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吃什么冰淇淋。”
“眼睛会好的,你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护士开口安慰她,语气有些严厉。
梁靳白听见她很小声的说,
“我就只吃一支,好不好姐姐,话梅味的,对面的便利店就有卖的。”
“外婆不会知道的。”
护士把人扶进病房,很快从里面出来,又继续去其他病房忙碌,显然是把话梅味的冰淇淋忘记了。
梁靳白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出门到外面的便利店,问店员有没有话梅味的冰淇淋,买了一支。
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梁靳白有片刻的犹豫,但还是推开门进去了,边慈已经睡着了,很安静的在呼吸,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两侧,看着很乖。
跟那天从人工湖里被捞上来的时候紧紧拽着他的样子很不一样。
梁靳白把冰淇淋放在床头柜上的杯子里,觉得可能等她醒过来就化掉了,考虑要不要叫醒她。
“靳白。”
门外程京淮跟科室那边请好假,看见他在别人病房里,小声道,“你在人小姑娘病房里干什么?”
边慈被吵醒,动了动,想起身。
梁靳白从病房出去,程京淮似乎并不知道她就是那天落水的小女孩。
“是程医生吗?”
病床上的女孩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对,是我,没事啊,你好好休息。”
程京淮拉着他出来,“有事叫护士就好。”
他说完带上病房门出去。
有时候就是很多这样的巧合,她以为放在床头柜杯子里的话梅冰淇淋是程京淮送的,以为那天把她从人工湖里带上来的人也是程京淮。
梁靳白在很久以后才知道,但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不是了。
或许是那支从便利店买回来的话梅冰淇淋有什么魔力,梁靳白从医院回去后,跟老爷子说自己不想再回部队了,还是想做医生。
老爷子大发雷霆,第一次用拐杖打了他,但把自己给气进了医院。
不过也同意梁靳白继续回学校念临床。
回到学校以后梁靳白有时也会往医院那边跑,偶尔会买一点小姑娘爱吃的零食放到她病房里,但每一次去的时候很凑巧,要么她不在,要么在休息。
所以他没有跟她说过话。
再后来实验室有一段时间很忙,程京淮念完本科就没有再继续,选择回去家里的公司。
梁靳白再去医院的时候得知她已经出院离开。
那个时候他其实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
后来有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再见过,梁靳白也没怎么想起她,只是记得话梅味的冰淇淋,还有用零食就能哄好小朋友。
再见面是在他研究生毕业升博的阶段,那时候他已经从老宅搬了出来,住在离医院和学校都很近的小区那边。
有一天晚上他开车从学校回去,等红绿灯的时候一旁的便利店那边传来流浪狗的叫声。
梁靳白打开车窗,有些好奇的看过去,一眼就认出蹲在路边喂流浪狗的边慈。
那时候她应该已经上高二,跟一年多以前比起来其实变化不算大。
背着书包扎着马尾,穿的是附近高中的校服,很普通的女高中生的打扮。
她手上拿着刚从便利店买出来的热狗,正在喂那几只流浪狗。
梁靳白看了会儿,觉得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应该都不会再见到她,没想到又碰到。
他把车开到路边,从车上下来,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点了一根烟,看着她喂完一根,又跑进去买了两根分给剩下的几只流浪狗。
从她并不怎么着急的样子,梁靳白猜到她应该就住在附近的小区。
果不其然,之后几天,他开始刻意在那个时间段回去,有时候会下车进便利店里买一瓶汽水,一包烟。
终于他又一次碰到她。
两个人从便利店门口擦肩而过,她付钱的时候梁靳白就站在她身后等着排队,看见她扎起的马尾,和校服下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根本不认识他,也不记得他。
梁靳白知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
对那个时候的他而言,她不过只是一个见过几面的小姑娘。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经常能在那家便利店碰到她,不过也不是经常。
过了大概半年左右的时间,她应该也升高三了,开始来的很少了。
第1章 赤道
周围的流浪狗还是那几只, 渐渐又多了一些。
梁靳白开始帮她喂那些流浪狗。
说实话这些流浪狗流浪猫如果没有专业的地方处理,很难存活,尤其是冬天来了后。
梁靳白联系了一个朋友, 在附近建了个流浪狗基地, 把那些狗狗都送了过去。
一整个冬天, 他再没在那家便利店见过她, 可能是因为流浪狗不见了,她也不再来了。
梁靳白担心她不知道, 只开春后跟便利店的店员提过一次,店员后来应该也转达给她了, 因为不久后他在流浪狗基地那边也看见了她。
已经升高三马上临近毕业的年纪,她来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都很积极。
梁靳白有时候过来会碰到她,但她也并没有留意到他,只是像对待每个陌生人一样。
那时候梁靳白才隐约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想要被她记住。
但临近高考,他并不想过干扰对方。
只知道她每次来都会很照顾一只叫小白的萨摩耶, 后面小白生了几只小狗, 她很高兴, 跟基地的负责人表示想要领养。
基地负责人答应后, 她有一两个月来的很频繁, 每次都会给那只小狗额外带一些吃的。
不过有一次狗狗住的铁笼没把控好,那只小狗的前爪被钢筋穿透, 流了很多血。
梁靳白那天也在,赶过去的时候看见她抱着小狗很伤心的样子, 校服上也都是狗狗前爪流的血。
工作人员带着狗狗去处理伤口,梁靳白看她一个人很自责的坐在一旁掉眼泪, 走过去给她递了一瓶汽水,安慰她没事。
可能是他安慰人的能力很差劲,边慈并没有被安慰到,也没接他那瓶汽水,抱着书包,带着校服上染的血一个人很落寞的走了。
梁靳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她,直到高考前一周,她过来跟基地负责人确定了领养时间,去笼子里看小白和小狗狗的时候还给他们带了烤肠。
高考结束,梁靳白从基地负责人那边知道她确定过来的时间,也刚好是一中的毕业典礼。
赵湛是一中毕业的,收到了在校当老师的老同学的邀请,让他们回学校。
梁靳白破天荒主动提出跟他一起过去。
那天按理来说应该是个很好的天气,谁也没想到后来会下雨。
一中的传统是会在毕业典礼当天给每个学生都授予一份毕业礼物。
梁靳白跟赵湛一起作为学校邀请过来的前毕业生,给他们授予毕业礼物。
边慈的那一份是他负责授予的,很巧。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她的名字,叫边慈。
学校操场上人很多,每个毕业生排队着上前,她在人群里,跟旁边的女同学很开心的聊天,还在给对方看自己手机里的照片。
梁靳白想,可能她说的是流浪狗基地的马上要领养的那只小狗。
终于到她的时候,她很认真的收起东西,伸手接过毕业礼物的时候抬头朝着他笑了下。
梁靳白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自己,但他只是垂眼看着她,说了一句,毕业快乐。
毕业典礼结束后,从学校出来,外面下起了雨。
太阳雨,但是也很烦。
赵湛跑到马路对面去买雨伞,梁靳白原本准备叫住他说自己车上有伞,但忽然看见边慈淋着雨有些着急的从学校跑出来。
他以为她已经去那边接小狗了,但原来并没有。
校门口人很多,都是家长来接孩子,还有很多行人。
梁靳白从车上取下伞,朝着她走过去。
下雨时红绿灯的时间很长,她焦急地站在斑马线边,忽然有些崩溃的蹲下身,将头埋进脑袋里。
梁靳白在她跟前停下脚步,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只撑开伞举到她头顶。
等红绿灯过去,她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抬头,不过可能因为眼睛哭的红肿的原因,她并没有很认真地看清他的脸,只低声说谢谢。
梁靳白撑着伞,没说什么,只问她发生什么事要帮忙吗。
她点了点头,带着点哭腔的开口,说外婆出了车祸在医院。
梁靳白大概知道车祸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并没有多问,带着她上车。
开往医院的路上,她一直低着头坐在后排,很自责的样子。
梁靳白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到医院后她从车上下来,急匆匆跟他说了谢谢转身跑开。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再来基地,基地的负责人联系他,说之前那只小萨摩耶被其他领养人看中,问怎么办,梁靳白没说什么,只自己开车到医院将那只前爪受过伤的萨摩耶带回了家,取名叫奥利奥。
后面再碰到是在老杨的那堂解剖课上。
梁靳白作为临时的代课老师,并没有想到会在那堂课上见到边慈,也没想到她会选择临床医学。
解剖课上,他跟她不经意说到的那句话,有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吗。
其实问的也是他自己。
那个时候他大概已经认识到自己对她的心思,想过表达,但又觉得突兀,想寻找合适的时机。
只论坛上碰到很像她的学妹,两个人聊了很久,梁靳白已经确定对面的就是她,原本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约她见面。
但很不巧,还是在老杨的课上,他去后排蹭课,听见一旁有人跟她说话,问为什么不谈恋爱。
她声音很低,但很清晰地说,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不久后,梁靳白在程京淮家里见到了她。
以前很多事情串联到一起,他当时不是没有想过可能是她认错了人,但是已经晚了。
他送她回家,问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喜欢程京淮。
她点头说是。
根本不记得任何跟自己有关的一切,完全的陌生人。
梁靳白知道,按照程京淮的性格,用不了多久就会同意跟她在一起。
他选择沉默,退出。
答应了老杨介绍的国外实验室,很快出国。
国外的五年,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这段来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喜欢。
但并没有。
明明自己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但他却总是会在很多时候想到她。
灵魂横冲直撞式的,他一个人陷入热恋。
中间回去过几次,他也见到了她跟程京淮相处模式。
其实大致猜到结局。
直到这次回国再次在电梯里碰到她。
他站在电梯外,花了十秒钟的时间,打算给自己过去一个交代。
按开电梯门,她抬眼重新看向自己的那一刻,梁靳白知道,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
从医院到家,客厅里很安静,没有人。
奥利奥也不再。
梁靳白脱下外套,走到岛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半杯。
身后玄关边有声音响起,奥利奥喘着气跑进来,边慈有些无奈的声音跟着响起,
“奥利奥,先擦脚。”
梁靳白转身看过去,看见她有些狼狈的拽着绳索,头发扎起来因为跑的太快而有点乱,脸颊也因为运动而有些红,
“你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看见他,她很明显的有些意外。
梁靳白放下水杯,视线落在她脸上,很淡地嗯了一声,起身走过去。
奥利奥已经很乖地蹲在玄关边不再动了。
边慈进门一边换鞋一边跟他讲话,
“我们抽空带奥利奥去洗澡吧,它身上好多沙子。”
梁靳白走到她身后,摘掉她手腕上的绳索,垂眼看着她。
“怎么了?”
边慈愣了愣,仰头看着他表情有些懵。
梁靳白没有说话,只视线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
“是在补偿我吗?”
他语气很淡,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边慈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摇了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
“是在爱你。”
梁靳白其实从来没有把以前那些说给谁,他始终认为那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讲出来说给谁都不合适。
玄关这边很安静,
梁靳白低头看着边慈,视线在她脸上落了很久,垂下的目光从她的眉毛落到鼻尖到嘴唇,最后伸手触碰到她的下巴,告诉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