眼裴筠庭,道,“姑娘年过十五,家境不错,应当有一对龙凤胎的兄弟姊妹,我说得没错吧?”
  “哦?”她总算来了些兴趣,上前两步:“既如此,我便愿闻其详。道长能为我算什么?”
  “且听贫道说便是……姑娘你出身不凡,命格极贵,若是个男子,定当是个位极人臣的权贵。”他顿了顿,随后煞有其事一般,“眼下姑娘你虽顺风顺水,贫道却算出,过不得几时,你便要遭遇人生第一道劫,实乃情欲之劫……唔,多的贫道也不好说,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你与同行那位公子可要多加小心,莫要上了旁人的当。”
  裴筠庭原是不信的,听他测出裴长枫与裴瑶笙龙凤胎一事,又点出与她同行的是一位公子,不免也信了三分。
  见她欲再追问,道士神秘一笑:“贫道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姑娘你且记住我说的话,有缘再见。”
  ……
  待裴筠庭走后,破烂道士掂了掂手上的银两,随即眉开眼笑道:“哎呀!碰上有缘人,今日可早些收摊了。”
  身旁那人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骗小姑娘?”
  “出家人的事,怎么能叫骗呢?贫道从不哄骗小姑娘。再说,过不了多久,咱们就会与这姑娘再次相遇。如何,要不要与我打个赌?二十两银子。”
  “是吗?届时她也早就将你忘了吧?”
  “未尝不能是另一种可能呢?”
  “死道士,故弄玄虚。”
  谈笑风生,后话暂且不提。
第二十四章 姑苏游记(三)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抵达姑苏城。
  裴筠庭坐在马车上,兴致勃勃地掀开车帘一角,嘴里赞道:“果真是江南水乡,到底与燕京截然不同。”
  古人道“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然而直至裴筠庭来到江南水乡,亲眼所见,才真正知晓此话的含义。
  姑苏城历经百余年沧桑,底蕴正足,是文人墨客最喜常驻的地方,尤其姑苏云氏,作为在此屹立百年不倒的世家,是无数文人心目中无法撼动的存在。
  因经济逐代繁荣,民居逐代增多,城内空闲之地越来越少,称其为“古宫闲地少”,实在恰如其分。城内河网交错,马车一路驶向前,更见水港与小桥的繁多,愈使人真切感受姑苏水乡之称的名副其实——小桥流水人家,所谓不假。
  驶出闹市后,马车还未停下,裴筠庭意犹未尽地回身,凝望一贯倚壁而息的燕怀瑾。
  近几日他不知与展昭在忙些什么,偶尔起夜时,总能瞧见他房间未熄的烛火,赶路时也大多倚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唯有途经城池,她提出想要逛一逛时,燕怀瑾才会睁开那双盛满墨色的眸子,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老老实实充当她的“工具人”。
  并非裴筠庭不想问,只是念及她身份尴尬,又事关朝堂机密,索性避而不谈。待时机成熟,即便她没提,燕怀瑾也会主动将能说的全都告知予她。
  如此一想,裴筠庭便愈发闲散起来。
  游离于燕京城外的日子,说快活似神仙也不为过。
  这些天,她亦给家人添置了许多礼物,大大小小堆在一块,被她分成好几份,其中以裴瑶笙的礼物占据大头。
  当然,若没有燕怀瑾适时制止,或银儿见缝插针地劝解,她花出去的银子只怕会再翻上一番。
  待到午时,马车终于在一座府邸前缓缓停下。
  燕怀瑾先下车,随后极自然地伸手,将裴筠庭迎下来。
  展昭早已驾马抵达,等候多时,并由家仆前去禀报。报上去的名号虽为李公子,递上前的却是他的贴身玉牌。
  云府中有人认得此物,所以即便此刻门前来的人不多,却都是能说上话,在姑苏城内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并非燕怀瑾第一次来姑苏,也并非他第一次入云府做客。然时过境迁,云府的模样未曾有大的变化。
  姑苏云氏、许氏与何氏,清河张氏,以及兰陵宇文氏同称为五大氏族。而云氏到底是百年世家,无需道破,也能从各处细节尽数体会他们的底蕴。
  风雨不动安如山,十年如一日地屹立不倒。
  他站在裴筠庭身前,因有意隐瞒身份,免去了众人的礼数,只颔首,对站在最前的云氏掌权人云守义唤道:“云先生。”
  与他有过师徒情分的先生这样多,可现如今能得他这般尊称的,云守义乃其一。既不失礼义,又合心意。
  多年前,他尚且是个半大的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急于证明自己,便主动揽下本该由燕怀泽去做的任务,一意孤行,领着身边最得力亲卫来到陌生的姑苏城。
  彼时他心智远不如现在这般成熟,做事难免冒失,在纠缠中遭受重的伤,一时游于无涯的姑苏。
  幸而遇见云守义,将他带回云氏府邸好生修养,既不道明他的身份,也不图他的回报,是极有文人风骨的。养伤期间,也曾教会燕怀瑾许多道理,故在他心中,云守义是担得起他这一句先生的。
  “好,好。多年未见,小友愈如竹之风姿,当年我果然没看错人。”记忆中的故人到底还是不如这一砖一瓦砌成的府邸那般坚不可摧,终有老去的一日。
  料想不久后,云氏掌权人也该更朝换代了。
  ……
  今日云府因外客的到来格外热闹,隐约猜到几人身份的毕恭毕敬,不知身份的也遵循世家该有的礼数,待客亲和有礼,关怀备至,反倒使裴筠庭不好意思起来。
  她跟在燕怀瑾身后,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或礼貌或探究,面上从未显出丝毫不耐。一袭白裙飘飘,如山茶初绽,偶尔迎上那些视线,微微一笑,反将那些人看得脸红起来。
  裴筠庭自小什么场面没见过,还从未在礼数上栽过跟头,对待云氏众人的态度也不卑不亢。
  燕怀瑾自然能察觉到那些看向身后人的目光,背在腰后的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即不着痕迹地挡在她身前。
  裴筠庭身后一步,银儿作为此行被她带出来的唯一一个丫鬟,自知不能丢了侯府的颜面,即便现下尚无人知晓她们的身份,却仍挺直腰板,目不斜视,就连迈出的脚步都分毫不差。
  云守义与燕怀瑾一路寒暄着进了正堂,场面话说过后,便问及他们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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