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买了些什么书?”刘媪状似不经意地问,实则也不过是为着大致了解一下施晏微喜欢看什么样的书。
施晏微颇为警惕地瞥了刘媪一眼,观她似乎并无胆量抬手来翻自己买的书,忽的轻笑起来,半开玩笑似的打趣她道:“左不过是些讲才子佳人的话本、游记和讲志怪故事的书籍,刘媪这会子问我这个,莫不是想从我这儿寻些书来看?”
说完,反问刘媪可有寻见卖唐圆的小摊小贩,刘媪笑着给她指了个方向,平声道:“那边巷子里就有一家。”
施晏微道:“正好我这会子也有些饿了,你们也随我一道过去用碗唐圆罢。”
刘媪点头应下,走在前面引路,那些侍卫们就在巷口不远处守着,施晏微走过去唤他们也过来用上一碗,未料竟无一人肯应,皆是面无表情地道婉言谢绝,施晏微不好强迫他们,只得悻悻而归。
热乎乎的唐圆上桌,但见那碗中唐圆软软糯糯,加了醴的米汤香香甜甜,汤面上浮着糖渍桂花,散出点点桂子清香,碗面热气遇冷凝成一团白白的雾气,瞧着就叫人觉得胃里暖烘烘的。
施晏微难得胃口大好,一口气用了大半碗,待练儿付过钱后,时间已过了酉时,落日西斜,天光渐渐黯淡下来。
刘媪见天色不早,少不得催促施晏微早些回去,施晏微今日心情不错,笑着应下她的话,返回来时的十字路口上了马车。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时,天已麻麻黑了,施晏微下车后叫那傍晚的凉风吹得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信步往府里进。
三人一路来至院中,却见正房内通火通明,独莲蕊一人在檐下来回踱步,她的匀称身形映在门上形成一道修长的黑影,随她的动作左右移动,活像一出皮影戏。
莲蕊这会子也瞧见她们了,紧紧攥着帕子的手稍稍舒展,忙不迭往走下石阶迎向施晏微道:“娘子,您可算回来了,家主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施晏微叫她的话唬了一跳,心说他该明夜过来才对呀?心中如是想着,不由放慢脚下步子,颤巍巍地踏上石阶走到廊下,轻声推开了门。
那门框摩擦地面发出吱呀一声,施晏微在这道刺耳的声响中对上了宋珩的目。
“家主怎的今日就过来了?”施晏微硬着头皮往他跟前而来,朝他叉手屈膝行礼。
“娘子这是不希望我过来?”宋珩嗓音低沉,深邃狭长的凤目凝视着她,似要透过她的眼洞悉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施晏微硬着头皮挤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口中违心地说道:“家主多心了,妾怎会不期盼家主过来陪着妾。”
二人说话间,练儿和香杏已经将施晏微买来的书尽数往那云纹鸡翅木书架上搁了。
宋珩显然并不相信她嘴里的话,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旋即便挥手示意她二人退下,立起身来走向书架,“那日夜里说与你听的话,娘子仍可明日再告知我答案。”
施晏微眼看着他抬起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自那书架上取了一本她今日才买回来的书翻开来看,一颗心少不得随着他翻页的动作加速跳动。
他看得似乎并不仔细,不过一小会儿便已翻看了两三本书,就在他欲要拿起第四本书的时候,施晏微的心就要跳至嗓子眼,将心中对他惧意统统抛到脑后,几个快步来到他身侧按下他的手,佯装羞怯道:“不过是些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哪里入得了家主的眼呢?家主再看下去,妾就真要羞死了。”
宋珩毫不费力地挣脱开她的手,欲要继续去拿第四本书,嗓音里带着几分隐隐的笑意:“倒也不全是那些个酸腐书生写的不入流的话本,不是还有张荐写的《灵怪集》吗,你看这样的书,也不怕夜里魇着?”
此处背光,施晏微只能勉强看到那本书的厚度和封面的颜色,但因对那两本医书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印象颇深,心下几乎可以肯定宋珩指间触及的就是其中的一本。
“家主...”
施晏微一声疾呼,眼波流转间,伸出洁白如玉的柔荑去握他搁在书架处的手。
第36章 关元穴
女郎的手腕处散出淡淡的栀子幽香, 软若无骨的柔荑触上他的手背,温热的掌心传出点点暖意,叫人难以忽视。
宋珩叫那道暖意烫得心猿意马, 立时便搁下了手里的书, 本能地反握住施晏微白嫩的素手。
窗户的缝隙透进风来,吹动鬓边碎发, 带着微微的凉意。
施晏微浑然不觉,反而因为紧张生了些细密的汗,镇定自若地将他的手往自己的胸口处带,莞尔一笑,唇瓣轻张, 柔声说道:“有家主在妾身侧, 妾又何需惧怕那些个虚无缥缈的鬼魂精怪呢。”
女郎柔柔的声音宛若莺啼,听得宋珩只觉口干舌燥, 故而并未将她口中道出的话听进去多少,只毫不避讳地垂下眼帘盯着她的衣襟看。
大手不甚安分地往衣襟下拢。
施晏微不动声色地拿余光瞥了那本医书一眼,旋即抬手勾住宋珩的衣带, 缓步倒退着将人引至罗汉床前, 面上笑意越发明显。
“家主前天夜里说与妾听的话,妾已细细思量过:这四个月来, 家主待妾不薄, 妾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好的;妾这段时日出府, 见了不少沿街乞讨的老弱妇孺和顶着严寒方能赚得几个铜板的小商小贩,这才惊觉家主带给妾的生活是多少人在梦里都求不来的安生日子。何况家主愿意在妾有身孕后给妾一个名分, 这原也是为着妾好, 倘若妾还要因为先前那起子糊涂约定与家主巴巴拧着,岂不成了旁人口中死脑筋的倔驴?没得作茧自缚, 平白叫外头人看笑话。”
眼前的女郎笑靥如花,眼蹙秋水,樱桃般莹润的檀口一张一合,这一切的一切,几乎要将他一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蚕食殆尽。
宋珩哪里还能忍得住,顺势将人抵到罗汉床上,单手往她的衣襟里探,轻笑着问她道:“娘子这般主动勾我,又与我说了这好些话,可是身上大好了?”
绯色的牡丹绣花不知何时呈现在眼前,宋珩的呼吸越发米且重火勺热,需要探寻更多惹人喜爱的春色,索性两手去剥开那些碍人眼的东西。
施晏微伸出手去推他的手腕,别过头佯装羞怯,低声细语地道:“还未好全,况今日下晌又与刘媪她们往府外走了一遭,这会子尚还有些不适。”
“娘子莫要害怕,今日夜里,我不动那处就是。”宋珩一壁平声说着,一壁轻车熟路地解开诃子的系带。
朱玉置于指间,施晏微支起下巴闷哼出声,黛眉微微蹙起。
宋珩分出一只手来抚上她的眉眼,嗓音低沉:“好娘子,此乃乐事,何故皱眉?”
施晏微心他指间的动作,雪肤竟是寸寸升温,心中越发排斥这具皮囊对他的反应,不得不咬紧牙关,只将心一横,视自己为提线木偶,完成任务似的触上他的玉带,接着往下。
千钧一发之际,宋珩及时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凝着她的一双乌眸,嘴里喘着气反问她道:“我何时说过要用娘子的手了?”
那要用什么?施晏微顿时心生不安,凝神思忖片刻后,垂了头,紧紧咬住粉嫩的下唇,头皮跟着一阵阵地发麻,大脑亦空白得厉害,有些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娘子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宋珩讪笑着松开她的手,拇指轻轻抚过她那摄人心魄的朱唇,勾唇一笑,朗声道:“娘子自己咬唇多无趣,当由我来咬才好。”
话毕,撬开她的贝齿,不许她再咬自己的下唇,指尖离开时,施晏微尚还处在紧张和担忧的情绪之中,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宋珩俯下身来,不容她躲避,吻住她的檀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咬着她的唇瓣。
唇齿交缠间,施晏微叫他吻得进气困难,大脑越发空白,直至皮肤骤然一凉,裙摆不知何时叠至了腰间,露出洁白的布料。
施晏微霎时间神智回笼,趁着宋珩正吻得忘情,用力推开他的肩膀,从他灼热的唇间挣脱开来,几乎是瞬间惊呼出声:“不可!家主方才说过不动妾的...”
宋珩不甚在意地看着她,吐了口气,重重扣住她的细软腰肢,低声安抚她道:“奔闻由南几声五群乙巫二耳七舞尔叭依正理我只说过不动此处,可没说过不动你。娘子莫要乱动,我是想替你上些药。”
施晏微将信将疑地对上他的那双狭长凤眸,正要开口问他怎的连药膏都未取过来,可不是欲要哄骗于她的么?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宋珩抱住,一双黛眉微微蹙起。
施晏微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伸出右手去揉宋珩肩膀处的衣料。
约莫半刻钟后,施晏微攥着他的衣料,呼吸不定,宋珩垂眸看向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和染着红霞的脸蛋,犹如一朵鲜红的花朵。
宋珩将那碍事的檀木小几踢至床尾,迫不及待地当着施晏微的面,触及腰间的蹀躞带上的玉石,笑得肆意,“娘子这会子倒是舒坦了,也该叫我畅快一番才是。”
橙黄的烛光中,二人的衣物乱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地,纯铜炭盆里的银霜炭散出阵阵热气,似要将人烫化在这场火光中。
待此间事毕,夜色已深,空中素月分辉,繁星点点,如练的月光透过叶间的缝隙,纷纷扬扬地坠于湿润的泥土上,形成大小不一的浅色光斑。
施晏微无力地伏在锦被上,呼吸浅浅。
牙印和红痕沾上汗珠后有些刺痛,着实叫人气恼,施晏微暗暗拿目光剜他一眼,将头埋进软枕里。
宋珩下了床,穿戴齐整后命人送了热水进来,恐她此时羞于见人,故而并不叫点灯,只借着透窗而入的月光将巾子浸湿后拧至半干,动作轻慢地替她擦拭身上的浊渍。
“嘶...”施晏微叫那热气一烫,吃痛地呼出声来,怒火上涌,随即闭上眼侧过脸,不肯再看罪魁祸首的宋珩一眼。
今夜的她不似先前那般由他摆布,大抵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宋珩瞧出她不情愿,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连哄带骗,终究还是将人制住。
宋珩观她面上隐有愠怒直色,心下暗骂自己登徒子,竟是这般唐突了她,便放缓了语调,安抚她道:“想是两处都有些破了皮,娘子且忍着些,待擦洗过身子,擦了药自会舒服一些。”
施晏微缓缓睁开眼,支起下巴,用微微泛红的双眼与他对视。
她是吃过他的手段的,忽而并不打算与他硬碰硬争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出来,只是心平气和的声调反问他道:“妾今日并没有惹得家主不快,家主为何要这样待妾?”
这两句话似两记拳头砸在他的心上,直问得他哑口无言,良久后方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今日原是我行事无状,往后自不会再如此对你,娘子且安心。”
施晏微听了,敛目沉吟片刻,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轻声细语地跟他确认:“这回家主可还会出尔反尔?”
虽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引出了宋珩毁约欲要纳她为妾的那桩事,可谓一语双关。
宋珩对上那双氤氲着水雾的清眸,心头竟是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感来,闪躲着避开她眸中那道可怜却又饱含期待的目光,只低下头继续替她擦拭那些斑驳痕迹,尽量用他并不习惯的温和语气无人说话:“自然不会再食言了,娘子信我这一回。”
话音落地,施晏微垂了眸,也不去他的那些接话,只咬着牙,默默忍下那些不适的感觉。
无边的朦胧月色下,床上的女郎仿佛一只受了伤的雪白玉兔,甚是惹人怜爱。
宋珩心内懊悔之意更甚,取来药膏动作轻缓地替她抹上后,这才取了干净的寝衣,很是耐心地亲自为她穿衣。
施晏微不记得自己昨夜是何时睡过去的,待她醒来时,是躺在温暖的锦被中的。
许是因着今日天气不大好的缘故,窗外看上去灰蒙蒙的一片,倒叫施晏微有种天还未亮的错觉。
练儿一早就将外间散落在地的衣物尽数捡起,装进桶里送至浆洗房,她虽不知收拾施晏微的衣物多少回了,可在地上瞧见那件绯色诃子后,仍是叫她微微涨红了小脸。
施晏微起身时,练儿刚从浆洗房里回来,在门槛处听到施晏微扯着嗓子唤人的声音,忙不迭来至里间,询问她可要起身。
“叫人往浴房里备些热水,我用过早膳后要沐浴。”施晏微吩咐完,抓着床柱强撑着立起身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穿了鞋,走到屏风后的衣架处取下干净的衣裙穿上。
练儿闻言道声是,也不急着走,而是主动上前帮她系盘扣和衣带,又在她的脖颈、锁骨和手腕处看到了斑驳的青紫痕迹,就连脯上似乎都有印记,心中越发觉得家主可怖骇人,竟是半点也不知怜香惜玉,每回夜里过来都要叫娘子难受。
心内如是想着,颇有几分魂不守舍地出得门去,吩咐莲蕊去厨房传膳,又叫香杏找人去烧热水送来浴房。
早膳过后,香杏端了汤药进前,施晏微随意寻了个由头将她支出去,自是又将那碗汤药悉数倒进窗下的盆栽中。
窗下置着些彩陶盆栽,施晏微每日将汤药倒进不同的盆栽里,那些植物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倒也不用担心会被刘媪和冯贵等人看出点什么来。
“娘子,热水已经备好,可往浴房里去沐浴了。”檐下,练儿隔着门传话。
施晏微动作迅速地合上窗子,回头朝门外应了声好,将那空碗往桌上搁了,推开门离了正房,缓步往浴房走去。