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赵湛早上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就过来这边,也确实早累的不行。
他起身离开去吃饭,边慈坐在他的位置上继续给过来的村民登记。
梁靳白的位置就在她旁边,他面完后需要手术的才会到边慈这边来登记手术情况。
边慈给前面的病人登记完,往梁靳白那边看过去。
他正在给一个看上去六七十来岁的奶奶在看,旁边站着个穿着红毛衣的七八岁小女孩,正目光定定地盯着梁靳白看。
梁靳白问完老人的具体情况,放下病历本,起身凑近几分去看老人的眼睛,估计是家里只有祖孙两人,老人又看不见,眼睛旁边有不少堆积物。
梁靳白拿起边上的湿纸巾,很有耐心地帮忙她擦掉眼角的堆积物,脸上神色淡然,丝毫没有任何情绪,
“下周过来手术,可以提前让林院长安排我们过去接您。”
他说完,看向旁边的位置,准备跟赵湛交代什么,一转头看见边慈坐在那边位置。
边慈朝着他笑了下,起身把看不见的老人往自己这边扶过来。
后面的病人准备进来,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说话的时间,只目光对视了两秒各自继续忙碌。
配合着看完三四个病人,赵湛那边已经吃完过来,周棉棉和许灵也从门口进来,准备帮忙。
“师兄,你跟边慈先去吃饭,这边我来。”
赵湛接过梁靳白的活,许灵和周棉棉到边慈那边,让两个人先换下班。
梁靳白起身从诊台那边离开,边慈去旁边拿他的饭盒,手放到盒子底端试了下温度。
“什么时候来的?”
梁靳白已经到边上,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边慈一瓶,拧开喝了口水。
边慈仰头看着他喉结滚动,一瓶水顿时见底喝完,估计是一上午都没空喝水。
她抿唇,拿着饭盒给他,
“没多久,你上午都没空喝水啊。”
梁靳白将手上的空瓶子放到一旁,接过饭盒,点了下头,
“忙起来是这样。”
他顿了下,低眸看着边慈,
“你吃过了吗?”
边慈点了下头,“嗯,我跟林院长吃完一起过来的。”
梁靳白没再说话,拿着饭盒到诊所外面。
边慈拿上那瓶水跟他一起出去。
诊所的位置在靠近公路边上,对面是一片湖,门口基本都是排队看诊的老人和小孩,人很多。
梁靳白走到前面树下的空地那边,对面就是一片湖泊,湖水很澄澈干净,村里有的老人到现在还会从湖里打水回家用。
这边没凳子,梁靳白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垫在草地上,两个人并排坐下。
迎面有湖面上的风吹过来,边慈头发没扎,被风吹的有点乱,她低头想把头发放到一边。
梁靳白看了她一眼,伸手递过来一个发圈。
边慈微怔,视线落在他掌心的淡粉色发圈上,
“你怎么有这个?”
梁靳白神色很淡,“不觉得眼熟?”
边慈拿起发圈仔细看了眼,反应过来,“这是我的?”
“嗯。”梁靳白点了下头,视线看着前面的湖面,语气很平静,“上次去老杨那边送论文,你掉在车上,被奥利奥捡到的。”
边慈抿唇,用发圈将头发扎起来,转头看他,
“你一直留着啊。”
梁靳白侧眸看她一眼,淡淡挑眉,直接承认,
“是。”
边慈看着他,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直接,心下一动索性也直接道,
“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呀?”
梁靳白笑了下,转头继续看前面的湖面,
“比那时候要早。”
边慈心口微震了下,想到在游轮上他打牌故意输给自己那次,
“那是在游轮的时候?”
梁靳白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开口,
“怎么忽然问这个?”
边慈看着他,愣了愣,
“就忽然想到了。”
因为她好像确实不清楚梁靳白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说起来他回国两个人见面到现在,也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梁靳白吃完饭,将饭盒收起来,站起身看着前面的湖面,似乎认真地下了下,低眸视线看着她,半开玩笑的口吻道,
“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
边慈仰头看着他,也笑了下,视线没有回避,
“我胆子挺大的。”
“是吗?”
梁靳白表情很淡,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漫不经心道,
“胆子大每次亲你一下就抖成那样?“
边慈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个,愣了两秒,很明显的脸红了点,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我先进去帮忙。”
她说完,转身往诊所里面走,
梁靳白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很淡地勾了下,拿起地上的白大褂进去。
坐诊前三天人最多,后面几天人少了不少,慢慢轻松了点,大家开始轮班去坐诊。
梁靳白后面几天都没再怎么去诊所那边,开始在着手之前的手术情况。
镇子上的医疗条件有限,他们跟云城医院那边联系了安排车过来接送病人一起,梁靳白后面几天基本都在往云城那边做手术。
下周这边医援活动就差不多结束,他们最后要去镇上的学校给学生统一做一次视力检查。
原本计划是梁靳白也会过去,但去的前一天晚上梁靳白没回镇上,边慈问了下赵湛情况,赵湛表现有些奇怪,话也说的含糊其辞,只说来不了。
边慈倒也没多想,第二天跟周棉棉他们一起一大早就去了学校那边。
到的时候学校的校长出来接他们,比约定的时间晚了点。
校长挺不好意思的表示,因为今天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长期资助人也来了,正在操场那边给学生发物资。
赵湛摆摆手表示没什么,正好还能一起在操场那边把视力检查做了。
等到了操场边慈才发现来的居然是熟人,席牧。
赵湛跟席牧也认识,看见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不过彼此表现都有些奇怪,赵湛也很快带着另外两个住院医生过去摆桌子了。
倒是席牧看见边慈挺惊讶的,主动往她这边过来。
周棉棉跟许灵早认出人来,之前他们还特地买票去看过蓝鲸现场,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他,都有些激动,但忍住了没打扰人。
“你们医院的医援活动?”
席牧主动开口跟边慈说话,视线还往她身后看了看,似乎是在看有没有其他人。
边慈嗯了声,看出他估计是在找梁靳白,开口道,
“梁老师今天在云城医院那边做手术,没过来。”
席牧挑了下眉,颇为意外的样子,
“梁靳白来了?”
边慈微怔了下,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下头,
“嗯,梁老师是这次的带队人。”
席牧笑了声,眯了眯眸子看着前面的操场,
“看样子是走出来了。”
他脸上表情有些微妙,而且今天的样子看起来跟之前在京市几次见到的他都不太一样。
“酒鬼老师。”
一旁周棉棉忍不住开口道,“我是您的乐迷,能合个影吗?”
许灵原本想拉住人,但没拉住,索性也跟着一起开口道,“席牧老师,我们是蓝鲸的乐迷,从您在红果驻唱的时候就喜欢您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席牧看着她们两,笑了笑,颇为大方的点头,
“合吧,随便拍。”
周棉棉立刻拿出手机交给许灵,“你先帮我拍。”
许灵帮她拍了几张,等拍完周棉棉又帮她拍,席牧全程十分配合着两个人。
“边慈,”等两个人都各自拍完,周棉棉把手机给她,“你能帮我们三个人一起拍一下吗?”
“好。”边慈接过,帮忙他们一起拍了张合影。
“谢谢酒鬼老师!”周棉棉翻着手机上的合影,“您放心照片我们一定不会流出去的!”
席牧无所谓的耸肩,“你们随意。”
他说完,抽着口袋转身离开操场往前面教室那边过去。
边慈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他刚才说的话,还有之前梁靳白不愿意说的关于程莺的事情,隐约感觉到点什么。
“没想到酒鬼老师私下这么帅,这么平易近人,谁说他之前喝醉酒还打人的。”
周棉棉翻着照片,忍不住感慨。
许灵也翻着自己手机上刚才的照片,“不清楚,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清醒不喝酒的状态。”
“不管了,先过去帮忙吧。”
周棉棉收起手机,看了眼发呆走神的边慈,抬手在她跟前晃了下,
“想什么呢?”
边慈回过神,脑海里已经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下,马上回来。”
“诶?”
她说完,转身朝着席牧刚才去的教室那边过去。
周棉棉跟许灵对视一眼,都有点没搞清什么状况。
这边的学校很明显是新翻修过的,操场地面是一般城市才会用的橡胶操场,教学楼也很新。
边慈刚才看见席牧是往前面教学楼的二楼那边过去的,她一路跟着上楼。
楼道里的风吹过来,脚步声踩在空旷安静的楼梯里声音听起来很明显。
边慈到二楼,沿着每间空教室往前走,这边的教室基本都一样,里面的设施也很齐全,还有一些电子设备,一看就是有人走长期资助的。
边慈一路往前走,在一间打开的教室门口停下。
这间教室跟前面的都不太一样,是一间音乐教室,非常大,是前面两间教室的大小,屋子中间放着一架钢琴,还有架子鼓,吉他,很多乐器。
席牧正在屋子中间的钢琴上坐着,视线看着教室前面的墙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边慈站在教室门口,犹豫了下,抬手敲了下门。
席牧闻声侧头看过来,看见是她挑了下眉,并不是很意外的样子,只开口道,
“有事?”
边慈进门,视线落在教室前面墙面上。
那是一面照片墙,上面贴了很多照片,最中间一张是一张大合影。
梁靳白在合影的一角,他看上去还很年轻的样子,跟之前在纪录片里一闪而过的样子很像,冷冽而英俊,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照片中间的是席牧搂着一个女生,看上去姿态很亲密。
女生一头短发,娃娃脸,眼睛圆圆的,十分可爱,脖子上还挂着一只相机,冲着镜头扮鬼脸。
边慈盯着上面的照片,感觉喉咙有些酸涩,开口道,
“她是程莺?”
席牧挑了下眉,侧头看她,
“梁靳白跟你提过她?”
边慈摇了下头,
“没有,上次在云城的时候我们碰到一个学长,他提过。”
“陈赋?”席牧很轻易的说出这个名字。
边慈愣了愣,“你们认识?”
席牧扯唇笑了下,
“当然,以前老盯着我想撬墙角呢。”
边慈没说话。
但大概已经猜到程莺以前应该是席牧的女朋友。
席牧坐在钢琴架旁,随手按了几个音节,
“梁靳白没跟你说过我们以前的事情吧。”
边慈抿唇,点了下头。
席牧笑了声,“我就知道,当年的事,真正没走出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边慈没说话,只看着墙上的照片,
“程莺,是怎么去世的?”
“先天性心脏病。”
席牧开口,语气很淡,也很平静,
“还特倒霉,刚好碰到车祸,一发病,没救回来。”
边慈愣住,没说话。
席牧从钢琴上跳下来,走到前面墙面那边,从里面翻出来一把旧琴,
“当时梁靳白本科快毕业了,打算退出乐队,正好跟着老杨来这边实习,程莺说一个也不能少,带着我们大家一块来找梁靳白劝他回去,顺便来支教。”
“后来开车送一个学生去古城那边,结果路上出了车祸。”
“当时梁靳白是第一个赶过去找现场的人,急救没救回来,程莺就在他手上没了呼吸。”
音乐教室里很安静,门口的风灌进来,边慈站在原地,看着墙上的合影照片。
她记得梁靳白说过,乐队是程莺组建的,她那么用心的给大家每个人拍纪录片,问大家十年后在做什么,但那个纪录片里却没有一分钟是跟她有关的镜头。
她也没问过自己,十年后会在做什么。
边慈忽然懂了为什么梁靳白之前不愿意来云城,又为什么会忽然失约不来学校这边。
如果是她,她可能也没办法释怀。
在自己即将拿起手术刀成为医生前,看着自己的好友在手上没有呼吸心跳,身体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